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世俯视着他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也不答话,只当着众人扬起手杖,“唰”的一声抽到了基沙尔的头上。基沙尔痛叫一声歪倒在地,极力的蜷成一团大声求饶:“哥哥,饶了我吧,我会离开大宅,我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让你见到我……哥哥,饶我这条命吧……”
穆世把手杖递给旁边的普嘉,然后从达瓦手中接过一条皮鞭。
皮鞭呼啸着抽碎了基沙尔身上的丝绸衬衫,肃静的穆家大宅前单调的回荡着他的哀嚎。围观众人沉默不语的一起低下头,心惊胆战的等待着弟弟被哥哥活活抽死。
这几乎就是一定的了。在这片地区的大家族中,兄弟阋墙乃是常事,结局通常都是胜者生败者死。穆世除了好男风之外,其余方面是一贯的循规蹈矩,所以基沙尔也就没有生存下来的理由了。
在基沙尔只剩下呻吟力量之时,穆世气喘吁吁的扔下皮鞭,抬手不知对谁做了个手势。
一群卫士提着木棒走上来,三下五除二的将基沙尔打了个骨断筋折、魂归天外。
穆世在确定基沙尔的确断气了之后,才迈步绕过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首,向院门口慢慢走去。老姨娘们默默的蹲下身子行了礼,一身皮袍的藏人管家也带着下人们深深的弯下腰,静候着穆世一行人通过。
穆世目空一切的走过去,经过了半年之久的战争,他直到现在才觉着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
他走进那座风格不明的小白楼里坐下休息片刻,在喝酥油茶的功夫里询问了管家一些家事。管家谨慎而恭敬的如实回答了——也无须不如实,因为战火烧在外边,宅子里是永远太平的。
喝光那杯热汽腾腾的酥油茶后,他的叔叔们赶来了。
穆宾自然是要在其列的。同上次见面时相比,他瞧着是更显年轻了;翘着二郎腿在穆世旁边一坐,他那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潇洒态度。就因为他这份赏心悦目,导致穆世在明知道他是个大草包的前提下,依旧对他厚待的很。
“哈哈,卢比,你终于回来啦!”穆宾如是说道,然后回身要佣人为他端咖啡上来。
穆世点头笑道:“二叔,你风采依旧啊。”随即转向对面端坐着的一位中年男子:“三叔,你近来身体如何?”
这位三叔名叫穆致,身患一种叫做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的疾病,而且病情严重,终日的怕光怕风怕声音,周身上下处处难受,这些年一直活的心烦意乱。听了大侄子的问候,他微皱着眉头答道:“老样子,唉,还是老样子。”
穆世总怕穆致会忽然发疯扑上来咬自己,所以就没敢多说,转向穆宾问道:“营里一切还好?”
穆宾一耸肩膀:“元气大伤,武器和士兵都被基沙尔那个混小子带去大半,听说在堪八奇那里被楚家军队打了个落花流水,想必是剩不下什么了。”
穆世叹了口气,心想这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楚泽绍从自己这里要走巨额军饷,又缴获了基沙尔的军火弹药——这个混蛋!
这时普嘉跑了进来,很惊讶的禀报道:“少爷,小南卡带着……带着楚小姐到了!”
穆世懒得起身,只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好啊,我总不能让他太得意了!”
穆宾扭头看看普嘉,紧接着转向穆世,试探着问道:“卢比,这位楚小姐,是哪家的小姐啊?”
“楚泽绍的妹妹。”
穆宾满脸懵懂的一歪头:“哦?那她怎么会……”
穆世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瞧着简直带了几分邪气:“她是私奔离家,来和我结婚的!”
这回连神经衰弱的穆致都大惊失色的抬起头:“什么?!”
穆世垂下眼帘,颇为得意的抬手正了正自己的领结:“楚泽绍现在要找我拼命呢!”

第16章 心事

楚小姐战战兢兢的随着小南卡走入穆家大宅,路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道:“这就是穆先生的家吗?”
小南卡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是的。”
“我们这就是要去见穆先生了?”
