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司令面泛桃花的一歪身坐下了,心中又想:“他那药方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可别把我给药死了!”
哈丹巴特尔这回闭门不出,足在院子里鼓捣了一个礼拜,炮制出了一个乌黑黝亮的大药丸子送给何司令,很坦然的说道:“以酒服下,一个小时后行房。”
何司令接过大药丸子问道:“这里面都搀了什么东西?我不能吃大补的药剂,否则会上火。”
哈丹巴特尔一点头:“是的。这个药的确是很伤身体,吃过一次后,大概总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何司令大惊失色:“啊?那我吃这东西干什么?”
“生孩子!”
“那要是生不出孩子,再把我给——”
哈丹巴特尔一意孤行的摆摆手:“相信我,极卿!接下来,我要出门,去给你找几个女人回来。”
哈丹巴特尔一出门,直过了半个月才回来。
在这半个月内,他为何司令买了三个大姑娘,一汉一满一蒙,按照日本人五族共和的理念,还差一日一回,不过哈丹巴特尔觉着有三个也就够了。这三个大姑娘模样不用说,那都是顶好的;身体上也很健康,怎么看都是个齐整人物。
哈丹巴特尔在何府找了个空院子,将这三个姑娘关进去喂养了两个月,其间又以药物调节了她们的月事时间。待到时光进入了九月,他觉着万事俱备了,便在一种带有神秘感的激动情绪支配下,把三个姑娘洗干净了送进何司令的房中。
当晚,何司令望着桌子上那个已经被敲成了小块的大药丸子,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了一种待宰羔羊的感觉:“哈喇嘛,我真吃这个?”
哈丹巴特尔的身上笼罩了一层巫师的气息,镜片后面的灰蓝眼珠子闪闪发亮,神情却是严肃的:“吃!”
何司令实在是相信哈丹巴特尔,而且也对这药丸的效果感到好奇。捏着鼻子用酒将这些药块送进胃里,他苦的直伸舌头,想要找水漱漱口,却被哈丹巴特尔按住了手:“什么也不要吃,不要喝!”
何司令的这场房事,进行的十分辛苦。
药进了肚子里后,他胯下的那个破玩意儿的确是在一个小时内硬了起来——非常的硬,简直好像铁一样,同时也非常的胀痛,痛的他恨不能找些冰来镇一镇。
爬上床去,他糊里糊涂的就把一个姑娘给开了苞。然而进入到姑娘的体内后,他没有感到久违的快感;反而是对方体内的火热温度使他的痛楚又上了一个台阶。他闭着眼睛,一边动作一边咬牙切齿的骂哈喇嘛,心想这次要是生不出孩子来,我就阉了你这条异想天开的秃驴!
他几乎是折腾了一夜,泄了许多次,可是那东西依旧是硬帮帮。后来直到天明时分,他已经泄无可泄,下身才算是软化了。
趴在一个姑娘的身上,他晕死似的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之时,他整个人都迟钝掉了。望着坐在床边的阿拉坦,他怔怔的只是发呆。
阿拉坦见他睡醒了,就俯下身抱住了他。
何司令任他抱着,直过了二十多分钟,他才把前事想了起来。
此时阿拉坦开了口:“哈喇嘛太、太能胡闹了!以后别吃、吃他的药、药!他这是拿你玩、玩呢!要是吃出事情来,怎、怎么办?”
何司令在阿拉坦的压迫下动了动,觉着浑身都疼,脑子里也是天旋地转的,几乎就是生了大病的光景。
“王爷……”他气息奄奄的开了口。
阿拉坦立刻抬头望了他。
“我这回要是死了,你得给我报仇。”
阿拉坦用力一点头,表情坚毅的答道:“你放……啊放心!我给你报、报仇!”
