因此,这个别府港,不在兵库县也不在隐岐岛,而是在大分县的别府。这样的话,近松千鹤夫又为什么要在大分县的别府,写下那张明信片,然后跑到兵库县的别府投递呢?
就在此时,鬼贯警部又想起了一件事:以前从别府市坐巴士到大分市时,行车的距离,正好与东京车站到高圆寺的距离一样,都是十二公里,因此,二者可以说是近在咫尺。而且,近松千鹤夫从博多坐车到别府的时间,很可能是六号晚上,当晚蚁川爱吉就像跟他约好了似的,也从大分港搭船,经过瀨户内海前往大阪,不是吗?……
鬼贯警部总算找到蚁川爱吉与近松千鹤夫两人所搭乘的两条火车线路的连接点了。
不必想也知道,近松千鹤夫前往大分县的别府,并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是听从了蚁川爱吉的指示,而做出的可怕行动——就像他要近松前往对马一样,蚁川爱吉一定抓住了近松的什么把柄,才有能耐,让近松这么唯唯诺诺地听命于他,虽然鬼贯警部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把柄是什么。
蚁川爱吉与近松千鹤夫一开始就约好,在十二月六号的晚上,于大分县别府秘密会合,蚁川爱吉八成就是在那里,要近松千鹤夫写下那张明信片的。之后,他并没有让近松千鹤夫投递那张明信片,而是将它收到自己的口袋中,再要求近松千鹤夫跟自己一起,登上二十点三十分,从别府港出发;或是二十一点二十分,从大分出港的“射干花号”,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这艘船会在第二天清晨,经过广岛县的海域,这时,蚁川爱吉就把近松千鹤夫叫到甲板上,让他服下氰化物后,再把他打落到海里的话,就能解释尸体漂流在广岛县附近的下津井海域的原因了。
接着,蚁川爱吉只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大阪府上岸,再坐火车回头到兵库县的别府町,投递那张明信片,这样一来,就算近松的尸体,漂流到对面的四国海岸,大家还是会以为,他是在别府港跳海自杀的。近松如果在四号晚上,从福间车站前往神户,应该会在五号到达别府町,但却迟了一天,在六号晚上才写了明信片,而后跳海的矛盾,就是这件事造成的。
蚁川爱吉是在十二月七号傍晚,在大阪上岸后,再回到别府町的,所以他投递明信片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了。但是,现在只有大都市的邮局,才会在邮戳上,写上邮局的收信时间,而别府町这种小乡镇,还未恢复战前的做法,所以不会因为邮戳,而被人发现投递时间上的矛盾可能性——不,对方可是蚁川爱吉啊,他一定是把这些事情,都考虑进去之后,才做好计划,并付诸实行的。不过现在,他费尽心机策划出来的诡计,已经被鬼贯警部看出破绽,不久后就要原形毕露了。一想到这个,鬼贯警部的心里,不禁涌上一股胜利的喜悦,心情也激荡不已。
不过等等,现在高兴还太早了。在别府町发现近松千鹤夫的遗物的时间,是十二月七号的上午十一点左右。这时候,蚁川爱吉应该还在船上——不,还有另一个难解的谜,只要没有破解蚁川爱吉在小河内旅馆用照片的不在场证明,这个案子仍然是一宗悬案。
蚁川爱吉在大阪港上岸,是七号的十八点。就算那个时候,马上回头前往别府町,坐火车也需要两个小时。而他宣称自己下船后,马上坐上出租车,飞奔至大阪车站,搭上往东京的快车,并举出泉出租车行的司机当他的证人;如果情况需要,就连到东京车站接他的公司司机,也可以当他的证人吧!只要有他们两人的证言,蚁川爱吉就没有时间绕到别府町,去投递近松千鹤夫的明信片,当然也绝不可能在海边,布置一个遗留了近松行李袋与大衣等遗物的假现场了。
鬼贯警部拿出了导游书,翻开航行路线那一页。“射干花号”跨海渡轮从大分出发后,进入大阪港之前,会停靠在高松港与神户港。或许他是在这两港的其中之一下了船,绕到别府町的,在那放好行李袋,并投递明信片之后,再赶到大阪港,混进接船的人之中,等待“射干花号”入港的。那艘船连航行中有人跳水自杀都没发现,应该也不会注意到,有旅客中途下船了吧?渡轮公司的人会有先入为主的观点,认为旅客都已经付了到大阪的船钱了,不可能白白浪费了船票,还没到大阪就下船,因此,蚁川爱吉就像是穿着件隐形蓑衣,脱壳的金蝉一样,完全没有人发现他提早下船了。
“射干花号”渡轮出航时刻表
站点
到站时间
别府(始发)
(第一日)20:30
大分
(第一日)21:20
高松
(第二日)10:40
神户
(第二日)15:50
大阪(到达)
(第二日)18:00
