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雪走过来,看着她那勘验箱,说:“好久没带着我的箱子出勘了,有点想念。”
“想念啊?那恭喜你,很快会得偿所愿的……对了,中午回培训中心?”欧阳灿走到门边了,问。
“估计开会就开到中午了,回去那边也晚了,我吃完饭回。”白春雪说。
“那中午见。”欧阳灿说完就出了门。
她急匆匆下来,跑到大厅里,就听见身后脚步声齐刷刷地跟上来,以她对同事脚步声的熟悉,一听就知道这是赵一伟、陈逆和蒲桥一起下来了。她回头一看,果然是他们三个。
“我去开车。”赵一伟跑到了前面。“你们谁给我带瓶矿泉水,我车上没水了。”
“我包里有两瓶。”蒲桥说。
欧阳灿听了,转头看见值班室,跑过去往里看了看,招呼蒲桥过来,跟值班同事讲了下,签字领了一件矿泉水,让蒲桥拎着放到后备箱里。两人随后上了车,蒲桥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来递给赵一伟,笑道:“我私人支援水牛赵哥一瓶。”
赵一伟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说:“都知道我有多能喝水,这几天我就没喝够过!”
他把剩下的小半瓶水放下,发动车子。
第十七章 心灵捕手 (二十一)
“你也是太紧张了。”陈逆说。
他问起睿睿的情况,赵一伟简单说了几句。欧阳灿静静听着他们交谈,车子经过时,她转头看了眼刑警队办公楼前停车场。夏至安的车还停在那里。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走……过了一会儿,她问:“重症病房那个姓鲁的孩子、尿毒症那个,情况怎样了?”
“哦那个孩子啊。”赵一伟想了想,有点茫然地说:“这我还真没注意,好像还那样吧。没恶化是不是应该就算好事……说起来也是太可怜了。”
“谁呀?”陈逆问。
“邻居的朋友的司机的小孩。”欧阳灿说。
“瞧这弯儿绕的……老赵,这不该转弯,该直行。刚还说欧阳绕弯子,你也绕弯子了。”陈逆哭笑不得地看着赵一伟。
“不是去长安吗?”赵一伟问。
“哪儿是长安啊,是东方。”
“哎呀,那刚好相反的方向。”赵一伟说。
“说的是什么呀!”陈逆拍了下手,看看赵一伟。“我看你也该多休息几天,状态不太好啊。”
“确实睡眠不足,精神不济。”赵一伟说。
“等下到了买杯咖啡。电影院周围最不缺咖啡馆。”欧阳灿说。
“也好。”赵一伟说着打了个哈欠。
“电影院怎么会发现尸体的?”蒲桥问。
“电影院怎么了,命案哪儿都有可能发生啊。娱乐场所,什么人都去,就发生什么事儿都不稀奇。”赵一伟说。
“这说不定啊,就有人专门挑那夜场,人又少又安静,黑灯瞎火的正好下手,中间一溜,谁能注意到啊?”陈逆说。
“电影散场都有人做清洁,死了人哪有不马上发现还等到这会儿的?”蒲桥摇头。
“别瞎分析啦,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赵一伟把车停在路边临时停车线内,指了指斜后方的东方电影院。他看看欧阳灿,问:“咦,吉祥物怎么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啊?”
欧阳灿伸了伸腿,活动下脖颈四肢,一拍勘验箱,说:“因为没想法。”
她下了车,往影院方向看了一眼。
在周围一众老建筑里,东方影院算是其中保持的比较完整和完好,即便是这样也难以掩饰这一片整体上趋于破败的景象,尤其在这个时候,看着这么一栋古老的楼房,竟然觉得有些凄凉。
“好多年不来了。以前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看电影都在这里,有一次南区各个小学的文艺汇演也是在这里举行的。我还参加了呢。”陈逆说。
欧阳灿点了点头,东方影院虽然位置比较偏但还属于南区分局管辖的。她心念未已,就看到在电影院门口站着的几位穿警察制服的人里有眼熟的面孔——南区分局刑警队的叶阳。叶阳看见她马上打招呼,说:“欧阳医生,你来现场了啊?太好了。指挥中心说派员支持,没想到派大咖来了。”
欧阳灿跟他寒暄几句,问:“里面什么情况?”
