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坦看看他,又看看顾理元:“我想、想想。”
何顾二人都沉默,给出时间让他计算。而阿拉坦想的也很认真,先是翻着大眼睛进行心算,后来一颗心不敷使用,又加上了十个手指头,末了得出结论:“汇、汇丰银行里大概有、有六十二、二万英、英镑,当年我卖、卖了关内五千顷地、地,得了两百多万元,换成美、美钞存进了花旗银、银行,到底是换成了多少美、美钞呢?我现在想不起、起来了,等我回去看、看看吧!”
何宝廷望着顾理元问道:“顾经理,你看这个身家,还算可以吧?当然,等这事真有了眉目,他的财产你是可以调查的!”
顾理元这人比较爱财,听了阿拉坦的话,一瞬间心旌摇荡,恨不能自己去嫁给阿拉坦。镇定心神之后,他又仔细的打量了阿拉坦,见他唯唯诺诺的低头坐在沙发上,果然是个好脾气的样子,就心中感叹:“婉婷的运气来啦!”
翌日中午,这顾理元在百忙中抽出了一个小时,开车前去南华大学找到曾婉婷,将她领到一处西餐馆内,边吃午饭边将那桩喜事进行了说明。曾婉婷听后,大为惊愕,简直说不出话来。而顾理元知道她不是个倔头倔脑的厉害姑娘,便苦口婆心,将这桩婚事的好处仔仔细细的讲解了一番;最后又告诉她:“不要去和那班穷学生们混,他们毕业之后,连自己都未必养得活,到时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再后悔也就晚了!想想你当年在上海时的窘境,那种寒酸生活多么难过!你如今还敢不好好嫁人吗?你听我的话吧,一个小姐家,不要总想着自强自立那些鬼话,还是嫁个好人家才是正途!”
曾婉婷张口结舌的望着顾理元:“可我——”
“你什么你!你也是接触过阿拉坦这人的,你说他怎么样?”
“他……他倒是个好人,只是——”
顾理元见她别别扭扭的不听话,就恨铁不成钢的急起来:“还只是什么?要不是机缘巧合,你能结上这样好的亲事吗?唉呀……算了,既然你宁愿嫁给穷小子去吃苦,那我也不管了!你要是我的女儿,我绑也要把你绑到阿拉坦那里!”
曾婉婷一见顾理元发脾气了,就有些害怕:“我没说不同意,我……我想想。”
顾理元切下一块猪排送进嘴里,吃人似的用力嚼了:“你想一想吧!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不要孩子气,要把眼光放长远了!”
第134章 番外——阿拉坦的婚事
在顾理元游说曾婉婷的同时,何宝廷也告诉阿拉坦:“我已经向顾理元提了亲,看他那样子,大概是能够做主的,而且仿佛也是很愿意。他说了,今天就去同曾小姐商量这件事,那么等一会儿曾小姐来了,你要表现的……这个……好一点!别只是坐在墙角里玩纸牌,等曾小姐教完了书,你请她出去吃个饭,正好你这辈子还没谈过恋爱呢,这回可以弥补一下!”
阿拉坦听了,大惊失色、张口结舌,一连说了十七八个“我”,也没有“我”出下文来。何宝廷不理会,径自抬腕看了看表,口中吩咐道:“傻小子,去吧!”
阿拉坦对着何宝廷舔了舔嘴唇:“你、你干嘛这、这么急、急啊?”
何宝廷随口答道:“不急?不急这姑娘就跑了!人家年纪轻、模样好、性子温柔、知书达理,幸好家境贫寒,要不也落不到你这废物的手里!”
