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陵哭的晕了过去。没遭过这么大的罪,他让疼痛追的没处躲没处藏,怎么着都不得缓解。晕了三两分钟,他又醒过来,这回哭不动了,闭着眼睛哼哼。
桂如雪僵直了身体,觉得眼下这一切都非常棘手。依他的本意,那是想推开金世陵,自去回房换衣服,然后坐汽车出门去温公馆消遣一晚。不过若真是一走了之了,这位哼哼唧唧的贤弟又当如何处置呢?
他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觉着温公馆那边的诱惑力更强大一些,便扶着金世陵躺回地上,然后起身开门叫了佣人进来:“给他把头上的血洗干净,然后换身衣服让他睡觉。”
佣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所以见怪不怪,很痛快的答应了一声。而他也就很安心的去换了褂子长衫,一路暴走出门,上了汽车直奔温公馆。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夜色渐渐的浓重起来。桂如雪在温公馆门前下车时,正遇上温孝存在外面的草地上踱步。二人相见,立时都堆出满面笑容。桂如雪召唤道:“老温,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要赏月吗?”
温孝存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然后笑答道:“倒没有这么高雅。是老赵他们正在房里吃烟,我不好那个,正好趁机出来散散步——怪道你总说腰疼,我只坐了小半天,就觉着浑身不自在,非得出来活动活动不可。”
桂如雪笑了笑:“老温,不是我说,你是个劳碌命。”
温孝存也点头同意:“没法子,我是真坐不住,宁愿在旁边给你们做听差。”
桂如雪笑了一声,忽然转移话题:“银行那边,怎么样了?”
温孝存摇摇头:“完全没有问题!桂二,我要恭喜你啊!”
桂如雪摆摆手:“不,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应该是同喜。
桂温二人且说且笑,一同走上二楼。桂如雪只要一坐在牌桌前了,就满可以一夜不起身,连厕所都不去一趟。温孝存很佩服他这功夫,然而自己不敢效仿,只像个赌场老板,或是妓院老鸨似的,不时的过来玩笑两句,招呼几声。
这一桌人,直到翌日大天亮时才散了场。桂如雪过足了赌瘾,就又想起金世陵来,顿时连点心也不吃,饿着肚子便驱车回家。
他进门时,已是上午八九点钟。佣人见他青白了一张脸回来,便知他定然又是一夜未眠,照例就为他准备早点和卧室。哪知他今天格外的精神焕发,直接就上楼去看金世陵。
金世陵被关进了一间客房之中,桂如雪推门进来时,他还躺在床上,一面思索一面哼哼。
桂如雪走到床边坐下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世陵,我回来了。你现在觉着怎么样?”
金世陵斜着眼睛看了他几秒,忽然一跃而起窜到地上,满面惊惶的大声道:“你打我!”
桂如雪见他身上只穿了套薄绸料子的西式睡衣,领口开的大,露出了颀长的脖子和雪白的一小块胸膛,根据窥一斑而知全豹的原理,那衣服下的身体定然是很可观的。
想到这里,桂如雪高兴起来,向他招招手:“过来,你乖乖的,我就绝不碰你一指头。”
金世陵歪着脑袋怒道:“我凭什么要和你乖乖的?我没有招惹过你,你干嘛对我又打又骂的?欺负我很有意思吗?”
桂如雪见状,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生气就生气好了,歪着脑袋做什么?”
金世陵仿佛是愈发气愤了,红着脸一跺脚:“干你屁事!我还要问你,你为什么不让我走?我要回去看我大哥!”
桂如雪笑道:“我看你是缓过来了,身上不疼了?”
金世陵不说话了,气咻咻的望着桂如雪。经过一夜的休息,他那周身的疼痛的确是缓解了好些。只是脑袋不能碰,一碰就要痛的掉眼泪。
桂如雪拍拍床:“过来坐,这屋里有些凉,你穿的那么少,冻着了可怎么办?”
金世陵大摇其头:“我不去。有什么可坐的,你让我走就是了!”
