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只要把面具从药水里拿出来贴到脸上就好了。”姬盛年一边做着这一切,一边跟付清解释。
难得难得,这次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面具落入水中很快变得如水般光滑柔软,姬盛年眼看差不多了,捞起人皮面具便往付清脸上贴。付清猝不及防,只觉得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自己脸上,随着那种冰冷感的退去,脸上的感觉迅速恢复如常。
姬盛年捧着付清的脸犹如艺术家打量自己刚完成的作品般仔细地审视着,两人的鼻尖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呼出的气息喷在对方的脸上。
虽然已在宫中住了两年,虽然一早就知道付清女子的身份,但付清郁闷地发现自己的这个不争气的师父到现在依然严重缺乏男女有别的意识。比方现在这个动作,如果有人此刻进来,一定会误以为自己坏了人家好事红着脸慌忙退出门去。付清却知道自己的这个师父其实压根一点邪念都没有。
“嗯,还能用。”果然,端详良久,姬盛年松开手,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想找镜子,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只好把那碗浸面具的药水推到了付清的跟前。
付清借着碗里的倒影打量起自己易容后的脸,初看这张脸很平凡,属于丢在人堆里便不会有人注意的那一类,只是经由右脸眼角边那颗将坠未坠的泪痣的点化莫名地有了几分特殊的神采。付清伸手摸了摸,这才想起那泪痣竟是被虫子蛀坏的蛀洞,没想到却化腐朽为神奇,不由一阵莞尔。
付清正对着水面眨眼咧嘴玩得不亦乐乎,姬盛年却伸手一把揭下了她脸上的面具。
见付清脸色一沉,姬盛年慌忙将面具和装药的瓷瓶往付清手里一塞:“想玩的话拿去好了。我过段时间再教你面具和药的制作方法。”
“易容术还有一个关键。”姬盛年又翻箱倒柜了一阵,从某个箱子里拿出一片小小的竹片状的东西在付清眼前晃了晃,“易容术再好,如果不改变声音,还是一眼就能让人识破。这个叫鸣片,放在嘴里能改变声音。”
付清兴奋地一扑,从姬盛年手中将竹片抢过来试了试,果然传入自己耳中的已不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中性声音,而成了一个细细柔柔的女声。
“好巧啊,最后剩下的面具和鸣片竟然都是女子的。”姬盛年打量着付清感叹了一句。
付清微微一笑。女装也好,省的到时候自己穿了男装去参加角抵大比不小心给人拉到场上去,那就糗大了。
在付清的热切期待中,角抵大比的日子很快到来。
“角抵大比时我会派一名宫女跟你一起去,那名宫女长相很普通,眼角有一颗泪痣。到时她会来找你。”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临行前天晚上付清只得这样对丁未嘱咐。
第二天天一亮,付清便在东宫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换上自己事先准备到的女装。这是一套普通的宫女服,形制简单,不像太子那些乱七八糟的礼服常服猎服,里三层外三层,又加玉带又配长绶。付清很快便换好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换上女装,付清怎么动都感觉浑身不自在。稍稍习惯了一些,她终于鼓起勇气整整衣裾小心翼翼地从躲藏的角落里探出头来。
付清刚将大半个身体探出来便在东宫发现了皇后的身影。而丁未则已换好了衣服,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皇后在东宫四处望了望连唤了几声清儿,这才注意到了探出头来的付清。
太子站在一旁,皇后却唤着太子的名字在东宫四处寻找。现在的状况的确有些诡异。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宫女,不小心看到如此诡异的情景,似乎前途堪忧。没办法,为今之计不想暴露身份就只好先假装自己是太子的心腹了。
付清疾行至皇后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抢在皇后质问前开了口:“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今早就到姬太医那里去了。吩咐奴婢随丁未一道去参加角抵大比。”
“你是谁?本宫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皇后冷冷地打量着付清,眼中闪着狐疑的光。
“奴婢珠儿,一直在东宫侍奉太子殿下。东宫宫人众多,奴婢区区一介洒扫侍女,皇后娘娘贵人事忙自然是不记得的。”
东宫给人印象最模糊的好像就是洒扫侍女了,不管怎么说先掰着再说。实在不行,大不了扯了面具暴露身份,估计母后不过会当玩笑一笑了之而已。可是付清还是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
可能是因为皇后的眼神,付清以极快的速度小心地瞥了一眼皇后。从小到大,付清没少被皇后打过,但却从未见她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眼神,这样冰寒刺骨隐含杀气的眼神。仿佛跪在她脚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卑贱的蝼蚁,她只要伸手一捏便能将其捏死。
或许,这才是旁人眼中母后的样子吧……
“太子殿下曾经吩咐过属下,会让一名眼角有泪痣的宫女与属下同行。”正当付清饱受煎熬的时刻,丁未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在付清耳中无异于天籁。
她慌忙接下去道:“太子殿下让奴婢转告娘娘,这段日子她会自行藏好,娘娘不用担心。”
皇后眼中的狐疑这才终于渐渐淡去。
“本宫对外宣称太子受了风寒,你不要说话便好。”她淡淡扫一眼丁未,叮嘱一声便走出了东宫的大门。