阿拉坦张了张嘴,“唉”了一声,转身走向楼下书房。
曾婉婷听了顾理元的那番话,心里乱的很,又觉着十分难为情。照理来讲,一般人知道了这个事情,今天就不能再随便到人家去了;不过曾婉婷身边没个长辈指导,她自己犹豫片刻,六神无主的还是上了何家的汽车。
走进书房后,房内一大一小两人照例抬头向她打了个招呼。她瞧了阿拉坦一眼,两人正好目光相对,就一起低下头,统一的害羞起来。何承凯好奇的看着她,同时大声问道:“密斯曾,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曾婉婷在桌边坐下,一边从皮包里拿书本一边低头答道:“今天天气好,老师……有点热。”
何承凯严格遵循曾婉婷所教授的讲话方法,一字一句的缓慢说道:“那你把衣服脱了吧,你看我就不热,我只穿了一件衣服。”
曾婉婷知道何承凯口中的“衣服”指的是自己罩在旗袍外面的一件毛线外套,不过因为心中有病,所以那脸上的红晕又加深扩大起来。掩饰似的翻开书本,她立刻就将话题引到了学问上去。
一时讲课完毕,何承凯放下手中的铅笔,笑嘻嘻的对曾婉婷道:“密斯曾,今天可不可以早、早点下课呀?金元生今天没去学校,我想找他去玩。”
曾婉婷知道这金元生是他的小伙伴,又见他那样子十分可爱,就忍不住点头道:“那好,可是晚上要把今天学习的字写上几遍,否则明天就忘记了啊。”
何承凯得到许可,欢呼一声跳下椅子,炮弹一样冲出了书房。而曾婉婷将书本收回皮包中,面红耳赤的刚要起身,不想那阿拉坦猛然回头,开口就道:“吃、吃饭!”
曾婉婷一愣:“啊?”
阿拉坦站起来面对了她,两只手紧紧的抓住裤子两侧:“我……曾、曾小姐,我想请你吃、吃饭。”
曾婉婷也紧紧的抓住自己的皮包:“我……”她低下头:“我该回学校了。”
阿拉坦姿态僵硬的向前走了一步,憋出了一头的汗:“吃、吃吧!吃完再、再回学校。”
曾婉婷望着地面,一颗心在胸中砰砰乱跳。阿拉坦显然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性,可是理想的男性至今为止还不曾出现。顾理元的一席话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来——是的,对于像她这样穷而又没什么本事的女孩子,能够嫁给一个富有的男子,真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曾婉婷攥出了两手的汗,抬眼望向阿拉坦,她发现他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
她点点头,觉着有些心慌气短,恨不能扑在谁的怀里哭一场——不是悲伤,就是想哭。
一顿饭吃过之后,阿拉坦和曾婉婷之间似乎是有了点心照不宣的默契。曾婉婷知道阿拉坦这人与众不同,很容易害羞忸怩,所以也就没奢望着他能给自己什么罗曼蒂克的求爱;而在阿拉坦一边,就是觉着曾婉婷好,和蔼可亲的简直让他吃惊;因为他对女人的要求一贯很低——不打人就是好样的。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何宝廷便开始张罗着筹办婚事。此时顾理元提出了异议:“住在一起?这可不大好吧!何将军,您先前可没和我说过这一点啊。小两口当然还是单独过日子比较自在,而且自立门户这种事情,在经济上也不会让王爷为难。”
何宝廷对此是无所谓,让顾理元去同阿拉坦直接面谈。那顾理元是个商人,巧舌如簧,把阿拉坦请到家中一阵暴谈,谈的阿拉坦落花流水,满口答应着去找房子。顾理元紧跟着又问:“那王爷打算去哪里找房子呢?”
阿拉坦掏出手帕劈头盖脸的给自己擦汗:“不、不知道。”
顾理元仰头看天想了想,随后说道:“这件事我来办,你等着吧!”
阿拉坦望着顾理元,张着嘴喘了口气。
新房子是在金巴仑道上,很漂亮的花园洋房,价格自然也是不菲。阿拉坦这些日子就觉着自己像在梦中一样,终日的糊里糊涂。这天他问何承凯:“我要结、结婚了,以后要搬、搬走了,你、你想不想我啊?”
何承凯手里摆弄着一个打火机,头也不抬的答道:“爸爸说我可以去新房子住,咱们不分、分开的!”