这样一来,问题的关键,就在蚁川爱吉去了别府町后,是否有办法在下午六点以前,抵达大阪港。这艘船入高松港的时间,是十点十分,出港是十点四十分,从高松开到大阪,要花七小时五十分钟。因此,如果蚁川爱吉要下船的话,一定会选择高松。
而且,播磨海运往兵库县别府港的小型联运船,就是从高松港出发的。从高松栈桥往别府港,经陆路到别府町后,在下午六点赶到大阪港,用七小时五十分钟,完成这段路程,绰绰有余。然后,他在混入接船的人群中,等船入港;在船上旅客开始下船的时候,再偷偷地混入其中,装成好像刚刚才下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除了小河内的“不在场证明”这个难题以外,蚁川爱吉那精密复杂的犯罪计划,已经大略现出原形了。
鬼贯警部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像是筋疲力尽了似的,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作者注
鬼贯警部对“别府”的解释有误,为避免误会,兹节录吉田东伍氏所着《大日本地名辞书》如下:
我认为“别府”的称谓,来自于田制的土地名目,“别符”为其原名。有种说法指此名称来源,与隐岐国别府相同,但我认为将“别府”当成国府的支厅,或是郡家①的别称,只不过是后人的推测,并非事实。
①指日本律令制下的郡之官署。
所谓“别府”,应该是“别勅符”之义——自古以来,“府”、“符”常可以互相通用——即是田制中出现的土地名目。在古文书中,元久年(1204~1205)的史料里,可以找到正确记载着“别符”的文献。(中略〉
因此可以知道,勅旨田是由别勅符来决定的。(下略)
之后随着田制崩溃,土地分配形同庄园私垦,于是“别府”不久后与乡、村并列为地方行政单位,之后又转换为地名。
第14章 溺水者
01
第二天一早,鬼贯警部搭上六号列车,离开了下关,在第三天的十点三十分,准时抵达了东京。鬼贯警部马不停蹄地赶到办公室之后,丹那刑警也一脸迫不及待地,跟着进来了。
“辛苦了,看来您消耗了不少精力呢!”
“我消耗的精力可没有白费!……”
回答了这样一句之后,鬼贯警部向丹那刑警,详细地说明了他的推理过程。
“……不过呢,我在回程的列车上想过了,目前并没有任何物证,足以显示蚁川爱吉杀害了近松千鹤夫;因此,将目标转向他可能杀死马场番太郎这一点,来加以突破的话,或许会比较容易。”
“说得也是。”丹那刑警点了点头
“所以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哦……什么事?”丹那刑警顿时大吃一惊。
“我先前应该也说过,只要马场的尸体,是被塞进Z皮箱里,送到东京来的,那么,凶手一定在福冈县犯的案。”
“逻辑上是这样。”
“所以,倘若凶手就是蚁川爱吉那小子的话,那他十一月二十八号,在小河内旅馆住了一晚这件事,应该是虚构的。”
“的确如此。”
“因此,我想请你再去调查一次。我希望借另一个人的眼睛,重新审视整件事。”
“我明白了。”丹那刑警迅速点了一下头。
“拜托你了。就像我刚才说的,蚁川爱吉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实在设计得非常巧妙,但是他在小河内这边的不在场证明,却没耍任何花招,可以说非常单纯朴实。照理说,我绝不可能遗漏什么。剑道中也有一种这样的架势,虽然看起来到处都是破绽,但对手想攻击你的时候,却怎么都无法命中……”
“这件事好像挺棘手的!……总之,我会慎重行事。”丹那刑警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起身,这样对鬼贯警部说道。
然而,当丹那刑警傍晚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将手套往桌上一丢,然后像是筋疲力尽般,把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扔进椅子里。
“辛苦你了。情况如何?”鬼贯警部亲切地拍了拍属下的肩膀笑道。
“一点儿发现都没有。我查到的跟您的一模一样。当我在鸭屋分店调查的时候,甚至连旅店的老板,都跑出来作证了。”
“嗯,我们到底遗漏了什么么?……”鬼贯警部沉思着,一边安慰着丹那刑警,“没关系,再仔细想一想,总能找到方法打破僵局的。”
鬼贯警部虽然安慰着丹那刑警,但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十分疲惫。
02
“有一句俗语叫‘溺水的人抓稻草’。所以我想,我们也应该牢牢抓住稻草。”
“咦,稻草吗?”