角抵大比在京郊禁军的驻地举行,京中参加大典的皇室贵族子弟凌晨时便已在宫门口集结,静待骠骑将军的出现。按惯例历次大比都由骠骑将军作为统领率众人前往禁军驻地,但此次有太子在列,统领便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太子。
依□□之制前往角抵大比只许骑马,马车之类一律在禁止之列,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一类的禁令早已成了虚设。举目望去,宫门口的广场上停满了皇室贵族子弟的马车,每一辆都装饰华美,极尽奢华之能事,仿佛一次马车的展览。坚持骑马而行的不过寥寥几位武将之子而已。
付清原以为太子必然也是随众人一样乘马车而行的,自己便可以贴身侍女之名在马车上找到个一席之地,没想到丁未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身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骑马虽能彰显太子的赫赫威仪,但付清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太子的仪仗从人一律是步行的,难道说自己也要跟他们一样步行几十里一路走到京郊禁军驻地去?
付清茫然四顾,飞快地思考着各种可能的办法。忽然在马车群中看到了姜昭文的马车,当下计上心头。跟丁未打了个招呼,让他在自己走到姜昭文那边时对姜昭文点个头,付清便飞也似的朝姜昭文的马车奔了过去。
“姜大人!”付清轻唤了姜昭文一声,而后手指丁未的方向。
姜昭文本还在好奇为什么会有一个不认识的宫女跟自己打招呼,见太子殿下远远地跟自己点头,立刻恍然大悟。
“姜大人,我是太子殿下的侍女珠儿,太子殿下要骑马而行,怕我跟不上,特让我来找姜大人。”奴婢这个自称真让人讨厌,反正是姜昭文,自称我应该没什么关系。
姜昭文探询地望了太子一眼,见太子又点了点头,只得在众人混着嫉妒与艳羡的目光下让刚刚还跟着太子的宫女上了自己的马车。
在马车内找个舒服的角落坐下,付清长舒一口气,暗暗庆幸自己终于顺利逃过一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殿下威武

马车碾着京城宽阔的街道一路向前,从未出过宫门的付清上车后便慌忙好奇地掀起车帘打量起外面的景象。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大失所望,街道上根本就没有姜昭文曾经说过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道路两旁也没有期待中的卖各式各样有趣小物的小摊。
“姜大人,这路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付清将目光收回马车中,对着姜昭文问了一句。
姜昭文正一个劲地往马车前方张望,听到付清的声音慌忙回过神来。
“哦,嗯,因为太子殿下今日要出行,宫城卫昨日连夜发布了戒严令,所以今日京城百姓都不敢外出。”
付清闻言立时兴致全无。
“哦,对了,姜大人,你刚刚一直探头探脑地在看什么呢?”见姜昭文说完又要往外张望,付清也跟着探出头去。然而前方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一条由马车汇成的滚滚长龙,而且还混着呛人的烟尘。
姜昭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京城往禁军驻地路途遥远,太子殿下骑着马,我只是有点担心。”
他说着又探头向外望去,望了一会终于悻悻地收回了视线,喃喃道:“明明不比那些武人,勉强自己骑什么马,坐车又不会堕了他的威名。连当今圣上当年也是坐车去的角抵大比……”
付清还以为他担心的是之后的大比,没想到让他心神不宁的却是自己,霎时感动不已。
姜昭文的马车不大,出了城门之后路上的颠簸立刻剧烈了许多,两人便时不时地会撞到一起。付清倒还没什么,毕竟姜昭文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伴读。但姜昭文就不一样了,在他的眼中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位陌生的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于是一路上整张脸几乎红得能滴出血来。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禁军驻地,姜昭文脸上明显是如释重负的神情。不想让他尴尬,付清一下马车便告辞往丁未的行帐奔去。
付清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几乎是一路跑着过去的。然而刚进行帐,便不小心踩到裙摆,脚下一滑,直直地向前扑了出去。
太子是统领走在前面自然比所有人都早到,付清赶到的时候丁未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猛然间见一个人跌进门来不由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正是那个太子特意交待的宫女后丁未慌忙纵身一跃,赶在付清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最后一刻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太子殿下好身手!”禁军统领依例前来参见太子,不偏不倚刚好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不由连连叫好。他之前还在担心要是自己的手下在大比之时不小心伤到了太子该如何是好,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付清这才发现丁未一手揽着自己,一手却依然端着茶碗,碗中的茶水竟然一滴未洒。
众人休整了片刻,便听到外面军鼓阵阵,知道大比即将开始,慌忙在校场外面集结。
按照惯例,由骠骑将军与往年大比中禁军方面的优胜者首先比试一场,谓之开比。这一次既然有太子在,开比的任务自然当仁不让地落到了太子的头上。
