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嘴唇上一热,是被大少爷狠狠的吮了一口,吮出了“啵”的一声响。这一口来得太突然也太有劲了,简直把小鹿吓了一跳。
小鹿下意识的抬手一抹嘴,脸上神色不变,但是心里别扭了一下。这一口亲得让人不自在了,简直让他想起了他那位往他嘴里伸舌头的干爹。
他是个孤儿,一个干爹,一个大哥,都是对他有恩的人,并且是恩情大过天,大得让他无以为报。他念了这么多年书,不能白念,得明事理。为着这一份养恩,他肯为程家奉献一切,但若真是奉献了一切的话,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半夜十二点多,大少爷带着小鹿回了家。他们并没有去北京饭店,因为那地方人多眼杂,大少爷不乐意带着小鹿往人多的地方挤。他们去了德国饭店,德国饭店也有个小小的跳舞厅,乐曲奏起来,虽也是一副歌舞升平的热闹场景,但总像是比北京饭店更肃静一点。而且那跳舞厅里还有专门的舞蹈家做表演,其中有一群白俄青年,穿着璀璨鲜艳的制服,排成队伍大跳哥萨克舞。小鹿喜欢音乐,更喜欢舞蹈,尤其是热闹的舞蹈。本来大少爷给他要了一杯果子露,让他乖乖的坐下看热闹,可是舞池中央的哥萨克舞一跳起来,他立刻就看得直了眼睛。身不由己的慢慢站起来,他个子不够高,而跳舞厅中的摩登男女又全围在了舞池四周看热闹,导致他伸着脖子踮着脚,扶着椅背直往起跳。
正是焦急之时,有一双结实的胳膊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大少爷抱着他向上一挺身:“这回能不能看见了?”
小鹿张着嘴,这回看见了。
哥萨克舞连跳了两场,第一场,小鹿是被大少爷举起来看的;到了跳第二场时,小鹿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便也挤到了人群中,真真切切的看了个够。
小鹿看得很高兴,回到家后还兴奋着。洗漱过后上了床,他照例是先躺在了大少爷的位置暖被窝,及至大少爷披着睡袍走过来了,他向后一缩让出了地方。
大少爷站在床边,脱了睡袍又脱裤衩,然后光着屁股上了床。电灯开关就安在了床头墙壁上,小鹿眼看大少爷要抬手关灯了,忽然按捺不住,光溜溜的跳下了床:“大哥,你等一会儿。”
说完这话,他站在床前,低头将一双赤脚踩进了皮鞋里,又顺手提了提身上的小裤衩。后退一步站在了地中央,他对着大少爷笑出了一口小白牙:“你先别急着睡觉,我跳个舞给你看!现在不跳,明天该忘了。”
大少爷用胳膊肘撑起了身体,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行,跳吧!”
小鹿蹲下来系紧了鞋带,皮鞋乌黑锃亮,衬得他两条腿笔直雪白,脚踝和膝盖的关关节节都是精致玲珑,流畅的线条顺着大腿往上走,走到腰间缓缓的收了,收成一捻细腰,从腰再往上走,是单薄的胸膛和纤细的手臂,单薄归单薄,纤细归纤细,可也隐隐有了一点肌肉的轮廓,可见小鹿这个孩子,很快就要长得不再是孩子了。
系好鞋带跺了跺脚,小鹿挺起胸膛一仰头,两条长腿随之绷紧。抬起双手一拍巴掌,他显出腋下一抹淡淡的毛。
巴掌拍完之后,他开始哼出了激烈的调子,同时手舞足蹈的跳起了哥萨克舞。虽然统共只看人家跳过两遍,但是他记性奇好,竟然一个动作都不落,能够一丝不差的从头跳到尾。这舞蹈的动作大起大落,小鹿跳到最后,几乎是要在地上摸爬滚打。忽然脚下立足不稳,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出了“哎哟”一声。
与此同时,大少爷像忍无可忍似的,一掀棉被跳下了床。俯身拦腰抱起了小鹿,他转身就又要往床上跳。小鹿慌忙踢动了双腿:“鞋!还没脱鞋呢!”
大少爷顺势坐在了床上,一只手依然搂抱着小鹿,另一只手伸长了,去解小鹿的鞋带。鞋带一松,小鹿灵活的一蹭双脚,皮鞋就东一只西一只的落了下去。而大少爷俯身向床里一滚,带着小鹿滚进了热被窝里去。
屋子里凉,可小鹿身上汗津津暖烘烘。大少爷把他压到了身下,笑着说道:“小丑八怪,你真是个宝贝!”