这天是九号的早上。丹那刑警一上班,就听见已经先一步,抵达办公室的鬼贯警部,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没错,要抓紧稻草。我们暂时先把‘不在场证明’的事搁一边,从物证方面下工夫吧!”
“哦?……”丹那刑警还是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上次已经充分调查过,放置尸体的那只黑色皮箱了,所以,这次我想请你调查的,是皮箱里的两样东西,也就是橡胶布和稻草。”
就这样,这一天的搜查,在鬼贯警部的话语中,徐徐揭开了序幕。丹那刑警把放着橡胶布跟稻草的皮包挟在腋下,精神百倍地出征了。
才刚过三点,丹那刑警就回来了。
“怎么样,结果如何?”
“大获全胜啊。我在日本农科大学,正好有认识的教授,所以就先把稻草,拿到那边给他看。结果,根据教授的说法,那并不是日本的稻草呦!”
“哦?……”鬼贯警部对丹那的报告,感到非常有兴趣。
“而且啊,里面还不止一种稻草,而是两个种类的稻草,混在一起的。”
“哦!……”鬼贯警部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两种分别是缅甸种的米顿(Midon)跟那先(Nassen),这都是日本没有的品种。”
“这还真是了不起的发现呢!”鬼贯警部笑着拊掌。
“教授还告诉我说:全国应该只有位于北多摩郡是政①的中央农事试验所,在栽培这个稻种,因此,我就跑了一趟是政。那里的技术人员说,这些稻种是从缅甸引进的,虽然各种了十亩做试验栽培,但采收量和口感都很差,稻穗实在太大,不好用碾米机碾,就连稻草也没有什么用处,再加上不会分株,又容易生害虫。根本是毫无可取之处的稻种。听了他们的话,让人不由得深刻感受到,日本稻的可贵啊!”
①约为现在的东京都府中市.
“一点儿都没有错!”鬼贯警部热情地鼓掌叫好。
“去年秋天,那位技术人员在友人的拜托下,分给了对方一些‘米顿’跟‘那先’的稻草。”
从这里开始,丹那刑警的报告,逐渐切入了核心。
“技术人员说,除了那位友人之外,他并没有把缅甸稻的稻草,再分给其他人;于是我回到青山,见到了技术员的友人,不过他说,又把稻草分给别人了——当我听闻那个人居然就是蚁川爱吉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你的辛苦真的没有白费啊。”鬼贯警部微笑着鼓掌称赞。
“不过,我还没有调查橡胶布的事。”
“没关系,没关系。橡胶布已经无关紧要了。可是,蚁川为什么想要稻草这种东西呢?”
“他好像说,要烧成稻草灰,当成盆栽的肥料。”
“哦,真是合情合理的借口啊。”
丹那的报告,对打破僵局有很大的帮助,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得到关于嫌疑犯的有力的物证。长久以来的努力,总算获得了回报,鬼贯警部感到十分欣慰。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想乘胜追击,一口气攻破蚁川爱吉在小河内设置的“不在场证明”,然而,这座要塞,可不是如此轻易就能攻破的……一想到这件事,鬼贯警部原本雀跃的心情,就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丹那刑警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抽出一支蝙蝠牌香烟,在烟盒上咚咚咚咚咚地敲着,忽然,他看向鬼贯警部,满脸疑惑地嘟囔道:“不过,鬼贯长官,为什么蚁川要特地提着稻草,从东京跑到福冈呢?要稻草的话,九州那边也有啊,真是奇怪。”
听到这句话,鬼贯警部也大为赞同:“没错,这一点我也觉得很不对劲儿,若松跟二岛本地,都有很多农户。跟在东京都的中心,找稻草不一样,在那里,想要多少稻草,就有多少稻草。蚁川爱吉那小子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既然他要实行那些诡计,当然会为了勘查场地,而去当地视察。所以,只要查出为什么他特意带稻草过去的原因,我们离真相,就更近一步了吧!”鬼贯警部眉头深锁地说着。
03
第二天——也就是一月十号,当丹那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鬼贯警部快活的笑容,就知道他已经解开事件中的谜团了。若非如此的话,鬼贯警部不可能展露如此愉悦的神色。
“我想再麻烦你一件事。今天你不用出门查访,只要打电话,去我指定的地方问话,然后把对方的回答,记录下来就可以了,我想大概打五家左右就够了吧!……”
在鬼贯警部所列出的五个名字当中,丹那刑警只知道沼津的“桃中轩①”,战前这家店做的便当,让沼津铁路便当的美名传遍全国。
①1891年开业的老牌便当店。至今仍在静冈的沼津车站与三岛车站中背业。
“桃中轩,是那家卖铁路便当的店吗?”
