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人
杜绍章不让杜宝荫回家,杜宝荫正好也是无家可归。
生活又恢复了先前模样,只是赵天栋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着去收拾房屋,杜宝荫独自坐在房中,就寂寞的快要傻掉了。
杜绍章给杜宝荫吃春药。
杜宝荫跪坐在床上,上身穿着花格子呢短外套,下面的长裤一直退到大腿处,雪白的衬衫下摆垂下来,欲盖弥彰的遮掩着他那高高支起的性器。杜绍章单腿跪在床上,探身伸手掀起了他的衬衫,又用指头在那顶端弹了一下。
那东西果然是颇为粗长,红通通的直晃,铃口处亮晶晶的黏湿一片。杜绍章很喜欢看杜宝荫这种稚气打扮,所以不让他脱衣服,只把他摆成了跪趴的姿势。
他这回一边爱抚一边大干,可是杜宝荫的反应仍旧是迟钝。于是他索性自己先玩个痛快,然后再把杜宝荫拉扯下床推进浴室,从后方一把搂住对方的腰,他用手握住那根火热的东西,上下快速的撸动起来。
这回杜宝荫在他的怀中很激动的挣扎了几下,射精的时候又仰起头,轻轻的呻吟了两声。
杜宝荫身体不好,经过这一场就双腿瘫软了。杜绍章抱他坐到床边,不住的吻他嘴唇。而他斜着眼睛望向窗外,心不在焉。
他还是想回家去。
回家,找点东西卖一卖,筹点款子去堵亏空。这一阵子是别想再讨姨太太了,没那个闲钱;倒是很想去见见戴其乐——戴其乐总逗他。
他觉得自己和戴其乐有缘。所谓有缘,也就是相见时还有话说,甚至是可说的话格外多一些。他难得和谁有缘,又总是遇人不淑,比如爱咪。
他当初和爱咪相识的时候,性情其实要比现在活泼有趣一些,不过后来两人当真过上日子,发觉滋味不过如此,他就日渐沉默下来,而爱咪心情不好,则开始以折磨他为乐。这样的缘分,有还不如没有,追思起来只觉不堪回首。
十天之后,赵天栋总算是带领仆人,把房子收拾出了眉目。破烂家具该修的修,该扔的扔,最后杜绍章亲自去视察了一趟,就见那楼里像被洗劫过了似的,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了。
杜宝荫不知从哪儿弄了点钱,拿出来让赵天栋去给自己买几样家具回来——卧室里至少得有张床。
赵天栋把卧室布置出了模样,又把那崭新被褥给铺了上。杜宝荫知道家里又能住人了,便极力要求回去。杜绍章这回没了挽留的借口,想要用强,偏偏杜宝荫又坚决起来,执意要走。
杜绍章想了想,感觉自己若是在这件事上太过蛮横,将来怕是不好收场,便后退一步,一团和气的把杜宝荫送回了家中。
杜绍章这些天和杜宝荫同起同卧,快活的上了瘾。其实夜里倒也罢了,无非是泄欲而已,动人的是白天——他最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解开杜宝荫的裤子,把对方从衣冠楚楚揉搓到衣衫不整。
杜宝荫是个冷感的人,如果想要玩得好,还得提前给他吃点药催一催,否则他是不会轻易发情的。
杜宝荫在家住了两天,第三天下午,杜绍章就来了。
当着仆人的面,他依旧是气派俨然。可是房门一关,他立刻就显出了急色的模样,把杜宝荫按在墙上大亲特亲,又拿出药来逼着对方吃下去。片刻之后药效发作,他看杜宝荫面色粉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黑白分明,扒下裤子一摸,下面那玩意儿也硬的发烫,就知道时机到了。让杜宝荫扶着床头弯腰站好,他先在那屁股上狠拍了两巴掌,然后才扳开双股,一挺而入。