“死的是影院的一个清洁工。之前就两天没上班,影院还以为不干了呢,谁知道今天一早发现人死在了电影院里。”叶阳说。
第十七章 心灵捕手 (二十二)
欧阳灿听着叶阳说,发觉身后那几个人同时安静了下来,就回头瞅了他们一眼。
蒲桥眨眨眼,说:“这……”
“怎么了?”叶阳有点奇怪地看向他们。
“我们在来的路上猜测现场会是什么情况。小蒲说可能是清洁工在打扫现场的时候发现了死者。没想到死者是清洁工本人。”欧阳灿说。
蒲桥咧了下嘴,说:“我就那么一说……对了,不是要买咖啡吗?我去买。你们还有谁想喝?”
“得了吧,附近这四家咖啡馆没有一家开始营业的。你去买,也得买得着。”赵一伟说着,敲了敲蒲桥。“观察能力还有待提升。来现场第一件事就是先熟悉周边环境。你看欧阳和老陈有没有出声说去买咖啡?”
蒲桥摇头。
”这就是老警察和新警察的区别。年轻人,学着点儿。“赵一伟说。
“其实我们就是不想请客。”陈逆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
“走吧。我们进去。”欧阳灿挥挥手。
叶阳带他们穿过警戒带,走进电影院大门。
一进大厅便觉得冷飕飕的,陈逆说:“吓!怎么温度这么低,跟冰窖似的。”
“我们头儿交代的,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赶到,空调开低点,怕尸体的状况恶化地更厉害……其实已经挺厉害的了。”叶阳说。
“尸体在哪?”欧阳灿问。
“在那个大放映厅。入口在二楼,跟我来……死者失踪这两天,她的工作是由其他两个清洁工分担的。这俩人本来就挺辛苦的,所以做清洁工作就有点马马虎虎。影院的经理也没说什么。这活儿吧,他们给的工资比较低,找人也不好找,能暂时凑合下就凑合。今天早上其中一个清洁工就说怎么大放映厅一股臭味,然后她就到处找,结果发现银幕下方有蛆还有一滩什么东西。她起初还以为是有哪个观众随地大小便了,后来从旁边往银幕后走,一抬头就看见两只脚……这位大姐跑出来一头栽在台阶下面,磕的一嘴血。刚跟我们介绍当时情况的时候死活不愿意再往那边走一步。”叶阳边说边带欧阳灿他们上楼。
大放映厅的入口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这么说,死者就吊在银幕后面?两天?”陈逆问。
“这个厅这两天放电影了吗?”赵一伟问。
“放了啊……刚那经理还说,虽然没放几场,上座率也不高,这也……”叶阳歪歪头。
“她这是最后还在这里和观众一起看了两天电影啊?”陈逆幽幽地说。
影院里冷飕飕的,陈逆说完了,几个人都不出声了,正好也走到了大放映厅门外,在那里守卫的刑警看到叶阳带人来,知道是法医到了,把警戒带一收,开了门。
欧阳灿他们整理了下装备,由叶阳和同事带着走进了放映厅。放映厅里灯全开了,但因为装潢完全是只考虑放映效果,全部是暗色,光线还是明显不足。叶阳见欧阳灿仰头看看,就知道她想什么,忙说:“灯光支援马上到。”
欧阳灿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她已经看到大银幕降了下来,卷成一卷放在地上,而那具尸体就悬挂在原本悬挂银幕位置的正中央。
第十七章 心灵捕手 (二十三)
她走过去,站在尸体下方,拿着手电筒向上照亮,仰头观察——死者身穿灰色制服,上装绣有红色字迹,光线有点暗,距离也有点远,暂时不能完全辨认出那几红色字迹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打头第一个字是“东”,想必是东方影院几个字。手电筒光柱移动了下,她看清尸体是悬挂在一条横梁上的。横梁和尸体之间联系着的是一条绿色的绳索。那绳索看上去十分结实,打的是常见的水手结。死者身材不高,尸体由于**发胀,才将制服撑起来,可以想见死者生前并不是个强壮的女性。
欧阳灿将手电筒的光柱停在尸体头部,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回头问:“照明设备还没到?”
