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敦煌你敢!”图虎翼叫道,枪口抬高一寸。马行健伸手一挡。
“别冲动!”
“你现在就可以开枪,看我敢不敢杀了她。”逄敦煌说。
静漪被他扯住头发,整个人往后倒,她忍住疼痛不肯出声。
“都放下枪!后退…再后退…十四,缴了他们的家伙。”逄敦煌命令他们。他顺手将静漪一推交给同伙。
静漪眼前一黑,是被蒙住了眼睛,继而是嘴巴。她的手被绑住,有人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她只知道几乎是将她一脚踹进了车厢,随后车子便启动了。没有人再说话,想必跟她一样,都已经是说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一个地方。
静漪能够听到带路的人在同别人讲话,只是那些话,她都听不懂。不是方言,而是暗语。
她的手被捆在身前,已经麻木了。
手套也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手指头被冻的生疼。不时的有人用枪托磕着她的后背,让她快些走…
又走了好久,才听到有人说就在这儿吧,把他们分开关着。
她被推了一把,门吱吱扭扭地响,随后又安静下来。
她慢慢地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墙。她才倚着墙往下滑。锦袍蹭着墙壁,发出嗤嗤的声响。她坐下来。
只能听到一点声音,她歪着头辨别。觉得是有人在靠近她。果然不一会儿,听到扑通一声,有个人压在她腿上,挣扎了半天,才离开。她知道是秋薇。只有秋薇身上有这种细细的香气…秋薇笨拙地靠着她。
不一会儿,她听到啜泣声。这啜泣声倒叫她安心些。她竟觉得疲倦。
单是在路途中已经有两日,何况从新婚夜以来,她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一觉竟然睡的极沉,不知何时才醒过来,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连家里那地牢都不曾联想到。这里干燥,她放松,也就觉得舒适。
闻到香味,说不出的香,她随即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
有人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呼吸。还有一股强烈的气息,那是烟草、皮革、马粪、枪硝和汗气混合的味道…她呼吸一滞。
她有相当的洁癖,不能有联想。
但这味道退了下去,他走开了。
静漪等着,这屋子里还有人,她知道。
果不其然有人过来,一边说着“七少奶奶,得罪了”,一边就解开了蒙在她眼睛和嘴巴上的布条。
马嚼子似的布条勒着,她嘴唇都青紫了。她舔了下嘴角,有血腥味。
她的眼睛适应了屋内暗淡的光。她看到距离她两尺远的地方,有个穿着翻毛羊皮袄、腰上别着枪、挂着洋刀和旱烟袋的年轻汉子,正睁着一对门缝眼,瞧着她的狼狈样。
静漪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先看身边的秋薇。
这里是牢房。
土牢。
秋薇靠着她坐,看得出来这丫头全身每根汗毛都在竖着,极为警惕。
静漪没出声。
她往外看了看,对门牢房黑洞洞的,也许之忓被关在那里。
她抬眼望着这年轻汉子,问:“怎么称呼?”
