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戴黎民无声无息的站到了唐安琪身边。
孙宝山正在说笑,忽然见到戴黎民,脸上登时露出了见鬼神情,拔枪便是瞄准了对方。
戴黎民下意识的也要摸枪,可是手指略略一动,他强行停止了动作。
唐安琪就在身边,他倒要看看唐安琪会是如何作为!
果然,唐安琪迈步走上前去,一把压下了孙宝山的枪:“你别胡闹!狸子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你舞刀弄枪的干什么?”
孙宝山不明就里,几乎有些慌乱:“你——你和他又好上啦?师爷知道吗?”
这时,戴黎民忽然大踏步走过来,一脚就把孙宝山蹬了个倒仰。孙宝山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而戴黎民不给他反击机会,揪住衣领又把他薅了起来!
“老二!”他直瞪了孙宝山的眼睛:“你他妈的没长人心!”
孙宝山不敢和他对视,垂下眼帘挣了一下:“这话你对师爷说去!我不欠你什么!”
戴黎民冷笑一声:“既然你不欠我什么,那就抬头看着我!”
孙宝山回想起了当年自己趴在长安县的城楼上,架着机枪向下扫射的情景——其实从理智上,他也知道自己是心狠了,可当时杀红了眼,他管不住自己的手脚。
戴黎民盯着孙宝山看了片刻,末了慢慢松开了手。
“放心,我不找你的麻烦。”他低声说道:“你是个糊涂人,就像我当初一样糊涂。我现在都明白过来了,你还是那样糊涂。
孙宝山还是不肯抬头。唐安琪看了他这怂样,却也不厌烦,反是觉得有点心疼,好像自家兄弟受了欺负。
“算啦,算啦。”他伸手去推戴黎民,想要劝解两句,哪知道未等他把话说出口,墙头上忽然黑影一晃,“咕咚”一声掉下个人。
这回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而那不速之客一翻身站起来,正和唐安琪打了个照面。唐安琪一眼看清,连忙走上前去,惊讶唤道:“陆兄?”
原来这人不是旁人,乃是唐安琪的好朋友陆雪征。陆雪征面不改色的扫视前方众人,然后也不开口,直接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这一声似乎带有魔力,因为院内的人愕然站立,竟是当真都一起沉默了。
如此直过了两三分钟,陆雪征才又对唐安琪招了招手。唐安琪走了过去,见神见鬼的压低声音:“陆兄,怎么了?”
陆雪征对着唐安琪耳语一番,旁人只听嘁嘁喳喳。及至陆雪征说完了,唐安琪连连点头,口中问道:“要不要找架梯子?”
陆雪征一摆手,随即又是好一顿嘀嘀咕咕。末了这两人并肩穿过房屋,向宅子后方走去。
唐安琪知道陆雪征的身份,所以在陆雪征离去之前,特地说道:“陆兄,你要是在外面遇了危险,就尽管住到我这里来。我这里毕竟是有卫兵把守,总比其它地方安全。”
陆雪征笑了一下:“不怕我给你带来麻烦?”
唐安琪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别说那话——真不用梯子?”
陆雪征后退两步,然后纵身一跃扒向唐宅后墙。唐安琪仰头看着,就见陆雪征飞檐走壁,一瞬间就翻出墙外没了影子。
若有所思的转身走回前院,孙宝山和戴黎民果然一起发出疑问。唐安琪不肯回答,反而是对这二人问道:“你们还打不打了?要是打,那就出去打;要是不打,那就开晚饭。”
然后他又瞟了孙宝山身后的那几名卫士——都是虞师爷的人。虞师爷要是知道自己和戴黎民有关系,那还了得?
孙宝山无心吃饭,想要掉头便走,可是唐安琪怕他回去向虞师爷嚼舌头,所以死活不放。孙宝山猜出他的心思,当着戴黎民的面做出保证:“你放心,我不告诉师爷。”
唐安琪拉扯着他的袖子:“你不说,保不准别人也不说!”
孙宝山含义不明的“哼”了一声,紧接着甩开唐安琪的手,转身还是走了。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安琪,你放心。”
然后他又对着戴黎民一拱手:“多谢大哥不杀之恩。”
孙宝山带着卫士乘车离去,赶夜路返回长安县。夜路难走,可他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却也不困。
如此到了午夜时分,眼看快到长安县城了,他忽然命令汽车夫停车,然后自己推开车门:“下来,都下来!”