“到了。这就送进来吧?”叶阳问。
“麻烦快点。”欧阳灿说着,又转回头去。“有梯子吧?梯子也搬进来。”
“有。已经搬来了。”叶阳忙说。
“好的。谢谢。”欧阳灿说。
赵一伟趁着她照亮拍了几张照片,小声说:“这脸怪吓人的。”
“窒息死亡,又是吊死的,当然难看。”欧阳灿平静地说。
她低下头,手电筒光柱游走了片刻便停下来。她蹲下来,仔细看着地上的污迹。污迹及四周蠕动着的白色生物是蛆。她打开勘验箱拿了镊子和尺子,赵一伟过来拍了几张照片。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有出声。放映厅虽然空间很大,可是空气并不流通,此时四周的气味非常难闻。她不得不把面罩戴上,仰头看着死者脚上的雨靴。这是清洁工人工作时很常见的穿戴之一。靴子底部很干净,纹路不太清晰了,可见也不是双新鞋。靴跟磨的尤其严重,左右相对的位置缺损最多,由此可以推断死者平时走路的习惯和落脚的着力点。她往后退了两步,梯子和照明设备还在搬运和调试,她就趁着等待的这会儿工夫先在四周看看。银幕后方的空间并不开阔,现场也没有发现一般吊颈自杀会借助的工具如板凳或者其他可供踩踏的物体。她再往旁边走了两步,灯光恰好在此时亮了起来,这一处顿时亮如白昼。
欧阳灿便看清面前这堵墙其实是假墙,“这个大厅改造过吧?”
“对。经理说这个大厅是从前演出用的。观众席这个位置是两层改了一层,舞台这边就把台子拆了,后台和前面用假墙隔开。那边就改成卫生间了。你看这个横梁,之前是架灯光、幕布还有布景板用的。拆了两条,这条不影响用,所以就保留了。”叶阳说。
欧阳灿点了点头,抬手敲了敲假墙,发出咚咚的声响。
“里面是空的。弄成储藏间,清洁工平时放清洁工具用的。”叶阳说。
欧阳灿看了他,说:“那从那边应该可以上到顶,够到横梁。”
叶阳点头,说:“是。”
“那这个路线就比较清楚了。”欧阳灿说。
叶阳点头,陈逆听说,交代蒲桥在这里搜检,说:“我从那边过去看看。”
欧阳灿比了个OK的手势。
“我也过去看看。”叶阳跟着过去了。
欧阳灿看扶梯也已经搭了起来,和赵一伟一左一右踩着梯子上到与尸体平行的位置,进行检查和拍照……现场极为安静,只能听到机器运转的轻微轰鸣声和现场工作人员偶尔弄出的声响,忽然就听旁边“哗啦”一声,几个人手上的动作一齐停了下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片刻之后,假墙上方露出一个脑袋来,是陈逆。
“是我。”陈逆爬上来,伸手能够到横梁的位置。“这假墙就那边糊了一层,这边架子都露着,很容易就爬上来了。”
欧阳灿没出声。
赵一伟拍完照,见正翻检死者衣物的欧阳灿忽然拿出一个纸片来,站在梯子上打开对着光看,问道:“什么东西?”