小南卡把她带向大宅后部的西班牙式洋楼处:“是的。”
楚小姐用双手紧紧抓住长裙两侧,心里很紧张——虽然还没有到后悔的程度,可也够不安的了。
小南卡将她带进一楼左侧的一间小客室内,房间的玻璃窗朝着院子。小南卡站在门口,楚小姐则坐在窗前的硬木椅子上,愁绪满怀而又疲惫不堪的望向窗外。
忽然,她看到了穆世。
穆世低着头,带着一名高个子卫士匆匆走向楼内。楚小姐下意识的伸手拍向玻璃窗,同时激动喜悦的大声喊道:“穆先生!”
院中的穆先生似乎是听到了呼唤,因为他应声抬起头,对着窗后的楚小姐点头微笑了一下,并且还扬起一只手摇了摇。
在经过度日如年的两天逃亡之后,楚小姐的一颗心至此才稍稍的下落些许。慌忙抬手将鬓边碎发捋到耳后,她站起来走到房间中央,慌里慌张的弯腰尽可能的抹平了长裙下摆处的皱褶。
走廊内由远及近的响起了脚步声,楚小姐走到门口向外探出头,这回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穆世。
“穆先生……”她的脸上露出了悲喜交加的神情;可说出这三个字后,余下的言语就哽在了喉咙里,竟是不知如何措辞才好了。
穆世加快了脚步:“楚小姐,路上辛苦了。”
楚小姐怔怔的站在门口,将穆世挡在了房外。穆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的拥抱了她:“你还好吗?邦妮。”
楚小姐闭了眼睛。
两滴大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她忽然就哽咽了:“我偷偷的离开,哥哥一定担心死了……”
穆世拍拍她的后背,语气有如慈祥的长辈:“没有关系,我已经通知了楚主席,想必他现在已经知道你是在我这里了。”
楚小姐低下头,把双眼贴在穆世的肩膀上,声音软软的夹带了哭腔:“哥哥这回被我气死了……我真害怕,我对不起哥哥……”
穆世对楚泽绍是恨的咬牙切齿,可对于楚小姐倒没有什么恶感;又因楚小姐是被诱拐而来的,所以他决定要格外的善待她一些,以为弥补。
他把楚小姐很妥善的安置在那幢楼内,然后借故离开,自去处理家中事务。当日晚饭之时,泽郎初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过来,将一封信放到了他前方的餐桌上:“少爷,利马楚主席派人送来了信!”
餐桌是长气派十足的长方形大桌子,上面铺了雪白桌布,中间还煞有介事的摆了一溜鎏金的蜡烛架。穆世独自坐在首席,拿起信封随手撕开,顺势扭头对着身边的普嘉笑了笑:“看看,姓楚的沉不住气了。”
普嘉也应和着露出了微笑。
抽出信纸打开来,穆世傻了眼——法文信。
穆世的法文,大概连白字都不认识一箩筐;至于身边的卫士们,程度只有比他更差。捏着信纸踌躇片刻,他吩咐泽郎初道:“去给二叔打电话,要他马上过来一趟。”
穆宾今日刚刚拜访过这位大侄子,不想晚间又被召唤了去。颇不情愿而又不敢拒绝的离了家,他很快就抵达大宅,出现在了穆世面前。
穆世把信件递给他:“二叔,你懂法文,替我看一看。”
穆宾在他身边坐下了,摊开信纸后也不犹豫,看了开头就流利的译了出来。穆世静静的倾听着,脸上的颜色越来越不好看。
信上通篇尽是强压愤怒的交涉与赤裸裸的威胁。在穆宾读完结尾的落款之后,穆世冷笑着从他手中抽出信纸,慢慢的将其揉成一团:“他现在还和我来这一套?”
穆宾很为难的望着穆世:“卢比,楚泽绍很可能会随时发兵的。”
穆世一摊手:“没有关系,我不怕他。”
穆宾很委顿的坐在椅子上:“可是我们现在拿什么来和他抗衡呢?我们现在没有兵没有军火没有……”
穆世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笑微微的说道:“我们有卢比!”