干了片刻后他把杜宝荫搂到胸前,带着他转向了立在床尾的穿衣镜。镜中的杜宝荫做着阔家少爷的整齐打扮,从腰身到大腿却是雪白赤裸,那通红的阳物随着后方一下一下的撞击乱颤不已。这情景大概是让他感到了无比的羞愧,闭上眼睛就要扭开脸去,但是杜绍章又拉过他一只手放到那东西上,让他自己去摸。
他不想摸,又拒绝不得,只好是轻轻攥住——他的手白而纤秀,攥着这红润粗大的家伙,看起来也别有一番异样。
杜绍章干完就走了——不走不行,外面汽车夫在催促,因为按照日程来讲,他今晚还有笔生意要谈。
他给杜宝荫留下一张三千块钱的支票,让他拿去买衣服穿。冬天到了,他见杜宝荫迟迟不肯添衣,就怀疑他在夏天是把贵重衣物给当掉换钱了。
杜宝荫不要,是真的不要,一边摆手一边后退,神情窘迫极了,好像支票上涂了毒。杜绍章没空和他纠缠,把支票直接拍在桌子上,又上前捉住杜宝荫,为他提上了裤子。在那根硬邦邦的东西上轻轻捏了一把,他口中笑道:“今天我是没时间了,你自己处理一下吧。没事就在家里读一读书,不许出去乱跑。”
杜宝荫有时很有钱,有时很缺钱,也知道钱的好处,但是一直不把钱放在眼里。随手把那张支票放到了窗前桌下的抽屉里,他弯着腰回到床上,下身那里很不舒服。
双腿打颤的上了床,他没系腰带,因为下面热烘烘的胀,束缚起来也不是长久之计。六神无主的侧身躺下来,他先不管自己这命根子,单是一只手握住了枕头一角,茫茫然的微微喘气。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男仆的声音:“十七爷,戴先生来了。”
杜宝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起身展开棉被,一边往自己身上遮盖一边预备托病不见,哪知门外由远及近的响起了一串沉重脚步声,随即房门一开,那戴其乐竟是公然的闯了进来。
戴其乐本来就有点儿“自来熟”的意思,因为和杜宝荫一度十分交好,又知道对方是个软蛋,所以如今更不见外。站在床头伸手一指,他笑着大声道:“嚯!大白天的在床上孵蛋!”
仆人见状,也就掩门退了下去。而杜宝荫缩在被窝里,大睁着眼睛望向戴其乐,慌张的竟是一时失语。
戴其乐穿了一身枣红色绸缎长袍,上套黑底金色团花的马褂,有一种古色古香的辉煌璀璨。大踏步的走到床前站住,他见杜宝荫神情紧张,而且从露出的领口来看,还是个衣饰齐楚的模样,心中就很疑惑:“哟,睡觉还穿的这么整齐?预备着梦游上大街么?”
杜宝荫一动不敢动,声音轻飘飘的做出了回答:“我……我病了……”
戴其乐实在是看他这状态可疑。无语的含笑审视了他片刻,他忽然弯腰抓住棉被,猛然向上一掀!
然后他就望着杜宝荫哈哈大笑起来。
杜宝荫蜷起双腿,窘迫的快要哭出来。而戴其乐见他手忙脚乱的要系腰带了,连忙弯腰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别动,别动,让我看看!”
杜宝荫在体力上根本不是戴其乐的对手,又不能叫仆人过来相帮。一番挣扎过后,他的上半身被戴其乐紧紧搂进了怀里。而戴其乐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他下身那勃发的命根子。
“哎哟……”戴其乐用手指细细摩挲着那东西,口中同时做出评价:“长的很好,漂亮!”
杜宝荫在戴其乐的怀中辗转着,仰起脸去看对方的面孔:“老戴,别这样……”
戴其乐低下头,对他笑了一声:“咱们也算是好朋友了,让我看看你的玩意儿,能怎么的?难道还怕我玩坏了它不成?”
