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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幸灾乐祸!”苏嘉仪指了顾理初,向顾理元告状道:“你没看见,刚才可是把他乐坏了!平时见了我就绕着走,从来都不会同我打招呼。这就是你说的又乖又有礼貌?见我生气,他低着头边吃边笑!什么傻子啊!我就没有见过这么坏心眼儿的傻子!”
顾理元平时从没觉得她对顾理初有意见,所以万没想到她会忽然吐出这么一篇激烈的言辞,待听到“傻子”二字时,他的脸上顿时也不是了颜色。伸手去把苏嘉仪用来瞄准顾理初的那根手指按了下来,他低沉了声音制止道:“不要说了!”
若是平时,苏嘉仪也绝不会说出这种尖刻的话来的。只是她今天实在情绪异常,所以要抓住这个机会,借酒撒疯似的闹一场。不过她生活顺意,并没有什么苦水可以倒出来助兴,思来想去的,她终于找到了一点,开始揪住不放:“人家结婚都是二人世界,为什么我这里就要特殊?先前在重庆我们过的多么快乐?现在可好,你也不陪我跳舞了,也不陪我逛街。稍微玩的晚一点了,就要念叨什么阿初一个人。他那么大了,就算是生活不能自理,可是困了总会睡觉吧?顾理元!你对我不好,我要找爸爸去,让他来教训你!”说着起身便要向外走。
顾理元一看,这可是了不得。赶忙上前去拉她:“你真是发疯!谁也没有惹到你,你吵的是什么?他笑就让他笑好了,他又不懂事!你还要同他一般见识吗?”
苏嘉仪就等着他这一拉呢,如今胳膊被顾理元攥住了,心里登时好过了一点,但还不肯就此收场,扭头又对顾理元尖声喊道:“那让他向我道歉!要不然以后他还要对我使坏!”
顾理元气的都结巴了:“他、他、他能使什么坏?我这弟弟……他……”
他此刻的嘴是很笨,脑子却运转的飞快。他晓得苏嘉仪的性子,隔三差五的就要耍耍小姐脾气,在气头上时跟疯子也差不多。等让她闹过瘾,也就好了。思及至此,他立刻尽量的镇定了情绪,然后和声说道:“嘉仪,你不要这么小孩子气。阿初他……”
苏嘉仪摇头不听,只一味的尖叫:“道歉道歉!要不然我就回家!我告诉爸爸你们兄弟两个一起欺负我!”
顾理元听了她这番威胁,明白苏嘉仪这是故意的拿自己那傻弟弟撒气,便暗暗的咬牙切齿。脸上却愈发温和起来。他回身向顾理初招招手:“阿初,过来,向姐姐说对不起。”
顾理初站在椅子后面,听到这话,倒是怔了怔。
顾理元见他站着不动,想着要委屈傻小子了,心里也很不舒服。可是苏嘉仪这边火冒三丈的,又不能不敷衍着哄一哄。无奈何,他只好又招了招手:“阿初,听哥哥的话,过来。”
顾理初这回慢慢的走了过去,看看顾理元,又看看苏嘉仪。苏嘉仪却把头扭了过去。
顾理元伸手把顾理初揽到自己身边,然后低声道:“阿初,你跟姐姐说‘对不起’。”
顾理初仰头望着他哥哥:“不能笑吗?”
顾理元道:“姐姐不高兴的时候,就不能笑。”
顾理初听了,低下头思索了一瞬,忽然抬起头对苏嘉仪道:“姐姐,你回家吧!”
此言一出,顾理元和苏嘉仪都愣了一下。苏嘉仪把头转回来对着顾理初冷笑道:“什么意思?赶我走吗?哼!我告诉你,这儿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要走也是你走!”
顾理初不会同人吵架,被苏嘉仪这样大声吼了几句,便是又气又怕又难过,简直要立即流出眼泪来。然而却又是异常的坚持:“这是我的家!我和我哥哥的家!”
苏嘉仪开始对顾理元开火:“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傻子?要赶我走呢!”