此话一语双关,穆宾听后也忍不住皱着眉头笑了:“卢比,你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去和楚泽绍大动干戈呢?”
穆世将手中的纸团向后扔出去:“二叔,我打算尽快娶楚小姐过门,婚礼的事情就要劳你费心了。”
穆宾大吃一惊:“啊?”
穆世合身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态度悠然的说道:“五天之后,我要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不须万事齐备,但一定要热闹,宾客越多越好。”
穆宾的俊美面孔扭曲成了一个苦瓜:“卢比,你疯了?”
穆世听到这话,却忽然收敛笑容,严肃了神情。
他重新坐直身体,然后双掌合十低下头,用藏语轻声自语道:“喇嘛千诺。”
穆宾不以为然的一撇嘴,认为这侄子又开始发神经了。
这夜在入睡之前,穆世跪在他那富丽的佛堂之内,低声喃喃自语了许久。
终于回复了先前那种权力在握的生活,他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所信仰的一切神灵,恨不能在佛龛前痛哭一场。回想起在楚泽绍那里所遭受到的侮辱和伤害,此刻他心中充满力量——就算楚泽绍肯舍弃楚小姐这个妹妹,他也不会放过楚泽绍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的!
而于此同时,楚小姐孤零零的躺在陌生的卧室中,睁着眼睛凝视了茫茫黑暗。她似乎是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事情。
她爱自己的哥哥,她还不大了解穆世,她更不想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嫁人。可是万事在她顺着绳子溜下去楼去的一刻,就已经彻底的发生了改变,她想自己或许是不能够轻易再回去了!

第17章 婚礼

在穆宾的操办下,穆世的婚礼果然如期举行。
穆家为此特地搭建出一座阔大而潦草的厅堂。厅内那摆成几何图案的长桌上源源不断的供应着各种昂贵而稀缺的食物;穿着崭新长袍的佣人用银盘子托着鸡尾酒,低着头在宾客中往来穿梭。
喜宴虽然很有些欧洲风,可结婚仪式还是按照传统的来。一身崭新长袍的穆世弯腰穿过层层五色风马,沿着小路走到一处简易小帐篷前,掀开帘子探头进去:“邦妮?”
楚小姐正在女佣的帮助下往外袍上别钻石胸针,见穆世来了,她立刻可怜巴巴的露出了笑容:“穆先生!”随即她压低声音,十分疑惑的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见面吗?”
穆世摇头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担心你会害怕,所以来看看你。”
楚小姐当然害怕。她身边没有一位亲人或朋友,就这么茫然伶仃的迎来了自己的婚礼。这五天内她见了穆世三面——穆世是如此的英俊温和周到体贴,完美的几乎令人不安;但楚小姐依旧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
对着梳妆镜又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她随即转向穆世:“我、我一会儿该怎么办?”
穆世笑道:“到时会有人带领你,你不要怕。”
楚小姐低下头,下意识的要用双手抓住长袍两侧,立刻又意识到这是礼服,抓皱了可了不得。
这时穆宾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穆世正站在小帐篷前向里面说话,便在后面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卢比!嘉木仁波切到了!”
嘉木仁波切是不丹有名的高僧,此次是特地赶来为穆世主持婚礼的。穆世素日对他颇为崇拜,所以听了这话转身便走,甚至忘记了向楚小姐告辞。
本地寺庙里的喇嘛们经过占卜,认为今日上午十一点整是个吉时,适合婚姻;所以婚礼的日程表也是完全围绕这个十一点钟来制定的。楚小姐在欧洲生活了几年,西化颇深,最羡慕欧美女子在教堂内举行婚礼,尤其向往那一身洁白婚纱;哪晓得她做了这许久白天鹅的美梦之后,最终还是在佛乐轰鸣和悠长诵经声中,被嘉木仁波切用一条洁白哈达将她和穆世象征性的围在了一起。
穆世很富于婚礼的经验,所以能够非常镇定的经过这一场完整典礼,丝毫没有慌乱失态之处。楚小姐则一直受着旁人的摆布,在糊里糊涂中就成了穆家的新太太。
典礼过后,楚小姐被人送回宅子后方的那座小楼中,穆世则一身轻松的端了酒杯,开始在厅堂内同前来观礼的军阀士绅们寒暄。满面微笑的在大厅内走了一圈,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在回到居所更衣之时,他自语似的向普嘉说道:“扎尔贡没有来。”
普嘉蹲在他面前,正在抬手为他解腰带,听了这话就抬头望了他一眼。
扎尔贡是本地一位拥兵自重的土财主,势力一直非常稳定。平时他和穆家就有些不睦,但面子上总还过得去。今日穆世婚礼他居然不肯露面,这简直就是明显的挑战了。
脱下长袍,穆世后退一步坐在木制圆凳上,等待普嘉为他脱下皮鞋长袜:“他们以为我被基沙尔闹了一场,就一定是元气大伤了?”