“走什么呢?你又不是医生,回去又能帮上什么忙。况且同创正在闹破产,你还敢露面?”
“有什么不敢的。我不露面又能落着什么好?留下来让你打死骂死吗?”
桂如雪沉下脸:“我不让你走,你敢走?”
金世陵开始耍少爷脾气,不管不顾的喊道:“我就是要走,你能把我怎么样?留着我干什么?陪你睡觉吗?呸!老子还不乐意奉陪呢!况且我也没有那么贱,不要钱的送上门给你玩!”
他骂的很是激动,脸蛋上透出点气恼的红晕,说到最后,他索性绕过大床,径自向房门走去。桂如雪见状,赶忙起身追上去,从身后搂了他的腰:“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金世陵浑身是伤,被他这样一搂,触动伤处,登时就疼的尖叫一声,扭了身子开始挣扎:“放开我!我疼!”
桂如雪虽然表面上是威严了面孔,其实心里并没有真正动气,一来是二人年龄相差悬殊,老大哥怎能同小兄弟一般见识;其次金世陵吵来吵去的,无非是控诉他自己挨打挨骂和失去自由而已,并不涉及到深层问题。所以他把那话听在耳中,却不往心里走。况且此刻搂抱着金世陵,就觉着隔了滑溜溜的单衣,可以感觉到那纤细柔软的腰身,温暖的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道;浑圆挺翘的小屁股也正贴在自己的下身,随着叫骂一拱一拱的,直把他一颗心都摩擦的痒起来了。
桂如雪绷不住了,嘴角不由得就要向上翘:“好宝贝儿,别闹了,我是为了你好。你自己说,我除了打你骂你之外,还有别的地方对不住你吗?没有吧?再说我这么疼你,还能真打死骂死你吗?来,回床上躺着去,让我看看你的头!”
金世陵听了这一番话,登时在桂如雪的怀里扭成了一根会高声骂人的麻花:“不让看!你放开我!你这野狗养的混账欺负我!放开我!你和桂如冰,一对大王八!他害我爸爸,你害我!我恨死你们了!”
桂如雪忽然听他提起了桂如冰,倒是触动心事,一面手忙脚乱的制服金世陵,一面问道:“桂如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别因为我们两个是一个姓,就一起骂了啊!”
“你不该骂吗?你打我!你还说我是婊子!”
桂如雪一听他纠缠的还是挨揍的事儿,就真正放了心了:“这么小心眼儿?还记着那句话呢?”
“滚你妈!你才小心眼!你全家都是不要钱的婊子!先前同我那么好,全是哄人的!我爸爸还没死呢,你就这样侮辱我!我爸爸死了,你索性开始打我了!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杀了我!王八蛋桂二,就唬我是个傻子……你他妈的不要碰我的头啊!!呜呜……疼死我了……”
桂如雪一夜未眠,如今又被怀里的金世陵折腾的眼忙心乱,体力上就有些不支。连拉带拽的把金世陵劝回床边坐下,他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我的三爷,你听我说,我这人就是下手重点,没别的毛病,日子久了你也应该晓得。不让你出门,也是为了你好,同创一倒,多少失了积蓄的人想撕碎了你呢!况且你纵是回了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好好的休息几天,等风头过了,我亲自送你回去。桂如冰是桂如冰,我是我,你恨桂如冰,犯不上把我也搭进去。好了,躺下吧,我就去让人端早饭过来,我喂你吃,宝贝儿。”
金世陵侧躺在床上,眼看着桂如雪开门出去安排早饭。
他闭了嘴,把脸上的泪水在枕头上蹭了,吵闹了半天,他其实累的几乎眼冒金星。
“人怎么会这么坏呢……”他默默的想:“他说的好像真的一样——要是真的就好了,可惜全都是谎话!可他留着我到底是要干什么?就为了床上取乐吗?我得想法子走,大哥是保不住了,我得去救二哥和大嫂!唉,他们找不到我,该有多着急啊……还有文仲……家里往后养活不了跟班了,他得了自由,一定高兴了。只是不知道他高兴的时候,会不会也想起我来。”
他正想到哀戚处,忽然桂如雪带着个佣人走了进来,那佣人端了个大托盘子,里面连饭带菜的摆了几样,因为没地方放置,只好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弹簧床,实在是非常软,幸好盘子里没有汤,不怕歪歪斜斜的洒出来。
金世陵把眼睛又在枕头上蹭了蹭,恢复了先前那一脸别别扭扭的愤怒表情。
桂如雪挽起袖子,望着饭菜,他的肚子开始咕咕鸣叫起来,仿佛活吞了只鹌鹑似的。
端起饭碗,他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连菜都不要了。扒到一半,他忽然记起了自己的本来目的,就放下筷子,换了勺子舀了饭菜,向金世陵递过去:“来,吃饭。”
金世陵一翻身趴到了床上,大声道:“我不吃!”