杜宝荫那后庭处还是黏湿的,这让他几近崩溃的夹紧了双腿,涨红着脸再一次反抗起来:“你再不放手……我可生气了……”
戴其乐的脸上露出了垂涎神情,就是不放。
十分钟后,杜宝荫伏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肩膀那里不时的剧烈抽搐一下。一只手背过去,他紧紧抓住裤腰,手指的关节都泛了白。
戴其乐蹲在床边,把脸埋在了杜宝荫的下腹。他大口吮吸着那火热坚硬的器官,口水横流似的啧啧作响。最后关头他猛然仰脸,而温暖的精液就有力的喷射到了他的马褂前襟上。
房中寂静了一瞬,他忽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杜宝荫这时也缓缓扭过头来,目光涣散的望向了他。
戴其乐挪到了他面前,低声问道:“我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杜宝荫向下伸手,费力的提起裤子,又一丝不苟的系好了腰带。这回再次抬头,他一边缓缓坐起身,一边木然的笑了一下:“没有。”
戴其乐也跟着坐到了床边,和他面对面。抬手摸了摸杜宝荫的头发,他自嘲似的笑道:“我是个变态!”
杜宝荫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帕,去为戴其乐擦净了马褂前襟的污秽。
戴其乐的确是有点怪异。玩兔子其实倒也没什么的,捧小旦的阔佬多了去了,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可是戴其乐捧武生,因为嫌小旦“比女人还女人”。
他是真喜欢男人——男人,还得听话,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刺儿头,不能再找个势均力敌的回来和他做对。
戴其乐又拍了拍杜宝荫的大腿:“哎,你别生气啊!”
杜宝荫点点头。
戴其乐向他靠近了一点:“上次,在樱花旅馆,看你让你九哥打了一巴掌,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想要过来瞧瞧你,没别的事儿。”
杜宝荫看了他一眼:“我没事……九哥也是为了我好……”
戴其乐很了解杜宝荫的性子——爱咪险些用花瓶砸死了他,可他提起爱咪,也还是说她好。
当然,要说好,谁也没有他好,他干脆就是个滥好人。
戴其乐坐在床上,陪着杜宝荫嘁嘁喳喳聊了许久。他今年夏天一度对杜宝荫无比关爱,结果从对方手里挖走了一大笔款子;如今那股子劲儿又上了来,就让杜宝荫又是愉快又是惶恐,因为他实在是没有钱了。
第10章 新欢
杜绍章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发现自从自己扇了十七弟两个嘴巴之后,这位愚蠢不堪的兄弟好像是和戴其乐走的更近了。
他很困惑和气愤,没想到十七弟居然敢违逆自己的命令。其实这几年他一直不在天津,杜宝荫和他的感情早生疏了,倒是与戴其乐更亲近一些。
戴其乐并没有劝说杜宝荫出钱入股做生意,这让杜宝荫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这一阵子总是带着杜宝荫到处玩儿,就他们两个,没有旁人。戴其乐在日租界很有几家好买卖,日进斗金,如今把两人的花销全部包揽,并不让杜宝荫为难。杜宝荫知道戴其乐是苦出身,精明之极,每花一个铜子儿都带有投资的效果,可自己是绝产生不出任何效益的。
他有些惶恐,感觉自己对不住戴其乐。
关外的庄子还没有脱手,他现在手头上只有杜绍章给的那三千块,没法子用金钱向戴其乐示好,这让他几乎惭愧起来,不大好意思再和对方一起出门了。
他不知道戴其乐只是喜欢他是个年轻漂亮的男人。打茶围要花钱,捧戏子要花钱,相形之下,他不算贵。
当然,能做的事情也有限,但是可以慢慢来,戴其乐不想吓到杜宝荫,他知道杜宝荫一受惊就要躲回家里,然后能够连续两三个月不再出门见人。
戴其乐在旅馆里开房间,想把杜宝荫往床上带。杜宝荫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高兴,还有点儿迷糊,不过理智尚存,不肯就范。戴其乐逗他,哄他,趁他不备把他摁在床上扒了衣裤,然后自己也脱成个精光。
戴其乐没有做进一步的举动,单是抱着他亲亲摸摸。他先是身体僵硬,表情木然,惊恐万状的好像要挺尸,不过良久之后,他见戴其乐的举动一直温柔,心思才渐渐活泛起来。
他抬起手,解开了戴其乐的辫子。
乌黑的长发垂下来,半遮半掩了戴其乐的脸庞。
戴其乐实在是个英俊人物,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怎么打扮都不难看。杜宝荫凝神望着他,忽然感觉戴其乐这模样很邪门,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似乎也有一点女性化。
戴其乐向他吹了一口气,笑模笑样的问道:“喂,看什么?”