顾理元完全理解顾理初的心情,他晓得顾理初大概对自己有一种天性般的独占欲,这独占欲自然是源于二人之间的密切感情。感情固然是很可贵的,不过他现在更需要资金和帮助。
在顾理初的后背上拍了一下,他开始催促道:“阿初,怎么能这样自私,容不下旁人呢?给姐姐道歉。说‘对不起,姐姐别生气了’,快点!”
顾理初沉默着低了头,就是不肯开口。苏嘉仪站在顾理元身边,显然也是要不依不饶。
顾理元没法子,只好加重了语气:“不听哥哥的话了是不是?不道歉就不许吃饭!”
顾理初听了这话,便扭头看了他一眼,灰眼睛里闪了泪光:“沈先生都不让我挨饿!”
顾理元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沈静,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也不管旁边还有苏嘉仪在场了,冲着顾理初的脑袋就打了一巴掌:“哦,你现在是说不得碰不得了!否则就是我虐待你是不是?我刚说你两句,你就想起姓沈的好处来。我要是像先前一样管教你,恐怕你还要恨上我了!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傻小子,拿沈静和我相比,你还真是对得起我这个哥哥!”他伸手指了餐厅门外:“去大门口站着去!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否则连觉也别睡了!”
顾理初早被他骂的一脸眼泪,一边用手抹一边抽抽搭搭的:“哥哥……”
顾理元指着门口,脸都黑了,厉声喝道:“快去!否则我揍你!”
顾理初见他哥哥真生气了,便心惊胆战的转身走了出去。
顾理元这人似乎天生就有做家长的潜质,平时就已经够威严,加之生的人高马大,如今一旦发飙,更是有种雷霆万钧的效果。哭天抹泪的顾理初是被他轰出去罚站了,旁边气势汹汹的苏嘉仪也被他最后那一嗓子给震住,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偃旗息鼓,不敢再闹。顾理元站在餐厅当中,强抑愤怒的叹了口气,随即转向苏嘉仪:“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苏嘉仪此刻还能如何,只得乖乖的坐了,心中别说火气,连一点火星都没有了。
顾理元在餐厅如何教训苏嘉仪,暂且按下不提。只说顾理初被赶到楼门口前站了,此时晚霞在天际一片片的烧起来,直映红了半面天空。他心惊胆战的用衣袖擦了眼泪,忽然又很大声的抽噎了一下。
十月末的傍晚,气温自然不高,他穿着一身单衣,虽不是很冷,可也觉出了些凉意。站了一会儿,他回头望望,并不见他哥哥的影子。
他晓得自己是说错话了,不该提“沈先生”三个字的,就好像在沈先生面前不能提“陆先生”一样。但是这说错话的后果,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不明白他哥哥为什么会忽然就恼怒成那个样子——他是实话实说嘛,虽然在沈先生那里总是吃面条,可是的的确确没有挨过饿。沈先生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不给他饭吃的。
他那哽咽渐渐平息了,扯了扯衣袖,他见四周无人,便偷偷的蹲了下来,然后抱着双臂,感觉这样似乎比较暖和一些。不想此时,院门口忽然开来一辆汽车,车灯在深沉暮色中闪闪烁烁,正好照在顾理初身上,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老老实实的站好。
汽车停在门口,放下一人之后便又开走了。门房跑过去开了院门,嘴里热情招呼道:“哟,小少爷来啦?”原来下车那位不是旁人,正是苏家的五公子苏东海。
那苏东海听了门房的问候,只淡淡答应了一声,然后便径直往楼内走。走到大门口时,他猛然间发现了顾理初。
楼门口是安装了电灯的,亮如白昼。二人相对而视,互相都认出了对方。苏东海倒罢了,顾理初却睁大眼睛后退一步,虽是没有叫出来,但随即就转过身,不去看他。苏东海见状,便“哼”了一声,然后清清楚楚的吐出两个字:“傻子!”