他怔了怔,笑道:“劳七少奶奶动问,敝人姓郞。这郞是新郎官的郞,不是西北狼的狼。我在这里排行十三。外头人称呼我一声十三郎,这里弟兄们叫我十三哥。七少奶奶就叫我十三吧。这我们老十四。”他指了指自己身后抱着手臂、叼着没点燃的烟嘴儿的瘦高青年。
十四冷冰冰的扫了一眼静漪。
“十三哥,你少跟她废话吧。四哥就让你我来送饭,没让你跟娘们儿*。”他说。
“我的随从呢?”静漪装作没听到十四那极难听的话语,只望着十三问道。
“他好着呢。就是得严加看管。他和少奶奶您毕竟不一样。我们请七少奶奶来一趟,是对七少有事相求。七少如果答应了替我们办到,二话不说就送七少奶奶回去。七少奶奶,这样,您吃点儿面。我们老大说了,不管怎样您远来是客。这儿讲究的是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落地为安,总要来碗面吃。不过我们这里比不得城里,更比不得陶家,山珍海味是没有的。眼下也只能是跟七少奶奶保证,牛肉面管够——等七少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再大开宴席不迟。这几天还请七少奶奶多多包涵。”郞十三笑着说。门缝眼其实是桃花眼,一笑,弯弯的。看着静漪,就差流口水的模样。
十四素来是知道他德行的,咳了一声,说:“十三哥,别忘了她是谁的老婆。陶骧可是沾了两手咱们弟兄鲜血的人。冲那个,杀了这娘们儿也不多。”
静漪趁他说话,看他身后——牢房门外还有几个看守,看打扮,这些人是土匪无疑。
“陶骧是陶骧,她是她嘛…”郞十三笑嘻嘻的,似没把十四的话放心上。“再说四哥有话,她可是块肥肉。虽说被陶骧这狼崽子先叼走了,也不能就让他独吞了。”
静漪举了下被绑着的双手。
郞十三一伸手不知从何处抽了匕首出来,一挑,绳子就断了。
“给她也解开吧。”静漪示意秋薇还被绑着呢。秋薇像被惊醒了一般,顿时“呜呜”出声,显然着急的不得了。
郞十三哈哈一笑,说:“当然,大美人松了绑,小美人也不会落下。”
他亲自去给秋薇解开绳索。
秋薇立刻过来,护在静漪身前。
“还挺忠心。”郞十三大笑。
“呸!”秋薇照着他脸啐了一口。
郞十三不怒反笑的更厉害。
静漪拉了秋薇一把,让她坐下。自己起了身,把地上托盘里的两碗面看了看,先拿了一碗给秋薇。
“小姐,别吃他们的东西。”秋薇说。
静漪看到她这么一开口,嘴角裂开,顿时血珠子冒出来,忙从身上摸手帕,给她按在嘴角,说:“别说话。”
秋薇眨着眼,强忍着眼泪。
其实静漪的样子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真刀真枪的对付我们女流之辈,十三爷真好本事。”静漪淡淡地说。
“你可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七少奶奶。”郞十三笑道,“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费这么大周折请你来,你说是吧?”
静漪不理会他。把大碗面捧在手里,用筷子一挑面,吃了一小口。
她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东西似的,接着便喝了一口汤。
郞十三愣了一下,接着大声笑出来。
第无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三)
秋薇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静漪——她的小姐,吃东西精细的简直恨不得要爆炒蚊子肝、稍稍不洁净的东西吃了都会闹肚子,这碗沿儿上还沾着红油的一碗面,看上去得是多么的脏!她的小姐居然吃的下去,还吃的这么香?!她这么饿,都不得不忍着…静漪却示意她:“你来尝尝,好吃的,真的,不哄你。”
郞十三笑的都快岔气儿了,捂着肚子,抹着眼睛,说:“…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慢慢儿吃,管够,牛肉面管够。七少奶奶要爱吃我们这里的面,我让师傅好好做,包你们顿顿不重样儿。”
他说着起身走出牢房门,脚步都有点歪斜。因笑的太厉害了,呛了风,又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子。还回头看悠然自得地吃面的静漪,和目瞪口呆的小丫头,道:“你这丫头倒像是娇小姐。”
“就是嘛。”静漪喝了口汤。汤上漂着细碎的青蒜苗,吹一吹,浮萍似的。看看秋薇,笑道:“你怎么娇气起来了?吃啊。”
秋薇气结。
郞十三嘻嘻笑着,走在前头,见十四还站在那里,冷眼瞧着静漪,叫道:“十四!”
十四恶狠狠地将牢门一带,交待看守道:“给我把他们看好了。陶骧今天来就算了,如果不来,我一枪结果了她!给我们死去的弟兄报仇!”