穿好衬衫长裤,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觉得身上利落了许多:“我说的对不对,普嘉?”
普嘉正单腿跪下为他整理裤脚:“少爷……我觉得……您现在的确是元气大伤啊。”
穆世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普嘉自知是穆世身边第一亲近之人,所以是有话直说,不怕得罪他:“我们前些日子付给楚泽绍那样一笔巨额报酬,经济上面已经很受损失了;营里缺乏武器,要是重新购置的话,又要一大笔天文数字的开销;印度人去年在口岸对我们进行封锁,今年的气候又反常,您从山那边运来的大麻都要霉在仓库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见穆世神情平静,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把楚小姐带过来。何必要去得罪楚泽绍呢?反正我们已经回来了,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多好啊。”
穆世回身走到圆凳前再次坐下——然后抬头瞪了普嘉一眼。
普嘉知道自己说多了,就好脾气的陪了笑:“我不说了。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穆世转身背对了他,不言不语。
普嘉走上前去,弯下腰轻声道:“少爷,您不高兴了?”
穆世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继续背对普嘉。
普嘉蹑手蹑脚的移到他身旁,就见他低头望着地面,脸上神情木然,怒意倒是没有的。
“少爷,您该回去见见刚到的客人了。”
穆世抬起头,对着前方翻了个范围广阔的白眼。
普嘉很为难的蹲在他腿边:“您不会是在跟我赌气吧?我随便说说的,没什么道理,您别放在心上啊。”
穆世这回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径自走掉了。
普嘉蹲在原地,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宴会一直进行到了晚上。待宾客散去后,穆世和穆宾在餐厅内开了一桌晚饭,相对坐着用餐。穆宾这人没心没肺的就喜欢个热闹,忙了一天还兴奋之极,边吃边对穆世说道:“卢比,楚小姐的确是很美丽,怪不得你——”
穆世放下饭碗,用鼻子哼了一声。
穆宾看他气色不善,便立刻莫名其妙的收敛了喜色,专心吃饭。
晚饭后,他照例在佛堂内长久的打坐念佛,嘀嘀咕咕的和心中的神灵进行着私密的交流。
午夜时分,他离开自己所居的楼房,沿着小路走向后面那座西班牙式建筑——那里已经成了楚小姐的领地。
在女人群中,他先前只和昆迪娅有过两次肌肤之亲;而对于丽迪和莫兰妮,他则是干脆的毫无兴趣。现在他打算让楚小姐真正的成为自己的妻子;这样对楚小姐好,对自己也好,只是要让楚泽绍气得吐血了。
楚小姐独自坐在新房之内。电灯关着,全靠桌上的蜡烛照明——这也是本地的婚礼习俗之一。暗淡的光影摇曳不已,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其困顿的感觉。
事实上她也是累得很了。依靠床头歪身坐着,她微微闭了眼睛,只竖起两只耳朵捕捉外间的动静。门外们不时响起脚步声,每次她都以为是新郎来了,可最后都不过是仆人经过。月亮都渐渐落下去了,她等的几乎有些痴住,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
终于,房门那里起了响动,穆世走进来了。
楚小姐像被针刺似的猛然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望向穆世:“穆先生……”
穆世随手关好房门:“邦妮。”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后,紧张万分的楚小姐忽然说出了这么句不伦不类的话:“我听有人喊你做卢比,这名字真有趣。”
穆世点点头:“是啊。”
“卢比。”
穆世笑了:“我在。”
楚小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穆世走到桌边,俯身吹灭了蜡烛;而后摸索着向床边走去。
暗夜中,海妮基骤然惊叫了一声,但很快那声音就被抑制了下去。然后便是隐约的喘息与翻滚声音。
走廊内值班的仆人相互递了眼色,别有心思的窃笑起来。
翌日清晨,楚小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伸手搭向旁边时,却发现身边已经无人了。
拥着棉被坐起来,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卢比?”