第88章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何司令终于是没有被哈丹巴特尔药死。休养到了腊月,他算是彻底的恢复了元气。
满洲姑娘怀了身孕,余下的那两个没了用的,何司令觉着把她们放出去不合适,留在家里也不合适,思来想去的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就给“处理”掉了。
满洲姑娘母以子贵,在何府好吃好喝好伺候的养了十个月。第二年的五月末,她生下了一个很白胖的男孩子。孩子落地后就被奶妈子抱走了,而满洲姑娘的使命到此结束,和那两位先走一步的同伴一样,连月子还没来得及做,就被无声无息的抬出去也“处理”掉了。
何司令要的只是孩子。至于孩子的娘,留下来就得给名分;以后同自己这有名无实的丈夫过的久了,兴许还要生出是非来——这让他想起来就觉着麻烦!
这孩子取名叫做何承凯,没有乳名。一个月后何司令在家中摆了很大场面的满月酒,连德王和宇佐美等人都送来了礼物。望着这个呀呀乱叫的小婴儿,何司令感到志满得意,恨不能搂着哈丹巴特尔亲两口。
何司令为了这个孩子,几乎丢了半条命,半个多月内连撒尿都费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何承凯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他有了三长两短,那何司令也不可能再有力量去造一个新人了。也正是因此,阖家上下都恨不能搭板子将这小少爷供起来,连个风吹日晒都不肯让他经历。
小孩子长的是最快的,转眼间这何承凯满了周岁,已然会坐会爬;见了何司令,也知道伸着小手又喊又笑。可在另一方面,这何司令望着自己这亲生的儿子,不知怎的却打不起精神来,丝毫没有那种对待心头肉一般的疼爱;好像他先前那种热衷于做爸爸的兴致全然不见了一般。
这天晚上,阿拉坦和哈丹巴特尔在何司令的院子里玩纸牌。何司令在卧室外间的屋子里安放了一张不伦不类的烟榻,三人围坐在上面,倒很有点亲密无间的温馨意味。又因为何司令畏寒,所以虽是刚刚入秋不久,可房内已经升起了火炉,满室都是暖意融融。
何司令懒洋洋的倚着一个靠枕,一边将一只脚伸进阿拉坦的袍襟下面取暖,一边扔出了一张纸牌;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要是有个丫头就好了,我喜欢丫头。”
哈丹巴特尔不假思索的答道:“我没有专生女儿的方子。”
阿拉坦扫了哈丹巴特尔一眼:“别、别生了!再生……就就死了!”
何司令在袍子底下蹬了他一脚:“你才死了呢!”
阿拉坦不敢同何司令顶嘴,所以就没吱声。
何司令又说道:“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必须得是自己的种。女儿就无所谓了,横竖以后都是别人家的!”
哈丹巴特尔缓缓的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何司令飞快的摇头:“不容易啊,天下哪里还有第二个楚楚呢?”
哈丹巴特尔玩了一会儿,就因疲倦而离去了。阿拉坦收拾起了纸牌,然后身子一歪躺在了何司令旁边。
“我睡在这、这儿吧!”他拍着身下的烟榻:“这儿挺暖和的。”
何司令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给我守夜?那真成奴才了!”
阿拉坦似乎是很享受他的抚摸,伸手抱住了他的一条腿:“你真、真要再养、养个丫头吗?”
何司令随口答道:“没有。”
阿拉坦告诉他:“别养了,麻、麻烦!”
何司令也躺了下去,此时房内灯光昏暗,空气也是温暖而憋闷的。何司令侧身望着阿拉坦,忽然觉着此时此地的这个场景,很适合来两口大烟。
他回身向门外招呼了一声,果然过不一会儿听差就送来了烟具同一盒子烟膏。何司令没让人帮忙,自己用签子挑了膏子放在灯上烧,因为动作不熟练,所以烧的淋淋沥沥的,出来的烟泡儿也不松不匀。阿拉坦自告奋勇的坐起来,接过签子为他代劳。
何司令一口气吸了六个烟泡儿,就觉着晕晕乎乎的舒服,趴在榻上似睡非睡的闭了眼睛。而阿拉坦将烟盘子挪开了,没有什么话好说,躺也躺不住,就轻轻的叹了口气。
“没意思!”何司令忽然开了口,声音软绵绵的。
阿拉坦正在发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给吓了一跳:“啊?”