杜宝荫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回应对方的热情。
他倒是喜欢戴其乐这个样子,戴其乐要是像杜绍章那样男人气十足,他反而是接受不了。
他不在乎自己在床上是个什么角色,但是总希望双方之间能有一点爱情,或者好意。杜绍章拧着个眉板着个脸,时常教训他,让他觉得自己有时候是杜绍章的儿子,有时候是杜绍章的姨太太。这样一位骄横跋扈的大爷,着实是让他吃不消。
这天傍晚,他想要回家去,可是戴其乐不放他走。
赤条条躺在旅馆内的大床上,他向下伸手去摸戴其乐的头发:“老戴,好啦,我真的要回家了。”
戴其乐向上爬去,把他压到身下:“回个屁家!你开个价儿,老子给你安一份家!”
杜宝荫探头和他贴了贴脸,声音温暖而羞涩:“你……你不要总是亲我那里。”
戴其乐笑了:“你不喜欢?”
这回杜宝荫也跟着笑了——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感觉这样仿佛是折辱了对方。反正他是绝不会用嘴唇触碰旁人的下身,那太污秽肮脏了。
戴其乐轻轻一拧他的鼻尖,又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杜宝荫虽然是个逆来顺受的懦夫,但毕竟是世家出身,纵是不成器,可也别有一番矜贵。戴其乐经手的人多了去了,也有好的,不过大多数都还是江湖气太重,绝不比他戴其乐更高雅。杜家祖上乃是前朝一品大员,到现在也是形散神不散,至少这个杜宝荫,和外边那些市井少年还是很不一样的。
戴其乐有时候这么一想,就会感觉杜宝荫是个可贵的人,但也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打算,因为不知道对方值不值得让他多花心思,与钱。
戴其乐用棉被把自己和杜宝荫裹成了一卷,然后动手动脚的胳肢对方。杜宝荫笑的险些背过气。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一起滚到地上去了。
这回杜宝荫压在了上方,戴其乐并不介意,还挣扎着伸出双臂,把他搂到了自己胸前。
“嗳,宝贝儿。”他拍了拍杜宝荫的后背,口中不大正经的笑道。
地上很凉,戴其乐的身体却是很热。杜宝荫心安理得的趴在对方身上,听戴其乐称呼自己为宝贝,虽然知道只是玩笑话,但还是很高兴。
他没想到自己的性格能和戴其乐契合。如果戴其乐是九哥,那就天下太平,一切都没问题了。
傍晚时分,戴其乐用汽车把他送回了家里。
他下车后要走,戴其乐却又叫住了他。他回头望去,就见戴其乐坐在大开的车窗前,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他转身走回去,脸上显出一点惊讶神情:“怎么?”
戴其乐用手捻了捻他的衣角,随即又在他腰上打了一下:“你冷不冷?”
杜宝荫当然冷,但是很镇定的微笑摇头:“不冷。”
阳历十二月了,戴其乐已经穿上了貂皮褂子。抬头仔细观察了杜宝荫的神情,他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嘱咐了一句:“多穿点,当心冻着。你以为你少穿两件厚衣裳就更漂亮了?真是,大冷天不够你骚的!”
杜宝荫听了这样粗俗的评语,几乎有些脸红,但是也没有反驳,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戴其乐一挥手:“回去吧!过两天来找你!”