随行卫士莫名其妙的下了汽车,眼见孙宝山扯开裤子哗哗撒尿,便站在一旁,各自呼吸空气振奋精神。
孙宝山痛痛快快的尿了一场。仔仔细细的系好腰带,他顺手拔出手枪。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来,他忽然抬手连开三枪,把三名卫士当场击毙。
从汽车里拎出一小桶汽油,他懒洋洋的走过去,先是对着地上三具尸体又补了枪,然后浇了汽油。一根火柴扔上去,火苗“呼”的就窜起来了。
孙宝山把油桶一扔,随即自己坐上驾驶座位,发动汽车继续向前。

第58章 人大心大

唐安琪受了孙宝山的惊吓,很怕哪天虞师爷也会踢开大门闯将进来。于是带着最亲近的小毛子,他搬到戴宅去住了。
他没觉得自己有多爱戴黎民——他知道自己最爱的应该是虞师爷,可戴黎民对他太好了,他好像住在了云彩上,每天飘飘浮浮晕晕乎乎,总像是带了酒意。
他带着戴黎民每天出去玩乐,把自己的所有朋友都介绍给戴黎民。戴黎民起初还是不知所措,可是渐渐的活泛起来,别人谈笑风生,他也能跟着插几句话,那话说得还都挺得体。
唐安琪看出了他的紧张与局促,所以让他学习自己。戴黎民虚心领教了,结果发现唐安琪居然能把废话说得那样欢天喜地、滔滔不绝。
和盛国纲等人一起来到某位人物的公馆里,戴黎民冷眼旁观,就见唐安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垂着眼帘专心致志点燃雪茄,一边微笑着附和旁人的欢声笑语。黑色雪茄比唐安琪的手指更粗,戴黎民看着唐安琪用白皙手指转动雪茄燎烤尾端,忽然心中一动。
唐安琪无知无觉的拿起雪茄,对着尾端轻轻吹了一口气。这里没有点燃雪茄的长杆火柴,而他的打火机因为燃烧时间太长,已经发烫。戴黎民摸出自己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摁出火苗。唐安琪略微瞥了一眼,见那打火机上面雕着一只鹿头,还是自己送给他的那只。
好不容易完全点燃了雪茄,唐安琪自己吸了两口,然后把它递给了戴黎民。戴黎民接过雪茄,不动声色的凑到唐安琪耳边,小声问道:“这是什么烟?我没抽过?”
唐安琪满面微笑的拍拍他的大腿,也低声答道:“吸一口,在嘴里打个转儿就呼出去,别当烟卷儿那么抽。”
戴黎民没敢再问,很不自然的吸了一口雪茄。
这些人胡闹到了一定程度,就从外面叫了条子回来。嘻嘻哈哈的吃过晚宴,众人醉醺醺的,越发玩的不成体统。主人翁派出十几辆汽车从外面拉回妓女助兴,公馆里面乌烟瘴气。戴黎民见了这个情景,便把唐安琪拉到一旁说道:“咱们走吧!”
唐安琪笑问:“你不留下入个洞房?今天到场的黄花大姑娘可是不少。”
戴黎民握住了他的手:“要入洞房,咱们回家入去!咱俩才是小两口,和那些人搅在一起干什么?”
唐安琪沾沾自喜的笑道:“狸子,你吃醋了?”