小鹿喘着粗气,心里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学得像不像?”
大少爷和他鼻尖相蹭:“像,比那帮洋毛子跳得还好。”
小鹿挣扎着摇了头:“没人家好。他们有劲儿,我没劲儿,跳到后面就蹦不动了。”
大少爷赤身压着小鹿,只感觉小鹿的皮肤潮湿细嫩,若是换了别人这么汗流浃背的贴着他,他早躲了,可小鹿的汗他不嫌,他甚至还想折腾出小鹿更多的汗。
“小鹿……”他嗓子有点紧,声音也有点哑:“我又想亲你了。”
小鹿愣了一下,随即扭开了脸:“别亲了。”
他的脸是扭开了,可是耳朵脖子却是全露给了大少爷。大少爷思索了一瞬间,紧接着低下头,一口噙住了小鹿的耳垂。一条手臂从小鹿身下穿过去,他握住了小鹿的一侧肩膀;另一只手伸向下方,他又撕撕扯扯的扒下了小鹿的裤衩。他真真假假的低声发笑,而在断断续续的笑声之中,他开始用力吮吸着口中的耳垂。
耳垂脖子全是小鹿的痒痒肉,此时骤然受袭,痒得小鹿立刻就大笑出声。笑是不可抑制的,小鹿一边笑,一边心里发慌,因为裤衩已经被大少爷向下扒到了大腿。有滚烫梆硬的东西顶着他的大腿根,一蹭一蹭的不知是要怎么使劲;他下意识的并紧了双腿,同时拼了命的抬手去推对方:“别闹了!哈哈!再闹我就不在这儿睡了……大哥,真别闹了……”
小鹿本来就是细胳膊细腿,如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越发没了力气。大少爷呼出滚烫的气息,嘴唇顺着他的脖子往下走。走到锁骨停住了,大少爷用牙齿轻轻咬了他一下。咬过之后深吸一口气,那两片嘴唇继续往下蹭。蹭到一侧胸膛时,大少爷伸出舌头,用舌尖狠狠一碾小鹿的乳头。舌头是软中带硬,乳头却是硬中带软,小鹿惊叫了一声,张皇失措的抬了头往下看,可是未等他看清大少爷的脸,又有一只手拍上了他的屁股,指尖顺着他的股沟往下走,走得结结实实,简直刮得他肉疼。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量,小鹿猛的来了个鲤鱼打挺,把大少爷硬从自己身上颠了下去。紧接着提了裤衩就地一滚,他一直滚到床尾蹲起了身。

第十八章

  大少爷气喘吁吁的侧卧在床上,低下头望着小鹿笑,脸是笑着的,眼睛却是红的:“怕什么?小兔崽子,真不识逗!”
小鹿向后缩了缩:“用不着你逗。”
大少爷又一拍面前床褥:“过来睡觉!”
小鹿不置可否的垂下眼帘,正看到了大少爷伸到自己身边的赤脚。他是从小跟着大少爷一起长大的,对于大少爷的身体可谓是了如指掌,可是此刻,很惊讶的,他第一次发现大少爷的脚这么大——脚大,腿长,小腿生出一层稀疏的腿毛。顺着长腿再往上瞧,他看到了对方下身那一丛黑毛,以及毛里支出的那一根红棒槌。那棒槌勃发狰狞到了青筋毕露的程度,方才曾经贴着他的大腿和小肚子乱拱乱蹭了一气。
小鹿看到了这般地步,感觉自己已经看得够了。低头避开了了大少爷的目光,他横着挪,一直挪到床边伸下了腿。趿拉着拖鞋站起身,他小声说道:“我去外屋睡。”
大少爷霍然坐起:“你闹什么幺蛾子?赶紧给我回来!”
小鹿站在地上,从小都是这么光着睡觉的,可是今天,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少了层皮,非得套件睡衣才能安全。压住心中的嫌恶,他垂着头说道:“那你先把裤衩穿上。”
大少爷愣了一下,紧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回事儿?文明到床上来了?”