“十四!”郞十三走在前面,头都不回地叫他。
静漪充耳不闻,继续吃碗里的面。
头领走了,留下的看守也撤到外面去了。
静漪吃好,放下碗,又催秋薇吃面。
秋薇忧心忡忡地望着静漪,问道:“小姐,您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听见刚刚那土匪说什么了嘛?”
“听见了…这面你不吃,我可吃了。”静漪作势要拿碗,秋薇也饿了,看着她,目光有点呆滞。刚刚奋不顾身要护着她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静漪又觉得心疼她。伸手扯扯她的长辫子,“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呆上多久,这就不吃东西了?快吃。不哄你,真的好吃。跟咱们在北平吃的可不一样。”
秋薇将信将疑地端起面碗来。
“唔…好吃。”秋薇说。
西里呼噜的,瞬间就扒拉了好几口。
静漪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走到牢房门口。
木栏杆的缝隙大约有拳头宽,她从缝隙里看着对面。
之忓动都不动。
“之忓?”静漪叫他。
他动了动腿,以示自己清醒。
“干什么?”背着枪的看守过来,“回去坐下,不准乱动。敢乱来就一枪崩了你。”
他的嗓音粗糙且话语难懂。
静漪就算听不明白,那拉枪栓比划着要枪毙的动作她也看的懂。
她指着对面的之忓,说:“给他解开绳子吧,总得让他吃口饭。”
她的语气很温和。
到此时必须懂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守黑乎乎的脸上似堆了一层又一层的沙土,瞪着眼睛看了静漪一会儿,转身走了。看样子也不打算再回转,于是土牢里又安静下来。
静漪说:“委屈你了,之忓。”
之忓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姿态。
过了好久,静漪站的累了,重新坐下来。
秋薇把碗筷收拾好,也看看之忓,有些愧疚的说:“小姐…我吃的好饱。可是之忓大哥…”她眼睛红了。
静漪点点头。她也担心之忓。
“我不饿。”之忓的声音响起来。
秋薇和静漪都吓了一跳。
“之忓?”静漪探身一看,之忓靠在牢门栏杆处,他把身上所有的绳索都解开了。静漪惊讶,“你身上还有兵器?”
“都被他们搜走了。只剩下这个,他们是想不到的。”之忓说着,亮了亮手指。他的小拇指指甲长,紧贴着指甲藏着细小的刀片,留着关键的时候用。
他难得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像个偷偷做了得意事的少年。
静漪看着他,之忓脸上青肿,受伤的地方结了痂,面目狰狞。她以前总觉得之忓冷,今天看着他倒觉得亲切许多。她小声说:“这回连累你和秋薇了。”
“保护十小姐是我的责任。到了这个地步,之忓对不起小姐才是。”之忓说。
“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历?跟陶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吧?”秋薇低声问。
“起先我想也许是马系下的手。从他们行动的速度和下手的狠劲儿,还有那么猛的火力,看得出来是一支很有实力的部队。但是看这里的样子,”之忓扶着栏杆,“不会是马系的人。况且若是马系下手,恐怕一个活口都不会留的。尤其是二爷那一家子。或许是前阵子被剿灭的土匪残部。”
静漪点头,问:“之忓,你听说过逄敦煌这个名字吗?”