戴黎民微微俯身,把嘴唇凑到了唐安琪耳边:“别让我看见你跟婊子们打情骂俏,你是我的。”
唐安琪红着脸一笑,觉得戴黎民这话很动人。虽然他不属于戴黎民——他连虞师爷的话都不肯听,又怎么会顺从戴黎民?不过不管怎么样,这话听着真的是别有一番味道,很有个意思在里面。
两人当真趁乱溜走,回到家中直奔床上。一番手忙脚乱的亲热过后,戴黎民气喘吁吁的捉住唐安琪的手,强行塞进了自己的裤子里面。
唐安琪摸到了他的东西,粗大火热的几乎攥不住,硬邦邦的在他手中一跳一跳,像是亟不可待的快要成精。这回不等戴黎民开口乞求,他自动的就为对方上下撸动起来。眼看着戴黎民紧蹙眉头十分快活,他也跟着兴奋起来,潮红着一张脸哼哼呀呀。及至撩拨到了一定的程度,戴黎民忽然跪起身来彻底退下裤子,挺着家伙面对了唐安琪。
白浊液体激射出去,其中一股子直打到了唐安琪的脸上。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是被弄脏了,但是心里痒酥酥的,并不恼怒。下身忽然一凉,是裤子被扒了下去。他睁开眼睛想要催促戴黎民快点,可是向上一看,却是正与对方目光相对了。
他不明所以的喘息着,就见戴黎民死死盯着自己,眼睛亮得吓人。忽然觉出脸蛋上有一道黏湿冰凉,他想要抬手去擦,却立刻被戴黎民出言拦住。
戴黎民一边这样看着他,一边伸手下去揉搓他。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他慢慢的收回目光向后退去,唐安琪迷乱的睁大眼睛,就见他在自己腿间埋下了头。
忽然活鱼似的猛一挺身,唐安琪发出了一声欣喜的惊叫。
午夜时分,唐安琪和戴黎民快活够了,一起去洗澡更衣。
回到床上,戴黎民还要缠着唐安琪亲嘴。唐安琪想要睡觉,可是戴黎民笑道:“我这舌头今晚可是够累得慌,你多少安慰安慰它,别用完了就不管啊!”
因为戴黎民这回一直没有碰他的屁股,所以唐安琪情绪很好。如此啧啧有声的又亲了一阵,两人终于分了开,一起钻进被窝。
戴黎民的额头上带着汗,打湿了短而碎的头发。侧身捧住唐安琪的脸,他笑着低声说道:“早知道咱们能有今天,当初就不像冤家似的打来打去了。”
唐安琪那一张脸也是白里透红的,鼻梁上不知何时生出一粒浅浅的雀斑。他是大眼睛,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嘴角翘起来,仿佛满心都是笑意,由里向外的发散。戴黎民这些天见了许多体面人,说了许多场面话,可是只在唐安琪的脸上见过这样纯粹的笑容。
他知道唐安琪天生就是这个相貌,皮笑肉不笑时也是这个德行,然而不管怎样,他觉得自己真是离不得对方了。他很想把唐安琪笼络在身边哄着供着,不管唐安琪本人值不值得他这样耗费心血,反正他自己愿意。
他自己愿意,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哪怕是犯贱呢,他自己愿意么!
唐安琪非要抱着戴黎民睡觉,戴黎民拗不过他,只好向下蜷缩着拱到他的胸前。唐安琪心满意足的闭了眼睛,朦胧中却是回到了少年时节,拎着书包一个人沿着大街往回走。校长刚刚和他谈了话,要他回家反省去。
他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嚼着口香糖慢慢走。后来不知怎的到了家中,唐大卫站在他的面前,低下头很凄惨的哭泣。
他迷迷糊糊的,以为父亲是在为自己的顽劣而伤心。可是唐大卫哭着哭着抬起头,却是变成了虞师爷。
他愣了一下,然后感觉这样也很合理,因为虞师爷时常就像他的父亲。他理直气壮的问道:“师爷,我爸爸呢?”
虞师爷不说话,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转身就走。他急了,以为自己又是犯错惹恼了对方,连忙迈步跟上去要说好话。哪知糊里糊涂的走了几步,他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地势起伏的绿野之中,而玛丽苏和唐大卫一起坐在一处小土丘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脏衣裳,捂着脸又是在哭。他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以为父母是受了欺负,登时气得拔脚跑去,想要问个究竟。然而未等他跑出几步,忽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震得他魂飞魄散,大叫一声猛然醒来。
戴黎民受了惊动,也一个冷战睁开了眼睛。抬手摸了摸唐安琪的脸蛋头发,他蹭了一手冷汗。
“怎么了?”他在黑暗中关切的问道:“做噩梦了?”