“没意思。来张家口也有四五年了,没干什么,也干不了什么!蹉跎时光,无所事事。唉!”
阿拉坦想自己这辈子也没干什么,可是自从离婚之后,活的还是挺高兴的。就是讨厌何司令一会儿娶媳妇一会儿生孩子的——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不好吗?
他现在是只有何司令这么一个朋友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其实跟亲人也差不多。他觉着何司令这人才貌双全,心地善良,而且非常的有本事,竟然连玉鸾也不怕,简直就是他人生的靠山和目标。又因为他被玉鸾吓破了胆子,此生再不愿娶妻,所以希望何司令也永远的打光棍,两个人还是个伴儿!要是何司令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了,那他怎么办?甭说作伴,就连住下去都不能够了!
“我真是个废物!”阿拉坦对自己说:“我离不开他,我一个人没法儿过日子。”
何司令在烟榻上睡了一觉,半夜时被冻醒了,见阿拉坦也蜷在一边打呼噜,就连推几把叫醒了他:“别睡了,小心冻着!”
阿拉坦糊里糊涂的爬起来,跟着何司令一起回卧室上了床,躺下便立刻又睡着了。
阿拉坦这人基本上就是又馋又懒。一觉睡下去,直到日上三竿时才睁了眼。那时候何司令早起床出门去了,只留给他一个大枕头作伴。阿拉坦搂住那个枕头嗅了嗅,觉着上面全是何司令的味道,而且非常的蓬松柔软,抱起来感觉很好,就闭上眼睛又打了个为期两小时的盹儿。
在警备队的指挥部里,何司令找到了小仓原。
“不是说拨给我们军饷吗?”他揪着小仓原的手臂质问道:“怎么昨天运来了一堆烟土?”
小仓原同他相处久矣,早让他给磨的没了脾气:“何司令官,烟土就是军饷了。”
“哈哟!”何司令的个子比他高着一大截,所以可以轻松的抓住他:“让我的兵扛着烟土板子去打游击队?见人就砸他一板子,是不是?”
小仓原低头,一根一根的去掰开他的手指头:“那是很好的土,刚从热河运过来的。土就是钱嘛!”
何司令打开他的手:“胡说八道!那我用烟土跟你们驻蒙军换五千步枪,你愿不愿意呀?”
小仓原苦笑着答道:“哎呀……你是——那个怎么说的来着?得了便宜卖乖嘛!真要是给了你五千步枪,你又该闹了!”
何司令一瞪眼睛:“你还有脸提?你们华北兵工厂造的枪炸伤了我两个兵!一打就炸枪筒,一打就炸枪筒,怎么兵工厂还能偷工减料呢?”
“我不是把那批枪全给退回去了么!”
“我不管!我没有工夫去卖烟土换黄金购军火!那烟土你收回一半,给我五十万发子弹!否则我不下令,看你们谁能指挥得动警备队?”
小仓原被何司令晃的浑身乱颤:“何司令官……有话好说,不要激动,请镇静……你的要求我可以考虑,可以考虑……”
何司令听他说了这话,才放了手,转而笑嘻嘻的一扯他的胳膊:“走!咱们去日蒙俱乐部!”
“干什么?”
何司令又瞪了眼睛:“吃饭!”
小仓原觉着何司令是个刺儿头,可是他并不讨厌这个刺儿头。何司令诚然是脾气暴躁,可是接触久了,就发现他这人其实不坏,真不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不过还是惹不得!