之忓摇头,说:“我只知道土匪头子郭云虎是这边匪患中的老大,已经被陶七爷俘虏了。处决没有,还不知道。这个人没听说过。如果是郭云虎残部,倒是有可能,看他们袭击的方式,就是要活口的。或许是要拿二爷和您的性命换他们老大。”
静漪不能不觉得之忓的分析有道理。
其他的倒罢了,想到陶驷夫妇和瑟瑟此刻生死未卜,她心一提。
尤其是瑟瑟,还生着病。这么担惊受怕,真怕她病情加重…她从没这样盼着陶骧或者陶家任何一个人快些出现。
“我算过时间,车子大概开了有一个半钟头,我们现在可能在山里。兰州的地貌,从机场附近往北往南都是山,东西沿黄河一马平川,藏不下这么多兵。”之忓低声说。
他们交谈都把声音压的很低,不能惊动外面的看守。
“之忓,你歇息下吧。好歹他们还给我和秋薇一碗饭,你连饭都没的吃。”静漪语气倒是轻松,看看秋薇,微笑。
之忓也笑笑,退回牢房里头去,又将自己隐藏在黑影中了。
静漪将自己的裘皮大衣脱下来盖在秋薇腿上。
秋薇从身上摸摸索索地掏出一个小荷包来,抖抖,从里面掏出针线来。
静漪正好奇,秋薇纫了针,说:“小姐你别动。”
银针上一缕白线,秋薇让静漪伸直了腿,她从她袍子的下摆处开始封。将前襟缝在一处。静漪明白过来,本想阻止她,但见她无比的认真,仿佛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便沉默了。
秋薇的针线活儿极好,在这个时候,仍然走着细密的针脚。
静漪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连续几日,她都这么过来。
除了看守每日定时来送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在静漪的抗议下,他们终于也给之忓一碗面。
表上的时刻成了虚设,他们只能从入口处那一点的光亮,判断什么时候天亮了,什么时候天黑了。
之忓又变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不过是问静漪句早安,睡的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往来,却也因为同在患难之中,彼此都有相依为命之感。秋薇年纪最小,也活泼些,偶尔竟要同之忓开玩笑,之忓也不与她计较。
“之忓大哥,听说七小姐…”秋薇一开口,就被静漪瞪了一下。她倏地住口,静默了一会儿,才问:“听说七小姐让之忓大哥教她武术…”
静漪拿手帕盖了脸。
已经数日没有清洗,她觉得自己是臭的。
“我不会教人武术。更不会教七小姐。她是主,我是仆,主仆有别,怎可乱来?”之忓倒不介意回答秋薇。
静漪此时背对着他的方向。
之忓说的是之鸾吗?
她不确定。
她觉得这几句话分明是说给她也听。
她想起之鸾看她时那怨毒的眼神,还有她打之鸾的那一巴掌…“之忓,我们没把你当下人。”她说。
“可我不能忘本。”之忓静静地说。
“糟了,之忓大哥,你这是骂人不带脏字儿吗?像我这样没上没下,岂不是忘本?”秋薇站起来,还跳了两下。跺地上尘土飞扬。
静漪咳嗽起来,骂道:“你这个丫头,还不快停下!”
秋薇却反而扑过来,说:“就不就不…”
主仆二人笑作一团,无忧无虑的。
连看守都被惊动,特地走过来看她们。见她们只是笑,查看半晌才走开。
“小姐,我们会不会死?”秋薇笑着问。
“怕吗?”静漪问。她知道秋薇突然间这么问不会没有理由。几天过去了,匪首没有一个出现,陶家没有消息,而给他们送饭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眼神却像刀子,能凌迟了她。
“怕什么,戏词儿里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十六年后,我又是一个好姑娘!”秋薇嘻嘻笑着。
连之忓都被逗笑了。
静漪笑够了,给秋薇打开头发,用她随身带的小篦子,给她蓖头发。
秋薇的头发深棕带黄,发梢儿简直就是金黄色,十分的好看。
土牢里脏兮兮的,秋薇说头痒,可能是生了虱子。
“和小姐在一起,什么都不怕。”秋薇攥了衣袖。
静漪笑笑。
秋薇的脸都瘦了一圈儿。每日秋薇都想办法逗她笑一笑,其实心里焦虑的很。毕竟还是个孩子…静漪也忘了自己比秋薇大不了多少。
“姑爷会想办法救我们吧?”秋薇又问,“咱们家老爷太太要是知道,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不是说,亲家老爷是西北王?还有人敢打陶家的主意?反正我想,不管怎么样,姑爷一定会想办法救咱们出去的…小姐,姑爷有枪嘛,带着人杀上来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静漪不语。
陶骧吗?