唐安琪呼呼的喘气,一颗心在腔子里乱跳:“狸子,我梦见爸爸妈妈在哭。”
戴黎民一听这话,登时竖了一身寒毛。脸色瞬间变了一变,他没有立刻打开电灯,而是搂住唐安琪柔声抚慰:“自己爹娘有什么好怕的?没事没事,清醒就好了。”
唐安琪汗津津的紧贴了戴黎民,沉默片刻后,他迟疑着低声开了口:“这样的梦,我这些年都做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他们在捂着脸哭。梦里我不怕,可是醒后就怕的不得了。爸爸妈妈活着的时候不是那样的,他们有话一定会对我说,不会捂着脸不理我。”
戴黎民此刻觉得自己面色足够平静了,这才欠身一拍墙上开关,打开电灯。
光明一来,屋内气氛就祥和了。戴黎民抓起枕巾为唐安琪擦了擦额角汗水,然后扶他坐起来,陪着笑脸说道:“梦就梦了,醒来可别再想它。你把日子过好了,你爹娘在天有灵,只会高兴,哪里能哭?”
然后他伸腿下床,翻出一副纸牌回来:“不睡了,我陪你玩一会儿。”
唐安琪手里拿着纸牌,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却是又想起了虞师爷。这次出来的可是长远,也没人催他回去。难道师爷真的不要自己,另找旅长了?
唐安琪忽然紧张起来——他平时可是很少梦见虞师爷的,或许是虞师爷本人出了事情?
天亮之后,唐安琪不顾戴黎民的阻拦,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要回长安县。小毛子在戴宅住了许久,养的好吃懒做,这时打起精神准备追随旅座,然而唐安琪又不要他——他怕小毛子回到长安县后,会被虞师爷派人宰掉。
唐安琪轻手利脚的上了火车,大半天之后就抵达了长安县。坐上一辆黄包车直奔清园,他进门一问,就得知虞师爷生病了。
虞师爷病的高烧不退,满嘴火泡,鼻孔里呼出的气息宛如两股热浪。唐安琪无可奈何的站在床边,心想自己每次离家出走,师爷必定要闹一场病,这可真够人受的了!
虞师爷躺在床上,自己也纳闷,不明白为什么只要唐安琪一离了身边,自己就火烧火燎的浑身难受。末了他想大概唐安琪就是自己的福将,他是不能放这个臭小子远走高飞的。
虞师爷病了一个多月才慢慢痊愈,从此不许唐安琪乱走。唐安琪满心惦记着戴黎民,终日神魂不定的想要往天津跑。后来还是辗转得知戴黎民已经返回了万福县,他那心火才略略熄灭了些许。
他想戴黎民,戴黎民也想他。可惜唐旅戴旅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两位旅长宛如牛郎织女一般分居银河两边,连写封书信都怕落嫌疑。
时光易逝,转眼间天气热了又凉,凉了又冷。一年的光阴过了去,唐安琪和戴黎民挖空心思,竟也只得了一次见面的机会。过年的时候,虞师爷看出唐安琪心不在焉的总发呆,便沉着脸问道:“你在想什么?”
唐安琪怀着鬼胎,当然不说实话:“我没想什么呀!”
虞师爷并没有证据,可清楚的感觉唐安琪对自己是“移情”了,便心中暗恨,但又无计可施——安琪长大了,人大心大,他能如何?

第59章 怀柔政策

唐安琪闲来无事,中午脱得浑身就剩一丝半缕,躺在床上睡大觉。虞师爷想要和他说两句话,结果推门进来,迎面就见他“玉体横陈”,睡的正酣。
虞师爷走到床前,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那睡颜。唐安琪歪着脑袋仰着脸,两只手向上扬起来搭在枕边,是无条件投降的姿态。一件睡衣横搭在肚皮上,大概起着肚兜的作用。再往下看去,裤衩倒是穿了,可惜宽松到了一定的程度,已经无法蔽体。传宗接代的那套东西尽数从一侧探出头来,正是毛茸茸粉嘟嘟。
虞师爷审视片刻,末了感觉他这模样很可爱,便拉了一把椅子在窗前坐下,随手翻出一本杂志浏览消遣。屋中依稀可闻唐安琪的呼吸声音,轻而悠长。虞师爷觉得这样也很好——他向来讨厌旁人打鼾。
虞太太胖,夜里就爱呼噜几声,他忍受着不说。
初夏的微风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拂去了虞师爷身上的一丝烦躁。他扭头看了看床上的唐安琪,随即把目光又移回了手中书上。
“美好。”他想。
唐安琪睡到下午,醒来后就揉着眼睛下床喝水。虞师爷伸手一拍他的屁股:“从哪儿弄来的大裤衩?换了!”