这是顾理初第一次听到苏东海说话。
苏东海这人的声音很奇怪,二十多岁的人了,说起话来还带着点娃娃音。若只听声音不看本人的话,也许会以为他是个小男孩。这样的声音加上那样的相貌,他可是够令人印象深刻的了。
苏东海说完这两个字后便昂首进楼,心中稍稍得到了一点平衡。

第53章

苏东海走进楼内后,直接就进了客厅。
苏嘉仪坐在沙发上,正在用蔻丹涂指甲,见他无声无息的进来了,倒被吓了一跳,口中问道:“咦?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苏东海懒洋洋的在旁边坐下来:“妈让我来你这里睡一晚。”
苏嘉仪撇着嘴笑起来:“你又和爸爸吵嘴了?”
苏东海皱了皱眉头:“老头子要疯了。见了我的面就没有好话。”
苏嘉仪翘了十指,冲那鲜红指甲上吹气:“你和爸爸是天生的犯冲。你看爸爸怎么从来都不和我吵呢?”
苏东海白了她一眼:“你会说嘛!我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哄老头子开心!”
苏嘉仪用小刷子在指甲上又补了一点蔻丹,然后扑闪着一双黑眼睛望着苏东海笑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毛病,还不改改?妈上次还让我劝你呢,不要那么死犟的,跟爸爸较劲算什么本事。倒是有功夫的话,琢磨琢磨正事儿,比如读读书啊,或者让爸爸在政府里给你找个位子,隔三差五的去衙门瞅一眼,月末又能到手一点款子,干别的不够,跳舞看电影可是还有富余呢!”
苏东海见她果然谈了正事儿,便不愿意听了。改问道:“姐夫呢?”
苏嘉仪指指楼上,压低声音道:“别去找他——不高兴了。”然后就把方才那场大战的情形,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一遍。
苏东海听了,却是哭笑不得:“四姐,你和傻子吵架啊?”
苏嘉仪立时又撅了嘴,一挑眉毛道:“先前我也想好好待那个傻子,毕竟是你姐夫唯一的亲人了。可是你不晓得,那个傻子见了我就像见了仇人似的,先前是一言不发,后来连头都不肯向我抬了。而且二十来岁,站在那里也是个大人了,却得空儿就要黏着你姐夫,搂搂抱抱的,看了真不像话!你姐夫也是讨厌,见了他就‘哥哥这样哥哥那样’的说话,又不是对待小孩子,说个‘我’不行吗?听了简直肉麻!”说到这里,她愤然一扬头:“想着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我真是受不了!”
苏东海听了,感觉很能理解他这四姐的心情。然而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说:“那也没有办法,你又不能把他赶出去。”
苏嘉仪抬头望了黑沉沉的窗外,倒是出了半天的神,而后咕哝一句:“我跟妈妈说去,让妈妈帮我想主意。”
苏东海对他四姐的家事,并不是很有兴趣。只伸了个懒腰道:“给我弄点儿吃的,和他在饭桌上就吵起来了,气的我扔了饭碗,都没能吃饱。”
苏嘉仪听了,便叫佣人进来,吩咐她们给苏东海打点晚饭。
苏东海拿着一块蛋糕,悄悄的走出楼门,预备复仇。
顾理初还站在门口发呆。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了,便回头望去,以为是他哥哥让他进门了。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苏东海那张脸。吓得他赶紧把头扭了回来。
苏东海刚吃了一大盘木须炒饭、一碗汤、以及许多剩菜。所以停在顾理初面前时,他未曾开言,倒不由自主的先打了个饱嗝。
顾理初稍稍的侧了身,眼睛望着地面。
这个举动让苏东海很觉不快,他用他那小男孩的声音愤然说道:“我又没有吃葱蒜!你躲什么?”
顾理初见了他就已经心惊胆战了,哪里还敢答言。只低着头,又侧了点身。
苏东海移到他面前:“哎,听说你被姐夫罚站啊!”
顾理初继续转身,几乎要面对墙壁了。
苏东海不依不饶的跟着他:“听说,晚饭也没有吃?”
顾理初完全的面对了墙壁,喃喃的回答道:“吃了一点儿。”
顾理初和墙壁之间,仅有几厘米的距离。苏东海只好停在他的身旁,把手里的蛋糕伸到他面前:“想不想吃啊?”