小仓原的想法正中了何司令的下怀。他现在依旧是看不清世界的大形势,只好中日蒙三方都一起敷衍着,全不得罪。当然,这个不得罪也是有限度的,要是旁人敢因此而对他蹬鼻子上脸,那他就不能继续客气了。装模作样本是他的老专业,十八岁起就开始学习的,如今再捡起来,也毫不为难,立刻就能运用的炉火纯青;又因为他年纪长了几岁,性子比年轻时也圆滑了一些,不再那样霹雳火爆,所以在旁人心中,倒一致认为他是渐渐的和蔼可亲起来了。
和蔼可亲的何司令请小仓原吃了顿很丰盛的晚餐,然后又带他回了家,向他展示自己的儿子。小仓原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可惜家眷都在日本,难得通一次信,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了。
何承凯的模样同何司令幼时十分相像,活脱脱的一个瓷娃娃。穿着一身花红柳绿的小夹袍子,头发是生下来就没有剪过,蒙古孩子似的打了小辫子垂在脑后。小仓原很喜欢他,见了面就忍不住要抱着逗个不停。何司令在一边冷眼旁观着,也知道自己这孩子体面,而且来之不易;不过要是再有个女孩子就更好了!
何司令总抱怨何承凯没个姐姐妹妹。殊不知若是何承凯真有了姐妹,他也未必会真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喜爱她。他爱何楚楚,那是因为何楚楚是个小人精,一直在很乖巧的讨好他;而刚下生的小崽子懂得什么?要是刚出娘胎的小崽子就晓得给他拍马屁,那真是妖孽降世了!
小仓原在何家逗了许久的孩子,后来见天色太晚了,迫不得已只好告辞离去。
何司令待他走后,也走到何承凯面前,低头笑道:“承凯,叫爸爸!”
何承凯打了个大哈欠。
何司令立刻直起腰,心道这可真没意思,又想:“这孩子如今是人见人夸,不知道李世尧看到了,会做出什么样的评语!他大概也会喜欢的!只是……我和女人生了个孩子,他应该不会挑理吧!”
何司令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一时间倒有些心虚起来。摇了摇头,他迈步回房睡觉去了。
时光就在何司令同小仓原的交涉中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转眼间到了元旦,何司令没有交出一半烟土,小仓原也没有给他弄来五十万发子弹。
外界的一切消息都是被封锁了的,小佛爷依稀听说了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惨败的消息,然而听说就是听说了,也不能因此而采取什么行动。
张家口平静的有如一潭死水。何司令许久没有打过仗,部下的兵们得不到军饷,就又自力更生的重操马贼旧业,把驻营的周遭村县给祸害惨了。
在一片哭天抢地和歌舞升平中,一九四五年的新年到来了。
第89章 一九四五年
何司令,觉着有点要不好了。
要说具体是怎么个不好,那他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瞧着宇佐美大将的状态不对劲。
宇佐美的面貌看起来是严肃中带着点愁苦——不是一天两天的愁苦,是泰山压顶般的、长久的断肠之愁。
他和小佛爷在一起,嘁嘁喳喳的商议了许久,得出结论是日本军队大概是落了下风,眼看着要完蛋。这两个人不怕日本完蛋,问题是:何时完蛋?
而且日本军队胜利太久了,想到他们会完蛋,心理就觉着有些奇异,仿佛是天方夜谭。
张家口的消息实在是封锁的太彻底了。苏联对日宣战,无人知道;美国对日本投了原子弹,依旧无人知道。何司令只晓得何承凯在这八月天里热的生了痱子,而自家上下因为这几粒痱子惊恐的天翻地覆,恨不能用爽身粉把那孩子埋起来。
八月十三日这天,中午之时下了场大雷雨。
雨后何司令坐在大客厅内,很悠闲的逗着何承凯玩儿。何承凯两岁多了,依旧留着辫子,一只耳朵上还带了个镶钻石的小金耳环,瞧着男不男女不女的,为的是好养活。在何家他算是一个祖宗式的人物了,家里恨不能供着他吃金屙银,然而他是白而不胖,并没有因为养尊处优而健壮起来。
扶着何司令的膝盖,他站在沙发前,咿咿唔唔的长篇大论说了一套话。何司令一句也没听明白,低下头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什么?你要什么?”
何承凯不耐烦了,冲着何司令的耳朵就咬了一口。何司令被吓了一跳,抬头对着他瞪眼睛:“怎么咬人?”