阿拉坦点点头,心里倒觉着安慰了许多。
-------------番外——阿拉坦的婚事完--------------
第135章 番外——搬家
阿拉坦先前只结过一次婚,婚礼之中累的苦不堪言,婚礼之后更是落入惨境。所以对待这一次婚事,他虽然认为曾婉婷是位很温和善良的小姐,可是总不敢抱有太高期望,对待婚礼本身,兴致也十分有限。
避开李世尧,他同何宝廷商量道:“我看我、我们在报纸上发、发一个声、声明就行了。我在这里也没、没、没什么亲戚朋、朋友,而且你看我这这这这……”
何宝廷不等他说完,已经领会了精神:“好,可以,都随你。”
阿拉坦深吸一口气,又从裤兜里抽出一条大手帕满脸的擦了擦汗,气运丹田一鼓劲儿,喷出一句整话:“顾理元不让!”
何宝廷皱起眉头:“他又不是你老婆的爹,凭什么不让?你老婆——曾小姐是什么意思?”
“她也觉得不、不办好、好,说只要感情好、好,就不用在虚礼上浪啊浪、浪费。”
何宝廷点头道:“这曾小姐倒真是个懂事的。这样,你给曾小姐多置办些衣裳首饰,结婚照片也多照几套。她没个娘家,你再多给她点钱做私房,也就差不多了。”
“那顾、顾——”
何宝廷知道顾理元巧舌如簧,便大包大揽的说道:“你别怕,以后那个顾白毛儿再和你啰嗦,你就让他来找我。”
阿拉坦咽了口唾沫:“哎!”
如此过了几日,阿拉坦和曾婉婷的结婚启示在一家中文报纸上登了出来,顾理元也并没有去找何宝廷。现在一般家境尚可的新婚夫妇,都爱进行蜜月旅游。李世尧见阿拉坦迟迟的不肯搬进金巴仑道的新房去同曾婉婷正式成婚,便笑嘻嘻的建议道:“王爷,你不和新媳妇儿去欧洲玩上一趟?”
阿拉坦近来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终日很茫然的忙碌着,不大说话,脑筋似乎也罢工了。听了李世尧的话,他目光呆滞的低下头:“不、不认路。”
李世尧哈哈笑了两声:“曾小姐会外国话,到了西洋也可以问路嘛!”
阿拉坦看了他一眼,不再答话,扭头就走。
当晚,他开始命人收拾行李。何宝廷见他这举动来的毫无预兆,便走过去笑问道:“王爷,你这是急着去开始新生活了?”
阿拉坦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你以、以后就和他、他过吧!我、我走了,哈、哈喇嘛看样子也不、不能再回来,你俩过、过吧!”
何宝廷见了他这个别扭样子,觉得很好笑。伸手搂了搂他的腰,他调侃道:“胖了啊!是不是到岁数了,该发福了?”
“我没你、你老。”
何宝廷继续逗他:“那我这腰可是比你细的多。”
“你屁、屁股大!”
何宝廷一愣,顺手在阿拉坦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说什么?”
阿拉坦被他打的向前一晃,没敢多说,只哼了一声。
何宝廷放开阿拉坦,走到房内的穿衣镜前站住,仔细的审视了自己的正面,就见从腰到臀到腿,线条流畅而下,绝无大屁股的倾向,便放心走开,也没想着再瞧瞧自己的侧影。
翌日清晨,阿拉坦带领自用的听差,抬着行李分乘几辆汽车前往新居。随行的除了何承凯,还有何宝廷。李世尧也想跟着去看热闹,何宝廷阻拦他道:“你还是算了!他本来就心里不舒服,再看见你这个德行,肯定要更难过。”
李世尧本来也只是客气一下,听了这话,就借坡下驴的答道:“那好,我躲着他就是了,他结婚,他有理,我全让着他还不成吗?”心里则想:“不去正好。你们都滚蛋了,我也出门瞧我儿子去!”