卢比不在。
穆世早早的回到了自己往日所居的灰楼之内。在佛堂内消磨了一个多小时后,他起身出来吃早饭,顺便同普嘉讲了和。
昨日婚礼的照片已经被洗好送了上来。穆世从中挑了几张特别喜气洋洋的夫妇合照装入信封中,信封外皮上的落款是:您的妹夫,穆世。
这封信被他派人送去利马。四天后利马方面传来回应:楚泽绍发兵了!

第18章 开战

穆家目前被派去管理军营的是穆宾的独子拉泽。拉泽的大名叫做穆雅,其实一点也不雅,从小就是个犷悍的脾气,和乃父大不相同。
穆宾是个标准的美男子,拉泽青出于蓝胜于蓝,比穆宾还要英俊潇洒许多,又兼年纪很轻,所以笔直站立沉默不语之时,真有美神的风采;可一旦开口,那就完了——他那嗓音和破锣是一样一样的,着急时还会犯结巴。
上半年基沙尔作乱之时,他颇有意投靠一方以便参战,结果被他父亲强行关进家里,不许他跟着胡搅。这回楚泽绍打过来了,他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坚决拥戴他堂兄穆世的一切决定。
穆世知道自己那个喜好男风的名声已经传播在外,所以对待拉泽一向冷淡,只怕会引出旁人的闲话来。战事一起,拉泽便跑来要求奔赴前线,他爱答不理的点了头:“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
拉泽喜滋滋的向他一弯腰,乌鸦叫似的说道:“大哥,您放心,我一定为您赴汤蹈火,把姓楚的干掉!”
穆世很惋惜的看了他一眼:“好。”
美丽的拉泽自此离去,带着五千士兵开赴前线。穆宾自知这回是无论如何拦不住他了,所以也不多说,由他闹去。
穆世在向楚泽绍挑衅的同时,并没有放松战备。他联系到了活跃在印度边境的一位大军火商,毫不吝惜的用他上两辈积累的财富购买了大量武器——虽然这些武器都是流行于二战时期的,不过相对于其它军阀的装备,这也就算是顶先进的货色了。
楚军是天下闻名的骁勇善战,几乎可以和廓尔喀雇佣军相媲美,不过在密集炮火的打击下,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了进攻的步伐。拉泽十分得意,以为自己是军事奇才了;穆世也十分满意,以为楚泽绍这回该知道自己的厉害了。可惜就在穆氏一方沾沾自喜之时,穆家后院却起了火。
扎尔贡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忽然起了兵。
穆世一直没有将这个土财主放在眼里,没想到他居然也敢来向自己趁火打劫。他那位神经质的叔叔穆致带着营内仅余的两千人马前去抵达扎尔贡的进攻,倒是很轻易的就将对方拦在了一处高地之前。而穆世在派人出去招兵之余,又从军火商那里源源不断的买进武器。那军火商没料到他会爆发似的大购入,结果将自己卖了个弹尽粮绝,最后连十几挺仿佛出自博物馆的老马克沁机枪也出了手。
穆致把那些颇有古风的老马克沁要了过来,稳稳当当的四处架好后,他便独自窝在战壕里,竖着两只敏感之极的耳朵捕风捉影,偶尔尖叫一声下令射击,定能扫射到一大片匍匐在长草里前来偷袭的倒霉家伙。可惜在战果辉煌的同时,他自己也饱受折磨——每一发子弹射出的声音都让他的脑神经一跳,在马克沁的轰鸣中,他咬牙切齿紧闭双目蜷成一团,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发疯。
高地一线的战事进行到了第七天,穆致终于崩溃了!