桂如雪若是自己不高兴了,别人也就甭想偷着乐。此刻他饿的要命,便无论如何不能继续纵容金世陵的少爷脾气。只见他放下勺子,低声威胁道:“不吃?不吃我就敲碎你的脑袋!给我坐起来!吃饭!”
金世陵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然变了脸了,便有些心惊,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他气哼哼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还没有洗脸呢!”
桂如雪直接把勺子伸到他的面前:“吃!”
金世陵依言张开嘴吃了那勺饭菜,一边嚼一边咕哝道:“吃就吃!你别吃,饿死你!”
桂如雪炮制填鸭似的喂饱了金世陵,然后自己也匆匆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他觉着有点天旋地转的意思,便赶忙回房休息。
新近他吃上了大烟,所以就在卧室里摆了个烟榻,如果不出门的话,他能在榻上安安静静混过一天——倒不是烟瘾多么大,他就是喜欢那个地方,半躺半坐的靠着枕头,看看报算算账,心里很惬意。不过桂如冰认为这是一种很低级腐朽的生活方式,所以非常之不赞成,简直认为他是开历史倒车的罪人。
给他烧烟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大丫头,不是专业人士,又因为害怕桂如雪,所以动作极其笨拙,表情也是见了猫的耗子样。这当然是不能令人满意的,不过桂如雪也晓得吃烟是不好的,所以就不肯让自己太过舒服,免得瘾头大了,成了麻烦。
此时他躺在烟榻上,在大丫头的伺候下吸了一筒,然后就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又轻声吩咐道:“把金三带过来,别让他吵,陪我躺着。”
大丫头领命而去,不多时,果然把金世陵引了过来。金世陵站在榻前,见桂如雪蜷缩着侧躺在上面,不知是睡是醒。
大丫头收了烟盘子退下去。他在房内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回到榻前,弯腰望着桂如雪,见他双目紧闭,呼吸深长,便轻声叫道:“哎,桂二?”
没有回应。他稍稍提高了声音:“桂如雪?”
依旧没有答复。他大了胆子转身向门口走去。
手指刚要触到把手时,他的身后忽然响了声音:“哪儿去?回来!”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桂如雪却依旧是闭着眼睛的。
他不敢再乱动了,老老实实的走回去,和桂如雪面对面的躺下来,又扯过一边的小毯子给自己盖上。
桂如雪微微的一笑:“身上连件像样衣裳都没穿,你想往哪里跑啊?”
金世陵以肘支榻欠起身来,不服气的说道:“你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啊!”
桂如雪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像怕惊动谁似的轻声吐出一句话:“别吵,我要睡觉。”
第23章
金世陵觉着自己快要魔怔了。
他要回家,他不知道大哥的死活,可他准知道桂如冰不会放过他们。爸爸走前拼了命的让他们“走”,那是有道理的!