她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和背景。但是拼了命从严兵布阵中炸开一条血路把人劫走,要的肯定不是简单的交换条件——陶家会为了区区一个她大动干戈?她的确不能做如此想象。但也许,陶家会想办法救人的…撇开陶驷一家三口不提,西北王的新儿媳妇在自家地盘上被劫走,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说到底,陶家丢不起这个人,陶骧丢不起这个人。倒真不是她程静漪或者程家有那么重要。
“哎哟。”秋薇喊疼。
静漪不知不觉间把她的头发揪狠了。
她揉着秋薇的发顶。
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她坐好了。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不由分说地开了牢门便进来,一把拉起静漪来就往外拖。
秋薇抱住静漪的腿,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家小姐…”
静漪怕秋薇挨打,匆促间说:“秋薇你松开手,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她认出拖着她出来的是十四。十四一脚踹开秋薇,将静漪抄在怀里。
静漪见他红了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愤怒。十四将牢门关上,一把将静漪掼在地上,抬脚便踩在了她脸上。
地面上腾起的黄土呛到静漪口鼻内,她顿时有些窒息,眼睛被黄土迷了,泪就不自觉地往外流。她抓住十四的脚踝。秋薇的哭喊声很凄厉,她却没法儿理会。
十四被静漪沉默的反抗激怒,下脚更狠。
第九章 章无影无形的光 (四)
随着脸上疼痛的加剧,静漪不由自主的心里发慌。这个十四对她怀着极大的仇恨似的,恨不得像踩死蚂蚁那样把她碾的粉身碎骨…她听到十四恶狠狠地说:“还以为你这婆娘是张好牌,谁知道陶家根本不在乎你死活。”
她心中一凛。
十四松开脚,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说:“听明白我的话了吗?嗯?嗯?!”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静漪问。
十四“啪”的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阴狠地说:“要你的命。”
静漪耳边一阵轰鸣,鼻子里一股温乎的液体往下流。
她闭了下眼,说:“那你杀了我好了。”
“你倒是不怕死。”十四又一个耳光抽上来。随着一声脆响,秋薇哭声更大。他说:“也是,你们程家能把你丢给陶骧这样心狠手辣的东西,就是不顾你死活的。反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就不如给我十三哥先逍遥逍遥。回头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陶七爷的老婆,睡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静漪紧咬牙关。
“十三哥,你先来吧。你用完了,再给其他弟兄们用。”十四站起来。
听到这话,秋薇嚎的声嘶力竭。十四一怒,掏枪就抵在静漪头上,警告秋薇:“你再敢出半点儿动静儿,我现在就打死她!”
“你这是干什么啊,十四?你把她打成这样,我还有什么心思玩儿啊?”从外面晃着进来的是郞十三,嘴角上挂着笑,依旧是色迷迷地望着静漪,啧啧出声,“可怜的,怎么陶骧就不懂怜香惜玉呢,舍得把你留在这儿,便宜了我们…等会儿我可得好好儿疼疼你。”
他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摸静漪的脸,静漪躲开。
他笑着说:“唷,还不乐意呢?实话和你说,刚刚陶老二里应外合成功逃走了。有他那一家子在手上,陶骧都没松口。就剩你,陶骧是不会冒损兵折将的险了。”
他以为会在静漪脸上看到惊恐,却不想静漪听到这个消息,头一个反应竟是松了口气。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蠢?这关口了还不怕吗?”他笑着,目光在静漪脸上身上溜着,“这胆色倒是合我的口味,说不准,你还是个…十四,我瞅着这娘们儿会是个在床上很*的。你怎么看?”