他眼有幻觉、耳有幻听,无时不在的烦扰让他忍无可忍的抄起手枪,企图打爆自己那乱哄哄的脑袋。身边卫士见了,吓得一拥而上夺下武器,随即就把他塞进吉普车,一路黄烟的送回了穆家大宅。
穆世这几日一直在家中坐镇,骤然看到三叔以这样一副惨相回了来,大吃一惊之余又是暗暗叫苦,只得先安慰了他几句,随即将手上事务交给穆宾,而后自己启程去了高地。
在高地停留了几日,他发现扎尔贡那一方的行为很是奇怪——明明是打不过自己的,可就是厚着脸皮不撤退,好像一只没有多大杀伤力的癞蛤蟆,没有一击毙命的本事,却总要偶尔蹦一蹦,一定要讨人厌烦。
穆世有心趁此机会灭掉扎尔贡,不过转念一想,他决定还是先保存实力,等前线那边出了胜负后,再来收拾这个东西。将高地的人马撤出一半,他带着这些士兵悄悄离开,无声无息的回了穆家大宅,只留下一位年长些的亲信军官做指挥。
穆世觉得自己这方是一切安好,全部都在按照自己设想的方向进行着。楚泽绍很快就要得到他应得的报应——当然,自己是慈悲为怀的,总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而在另一方,楚泽绍的想法却和他完全不同。
楚泽绍是个热爱战争的人,在这一点上拉泽和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硝烟味道刺激着他的身心,让他浑身的血液都随之沸腾起来。
指挥部的墙上钉着一张布确地区的地形图,上面用铅笔简单的做了几条标记;他在初冬时节也只穿着衬衫,一边看地图一边将袖子挽起来,露出结实粗壮的手臂。
侦察兵站在他身后汇报道:“主席,穆家又招进了一千新兵,他们的装备是加兰德步枪,好像子弹不是很充足,但是他们还有重武器没有拉出来。”
楚泽绍皱起眉头:“嚯!姓穆的这回真是下了血本。”
侦察兵不敢应答。
楚泽绍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回身坐在旁边的桌沿上,对着墙角处的小卫兵一挥手:“去告诉电台给扎尔贡发电,让他动作快一点,不要总是缩在洼地里做乌龟!”
小卫兵领命而去。
楚泽绍双手撑桌,把身体向后挪了挪。坐稳之后,他一边悠荡着双腿,一边从胸前口袋里掏出几张磨破边角的照片。
照片上的穆世和楚小姐都笑的很甜美,看起来还真是一对璧人。楚泽绍不敢想象自家妹妹现在会落到怎样的一个境况——一想就心疼!
他只有这么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却被穆世那个变态诱拐而走。如果她嫁的是旁人,楚泽绍或许还会心存侥幸;可她的丈夫乃是穆世,这就让他彻底悲观了。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妹妹此刻正在遭受着那个变态的折磨,也许就在饥寒交迫中受着穆家人的欺凌,而她身边没有任何一点温暖。
他双掌合十,将照片紧紧的夹在手中,低下头暗暗祈祷道:“神灵保佑,让我一定要把邦妮活生生的救出来。”
在楚泽绍的想象中,楚小姐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可事实上楚小姐现在除了觉着有点冷之外,再无其它不适。
这点冷,是来自穆世。
她没想到自己是个这样易生养的体质,新婚一夜便会珠胎暗结。如今腹中胎儿不过两个月,还完全没有显怀;但穆世已经对她关怀备至,让楼内佣人把她伺候了个密不透风。本地的猪牛羊肉是不缺少的,不过为了补充营养,穆世又给她弄来了许多水果同蔬菜;虽然由于季节原因,果菜都不是那样新鲜了,可是因为实在难得,所以她也就不忍心再挑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