再说何宝廷等人到了新居。因为之前已经来过几次,所以也无需再看。何承凯独自跑去院内玩耍,留下何宝廷同阿拉坦在楼下一间小客厅内相对而坐。那阿拉坦愁眉苦脸的低头搓着手,口中喃喃的说道:“没、没想到,咱俩分、分开了。”
何宝廷见他情绪如此低落,也受了影响,心中颇觉悲凉:“这不算分开。同在一座城里,随时可以见面的。”
阿拉坦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沉默良久后才又一次开口:“何……极卿,其实我觉、觉得我这、这辈子,最好的时、时候还是在张、张家口。”
何宝廷无声的一笑:“是么?”
阿拉坦点点头,用力的说出一个字:“是!”
何宝廷回想往事,也觉得时光如风。十几年几十年的光阴仿佛是连绵不断的流水,当初虽是细水长流般一天天过下来的;可骤然回首之时,却又觉着浪涛汹涌。人在其中,除了身不由己之外,也就再无其它感慨了。
“以后还有更好的。”他轻声开了口:“你才多大?日子长着呢!”说到这里他又微笑起来:“王爷,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在天津,日本人请的客!
阿拉坦神情懵懂的摇了摇头:“我记、记得咱们第、第一次见面是在、在云王的葬、葬礼上啊!”
何宝廷一拍自己的膝盖:“你个糊涂虫!咱们是在天津认识的!”
阿拉坦很困惑的眨巴着眼睛:“有、有这事儿?”
何宝廷用手指敲了敲前方的茶几:“蛐蛐!你当时带了个蛐蛐!告诉你,我这人记性最好!天津,没错儿!”
阿拉坦很惊诧的感叹一声:“啊呀,我一、一直记着是、是……我记错、错了!”
何宝廷刚要说话,何承凯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挨挨蹭蹭的坐到阿拉坦的大腿上,他仰头问道:“密斯曾今天来不来啊?”
阿拉坦搂着他答道:“曾小姐今天学校考、考试。下午来。”
何宝廷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顾家那个白毛儿近来怎么很安静?”
阿拉坦抱着越长越大的何承凯,觉着有些费力气了:“他去缅、缅甸了。婉婷说、说近来他在缅甸那、那边的公司亏、亏了一笔款子,他做生意从、从来没赔、赔过钱,这回就着、着急了,自、自己跑过去了。”
何宝廷听了,又想起顾理元那张利嘴,倒是松了口气:“走了好,他这人特别多事,我看见他就烦。”
何宝廷在新房子里坐到中午,见一切安好,便起身要走,并且打算把何承凯也带走。何承凯没想到他会变卦,就气的要命,一字一句的质问他:“你不是答应过让我和阿布在一起吗?”
何宝廷看了阿拉坦一眼:“阿布这两天忙着和曾小姐结婚,等他们结完你再过来。”
何承凯梗着脖子不肯听话:“他、他们结婚就结婚嘛,为什么不让我看见啊?”
这几日天气阴霾,何宝廷的手上犯了旧伤,已经拎不动这儿子,所以按捺着没有动武:“不许捣乱,跟我回家!”
何承凯回身抱住阿拉坦的大腿:“我不走!”阿拉坦也伸手护住他,同时向何宝廷讲情:“别让他走、走啦。”
何宝廷见状,知道这一对干父子联合起来,不是自己单枪匹马可以轻易拆散的,又因他对这事不是特别的上心,所以就指着何承凯叮嘱道:“留下是可以,但是人家曾小姐是个姑娘,你可不能再光着屁股乱跑,早晚也不许去王爷和曾小姐的卧室里去!知道了吗?”
何承凯不耐烦的一挥手:“我知道啊!阿布和密斯曾结了婚,以后就在一个被窝里脱光了抱着睡、睡觉。密斯曾是女孩子,不好意思让人看见的!”
何宝廷一挑眉毛:“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金雪生说的。他还说等密斯曾生了小孩子,就不害羞了,还会露出奶奶给人看呢!”
何宝廷弯下腰:“这也是金雪生说的?”
何承凯点点头:“是啊!他还说……”
何宝廷连忙打断:“别说了!”然后皱着眉头转向阿拉坦:“金雪生这个崽子怎么这样……还真是有其父便有其子!”