他顶着一脑袋生疼的大包,整天的盯着窗户和门,寻找一切可以逃走的机会。桂如雪不是成天在家中的,他不在的时候,金世陵就会被锁在一间空房之中——真是空房,除了四面墙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等桂如雪回来了,他才会被放出来。
放出来也没有什么好事情,兴许是拉着他的手甜言蜜语的说话儿,也兴许是给他灌了春药后,瞧着他满床乱滚的取乐。他可以发点脾气,不过不能过度,也顶好别提出要走的话,否则就接下来的就很可能会是一顿不打折扣的胖揍。
他做梦都没想过,人世间会存在这种生活。他,金三少爷,一个挨句骂都要气的动枪的人,在桂二公馆囚居了几天之后,居然也会察言观色的陪小心了。
这天傍晚,他站在桂如雪面前,鼓起勇气,同时又做好撤退准备的说道:“我爸爸出殡,你不让我回去,那烧头七的时候,你总不能再拦我了吧?”
桂如雪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热茶,吹了两口气,刚要喝,便听见了金世陵的这番要求。
他抬起头看了看这位世陵贤弟,觉着从无论从哪个角度望过去,他都是很俊秀的。
“人死如灯灭,搞什么虚套。”他慢吞吞的开了口。
“那我不走,你让我大哥来看看我好不好?”
桂如雪低头喝茶,不说话。
金世陵很想迎头给他一脚,不过慑于后果可怕,所以他还是决定放弃尊严,在桂如雪面前蹲下来,双手扶了对方的膝盖摇了三摇:“好不好呢?要不然我家里人找不到我,一定担心的了不得,我在这儿也住的不安心啊!”
桂如雪用一只手拉开了他的领口,然后将杯中的残茶缓缓倒了进去。
“狡猾!”他淡淡的说道。
金世陵被烫了一下,并不严重,不过吓了一跳。而这一吓,也足以使他失去了先前的所有控制,站起身张牙舞爪的露出本性来。
“我狡猾?狡猾的是你们姓桂的!做哥哥的先勒索我们家的钱,然后要我爸爸的命!土匪收了钱还不会撕票呢!你这弟弟现在又把我关在这里,还说什么关心保护我,全是放屁!你不过是想把我当个玩物来消遣罢了!瞪我干什么?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别打完了又假惺惺的过来装好人!我不吃你这一套!”
桂如雪听了他这一席激昂的陈词,倒老实了,低头从旁边又端起一杯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金世陵看他像个老僧入定一般,真恨不能抄起茶壶扣在他的头上。然而一只手都抬起来了,他忽然又恢复了理智,那只手就顺势在头上挠了一下,然后又放了下来。
“不成,他说发疯就发疯,我可不能白白的让他给打死!”
于是他就忽然换了路线,身体依旧站在桂如雪面前,言语却是没有了,只有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直眨出一对泪珠子来,顺着面颊滑下来,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迹。
他哭的很凶,然而并未嚎啕,甚至都没出声。两只手缩在过长的睡衣袖子里,紧紧的攥了拳头,身体也绷紧了,强行的压抑住了哽咽。
桂如雪其实没有生气,金世陵像个小鸟,或者小狗似的,跑过来向他质问发火,本人是气的了不得了,可他听了,只觉着怪有趣。
“旁的本事没有,话倒是说的清脆利落,用北平的话讲,小嘴儿叭哒叭哒小梆子似的!这要是个丫头,出了门子也得是个泼妇。”他如是想,把自己逗笑了。
他等着金世陵的下一波攻击,等了许久,不见开言,就抬头瞧了一眼,这才发现金世陵已经哭成面色潮红,垂着眼帘,长睫毛上都挑着泪珠子,嘴是紧紧闭着,关住了喷薄欲出的哭声。鼻尖有点泛红,可见是哭的很用感情,如果摸摸脑袋,或许还有一头汗。
“哭什么?”桂如雪因为出乎意料,所以没来得及变换情绪,语气生硬的问道。
金世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抹了眼睛,转身开门就走了。
桂如雪起身追了过去:“你干什么去?”
金世陵没回答,径自走回那间空房子里去了。
不出金世陵之所料,三五分钟之后,桂如雪果然就背着手踱进房内:“世陵,你又怎么了?”