何承凯也瞪眼睛,且用小拳头捶打他父亲的大腿。
何司令觉着这孩子是完全的被惯坏了,有心管教管教他,可是又怕管出了事情,伤到这独一无二的儿子。脑筋转了几个来回,他还是忍下了这一口气,命人将何承凯领走了。
然后,他派人叫来了阿拉坦。
“全是你!把那孩子惯成驴了!”他开始对着阿拉坦开火。
阿拉坦一点儿也不在乎,只在一旁坐下了,拉着何司令的手看指肚上有几个斗。
“该揍就得揍!不揍他以后就得造反了!逆子我可不要!”他气哼哼的把手抽出来:“看什么看?没有斗!”
阿拉坦很惊奇:“没、没有哇?一、一个都没有?”
“没有!”
“我有、有两个。”
何司令听了这话,就觉着自己像那快要爆发的火山似的,张嘴就能吐出一口岩浆来。
他不敢打那瓷娃娃似的儿子,不过现在很有心将阿拉坦痛殴一顿!
幸而此刻听差小步跑进来:“回事!小佛爷来了!”
小佛爷身上穿着一件长坎肩似的黄袍子,光着两条手臂。进了客厅之中,他伸出双手拍了拍何司令的肩膀:“极卿,我来找你帮忙啊!”
何司令赶忙请他坐下了:“你说吧,我是无不尽力的!”
小佛爷红光满面,不知是兴奋还是太热:“不是麻烦事情,你借我两辆卡车就成!我要往大宝庙运点东西!”说完他凑过去同何司令耳语道:“没弄到车皮!”
何司令心中一动:“那没问题。一会儿我就给营里打电话,汽车很快就能到。”
小佛爷看了他一眼,又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声音极低的说道:“我还是担心。庙里总安全一些,哪国打仗也打不到庙里去。”
何司令轻声道:“不至于这样快吧?”
小佛爷答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安。极卿,你要留神风声,早做打算啊!”
小佛爷在何家坐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去。
小佛爷的不安传染给了何司令。何司令同小佛爷相识这么久了,没觉着这活佛有什么神通,不过活佛都感到如此不安,多少还是有点缘由吧!
何司令紧张起来了。
第二天上午,何司令忽然接到通知,去参加了蒙政府的主席和部长会议。主持会议的宇佐美大将,表示要将警察改编为蒙古军,以应对紧急情况。
这是蒙古军总司令黄为玉的事情,同何司令是没有关系的。然而何司令一言不发的坐在下首,越听越觉着不对劲儿——紧急情况?什么是紧急情况?什么样的紧急情况,要将警察也编进军队里去?况且日本人是最要控制蒙古军权的,如今怎么肯将蒙古军大大扩充之后再完全交给黄为玉呢?
何司令的头上见了汗。
散会之后,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和王公政要们寒暄告辞,独自出门便急急忙忙的回了家。而他刚一到家,小佛爷那边就来了电话。
在电话里,小佛爷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惊惶:“极卿,我马上要随车回大宝庙!一定是有事情了,于副主席昨晚跑了!你也准备准备吧!”