小鹿冻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把裤衩穿上,把睡衣也穿上,你不穿,我就不上去。”
大少爷盯着小鹿,盯了半天,末了忽然冷笑了一声:“小兔崽子,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肠子倒是挺花花。怎么着,以为我看上你了?你想得美!赶紧给我上来,要不然仔细我揍你!”
小鹿听闻此言,当即伸手向前一指:“你看你那个样儿!你成天挑我的毛病,其实就你最不像话!”
大少爷听到这里,索性光着脚丫子跳下床,打了个出其不意的突袭,一把就将小鹿拎回了床上。再一次把小鹿压到了身下,他一着急,索性说了实话:“小东西,我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把你养到这么大,今天我就是真把你当兔子用了,也是应当应分!”
小鹿在他身下一挣,咬牙切齿的回应道:“你家养我,我将来自然会报答你家。可是我不干那肮脏事儿!绝对不干,死也不干!”
大少爷一瞪眼睛:“反了你了!”
小鹿也瞪眼睛,而且眼睛比大少爷大,瞪起来更有威力。两人这么互相瞪了片刻,大少爷最后像是败下了阵。垂头把脸埋进了一旁的羽绒枕头里,他闷声闷气的说话:“小鹿,其实我是真喜欢你。你要是个姑娘,我一定娶你。”
小鹿抬起一只手,拍了拍大少爷的后背:“那你不成干爹了吗?”
然后,他的声音低了一点:“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往后也一定对你好。可你别当我是丫头,我早想好了,我这辈子要活得堂堂正正,不能像我爸那样,死了之后还要被人笑话。你别学干爹,我也不学我爸。咱俩做亲兄弟,好不好?”
大少爷摇了摇头,短头发磨蹭了小鹿的面颊,那头发很硬,扎得小鹿脸疼。
脸疼,心也疼,大少爷从来没向小鹿要过什么,而小鹿尽管没有什么,却是总想“给”他——给什么都行,只要他有,只要他给得出。
大少爷这回终于向他索要了。大少爷索要的,他正好也有,但是他不能给。今天若是给了,将来他就没脸再去见他的子孙后代。
小鹿十四岁,放眼前途,天大地大。他想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的家庭会是洁净体面,像余翰文家一样文明有礼。而他自己白璧无瑕、通体生辉,用双倍的圣洁,彻底洗刷掉他父亲给他带来的丑名。
小鹿滚到床里,靠着墙躺,一宿似睡非睡,总提防着大少爷会再和他动手动脚的胡闹。熬到后半夜,他朦朦胧胧的刚要睡踏实,如他所料,大少爷果然又热烘烘的拱过来了。
两人摸着黑在床上打把式,论体力,小鹿不是大少爷的对手,但他细胳膊细腿的十分灵活,并不很落下风。缩进被窝里乱钻一气,他最后从床尾溜下了地。光着两只脚站在地上,他呼哧呼哧的喘粗气,一边喘一边打开立柜往外抱毯子。黑暗之中,大少爷坐在床上怒道:“小丑八怪,给我回来!”
小鹿没理他,径自走到了外间堂屋。堂屋里摆着西式的长沙发和小茶几,小鹿裹着毯子往沙发上一倒,压出“咕咚”一声响:“我不跟你在一张床上睡了,我往后一个人睡沙发!”
大少爷趿拉着拖鞋赶了出来,弯腰伸了双臂要把他抱回卧室:“走!跟我回屋去!”
小鹿当即做了个鲤鱼打挺,再一次落了地。大少爷一直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狗脾气,他也习惯了,他不怕大少爷没事找事的来和自己吵吵打打,可是受不了大少爷这么没皮没脸的缠磨人。气冲冲的一头冲向了门外,他赤条条的跑到了院子里,扯着嗓子怒吼:“你再惹我,我就睡到外头!”
大少爷这回急了,抄起毯子撵上去,踩着门槛子大声喊道:“小兔崽子,妈的冻死你!”
深深的秋夜,风中寒意的确是侵肌刺骨,小鹿赤脚站在院子里,身上就只有一条小裤衩遮羞,一瞬间就冻冷了血;大少爷对着他耍了大半夜流氓,此刻光着屁股,还不如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住了,大少爷下意识的披上了毯子,同时吆喝道:“赶紧过来!”
小鹿梗着脖子,和他对着吆喝:“不!”