唐安琪睡眼朦胧的没说什么,一弯腰就把大裤衩脱了下去。这回精赤条条的走去打开靠墙衣柜,他弯着腰在里面翻找。虞师爷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看他是个玉人,屁股圆圆的,皮肤是细白瓷,透出柔腻的光泽。
找出合体裤衩重新穿了上,唐安琪这回坐到床边,专心致志的揉眼睛:“师爷,你怎么来了?”
虞师爷放下杂志,把两边胳膊肘架在了椅子扶手上。歪着脑袋对着唐安琪一笑,他反问道:“我不能来吗?”
唐安琪一抬腿又上床去了,显然是睡得意犹未尽:“唉,你总挑我的理。”
唐安琪背对着虞师爷闭了眼睛,很快便又迷糊起来。忽然身后一沉,随即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的面颊。
他知道那是虞师爷坐了过来。很惬意的放松了身体,他晕晕沉沉的享受着虞师爷的爱抚。
如此过了片刻,他翻身枕上了对方的大腿。这时候他又发自内心的爱起了虞师爷,父母亲人兄弟姐妹他一概没有,虞师爷就是他的一切了。
虞师爷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摸他的肉。
虞师爷采取怀柔政策,唐安琪要睡,他便不惊动,结果直到三小时之后,他才有机会和唐安琪正式开始对话。
这时他已经坐到床尾,把唐安琪的一只赤脚抓到自己怀里握住。唐安琪看他像宠爱小孩子一样对待自己,心里感觉十分幸福,高兴的把另一只脚也蹬到了虞师爷胸前。
于是虞师爷抬起手,不动声色的轻轻抚摸他的脚背:“听说你上次在天津和朋友吃饭,别人要介绍一个日本商人给你认识,你当场说了些粗鲁话,扫了大家的兴致?”
唐安琪听闻此言,心中十分庆幸——上次去天津时身边带了卫队,结果一趟回来之后,虞师爷果然就什么都知道了。幸好戴黎民当时不在,否则非得掀起波涛不可。
“我懒得去结识日本人。”他大喇喇的说道:“日本人不好。到底怎么个不好,你去问吴耀祖,他讲的比我全面。”
虞师爷用拇指在他脚心上用力一摁:“懂不懂什么叫做敷衍?我并没有让你去和日本人做朋友,我这里也没有出现过一个日本人。但是面子上的礼节不能错,去向日本人点个头说句话,这很难吗?”
唐安琪疼的蜷起脚趾头:“唔,知道啦!”
虞师爷温柔的为他揉搓了痛处,然而唐安琪又痒的笑出声来。虞师爷看他抬腿要躲,故意用力把他双脚搂到怀里。唐安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欠身抬头想要求饶:“师、师爷,不行了,哈哈,真不行了……”
虞师爷也对着他笑,笑的眼睛眯起来,眼角细长的挑出去:“不听话的东西,我不放你!”
唐安琪哈哈大笑,没有力气坐起身来,两只脚成了活物,在虞师爷的怀中挣扎。虞师爷最后看他快要笑到背过气了,这才松开双手,又起身把他扶了起来。
唐安琪还荡漾在大笑的余韵中,心里跃跃欲试的想要撒娇。他本是个娇养的少爷,撒野撒娇全来得,可是在十六岁那年忽然没了爹娘,他没办法,从此只能撒野自保,无处可以再去撒娇。
在戴黎民面前,他先是撒够了野,后是撒足了娇。不过戴黎民是他的情人,而非亲人。对着情人撒娇,滋味总像是不大对头。他知道虞师爷其实才是撒娇的好对象,不过虞师爷会不会笑话他呢?
再说他都二十多岁了,大小伙子,似乎也已经过了撒娇的年龄。
唐安琪犹犹豫豫的,末了还是忍住欲望,没有纠缠虞师爷。虞师爷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安琪,听我的话,在交际场上,不许闹小孩子脾气。”
唐安琪嗅到了虞师爷的气息,虞师爷这人基本没有什么味道,清清淡淡的,但是他能辨别出来。
虞师爷扭头凝视着他的侧影,慢慢的又开了口:“安琪,昨晚我和你嫂子商量了许久,觉得你现在也长大了,该娶一房媳妇了。”
唐安琪愣了一下:“媳妇?”