顾理初见了,抬手就要去拿。苏东海却赶忙把手撤了回来,然后得意洋洋的道:“吃,是可以的。不过你要求求我,否则我凭什么要给你啊?”
顾理初盯着那块蛋糕,毫不犹豫的就开了口:“求求你。”
苏东海长出一口气,感觉总算报了一点上次被嘲笑的仇。他把蛋糕在顾理初眼前又晃了一下:“求我什么啊?”
顾理初伸手又抓了个空,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可怕家伙在骗自己,不过又不是很确定,所以犹豫片刻,才低声答道:“我饿了。我要吃蛋糕。”
苏东海摇摇头:“不对,我问你的不是这个!快点求我把蛋糕给你!”
他把话说的明确了,顾理初便立刻理解:“求你把蛋糕给我!”
苏东海望着顾理初,忽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之无聊,和他姐姐同傻子吵架的行为简直有的一拼。心中既然有了这个念头,他那刁难的心思也就立刻淡了。把蛋糕递给顾理初,他无精打采的准备回楼。不想刚刚转身,忽然听到身后的顾理初咕噜了一句。这让他好奇的回过头:“你说什么?”
顾理初满嘴都是蛋糕,含含糊糊的道:“谢谢你,花先生。”
苏东海的身子晃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顾理初费力的咽下口中的蛋糕:“花先生。”
“怎么会是花先生?”
顾理初倒困惑了:“姐姐叫你花脸猫啊!”
原来他这又是好的不记坏的记,就像当年只知大姑娘而不知曾婉婷一样。不过虽然他是有口无心,可对于苏东海来讲,这句话就有如重磅炸弹一般,瞬间就把他那颗敏感的心灵轰成了千片万片。只见他先是一手按住胸口,表情痛苦的退了一步。随即冲上来,劈手便夺过了顾理初的蛋糕,然后扭身使出运动会上扔铅球的力气,把那半块蛋糕远远的抛向草地。
顾理初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只知道到嘴的食儿忽然飞了。不过花脸猫先生既然相貌如此骇人,他自然也就没有胆子过去分争。只得垂头丧气的舔了舔手指上的残渣。而苏东海抛掉蛋糕之后,忽然觉得气血上涌,而胃里那满满登登的炒饭、汤和剩菜也随之齐涌。只叹他本来是打算过来复仇的,然而复仇不成,反是受到了绝大刺激,竟连晚饭也吐了出来。
他蹲在地上呱呱的大声呕吐,顾理初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只呆呆的看着。偏巧这时家中那个北方佣人走了出来:“二爷,大爷让您上楼回卧室呢。”——而后骤然发现了苏东海,便赶忙冲上去搀扶:“苏小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且不提那涕泪横流的苏东海是如何被人搀扶回楼的,只说顾理初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内,迎面便见顾理元坐在自己的床上。屋内只有床头矮柜上亮了一盏台灯,那光从下向上照过去,衬的顾理元面孔铁青,加之神情严肃,所以看上去很有些恐怖的意味。
他怯生生的停在顾理元面前:“哥哥。”
顾理元翻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顾理初无声的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先低下头解开腰带,把裤子退了下去,然后便弯下腰双手撑床,把屁股撅了起来。
如此撅了一会儿,他见顾理元并不动作,便背过一只手,把内裤也向下扯到大腿处,同时小声说道:“哥哥,打屁股。”
顾理元这回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紧紧的闭着眼睛,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那样子可笑之余,又有些可怜。满心的怒气也就不禁消散了一些。
他站起来走到顾理初的身后,抬起手,轻轻的拍到了那个挺翘浑圆的雪白屁股上。
一拍之下,他才发现肌肤冰凉,又顺势摸了摸大腿和肚子,也是同样的低温。便骤然想起来现在已是深秋,傍晚时节尤其更冷,实在不该让傻小子出去站着的。
垂下眼帘,他瞄着顾理初的屁股,忽然发现了一处疤痕——只有指顶那么大,颜色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借着斜照过来的灯光,才能看出那一点皮肤是异常光滑。
他俯下身,仔细的用手指在那处疤痕上按了按:“这儿受过伤?”