十四冷笑了下,说:“那你就先尝尝吧。”
郞十三将静漪拎起来,推到牢门上。
静漪手扣着栏杆站稳。
这一阵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辨清自己的位置,看到秋薇那惊恐的脸,想哭叫又不敢出声的样子,她转眼盯着郞十三的脸。
“那说好了,十四,这可是你让给我的,过会儿你可不准眼馋。”郞十三笑嘻嘻的,抽下腰间的东洋刀挥过来,带着冷冽的风声,堪堪的,贴在了静漪的腮边。锋利的刀尖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定在了她颌下的领口处,“噗”的一下,挑开了她的一颗扣绊,向两边拨了拨,洁白无暇的肌肤露了出来。
郞十三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起来。古怪的笑声令土牢的气氛更加的紧张和诡异,他一口白牙森森的闪着光,说:“的确是…人间*。难怪闹了那么多风流韵事,陶骧还要你。”
他走近一步,东洋刀继续向下,扣绊又被挑开一颗。
他笑着,阴冷的眼睛里闪着寒光,发红。
秋薇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扒着牢房栏杆哭叫谩骂。
郞十三充耳不闻。
静漪咬着牙。这样一点一点的折磨,比排山倒海来的殴打和羞辱更令人难以抵挡。
郞十三再靠近静漪一些,低低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畜生。”静漪骂道。
郞十三笑着,说:“连骂人都很够味儿。别着急,有你叫的时候…你在陶骧床上怎么叫的,等会儿就怎么叫。我保管让你叫的更大声!”
“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好了。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叫程静漪。”静漪说。
郞十三将手里的东洋刀旋了一下,扣绊再开一颗,说:“哟,是吗?”
“你们可别忘了,除了陶骧,我还有个哥哥,叫程之忱。”静漪说。
“程…之…忱!”郞十三重复着这三个字,东洋刀横空劈了一下,呼啸着在静漪头顶划过,“山高皇帝远,我们连近在咫尺的陶骧都不怕,怕你那个索老儿的姑爷三哥?笑话!等他来了,你早被我吃干抹净了,说不准,他还得低声下气的认我做妹夫呢…你说,是不是?美人儿?到时候,我开什么条件,大舅子不得如数支付啊?”他邪笑着,刀背冷冷的向下,贴着静漪的下巴颏儿,人几乎要贴在了静漪身上,眼睛盯着静漪的领口。
静漪衣上扣绊被挑开了一串,领口已经散开大半,雪白的肌肤露出来,看上去是无尽的诱惑。
静漪一动不动,紧靠着栏杆。
山洞里的火把燃烧的是动物油脂,令她有种眩晕和呕吐的感觉。土牢的入口处有重重的人影,在黑暗中重重叠叠的,鬼魅似的,仿佛随时会涌进来。想到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她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在发颤。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猪狗不如。不管你们是冲着谁来的,真刀真枪跟他拼就是了。”静漪说。
“拼什么拼,我们是土匪。七少奶奶见多识广,上流社会什么没见过,唯独土匪你没见过吧?看看我,我就是土匪。别跟土匪讲手段,讲道义。我们就是猪狗不如。比猪狗过的好,谁来做土匪呢?七少奶奶千里迢迢来兰州,为的不就是入洞房嘛…这就让你入洞房。”郞十三压低了声音。
山洞里静的怕人。
郞十三的东洋刀忽然间斜插进了静漪的衣襟儿里,隔着内衫,那冰冷直钻进她心里去,只要他轻轻一用力…静漪眼睛不由自主地一闭。
郞十三笑着,他的手扶上了她的腰。
静漪屏住呼吸,就想孤注一掷的时候,郞十三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嘶嘶的吸气声。扶在她腰间的手瞬间移开了…
“十三哥!”十四叫道。
“别过来,你往前一步,我就弄死他。”之忓阴沉沉地说。
静漪睁开眼。
与她近在咫尺的郞十三双手把着自己的颈子,不敢挣扎。他的颈子上缠了一条极细的皮鞭,而之忓的手从栏杆里伸出来,稍稍一收手,郞十三的脸就变成了紫茄子色。
这一下,就连隔了几步远的十四脸色都变了,他擎着手枪原本是对着之忓,不想之忓却让郞十三挪动脚步,利用他挡住了子弹射来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