下午之前,何宝廷乘车回了家。因李世尧不在,所以他也无所事事。在院内草坪上来回走了几圈,他觉出了寂寥。
独自在草坪上盘腿坐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仰起头。
良久之后,他忽然回头望向楼前的长廊。
长廊下空空荡荡,再没有一双安详的灰蓝色眼睛肯注视着自己了。
下午三点多钟时,何宅来了一位女客。
玉鸾。
玉鸾,因为胖,所以瞧着没大见老,依然浓施脂粉的打扮着,只是头脸上那些金首饰卸下去不少,让她瞧着素净了许多。
见了何宝廷,她开门见山的就问:“废物又讨到老婆了?”
何宝廷以为她要闹事儿,心里便提防起来:“是啊!他一个奔四十的人了,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
玉鸾的脸上没笑容,态度也十分平静:“瞧你这模样,我要找也是找废物算账,你怕什么!”
“我怕个屁!可你也不许去找阿拉坦!”
玉鸾挑战似的昂起头:“为什么?”
何宝廷想了想,自己笑了:“也不为什么。不过只要我活着一天,旁人就别想找他的麻烦!”
“哈哟,你们这感情可是够深啊!怎么着?你和废物还有点什么关系不成?”
“你什么意思?——别他妈扯淡!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玉鸾用鼻子重重的呼出气来,眼珠一转盯住了何宝廷:“我告诉你,我大哥的确是想要找废物讨个说法来着,让我给拦住了!不闹了,还闹什么呢?抓破了脸皮也是大家丢人!”
何宝廷看着她:“那你算是白守这些年了!”
玉鸾斜着眼睛望向窗外:“我就是这个命,又摊上了那么个大哥,有什么法子?不过我也没有白守,松凌河让我不痛快,我也饶不了他!吵呗!谁怕谁!”
何宝廷知道松凌河便是她的大哥,也知道玉鸾在娘家,因为改嫁未遂,所以时常大闹,搞得家中鸡犬不宁。
“那你以后怎么办?”
玉鸾低下头,用白胖的手掌抹平了旗袍下摆的一丝皱褶:“怎么办?我阿玛眼看着就不成了,等他老人家归了天,松凌河愿不愿意的都得给我分点财产——他敢不分!姑奶奶我也不打算再嫁了,就这么混着过吧!要是寂寞了,就花俩钱找个人陪陪——你看我干什么?告诉你我没什么害臊的,兴男人玩女人,不兴女人玩男人?我要找啊,肯定找个比你年轻好看的!”
何宝廷笑了一声:“怎么还比到我身上来了?”
玉鸾歪着头凝视了他的眼睛:“何宝廷,告诉你个事儿。我不是说我原来看上过一个人吗?那人就是你!”
何宝廷吃了一惊:“我?”
玉鸾站起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知道就好。好啦,不和你闲扯了,趁着天早,我得去理发店烫头发去。不用你送,蹲在你的窝里孵蛋吧!”
何宝廷出于礼貌的考虑,还是送玉鸾到了大门口。眼看着玉鸾的汽车绝尘而去,他摇摇头,讶异之余只觉得好笑。
第136章 番外——何承礼1
青岛。
何承礼在吃过早饭之后,便独自走进一楼的小客厅内坐下来,拿起面前茶几上的报纸摊开,捡那大标题的新闻浏览起来。
他慢慢的读完了整张报纸,累的头疼眼涩。从茶几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他忽然发现打火机不见了。四处找了一圈,又摸遍了沙发缝隙,依旧是没有。
叼着那根烟站起来,他忽然觉得很心烦。打火机是美国货,不是有钱想买就能买得到的!他如今嗜烟如命,连带着就爱上了那个打火机——平时不是放在裤兜里,就是摆在这张茶几上,今天这是哪儿去了?
“呸”的一声吐掉烟卷,他双手叉腰的站了,皱着眉头长出一口气,随即低下头,瞧了瞧脚上那双表面锃亮的皮鞋。
何太太蹑手蹑脚的走到小客厅门口,顺着门缝瞧见了何承礼的背影,宽肩长腿高高大大的,心中就十分喜欢。抬手将齐耳短发往耳后一掖,她轻轻的推开房门,带着笑意唤了一声:“承礼,发什么呆呢?”