金世陵坐在地上,因为身上只有一套薄如蝉翼的睡衣,脚下也只有一双兔子毛的拖鞋,所以很感到寒冷。不过他自觉着还能忍得住,可以继续施行他这一套手段——该手段还是从曼丽那里学来的,只在杜文仲身上实验过,很灵验的。
果然,桂如雪一撩袍襟,也在他身边坐下了,伸手搂了他的肩膀:“别哭了,宝贝儿,让我瞧着怪心疼的。回家肯定是不成,你有别的要求,可以提出来。”
金世陵哽咽了一声,也知道桂如雪这人有点蔫主意,一旦下了决心,不是旁人可以轻易动摇的。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退而求其次,改走别的路:“那你派人去我家,看看他们是不是都好。”
桂如雪听了,当即答应:“好,没有问题。我明天就派人去看。”
金世陵低下头,伸手互相扯着两只衣袖,又抽抽搭搭的说道:“我想出去走走,连着好几天没出门了,你把我当犯人关着呢!”
桂如雪观察着他的表情:“还有呢?”
“还有、我想、想吃点花旗橘子。我还冷,要穿衣服。”
桂如雪给了他两个橘子,又给他找了长裤和衬衫,以及一件薄薄的绒线背心。他穿戴整齐了,红着眼睛坐在地上,慢慢的剥开橘子皮,掏出一瓣来塞进嘴里。
桂如雪道:“坐在这里怪冷的,回我房里吧!我们躺着,也好说说话。”
金世陵不发一言,一边吃一边起身跟他回了去。
这两个橘子非常之大,而他又不是那种狼吞虎咽之徒,所以当桂如雪解他的衣服脱他的裤子时,他连半个都还没有吃完。
他被仰面朝天的压在床上,桂如雪伏在他的胸前,把那淡红色的乳尖含在嘴里用力的吮吸,等到舌头觉出那个小东西硬起来了,便用牙齿再去轻轻的咬。金世陵细细的呻吟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他的身体非常敏感,这是他所不能控制和改变的。可是他不打算再用这份敏感来取悦桂如雪和自己了,他不是不要钱的婊子,他需得找点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表明自己对这场性事的满不在乎。
桂如雪并不反对他在做爱的时候吃橘子,橘子的气味是比较美好的,和他的身体一样,都让桂如雪感到快乐。
他们两个混过了这一夜,翌日上午,金世陵把桂如雪摇的点头晃脑,浑身乱颤,要求桂如雪务必带他出去逛逛。不回家也成,在大街上走走总没关系吧!
桂如雪让他哄的很乐,居然就答应了。
这两个人各自收拾的衣冠楚楚,油光水滑了,然后便一同坐汽车出了门。先是逛了几家洋行,然后见临近中午了,便同去九州春大饭店去吃午饭,这期间金世陵虽然偶尔有点小别扭,不过大体上还是老老实实,并且旁的事情一概不提,只是专心致志的购物吃饭,及至肚子饱了,该买的东西也买全了,才又凑到桂如雪耳边低语道:“咱们下午看电影去,好不好?”
桂如雪瞥了他一眼,见他那脸蛋白里透着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就不由得要微笑:“好,看电影去。”
“咱们看完电影,也别回家,上法国馆子吃晚饭去。好不好?”
“好,吃晚饭去。”
“吃完晚饭,你带我去大华戏院里看戏去,好不好?”
“呃……我晚上要去趟温公馆,恐怕……”
金世陵把他的手一捻,黑眼珠子悠悠一转,半嗔半怨的瞪了他一眼:“你去温公馆消遣,把我锁在空屋子里,这叫对我好?你个大王八!”
桂如雪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大王八,略觉冤屈,企图辩解:“我这个……”
“这什么这!好的时候把我抱在怀里叫宝贝儿,不好的时候把我推进空屋子里挨冻。往后你甭腆着脸跟我说那些甜言蜜语,说了我也当是放屁!你根本就对不起我!说来说去,你就是个大王八!”