杜宝荫走回楼内。
卧室里是生了火炉的,他战栗着站在窗前,看赵天栋在后院练习驾驶汽车。
他决定匀出一点钱,去让赵天栋考驾驶执照。赵天栋头脑聪明、手脚灵活,学习这一点开汽车的技术总不成问题。日后去给人家做个汽车夫,总比杂役强,也更体面些。
拉开抽屉掏出一只信封,他打开封口向内看了看,就见里面正是厚厚实实的一沓钞票。三千块钱其实不是个小数目,但是他阔气惯了,花钱没有算计,所以已经分辨不出三千与三万的区别,反正糊里糊涂的最终都会精光。
仆人敲门进入,给他送来一封译好的电报。电报是关外乡下的管家发过来的,说是已经找到了庄子的买主,当然,出价非常低,不过现在兵荒马乱的,地皮本也不值钱了。
杜宝荫知道那所谓的买主,其实大概就是管家本人,不过是不好买主子的地皮,只好编造出一位子虚乌有的买家,这样压价时也好说一些。
他现在急需一笔款子来还债过年,管不得那许多内幕了。草草的拟出一封回电,他让仆人立刻出门将其发出去。
第11章 意外
在阳历新年,也就是一九三七年的一月末,杜绍章决定回上海一趟。
他的生意主要还在南边,年关岁尾时必须要亲自去打点一番。启程前他来向杜宝荫辞行,也不像个辞行的样子,言谈举止都不客气,好像一位老太爷似的。
杜绍章嫌杜宝荫这床不好。
床是家具行里的特价货,随着杜绍章的动作频率,很有节奏的吱嘎作响。声音越来越大,搞得杜绍章简直放不开手脚。杜宝荫趴在他身下,两只手扬在枕边,倒是很淡然。
“等我回来,给你换一张结实点的铜床。”他一边狠顶一边说话。
杜宝荫抓住了枕头两角,要哭似的蹙起了眉头:“九哥……轻一点儿。”
杜绍章暂时停止动作,俯身压了下去:“还是疼?”
杜宝荫把脸埋进枕头里,颤抖着点头。
杜绍章恨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就会在这上面娇贵!”
可是落实到行动上,他的确是温柔起来了。
杜绍章把杜宝荫翻过来摆成仰卧的姿势,又彻底扯下他的裤子,让他把双腿环到自己腰上。跪伏下来重新插入,他很缠绵的亲吻对方嘴唇,又用手在那胸口下身处揉揉搓搓。
“湿成这样子,还疼?”他问杜宝荫,又把杜宝荫的手向下拉扯,让他去摸那双方交合处。
杜宝荫近距离的注视了杜绍章的面孔,心中一阵惊恐。杜绍章是容长脸,相貌很周正,眼睛冷森森的,一不留神就流露出了锥子般的目光。神情也严肃,尤其是腰上用力气的时候,咬牙切齿,简直好像是要吃人。
杜绍章说:“十七弟,我实在是喜欢你。你乖乖的,我照顾你一辈子。”
杜宝荫抬手摸了摸杜绍章的脸,心里有点儿相信九哥这番话。九哥是好人,但是太可怕,让他没法子和这么一位兄长坠入爱河。
杜绍章猛干了一阵子,让他那身体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他知道自己在缠绕吮吸着对方的器官,因为杜绍章又开始污言秽语起来了。
“干死你!”杜绍章一边撞击一边气喘吁吁:“干死你!”
当晚,杜绍章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饭。晚饭很丰盛,这让杜宝荫食欲大开——他想吃肉。
肉没吃几口,杜绍章开始盘问他的财产和债务。
他没有实话实说,怕杜绍章听后暴跳如雷,会当着仆人的面打他。不过从那片言只语中,杜绍章还是咂摸出了很多味道,所以最后还是暴跳如雷了。
杜绍章把筷子拍在桌上,大声怒斥道:“你可真是个宝贝!你那脑子里装的是不是一锅浆糊?不怪六叔当年往死了打你,他老人家往死了打也没把你那心窍打通!”
六叔是杜宝荫的父亲——当然还是按照大排行算出来的。
这话让杜宝荫瑟缩了一下,手里还捏着筷子,但是一口肉也吃不下去了。六叔也是白脸大眼睛,相当的英俊聪明,可惜生不逢时,年纪轻轻的只能坐在家里养老。他希望自己的独子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可是杜宝荫笨得很,读书百遍,有如没读。六叔气疯了,把这儿子吊在房梁上用皮带抽。幸而他死得早,否则家里非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可。
杜绍章见杜宝荫垂着头,短发细软,额头白皙,弱的实在不堪一击,就叹了口气,缓和了声音:“我现在没时间教训你!等我从上海回来了,再给你理一理家里这本账!你再一个人过下去,将来非睡大街要饭不可!我看哪,你也就不要和我犟,痛痛快快的搬到我那里去算了!”