比试的场地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校场上一个个擂台一字排开。禁军统领已经在正中间最高的那个擂台上站定,他郑重地重申了一遍角抵大比的规则便跳下擂台,宣布大比开始。
军鼓声在场上隆隆响起,如雷鸣阵阵。
首先上场的是禁军那边一个身高九尺的大个子,皮肤黝黑,身上的肌肉如发面的馒头般隆起,在阳光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见他跳上了擂台,禁军上下顿时一片欢呼。
众贵族子弟将目光投向太子所在的方向,眼中尽是同情,有小部分人眼中甚至还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然而丁未却浑然未觉,他脱去上衣,揉成一团,潇洒地往付清怀里一塞,便一跃跃上了擂台。
于是,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跟苍白纤细的少年就这样面对面站在了擂台上,两人就那么在阳光下站着,有种说不出的搞笑意味。
“太子殿下,得罪了!”大个子朝丁未拱了拱手,摆开架势。
丁未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直取大个子下盘。
谁料大个子看起来笨重但实则灵活,轻巧地闪开了。然而,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丁未猛地抬起一脚踢在了大个子的左腿腿弯处,大个子吃了一疼,腿一弯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丁未乘胜追击,飞起一脚便向大个子的后背踢去。大个子挥拳迎击,丁未知道无法硬碰,立刻变攻势为守势,矫健地一闪身,堪堪避过。
“砰——”
大个子挥出的那一拳不偏不倚正砸在擂台边支着的鼓架上,鼓架手臂粗的木腿被巨力一扫,竟生生地从中间折断,重重地垮了下来,大鼓失去了支撑轰然跌下擂台,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场上场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大个子本是抱着要稍微让让太子不让他输得太难看的念头比试的,没想到太子却根本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堪一击,一时有些发懵,不知不觉间便使出了全力。他郁闷地望望擂台下的那个破碎的大鼓,明白就算自己现在想要收手也已经迟了,索性一咬牙豁出去全力而战。
大个子深吸一口气,猛地扑了上来,似想扣住丁未的肩膀。丁未并不躲避,直到大个子欺至跟前才眼前一亮,微微一闪身,借着错身而过的机会抬脚一挑。大个子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丁未飞身而起,趁机用膝盖顶住了大个子的腰部,顺势扣住了他的两条手臂,大个子这下再也动弹不得了。
“比试结束,太子殿下胜!”
丁未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手。
大个子翻身而起,扑通一声跪在了丁未面前:“殿下威武,某甘拜下风!”
丁未慌忙上前一把将他扶起,微微颔首,重重地拍了拍他那肌肉隆起的臂膀。如果再加一个鼓励的笑就更完美了,不过可惜,付清知道某人是不会笑的。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禁军之中,立时山呼如潮。
看来,这一次皇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让丁未替付清立威来的。付清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别人干活我拿钱的感觉真好。
付清正陶醉间,忽然听到耳畔响起一声冷哼,转头一看却是三哥付泽。
付泽虽已被封为吴王却要等到陈淼满十五岁大婚后才能之藩,因此一直留在宫中。这次的角抵大比他做了精心准备,本想压过太子,却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似文文弱弱的太子弟弟却有如此身手,一时间沮丧不已,扔下侍从便忿忿地回了行帐。
付清不以为意,将丁未的衣服披回到他身上,便悠闲地在校场内逛了起来。
开比一过,下面的众人便立刻捉对厮杀了起来,不过大多不会武功不过是单纯的以力相抵,没有多大悬念和看头。付清转了一圈便想回太子行帐。刚走到半路上,忽然在擂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姜昭文。
姜昭文明显处于下风,对手的那个胖子却迟迟不愿做个了断,分明是在故意戏弄姜昭文。姜昭文又不愿认输,只得涨红了脸苦苦支撑。
付清有些看不过去了,捡起两块小石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忽然狡黠地一笑,运足指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石子朝着擂台上那个胖子的双腿腿弯处丢了出去。胖子猝不及防,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姜昭文脚下。观战的众人立刻哄笑不止。
付清调皮地朝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姜昭文眨了眨眼睛,而后扬长而去。
还没走出几步,却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人影急速朝自己袭来,付清以为是胖子发现自己偷袭他,想以牙还牙,一个转身,迅猛地踢出了一记力道十足的回旋踢。然而刚踢到半空中,脚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徒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付清微微一怔,她这才看清来人的脸。这不正是自己风华绝代的神医师父吗?