顾理初倒还记得这伤的由来,睁开眼睛扭过头答道:“是。”
“怎么弄的?”
“沈先生用烟烫的。”
顾理元抬起头:“为什么烫你?”
顾理初摇摇头:“不知道。”
顾理元直起身来,先是望着顾理初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在他的屁股上又拍了一下:“算了,睡觉吧。哥哥今天陪你睡。你脱衣服,我去放洗澡水。”
顾理初一转身坐到了床上,仰着脸问:“哥哥,你不生我的气啦?”
顾理元转身走向浴室:“哥哥没脸生气。”
顾理初没听明白,只晓得这事儿仿佛是过去了,而且今晚又可以和哥哥一起睡觉,心里立刻就亮堂起来,同时也有话说了:“哥哥,花脸猫来了。”
顾理元的声音从浴室内传出来:“什么花脸猫?苏东海吗?”
顾理初只知花脸猫,不知苏东海。故而答道:“就是那个长的很丑的人。脸上有块红色的。”
浴室内响起了哗哗的放水声,顾理元走到门口,斜倚门框望着正在脱衣服的顾理初:“不许叫别人的绰号。他是嘉仪的弟弟,名叫苏东海。下次见了,要叫他苏先生。”
顾理初点点头:“记住了。”
隔不了三分钟,他又开了口:“哥哥,花脸猫吐了。”
顾理元对他这个内弟是毫不关心的,所以一边关水龙头,一边淡淡答应道:“是么?”
顾理初光着屁股走进浴室,抬起一只脚踩进了浴缸里:“他给了我一块蛋糕,可我刚吃了两口,他就又把蛋糕抢回去扔掉了。然后就蹲在地上吐。”
顾理元脱了衣服也坐进浴缸里,把他拉到自己怀中:“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顾理初张开两腿,面对面的跨坐在他身上,又伸手搂了他的脖子:“哥哥,我晚上没有吃饱。”
顾理元见他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灰眼睛,一脸孩子气的哀怨,便不禁生出满心怜爱。他抬手托住顾理初的后脑勺,凑过去就在他那红润润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然后他就愣住了。
说起来,顾理元的亲吻,其实不过是一种表示亲昵的方式。
而顾理初把舌头伸进他哥哥的嘴里,也无非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午夜时分。
顾理元大睁着眼睛,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
顾理初侧身躺在他身边,一条手臂横在他的胸口上,一条腿搭在他的腰间。呼吸深沉,显然是睡的正熟。
“他还是个孩子呢,怎么……怎么就学会这个了呢?”
翌日,顾理元带着顾理初坐汽车去了纱厂。现在只要有钱有料,人工是不成问题的。新厂房已经基本盖好,格局样式都由顾理元亲自设计。大门也是新建的,高大宽阔,非常之堂皇气派。
他一来到这个地方,就心旷神怡,流连忘返。而且目光如炬,容不得一丝的潦草马虎。这导致厂内工人一见到他就脑袋疼——不但要被他支使的团团转,而且稍有不慎就要挨骂。顾理元这人雅也雅得俗也俗得,平时风度翩翩,做绅士状;一进了工厂,便露出狰狞面孔,逮到消极怠工的,便要直接问候人家的老母。若有胆大脾气倔的不服骂,他就有胆子把人一脚踢出去——不过这时他通常都会把顾理初赶回办公室去,怕他跟着学样。
他既然是早早走了,那么苏嘉仪呆在家中,无所事事,也只好同苏东海一起回了娘家,想要和母亲同去百货公司购买衣料,重制旗袍。不想甫一进门,外面忽然阴了天,飘起小雨来。无奈何,只好坐在房内,母女两个一起扯扯闲话,打发这个阴霾的上午了。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苏嘉仪就自然要把昨晚的那场战争从头到尾的讲述一遍。冯采薇听了,同苏东海一样,也是觉得好笑:“你呀,怎么还和一个傻子斗上气了?“苏嘉仪又要用皮鞋跟在地板上敲鼓:“不是不是,妈你不知道,你听我说……”又将她讨厌顾理初的理由重复了一番。
冯采薇这回听了,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当初你们结婚时,我就惦着这件事情。若是一年两年的,那还可以;可要是一辈子都住一起的话,那的确是不大妥当。况且你们现在还没有小孩子,以后有了小孩子,理元的感情又该如何分配呢?我看他倒好像把那个阿初当成儿子那样来维护了。上次我们在你家中,随便笑了笑,他那脸上的神气就有些不大对劲。对了,他现在对你还好?”