何承礼觅声回头,见何太太穿着一身蓝色翻领列宁服,这服装不但颜色素朴,而且剪裁合身,正好勾勒出她的五短身材,便不由得板起脸,十分冷淡的反问道:“我的打火机呢?”
何太太笑着一背手:“没啦?没了好,让你往死里抽烟!”
何承礼扭头走回沙发前,背对着太太一屁股坐下:“快点拿出来!你藏它干什么?”
何太太走到沙发背后,弯腰伸手搂住了何承礼的脖子,又低下头,用面颊在他头顶缓缓磨蹭:“马政委他媳妇儿说,这烟叶子里面的毒可大了,那人要是抽久了烟,肺都是黑的。你说这可有多吓人?我不能让你再这么抽下去,你的肺子要是黑了,那我可心疼死了!”
何承礼强压厌恶的一挣:“胡说八道!抽烟卷又不是扎吗啡吸白面儿,你管我这个干什么?”
何太太用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当然要管,还要全面的管!”然后嘻嘻一笑:“把你管在我的身边,让你永远陪着我。”
何承礼忍受着他太太的爱抚和情意——忍受了三五分钟,终于忍无可忍的愤然起身:“好了,别闹了!”
何太太知道他这人有个驴脾气,说急就急,所以也不在乎,依旧是笑嘻嘻:“好好好,不闹了不闹了!瞧你这个德行,谁稀罕跟你好似的。哎,我告诉你,今天咱们下午回家,爸爸说想建国了,让咱们回去吃晚饭。”
何承礼心里烦恼的无可言喻,下意识的就弯腰从烟盒中又抽出一根烟,随即大踏步走到窗前,从窗台角落里找到了半盒火柴:“要回你自己回去,我懒得见你那爹娘!”
何太太一听这话,心里也生出了些许不满:“我爹我娘又怎么了?要不是我爹,你能去政协?你能住上这小洋楼?你能吃好穿好还使唤保姆?我看你这人啊,就是思想有问题!”
那半盒火柴受了潮,何承礼连划几根,连个火星都没迸出来。再一次吐掉口中的烟卷,他很烦躁的将火柴盒用力掼在地上,急赤白脸的转向何太太吼道:“放你娘的屁!这破房子是老子当年住剩下的!老子当年带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枪那么多钱,结果现在落到这么个情形!他妈的早知如此,老子不如……”
何太太先以为他是闹小脾气,还没怎么在意;结果后来听他竟然提起往事,而且那话越说越不上道,便吓得像只大鸟儿似的猛然扑上去捂住他的嘴:“我的祖宗,你要疯啊?这么反动的话你也敢说,你不想好了是不是?”
何承礼奋力推开她:“我在我自己家里,还不能自由说话了?”
何太太见他吵的来劲儿了,索性就合身扑抱了他:“行行行,你委屈,你可怜,我和我爹娘都对不起你,没让你当大官,我替他们给你赔不是了还不行?乖啊,咱别吵了,一会儿让张妈听见,万一传出去了,那又是个事儿!你不为我想,还不为了咱的建国?”话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咿呀儿语,紧接着房门一开,那张妈抱着一岁多的何建国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道:“太太,建国吵着要你呢!”
何承礼见这张妈仍旧是没有敲门的习惯,就没等何太太答话,先上前一步指了她的鼻子道:“滚出去!敲门重进!”
张妈一愣:“我——”随即转向何太太:“太太,我这——我这是犯什么大错了?”
何太太也觉着何承礼不讲人情、宛如疯狗,便上前拉着张妈向外走去:“别理他,他心情不好,正和我吵嘴呢。”说着又伸手去捏何建国的脸,口中发出逗弄之声。那何建国白白胖胖,还没有什么模样,但是因为眼睛特别大,而且是个深深的双眼皮,所以众人就皆说他生的像父亲。
何承礼待太太和张妈离去之后,便愁肠百转的大叹了一声。因为不愿去面对岳父,所以他抓起外套披上,独自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