“师父,你怎么来了?”
姬盛年振振有词:“当然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付清闻言心中一凌。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你出宫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姬盛年露出些许幽怨的表情,接着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医书来,“我又找到了一本很好的医书,刚想给你看,可惜你却不在。”
“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为了给我看这本医书?”付清再度对神医师父的思考回路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姬盛年点了点头:“我问宫里人你去了哪里,他们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就过来了。”
“对了,你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姬盛年环顾四周,似乎这才注意到周围还有旁人,“咦,这些人怎么不穿上衣?”
付清猛然感觉一只微凉的手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你是女孩子,不许看。”
付清听出这是姬盛年的声音。真难得,他竟然也会有注意到付清是女孩子的一天。
用手捂着付清的眼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似乎才终于意识到一直保持这个动作不大可行,于是缓缓地放开了手。
“看这些不会武功的人脱掉衣服打架有什么意思?”姬盛年扫了一眼校场上各自为战的众人,拉起付清就往校场附近的树林走,“乖徒儿,跟师父走,师父捉兔子给你吃,师父烤的兔子可好吃了。”
于是,付清就这样在角抵大比进行到半道的时候被神医师父连拖带拽地拉进了树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树林一夜

夕阳西斜,几只归巢的鸟儿轻快地掠过天空。
京郊禁军校场不远处的树林上空忽然腾起了一股淡淡的轻烟,如果吸着鼻子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肉香随风飘散。
“徒儿,翻身翻身!”
“师父,再去找些柴来!”
树林里的一棵大树下,一男一女两人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叉着两只剥了皮的兔子放在火堆上慢慢地烤着。男的有着一双烟青色的眸子,女的右眼眼角下一颗泪痣将坠未坠。
“徒儿,很快就能吃了。”姬盛年舔了舔嘴唇,盯着火上外焦里嫩油汪汪的兔子面露期待。
“啊——啊——”
付清刚把烤好的兔子凑到鼻子跟前,闭上眼睛陶醉地闻了闻,正张口想咬,忽然听到树林里一阵响动,接着便响起一个声嘶力竭的呼救声。
声音有些耳熟,好奇哪个熟人会跟自己一样有闲情逸致跑到树林里来闲逛,付清站起身来循声望去。
远远地便看见一道明黄的身影在树与树之间左突又闪,似在躲避着什么,付清眯起眼睛细看才发现不时有道道银光落在那明黄身影的身侧,银光过处,树枝尽断,树叶簌簌地往下落。定睛再看,原来是一群黑衣人正在追杀三哥付泽。
“救命——啊——”
付泽身边既没侍从也没武器,绕着树一会向左一会向右,险象环生。
虽然这个三哥对自己一向没什么好感,不过见死不救不是付清的风格。就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大刀即将砍到付泽的紧要关头,付清捡起一根粗树枝飞奔而去,对着那个黑衣人的后脑勺就是狠狠一下。
黑衣人动作一滞,却根本没有要倒下的意思,他只是用那只没拿刀的手摸了摸被敲疼的后脑勺,接着迅速地转过身来。
黑衣人转过身来的同时,一道银光也顺势飞来,付清拿粗树枝一挡,树枝随银光的起落瞬间段成两截。付清咬牙用那剩下的半截树枝跟黑衣人格挡了一阵,奈何一直处于下风,没过多久便被逼入了绝地。
有比较才有鉴别,付清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功夫根本还远远不够看……
不过似乎觉悟地有点晚,因为黑衣人当头劈下的大刀离她的脸只剩下很小的一段的距离。这次真的是避无可避了。早知道应该好好跟师父学武功的。
正当付清即将绝望之际,一只烤熟了的兔子忽然斜斜地飞来,重重地砸在了黑衣人举起的大刀上。黑衣人手一滑,于是坚硬的大刀就这样被一只已经烤熟的娇软兔子击飞,晃晃悠悠地飞出去卡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徒儿别怕,为师来救你了!”夕阳金色的余晖下,姬盛年握着软剑踏空而至,动作迅捷如风,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祇,怎一个飘飘如仙可以形容。
黑衣众被他的那声大喝惊到,纷纷将注意力落到了他的身上。
付清慌忙趁着这个空挡一把拉起侥幸余生的付泽旋身跳上了附近的一棵树,成功跳出战团。现在的她顿时对神医师父时不时把自己丢到东宫房梁上的英明举动感激万分。