大少爷一听这话,登时耍起了性子。小鹿固然倔强,可他也自认不是怂货。把毯子往地上一甩,他光溜溜的迈步出门,双手叉腰在风中一站:“行,我陪你站!白对你好了这些年,养你不如养条狗!今晚我就陪你站着,看看哪个先往回撤!”
小鹿瞪着大少爷,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两片嘴唇哆嗦起来,他冻得上下两排牙齿相击出声:“你忘了你骂我的那些话了?”
喊完这一句,他急得带了哭腔:“我今天要是跟你干了这事儿,我不就和他一样了吗?因为这个,我从小挨了你多少骂?你原来总让我学好,别像他似的让人笑骂。你说的那些话,我这挨骂的都记住了,你这骂人的怎么全忘了?大哥,外头冷,你快回去吧!求你了,你别闹了,快回去吧!”
大少爷圆睁二目,就不回去。他对小鹿骂过的那些话,他当然都记得。这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大事,什么都忘了,这事也不能忘。当初他让小鹿学好,是怕小鹿被人拐跑;现在逼着小鹿干那“坏事”,则是怕小鹿生出外心。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行径,他做不出,也不肯做。活了十八年,只有他欺人,没有人欺他,哑巴亏,他一口都不吃!
所以他不回去,一辈子没挨过的冷,今夜一下子挨透了。他保持着双手叉腰的姿势,就感觉自己皮是硬的,肉是酸的,关节是僵的,连血液都结了冰碴子。饶是这么着,他也还是不回去。他没法再抓过小鹿痛打一顿,所以要狠狠的折磨自己。自己受了苦,小鹿看在眼里,心中一定也不好受。为了小鹿,他宁愿舍身作孽。
最后,还是小鹿败下了阵。
小鹿没说什么,单是踉跄着先走向了他,因为腿脚冻得麻木,全没了知觉。走到大少爷面前时,他伸出双手推搡了对方——他刚轻轻一推,大少爷就转身迈步跨过了门槛。
他跟着大少爷走,一路走一路推,一直把大少爷推上了卧室内的大床。自己找来毛巾擦了擦脚底的泥土,小鹿也爬上了床。

第十九章

  翌日清晨,小鹿安然无恙,大少爷却是发起了烧。
大少爷这一国的院子里,平时就是春兰过来管管大事,又因为大少爷总不回家,所以连守在院内听候差遣的仆人都没有;非得得知大少爷是真回来了,仆人们才会在春兰的命令下赶过来当差。程廷礼那一国倒是很热闹的,不过早已举国迁去了天津小公馆,所以那边如今也是一片寂静。
在荒凉空旷的程宅之中,大少爷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睡一阵子,醒一阵子。起初即便是在醒的时候,他也糊里糊涂的不大晓事,及至到了午夜时分,他退了烧,脑子才终于清醒了。
睁开眼睛扭过了头,在暗淡的电灯光中,他看到了小鹿。
小鹿一身文明习惯,在家也穿得整整齐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俯身趴到大少爷胸前,正在打瞌睡。这个瞌睡的姿势一定是不舒服,因为他那轻轻的呼吸时断时续。一只手搭在大少爷的枕边,大少爷从被窝里伸出手,拉起小鹿的手看了看。
他总记得小鹿很小,一双手也是又软又薄,所以看着眼前这只手,就有些失神。这是一只很秀气的好手,手指不显骨节,长而且直,然而真不算小了,是个大孩子的手。
小鹿受了惊动,睡眼朦胧的直起了身。对着大少爷揉了揉眼睛,他小声问道:“你醒啦?”
大少爷低声说道:“要睡就上床好好睡。”
小鹿摇了摇头:“睡沉了,你就叫不醒我了。”
然后他伸手去摸大少爷的额头,摸完之后,眯着眼睛一笑:“是不是不烧了?”
大少爷哑着嗓子问道:“你一直在伺候我?”
小鹿慢慢收了笑容:“我……是。”
大少爷盯着他的脸,又问:“不恨我了?”
小鹿垂下了两排很密很黑的长睫毛:“不恨,你杀了我,我都不恨。”
大少爷沉默片刻,又开了口:“我这回要是病重了,病死了,你怎么办?”
小鹿眨了一下眼睛,眨得睫毛一忽闪:“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让我死,我就死。”
大少爷苦笑了:“不怕死,怕我碰?”