“就是它!……”鬼贯警部连连点头说,“那家店很有名,你应该也听人说过吧?”
“这名字听起来,很像某个说浪花节①的说书人名字呢。”
①以三弦琴伴奏的说唱表演,内容以市井小民、人生百态为主。浪花节的表演者,被称为浪曲师傅,下面提到的桃中轩云右卫门,即是明治时代著名的浪曲师傅。
“这是当然的啊。明治末期,有一位名叫桃中轩云右卫门的名人,这位云右卫门年轻的时候,曾经被赶出过东京,他逃亡到沼津时,就寄住在‘桃中轩’这家旅馆的二楼。所以,他才为自己取了‘桃中轩’这个艺名。”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呢。不过,其他在热海、小田原的几个,也都是铁路便当店吗?”
“没错。”
鬼贯警部解释了疑问后,丹那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虽然打长途电话,会花一些时间,不过,应该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够查清楚了。”
第15章 解不开的谜团
01
这天傍晚,鬼贯警部约了由美子到新桥碰面。混行在通勤归来的年轻上班女郎中间,漫步在人行道上的她,散发着那些年轻女孩身上,所不具备的成熟之美。
“哎呀,您等很久了吗?”
“不,我也才刚来。要不要去吃天妇罗?”鬼贯警部微笑着说。
在他的提议下,两人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餐厅。
当他们被带进一间四张半榻榻米大小的高雅和室后,由美子侧身跪坐,伸出修长的腿,用店家提供的湿手巾,一边擦拭着手,一边说道:“我从丹那先生那儿听说了,您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马不停蹄地办案对吧!……拜托您这么麻烦的事情,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别这么说,既然有命案,身为警察,当然要查个明白嘛。而且,我的调查,也差不多要到收尾阶段了……”
把手巾放回盘子后,鬼贯警部犹豫着,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哎呀,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从哪里开始说明,这次的调查结果而已。”
“近松千鹤夫先生是清白的吗?他是凶手吗?”由美子倾身向前,表情相当凝重。
这时候,女服务生端上了酒水与天妇罗,暂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请放心,近松兄不是凶手,他是被害者。”鬼贯警部温言安慰着那女人。
“那么凶手是谁呢?”由美子紧盯着鬼贯警部,毫不放松地追问着。
身为一名警官,在这里暴露真凶的身份,自然不妥,但是,此案的性质,与一般事件迥异,所以,鬼贯警部也无法就此闭口不提。
“凶手是……这个嘛,现在就说这件事,未免太急了一点儿。不过,就让我先来仔细谈谈,出现在这个事件当中的奇特人物吧!……”
鬼贯警部夹起一块天妇罗,开始娓娓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真是个坏女人。”知道凶手是蚁川爱吉之后,由美子突然吐出了这句话。
“哦……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憎恨杀死自己丈夫的凶手,这就证明了我是个坏女人。”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依照你的情况,如果还是憎恨凶手,你才是坏女人啊。”鬼贯警部温柔地说着。
“其实,我打心底里希望,能够听到您这么说。没有比被您认为是坏女人这件事,更令我伤心的了。”
她放下筷子,泪眼盈盈地说出心里的话。
很快,紫檀木餐桌上,只剩下狼藉的杯盘跟天妇罗残渣,还有一个小酒壶静静地伫立着。鬼贯警部当然不喝酒,不过,由美子则是稍微浅酌了一些。身为女性的她,并不擅长饮酒,才喝了两小杯,眼睑就像抹了胭脂一样微微泛红。在她那矜持优雅的动作中,处处展露出成熟女性的婀娜姿态。