何司令刚要说话,然而电话听筒内传来了嘶啦嘶啦的杂音,待到杂音过去后,小佛爷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扔下听筒,何司令摘下帽子扔到沙发上,又单手解开了军装领扣。呆呆的站立了片刻,他忽然拔腿跑出客厅,直奔哈丹巴特尔的院子。
傍晚时分,三辆卡车开入何府大门。大门随即紧闭了,外界再也窥不见里面的情形。
何家上下,从听差到副官再到何司令,一起挽起袖子收拾府中财物。何司令来张家口近五年了,仗没打过几场,钱财上可是狠搂了一大笔。好东西太多了,何司令命人只捡那值钱的贵重器物来装,然而大小箱笼还是很快就堆满了三辆大卡车。等到去装后院仓库中的烟土之时,人手实在是不够用了,连厨房里的大师傅也不得不跑过来帮忙。
烟土还是日本人送过来给他做军饷的,一共是八万两,全是烟土板子。卡车上没地方了,副官们就想法子将烟土贴了边,见缝插针的往里放,然而到了最后,还是剩下四万多两上不了车。何司令站在车下,见那烟土板子倒罢了,可是其余箱笼高高的堆在卡车后斗中,一旦开到路上,必将十分醒目,就命人抬了几十麻袋米面过来,预备放在车上遮盖一下。哪晓得何家粮食太充裕,那一麻袋大米都是一百五六十斤的,而何司令身边的卫士们这些年生活优裕,都成了少爷的身子,几人合力抬麻袋还成,往车上运就没了力气。何司令又急又气,回头找人时,见身边只有几个老妈子,便一横心自己走上去要扛麻袋。卫士们一看何司令亲自动手,吓的魂飞魄散,赶忙冲过来七手八脚的将麻袋夺下来,然后多方合作拼了死力,总算将那堆大米搬上了卡车。
何司令累的一身是汗,几乎有点头晕目眩的意思。可是眼看着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哈丹巴特尔又跑去车站联系车皮去了,一时半会的不能回来,只好硬撑。望着汽车顶上的那些米袋子,他灵机一动,让人打开米袋倒出部分大米,然后将堆在地下不能上车的烟土板子尽量的塞到了里面去。
何司令是从下午一点多钟时开始命人收拾东西的,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钟,才勉勉强强的将家中最贵重的细软大部装上了车。这时天已经黑了,何司令将阿拉坦叫了过来,告诉他道:“你跟着卡车,带着承凯先往北平去!到北平后你就住在我什锦花园的那处房子里,我过两天也就到了!“阿拉坦这辈子没经过什么大变故,今天早上还天下太平着呢,结果何司令出去开了个会后,家里就忽然成了个要大逃难的光景,就十分惶然,结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何司令命人开来了自己常坐的那辆林肯轿车,也没有心思同他多解释,打开车门后就将他向里一推,那奶妈子见状,不等何司令催促,也赶忙抱着何承凯跟着上车了。
阿拉坦糊里糊涂的坐在车里,见前方卡车已经发动,何府大门也缓缓打开了,便打开车窗向何司令伸出一只手,带着哭腔喊道:“何……何……”
何司令走过去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别跟我儿子说话,你要是把他给教结巴了,我饶不了你!”说到这里他放开阿拉坦后退了一步:“王爷,这几天,我的儿子就托付给你了!”
阿拉坦还伸着手,夜色中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来:“你……我……”
此时轿车也跟着打头的卡车开动了。阿王府的几名家奴在哈斯额尔敦的带领下,撩着袍子和押车的卫士们跳上了卡车后斗。
何司令站在院内,眼睁睁的望着这四辆汽车陆续开出自家大门。院内到处都是大米,脚下雪白柔软的,仿佛是八月天降了大雪!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
何司令在这天的早上接到了日本驻蒙军军部打来的电话,要他即刻去军部参加会议。
何司令放下电话后便乘车出门直奔军部。走进宇佐美的会客室时,他看见了早来的德王和黄为玉,以及几名身居要职的蒙古王公。何司令同黄为玉交情很浅,和德王的感情也一般,与王公们的关系倒是很不错。他刚和王公们挤着坐在一起了,宇佐美便走了进来。
宇佐美的神情很阴沉,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天皇昨晚下诏,无条件投降了!”
室内众人立时都现出了惊恐愕然的表情,仿佛集体被雷劈了一样。
宇佐美没抬眼皮,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愿意跟上我们前往日本,我们可以保护你们!”
黄为玉听了,当场就问道:“你们保护我们,谁来保护你们呢?”
宇佐美仿佛是被问住了。沉默片刻,他转移话题又开了口:“三上师团已经撤到了张家口北面布防,掩护机关和侨民们撤退。我们投降美国和蒋介石,决不投降苏联和八路军。现在张家口四面都是八路军,无论是苏联军队,还是外蒙军队,还是八路军,全不允许进入张家口,如果他们要强行接收张家口,我们就抵抗。等我们撤走后,希望你们也要将张家口交给国民党,不要交给苏联人和八路军。”说到这里他将黄为玉单独叫出,走前宣布了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