杜宝荫嗫嚅着,也说不出什么来。杜绍章独自唱了半天独角戏,最后气哼哼的走了。
赵天栋近日取得了驾驶执照,心里很高兴。这天他上街逛了一圈,晚上回来后听说自家十七爷被九爷给臭骂了一顿,心中就很不忿——但是从理智上讲,他也承认十七爷该骂。十七爷整个儿的就是心不在焉,活了今天没明天,把一份好好的家业糟成了这样。
他上楼去慰问杜宝荫,结果推门进去一瞧,发现杜宝荫那脸上不红不白的,相当坦然。见赵天栋进来了,他还挺高兴似的一笑:“天栋!”
赵天栋看了他这个状态,就犹犹豫豫的,不知该采取何种态度。而杜宝荫这时向他扬起手中一只信封,又轻声笑道:“有钱了。”
赵天栋疑惑起来:“钱?”
杜宝荫的语气有一种天真的欢喜:“我把关外的庄子给卖了,卖了四万块钱。”
赵天栋不知道他是卖了多少地,不过记得他先前就几次提过卖地,这回大概是彻底卖光了。
杜宝荫从信封里抽出支票看了看,脸上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还了债也还有富余,我想买辆新汽车。戴其乐的车就很好,说是要八千块。”他凝神想了想:“可是我也剩不下那么多啊!”
赵天栋听了他这番安排,真是心痛的无话可说——家里连份像样的家具都置办不起了,冬天穿单衣冻得哆哆嗦嗦,可是有闲钱去买车!古董字画早就当光了,城里的房子也只剩下这一所了,明年看他还卖什么?
跟着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
赵天栋想劝他两句,但是自知没有用处,所以就把话收了回去。他想自己真的是快要另谋生路了,杜宝荫的确是一脑子浆糊。
杜宝荫把抽屉里的账单子拿出来摆了一地,让赵天栋帮着自己算账。算完之后他笑不起来了——原来四万块还不够。
但是他也不很惆怅。蹲在地上思索片刻,他找出纸笔,工工整整的写出几家大债主的名号来,后面又附上了所欠款额。将这张纸递给赵天栋,他出言吩咐道:“天栋,你明天去把款子提出来,按这纸上写的,先把这几家的债还上。”
话说到这里,他自己摇头苦笑了:“赌场的大流氓,我们可惹不起。万一拖久了不还,他们真能打上家门。”
赵天栋接过纸条看了一遍,没说什么,只答应了一声,然后去拿烟具烧烟。
先前他还以为杜宝荫“有房子有地”,只要肯改过,那总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可是现在一看,着实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赵天栋很沮丧,不止是为了杜宝荫,也是为了自己。步伐沉重的回房躺下,他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至于他想的是什么,那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翌日早晨,他照例去杜宝荫房中烧烟。杜宝荫穿着睡衣躺在被窝里,半睡半醒的把嘴唇凑到烟枪上一口一口的吸。赵天栋凝视着他的脸,后来就伸出手去,为他拉起被子盖住肩膀。
“宝哥儿可怜。”他低声说,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也没个人疼你。”
杜宝荫忙着吸烟,片刻后缓过这一口气,才悠悠的答道:“你对我不是挺好的?”
赵天栋又摸了摸他的脸:“这一阵子是不是瘦了?”
杜宝荫摆弄着烟枪:“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昨晚儿九哥来,加了菜,我倒是打算好好吃一顿,可是九哥又骂人。”
“九爷的话,很多都是有道理的。”
杜宝荫把面颊往赵天栋那燥热的掌心里蹭:“是,我心里也明白。”
赵天栋强忍住一口气没有叹出来。用手指理顺了杜宝荫那凌乱的短发,他忽然说道:“宝哥儿,九爷虽然脾气暴,但是我看他那心肠很好,是真肯帮忙的人。以后你有了事,还是得去求求他,他要骂就骂,反正是自家哥哥,你挨了骂也不丢人。”
杜宝荫没听明白,糊里糊涂的答道:“哦。”
赵天栋收回手,继续给杜宝荫烧烟泡。
上午八九点钟,赵天栋拿着支票出了门,自己开汽车去了花旗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