鬼贯警部只管动着筷子,说完再吃,吃完又说:“……多亏丹那查出塞在皮箱里的稻草,是缅甸的那先跟米顿,可是,关于凶手带着那些稻草,到九州去的原因,以我们两个人的经验,实在无法解开这个谜团。昨天我上床睡觉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总觉得其中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但我怎么都想不出来。我一直失眠到今天早上四点,整个身体疲惫极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点。其实,这一点从案子的一开始,就摆在我的眼前了,但因为它离我实在太近了,反而被我忽略了,以致我不小心看漏了它。”
“是什么啊?”由美子满怀好奇地说。
“既然你已经吃完了,那我就直说吧。就是从马场番太郎胃里找到的未消化的食物,这在他的验尸报告里面,写得十分清楚。从那份报告中可以看到,比起大米,白肾豆的量超乎寻常得多。所以我想,会不会他吃的白肾豆不是配菜,而是主食呢?……你应该不知道吧,去年十一月底,东京这边发放过来自美国的白肾豆。因为那是加甜味剂煮过的,所以,丹那刑警还曾经抱怨说:他们家把白肾豆当点心吃了,结果家里的谷粮不够了呢!于是,我今天早上到警视厅的时候,打电话给粮食公团,询问他们白肾豆的发送范围。结果,他们只在十一月下旬,配给关东地区、十二月上旬配给北海道而已,其他地方则没有发放。当然,白肾豆在日本也能种植,所以,这一点无法立刻成为决定性的证据,但是,马场番太郎竟然在被杀的三个小时前,曾吃过大量白肾豆的事,为我的‘他当时或许在东京附近’这个假设,带来了一道曙光。”
“咦,东京附近……这么说,那位先生不是在福冈县被杀害的?……”由美子扬起眉毛,惊讶地说道。
“没错,凶手就是蚁川。既然已经知道他下手前后,没有离开过东京,那也只能推测马场番太郎是在东京被杀的了,不是吗?”
鬼贯警部接着说明了蚁川爱吉在小河内,住宿一晚的不在场证明。
“因此我有了个想法。不管怎么说,给丈夫吃豆子饭,实在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会做的事,所以,那必定是以只来访一次的旅客,为服务对象的外食券食堂①、车站食堂或是铁路便当店等地方供应的食物……”
①二战期间直到战后,日本为应对粮食不足,制定了粮食管制制度。外食券为管制制度的做法之一,自一九四一年开始,要出远门不得不在外用餐的人,需要先出示自己的米谷存折,领取代表配给之米谷额度的外食券,然后再将外食券,交给指定的饮食店,才能用餐。此制度至一九六九年废止。
鬼贯警部从口袋中,拿出列车时刻表,翻开某一页后,把它递给了由美子。
“接着,我又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了这件事情。如果马场犯太郎不是在九州的福冈县、而是在东京被杀的话,那他又是搭了哪班列车,来到东京的呢?……想知道这个答案,其实一点儿都不难。既然他是八点左右出门,可以想见:他搭的是八点十六分,从筑后柳河出发的列车。虽然西日本铁路也有列车经过那里,但有目击者指出,他搭的是佐贺线。另外,佐贺线虽然有绕到佐贺的路线,但以现在的列车班次来看,这条线路会浪费四十五分钟,所以,推测他坐的是绕行濑高町的下行列车会比较合理。”
“您说得没错。”由美子点了点头。
“不过,下行列车在八点三十七分到瀨高町后,要坐鹿儿岛本线的上行列车,得等到十点二十一分,才有一班往门司港的106次列车。但那是普通列车,所以先在鸟栖下车后,再转乘从长崎出发,往东京的2024次普快列车,才是最理理的线路。你看,只要等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可以了,对吧?……接下来,就可以直达东京了。而这辆2024次列车,进入神奈川后,十八点零六分,从小田原站发车,在十八点三十分离开平塚站,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附近买便当,作为晚餐来食用的。
“但是,铁路便当店也有可能从黑市商人那儿,买到大量的替代粮食,因此,虽然静冈县属于中部地区,并没有配给白肾豆,但我们还是把范围,稍微扩大一些,连晚餐时间的傍晚五点以后,2024次列车在静冈县内,曾经停靠过的沼津、热海也一并加以调查。”
“那么,马场先生又是在哪座车站买便当的呢?”由美子严肃地问。
“他是在神奈川县,一家名叫泽田屋的店买的便当。静冈县内的铁路便当,不使用白肾豆,小田原站与国府津站,在那一天也没有用。用白肾豆混入饭中的,只有大船、横滨、以及东京各车站而已,但要坐到品川才买,他就没时间吃了,于是,我把范围设定在神奈川县内。结果,十一月二十九日的晚餐,只有泽田屋一家烹调的配菜,跟马场番太郎胃中检验出的食物组合相同。这样一来,马场不是在福冈县,而是在东京或是东京附近被杀,这事总算是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