大王八因为此刻比较爱他,所以挨了顿数落之后,停止辩解,取消了当晚在温公馆的赌局。
桂如雪坐在大华戏院的包厢之内,旁观着金世陵的所作所为,忽然就想起了刘阿斗。
刘阿斗是公认的没心没肺,庸君,在戏台上不是个光彩角色。不过桂如雪另有看法,他觉着这叫痴人多福,难得糊涂。
金世陵现在基本就和刘阿斗差不多了——早就显露出了废物的苗头,如今一看,还真是不负众望,坐在戏院里还高兴上了。
桂如雪不看台上,只是一眼一眼的瞄着他,心想他还能漂亮几年呢,今年二十,看他那两个哥哥的榜样,大概至少三十岁之前,都该是个很动人的青年。三十岁以后呢?再说吧!
散戏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要依着金世陵,那就还可以去中央饭店跳舞去,不过此乃桂如雪的弱项,万万不肯去那里献丑,所以也不打商量,拉着金世陵就往汽车处走。哪知没走几步,迎面过来一群人,为首的竟然就是桂如冰。
桂如冰早就看见桂如雪同金世陵两个人在戏院门口拉拉扯扯,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要避开,不想此时桂如雪忽然制服了金世陵,然后低着头几步便走到了自己面前,他躲无可躲,只得站定了招呼道:“你来了?”
桂如雪看了他一眼,脚步都不停:“我走了。”
桂如冰回头望了他们,正好金世陵也在回头。二人的目光似乎是相对了,然而天黑,所以也没有看清对方的眼神。桂如雪此时又一扯金世陵,硬是把他给拽走了。
金世陵坐在汽车上,本来这一天都是一团高兴的,因为忽然见到了桂如冰,便把那高兴全部打消了。只见他一捶座椅:“我真该杀了他!为我爸爸报仇!”
桂如雪坐在他旁边,笑道:“你这细胳膊嫩腿的,怎么杀?”
金世陵不说话了。等到了家中,桂如雪刚要去休息安顿,忽然他那里又起了叫声:“我就说这种布料买不得,你还不信!过来瞧瞧吧,这么软的料子能做西装吗?不成,明天你带我去重买新的,买那种英国料子!”
桂如雪心想这小子真是比女人还要麻烦一千倍,不过嘴里还是答应了:“好的,宝贝儿!”
当下一宿无话,翌日上午,金世陵果然又央求桂如雪带他出门。桂如雪这一阵子实在是喜爱他,简直恨不能把他宰了吃掉,所以有求必应,正事全部推给温九代劳,自己则同贤弟出门逍遥去了。
这两人一旦出门,就把昨日的那套程序重走了一遍。及至晚上,又坐在大华戏院的包厢之内,金世陵看着戏台,桂如雪看着金世陵,身后的听差偷空嚼着话梅,大家都很乐和。
一出戏演到一半了,金世陵忽然向桂如雪欠了身子,低声道:“喂,我要去方便一下。”
桂如雪点点头:“去吧。”
“叫个人陪我去,外面的走廊里,散场之前都不开电灯的,黑的要命,怪吓人的。”
桂如雪挺爱听他这句话,因为不必再特地打发人在后面跟踪。他一抬手:“程顺,跟着三爷去一趟。”
金世陵起身,带着那程顺出去了。
桂如雪独自坐在包厢里,因不是很爱好看戏,就觉着有些不耐烦,不住的掏出怀表来看,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眼看着那分钟一格一格的转动,却不见金世陵和程顺回来,他就不禁心想:“等小兔崽子回来了,我非骂他不可。去个厕所也要这么久,难不成是掉进抽水马桶里去了?”
他想到这里,正有点要生气的意思,忽然听到身后起了脚步声响,便立刻回头要去骂人,哪知定睛一看,却只有程顺一个。
“二爷……”程顺有点打哆嗦:“金家三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