虞师爷悠悠的笑道:“娶妻生子,建立一个家庭,这不是很好吗?”
唐安琪没说话,心里忽然想起了戴黎民。
肉欲对他来讲,向来不是问题,所以他不像同龄的普通青年那样,跃跃欲试的思念女人。他想起戴黎民,也不是要为了对方守贞,只是暗暗的思索:“如果狸子娶了老婆,那我会不会吃醋呢?”
思索的答案是肯定的,单是想象一下,唐安琪就已经觉得酸溜溜不得劲儿了。那么将心比心,万福县的狸子应该也一定会很难过。忆起两人在天津的山盟海誓,唐安琪恍恍惚惚的走了神,同时耳垂脸蛋上发起了烧,那是戴黎民把热气呵到了他的颈窝里。
于是他垂下头,很坚定的作出回答:“我不着急,过两年再说吧!”
虞师爷看他这么不听话,心中几乎悲哀了,可是翻脸也没有用,因为安琪实在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两人相识六年了,一直亲密无间,虞师爷放不下他,如果能放下的话,那早就放下了。这么自作主张的一个傀儡,谁愿意要?
“安琪啊。”他无可奈何,只好使出了杀手锏,用凄凉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我是个断子绝孙的人,所以希望能看到你的孩子长大。对我来讲,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唐安琪听了这话,果然生出了负罪感,仿佛自己辜负了师爷的期盼。可是因为师爷想养孩子,他就得去娶房媳妇?这似乎也不大正确。
十分为难的笑了一下,唐安琪说道:“我的孩子,一定会像我一样不听话。你和嫂子要是喜欢小孩,不如出去挑个好的。”
虞师爷在他的后脖颈上轻轻打了一下:“胡说八道,你当这是养猫养狗,还‘挑个好的’?”
然后他又安抚似的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爱玩,怕有家庭束缚了你。放心,你这样顽劣,连我都管不得你,一个媳妇就更绑不住你的腿了。你还小,不懂得家庭的好处,将来会明白的。”
他搂着唐安琪的肩膀轻轻摇晃:“安琪,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只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你要听话,师爷总不会害你。”
唐安琪被他说得心乱如麻,抱着膝盖没有话讲。
如果虞师爷气势汹汹的过来逼他娶亲,那他巧舌如簧,一定能把虞师爷气成结巴;可虞师爷怀了柔,他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不怕虞师爷闹脾气,可是不忍心让虞师爷伤心。虞师爷三十多岁,大概真的到了想孩子的年龄。想到虞师爷像个太监似的,一辈子没“舒服”过,还殚精竭力的要为自己操心,唐安琪那一颗心就不由自主的软化了。
唐安琪软化归软化,但是垂死挣扎,只说要挑个漂亮姑娘。虞师爷领命而去,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拿来几张照片让他过目,同时放出风声,让全县都知道小旅长要找媳妇了。
几张照片被唐安琪退回给虞师爷,他说自己一个都没看上。后来陈盖世把他侄女的照片都送过来了——陈家老小的相貌比较统一,看着十分相似。这位侄女类同其叔,也有一双水汪汪的妙目,而且不是斗鸡眼,堪称一位美人。唐安琪对待朋友向来够意思,此刻也不好去驳陈盖世的面子,不禁吓得要死,生怕自己会和陈家侄女结成良缘;幸好后来一问生肖八字,两人却是相克,这才让他冷汗淋漓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虞师爷却是得了灵感,从此专门在熟人中间去寻闺秀,免得唐安琪日后放浪形骸,不受约束。唐安琪这人讲义气,既然不肯亏待朋友,那自然也不好冷落朋友的妹子或者女儿了。
唐安琪被虞师爷吓跑了,一溜烟逃去天津。和他同行的是吴耀祖。
吴耀祖近来比较闲,所以打算趁着天气还不是很热,前去天津看望四舅。这二人在车厢内相对而坐,吴耀祖笑道:“我听虞先生说,你在婚姻这件事上,挑剔的让他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