“他对我还是好的,只是忙的很,成天琢磨着那个纱厂。”
冯采薇用手帕在嘴唇上抹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看,见自己的高价唇膏果然不大脱色,便接着道:“男人是要这个样子才好的。”说完,她抬头瞟了眼坐在一旁的苏东海。
苏东海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转身就上楼了。
冯采薇向苏嘉仪做了个眼色:“你爸爸给他在教育部找了份差事,清闲的几乎就是养老一样,他却死活不肯去,把你爸爸气的呀……”
苏嘉仪对这个弟弟不大挂怀,只心心念念想着自己的事情:“妈妈,你说怎么办嘛!我可受不了理元的腿上总坐着个傻子!”
冯采薇沉吟半晌,忽然一笑:“办法也是有的。比如,让他娶亲成家,分出去过日子。”
苏嘉仪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他傻的好像小孩子一样,谁家的小姐会给他?”
“好的找不到,不是还有歹的吗?只要彩礼够丰厚,那些穷人家的女孩子怕还要挤破头的来嫁呢!到时候给他找个房子,也雇几个佣人,不就结了?你们要是手头紧,这笔钱我来出!只要肯用钱,不怕买不来个女孩子给他做老婆!”
“理元不会同意的。”
冯采薇皱起眉头:“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又不是把他弟弟赶出去流浪。只是换个地方分开住而已,平日花销也不会缺少他的,怎么就不同意了?我还不同意让我的女儿天天和个傻子住在一起呢!好了,到时候我亲自同他讲,你不用管了。”
苏嘉仪紧张起来:“妈,说的时候你可千万要注意,别让理元听了心里不舒服!他现在为了那个纱厂,已经够辛苦的了!”
冯采薇望着天花板沉默起来。其实她也不愿意同顾理元发生摩擦,对于这个女婿,她一直都是很抱有好感的。
这雨一下便是一天,苏嘉仪最后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吃过晚饭后便坐车回了家。进门时正好看到顾理元坐在沙发上读报纸,便兴高采烈的扑过去:“理元达令!我回来了!”
顾理元放下报纸,抬头对她笑了笑:“爸爸妈妈还好吧?”
“他们很好!”
苏嘉仪且答且脱下大衣,然后坐在顾理元身边,挤挤蹭蹭的开口道:“达令,我有件事要同你讲。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听后如果不高兴的话,可千万不许发火!”
顾理元把报纸又拿了起来:“行,不发火,说吧。”
“我说,阿初今年有多大了啊?”
顾理元不假思索的答道:“虚岁二十一,年底的生日。怎么了?”
“那也不小了啊。”
顾理元把报纸翻过来:“也不大。还是个孩子。”
苏嘉仪犹豫再三,终于说出实话:“我看,也该给他成个家了吧?”
顾理元扭头看了她一眼:“开什么玩笑?他成家?”说完自己想了想,竟然笑了一声:“傻小子还成家?”
笑完这一声,他忽然反应过来,立刻就变了脸:“你什么意思?容不下他了?”
他这个反应因为迟了半拍,所以就显得不是那样有震慑力,苏嘉仪并没有很害怕,只撒着娇道:“反正我不能和他在一起生活了,看了他就不痛快!不如给他找个伴儿,往后还能长长久久的照顾他。妈妈说了,要是你觉着又娶亲又要另立一个家,开销太大的话,那么可以由她来出这笔钱。我们一切都不用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