小鹿抬眼望向大少爷,随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了出来:“大哥,我不怕死,我只怕活得不像个人。我是程家养大的,我的命也是你们的。我活着,不一定全听你们的话,可是你们如果让我死,我就去死。”
然后他再一次垂下了眼帘:“大哥,以后我在书房睡。”
大少爷一听这话,立时又想骂人,可是中气不足,略一动便是头晕目眩。对着小鹿怒视了片刻,他翻身向里背对了小鹿,而小鹿瞄着他的背影,一颗心沉沉的直往下坠。
小鹿恨不得让自己一步长成大人。长成大人,自己就可以给自己做个靠山。否则现在单枪匹马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势单力孤,本来以为大哥很可依靠,然而大哥变化起来,竟是格外的邪性,忽然间对自己谈起了情说起了爱,还不是好谈好说,一味的只是纠缠,让人面红耳赤气急败坏,恨不能生对翅膀,远远的飞了。
小鹿低着头,茫茫然的做思索状,其实脑子里也没有清楚的想出些什么内容。忽然留意到大少爷从被头上露出了一半肩膀和一小片后脊梁,小鹿欠身给他拉扯棉被盖严实了,怕他再受了凉风。
大少爷一动不动,心里想不通。他认为小鹿天生就该是自己的。自己对待别人是三心二意,可对待小鹿,必定会有始有终。虽然两人的关系总是好一阵歹一阵,不过无论好歹,他见了小鹿,心里总是觉得亲——小鹿小的时候,是亲;小鹿现在长大了,有身量有模样了,亲上面又加了爱。
尤其是这两年,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略略的生分了一点。那点爱加上这点生分,让他越发感觉小鹿诱人。他经常是连着十天半个月不见小鹿一面,偶然见了,他心里会一惊,因为发现小鹿竟然长得这样美丽。
每次见了面,每次都吃惊,大少爷的一见钟情,是可以反复发生的。
然而小鹿对此一无所知。小鹿常年穿着学校里的西装制服,从冬到夏几乎总是一个装束,像个文明的小宗教徒一样,他抱着书包出出入入,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只对着书本使劲,娱乐是看西洋画报和吹口琴,吹的全是圣歌的调子。
大少爷在外面是个八面玲珑的活泼人物,因为老子是个真有兵的军阀,所以欺男霸女的事情,他也敢干。然而回了家,他拿小鹿没办法。对着小鹿,他做不出那霸王硬上弓的举动。
小鹿思前想后,末了感觉自己拿大少爷也是无法。凌晨时分,他见大少爷浅浅的睡了,便起身回了外间堂屋,和衣倒在了沙发上。
从这一天起,小鹿当真是搬到书房去住了。
春兰见了此情此景,嘴里不说话,心里则是很赞成,因为依着春兰的眼光来看,小鹿很快就会从半大孩子长成大小伙子,届时两个青年男子同床共枕,说起来终究不是什么好听话,尤其程家家风与众不同,老爷已经是那个样子了,谁知道少爷到底会随了谁?
为了表示支持,春兰像个管家大奶奶似的,支使人给小鹿安了一张小铁床。小铁床靠着墙角,床头掩人耳目的躲在书架与墙壁之间。
大少爷起初不理他,和他打起了冷战。如此过了足有一个礼拜,这天入夜时分,大少爷终于忍不住了,走进书房告诉小鹿:“被窝里冷,我没法儿上床了。”
小鹿已经脱得只剩了裤衩衬衫,拥着棉被坐在小床上,他仰着脸看大少爷:“让人给你灌个热水袋?”
大少爷气哼哼的答道:“我用那玩意儿上火!”
小鹿叹了口气,掀开棉被穿裤子穿鞋,披上外衣率先出了书房。及至进了卧室,他快手快脚的脱了个半光,然后一言不发的钻进被窝,躺到了大少爷的位置上。
大少爷在床边坐下了,居高临下的看他:“凉吧?”
被窝里的确是凉,小鹿冻得直打哆嗦,瑟瑟发抖的说道:“大哥,咱家怎么不装暖气呢?暖气比炉子好多了,又暖和又干净。”
大少爷把手伸进了被窝里:“你在哪儿看到暖气了?”
小鹿答道:“余翰文他家里就装了暖气管子。他家原来是南边人,把暖气管子叫做热水汀。”
大少爷的手停在了棉被下,距离小鹿只有咫尺距离:“他家还有什么好玩意儿?”