神医师父不愧是神医师父,甫一卷入战团便大显神威,黑衣人中一时间惨叫声四起,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已隐在了地平线下,树林内的光线极暗,距离又太远,付清只能勉强看到一抹微微泛白的身影还有几道时不时交错的剑光。不过依然可以确信神医师父处在绝对的优势之中,因为那几道明亮的剑光犹如被掐灭的蜡烛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然而那抹微微泛白的身影却一直行动如风,动作流畅,看不出丝毫的迟滞。
眼看着最后一道剑光行将消失,付清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慌忙跳下树,对着那道白影的方向大喊:“师父,记得留下活口!”
然而已经晚了。只见姬盛年轻轻一扭,咔嚓一声,最后的那个黑衣人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软趴趴地滑落到了地上。
付清跑到姬盛年身边的时候,他正蹲下身拿脚下尸体的衣服擦拭那柄从付清手中硬抢去的软剑。那双烟青色的眸子冷得不似凡人,恍如一匹草原上择人而噬的孤狼,跟平日里呆呆愣愣的样子判若两人。
“师父……”
付清感觉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听到付清的声音姬盛年猛地一颤,仿佛一个梦游中的人忽然被人叫醒,转瞬间恢复到平日里的表情。
“徒儿,你叫我。”
看到姬盛年恢复如常,付清长舒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付清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把付泽忘在了树上。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别扭,想下来也不知道说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
付泽揉着身上摔疼的地方,走到付清和姬盛年的跟前:“送我回去。”
付清气结,自己跟神医师父费那么大劲救他,他非但不感谢竟然还摆出一副臭屁的皇子架势理直气壮地命令人。
“师父,我们的烤兔子还能吃吗?”付清决定无视他。
姬盛年闻言东张西望了一阵,最后在灌木丛中找到了刚刚被他当做暗器的那只烤兔子,见上面沾满了落叶与泥土,只得摇了摇头。
“还好,我那只还在。”
付清跟姬盛年回到刚刚烤兔子的火堆旁,点上火将有些放凉掉的兔子放到火上热了热,两人你一半我一半吃得不亦乐乎。
付泽因为不想跟满地的尸体呆在一起只得跟着他们两人来到火堆旁,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吃肉。
吃了几口,付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便问那个神色郁郁坐在离火堆不远处的角落里的人:“要刺杀也该刺杀太子,他们刺杀你干嘛?”
付泽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问这样的问题,顿时一脸无辜:“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倒是你们两个,明明是太子身边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听到这句话,付清不由感叹,自己的这个三哥对自己还真是没半点好感。如果他知道了今天救他的人就是太子本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本来还有些心软想分他些兔子肉的,既然他这么说……
付清三口两口啃完兔子肉,站起身来便想回禁军驻地去。然而环顾四周片刻之后,她立刻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不记得回去的路了。之前跟着姬盛年在林子里到处撵兔子一通乱跑,根本没意识到要去记路。
“师父,你还记不记得回去的路?”没办法,付清只好跟姬盛年求救。
“这边走。”姬盛年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便自信满满地指了个方向。
付清慌忙跟上。然而,跟着姬盛年在树林里走了大半天,林中的草木却有越来越繁茂之势。连傻子都能预感到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师父,你确定这个方向没错?”
姬盛年闻言忧郁地皱起了眉头,沉思良久,忽然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也可能是这边。”
付清顿时哑口无言。原来,神医师父不仅思维方式诡异,而且还是个路痴……
跟在两人身后的付泽闻言,脸色更加阴沉。
付清摇了摇头,按那家伙的脾气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跟神医师父两人是在故意消遣他。
这样一路走下去天知道三人会走到哪里去。付清于是建议暂时先停下来,等到天亮了再想办法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