小鹿想了想,随即笑了一下:“他家的洗澡屋子,墙壁全贴了白瓷片,看着特别亮堂。”
大少爷微微低着头,看棉被下小鹿的身体起伏:“怎么还跑到人家的洗澡屋子里去了?”
小鹿这回迟疑了一下:“我……我那天在他家洗了个澡。”
大少爷脱鞋脱衣服,然后掀开棉被上了床。一把搂住了作势要起身的小鹿,他低声说道:“别走,陪我睡一宿,我想你了。”
小鹿抬眼看他:“那你好好睡,别跟我闹。”
大少爷点头答应:“嗯。”
大少爷说话不算话,半夜还是小打小闹了。
他躺得安静,但是手不老实,顺着小鹿微凹的脊梁骨往下走,走到腰间,停下来摸一摸掐一掐,再往下滑到屁股蛋了,停下来再抓一抓揉一揉。小鹿的腰细而软,显得屁股格外浑圆,五指抓下去,能抓到满把柔细的嫩肉。手指托着那肉逗一逗,能逗得屁股蛋一颤一颤。
小鹿醒着,但是呼吸悠长,像是睡得很沉。他想大哥这纯粹就是欺负人,大哥在外面一贯的眠花宿柳,身边永远不会缺人。而自己长得这么丑,他还要来纠缠自己,可见不过是拿自己开心罢了。
小鹿不言不语,心里有数。到了第二天上午,他见大少爷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便开口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学校啊?”
大少爷揽镜自照,越照越感觉自己生得风流倜傥,很讨人爱:“这你着什么急!你都连着上那么多年学了,难得这回有了机会,让你也好好玩上一阵子。晚上带你去西餐馆子吃饭,吃饱喝足了,再带你去德国饭店看跳舞,怎么样?看跳舞还是看戏?你自己选。”
小鹿听闻此言,心中纳罕:“你今天不出去玩儿了?”
大少爷大喇喇的答道:“不玩儿了,也不出门了,往后我就留在家里,跟你过了。”

第二十章

  德国饭店的跳舞厅里,来了一位印度舞蹈家,是个又黑又瘦的小女人,穿得可是花枝招展,在那弯弯绕绕的热带音乐声中,她大蝴蝶似的满场乱转,总像是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起来。跳完一场印度舞之后,音乐调子一变,舞蹈家伸展双臂换了舞步,晃着胸脯扭着屁股,跳起了夏威夷胡拉舞。
小鹿喜欢音乐和舞蹈,尤其是舞蹈家的舞蹈,技艺精妙,尤其让他开了眼界。摩登男女们围着舞池站成一圈,他平素从来不肯出头的,如今却也大着胆子挤到了前面,就为了能够看得清楚一点。及至舞蹈家舞毕一曲,他随着周围的绅士淑女们抬起双手,很热烈的欢笑鼓掌。大少爷站在稍远的地方,冷眼旁观,见小鹿这些年没有白在学校里混,真是越来越有体面样子。凭他这个彬彬有礼的做派,和他那一口半生不熟的外国话,满可以让他到外交衙门里当个小差了。
大少爷没有因此觉出自己的不成器,只是暗暗的惶恐,怕小鹿将来大鹏展翅,会飞个无影无踪。
后半夜,他们回了家。小鹿很兴奋,并且又提起了上学的话。大少爷笑眯眯的看他:“你给我跳个舞,我明天就去给你找学校。”
小鹿背着手,仰起脸对着他笑嘻嘻:“跳什么舞?你想看哪个?”
大少爷笑道:“你就给我跳那个舞蹈家的舞。”
小鹿得意洋洋的对着他一晃脑袋:“跳就跳!”
说完这话,他抬手一粒一粒解开西装纽扣,把上衣脱下来挂上了衣帽架。然后用双手把大少爷推到了角落里,他在屋子中央的空地上昂首挺胸的亮了个相。
哼哼呀呀的唱出曲调,小鹿举起双臂,两条胳膊纤细修长,以着繁复的姿势纠缠扭绞,虽然舞姿比不了舞蹈家,但是也有一点异域的风情。小鹿感觉自己的心是在随着身体行动,身体动得越活泼,心也跳得越喜悦。他忽然忘记了大少爷的存在,自得其乐的在一小片空场上载歌载舞、边唱边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