欧阳灿把那张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展开给他亮了一下。
“遗书?”赵一伟问。
他没看清上面的字。欧阳灿只是那么一晃就把纸片拿走了,然后跟墙头上的陈逆说:“你先在那儿呆着别动。”
“我下面还没完呢!”陈逆说。
“就一会儿。”欧阳灿说。
“是遗书嘛?”赵一伟又问。
“看样子是。”欧阳灿扶着梯子下来,拿了个大点的证物袋把这张纸放进去。
赵一伟也跟着下来,欧阳灿把证物袋放在明亮的位置,让他拍完照,招呼回到现场的叶阳,说:“有发现。”
叶阳跑过来,看到证物袋里的信,沉吟片刻,说:“那么……这很可能就是自杀。”
赵一伟也凑过来,看这纸片上的短短的几行字,念道:“海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先解脱了。希望你有一天也能解脱。妈妈。”
“写给她儿的?”蒲桥问。
“不是就怪了。”赵一伟说。
叶阳摇了摇头,眉头皱紧。
欧阳灿指指上方,说:“先别管这个,我需要人帮忙把她接下来。”
叶阳一抬头,忙说:“我来帮你。”
“一起吧。你一个人帮忙肯定不行。”赵一伟听见,放下手里的工具,说。“小蒲,搭把手。”
蒲桥答应着跑过来。欧阳灿先上去,用袋子从脚部把尸体整个包起来,在头顶处打结。她让陈逆够到横梁的位置,把绳索解开,其余几个人将尸体扶的扶、托的托,慢慢下来,平放在准备好的担架上。
“叶阳,家属在外面了。”这时候叶阳的同事说。
“联系到家属了?”叶阳问。
“嗯,已经赶到了。影院经理现在正陪着。”
叶阳看欧阳灿,“我出去看看情况。”
欧阳灿点点头。
她掀开袋子,开始检查尸表……她边检查边记录,过了大约一小时才完成了初步检查。
她看看陈逆他们,问:“你们怎么样了?”
“OK了。”陈逆把塑胶手套扒下来,换了副新的,把搜集好的证物放进勘验箱整理了下。
欧阳灿说:“那我们就收队吧。”
尸体被重新包裹好抬了出去。
“死者家属会不会要求看看尸体?”蒲桥跟在后面,轻声说。
欧阳灿说:“看是肯定想看的。可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马上看的好。”
“家属有那个意愿,也不能硬是阻止吧。”蒲桥说。
欧阳灿没出声,走出了放映厅,把面具往下一拉,呼吸下新鲜空气,正要说什么,就看到走廊那头,叶阳和同事正站在那里。他们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她看了一眼,脚步停下来,皱起眉来,就听赵一伟“啊”了一声,回头看时,见他指着那边,惊的脸色一变,显然他也认出那个男人了——鲁海生。
“不会吧……难怪我刚看遗书开头,就觉得这名字也太常见了。”赵一伟压低声音道。
欧阳灿摇了摇头。
陈逆和蒲桥不明就里,看着他们俩,问:“谁?什么情况?”
赵一伟摆摆手不让他们出声。几个人排队往那边走去。叶阳和同事听到脚步声,回过身来,点了点头。欧阳灿站下,看了眼坐在长椅上面如死灰的鲁海生,眼神询问叶阳。叶阳会意,点了点头。欧阳灿见鲁海生闭着眼,看了看赵一伟,摇摇头,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叶阳送他们出来。站在影院大门外,叶阳看了看他们的车子,说:“没想到。”
欧阳灿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这个“没想到”也是替她说了。
“尸体已经送到殡仪馆了。法医中心最近也比较挤,再说这个案子很可能也不是刑事案件,省得到时候家属还得折腾一次运送,额外有些费用……家属表示同意解剖。家属,就是鲁海生,他已经看过他母亲的尸体了。听说有遗书,还是希望知道确切死因。”叶阳说。
“看样子鲁师傅对他母亲自杀不意外?”欧阳灿问。
“说不上意外不意外……我觉得他的反应不像是觉得意外,像是觉得解脱了。他说他从医院赶过来的,现在孩子也在住院。我们问了下孩子什么情况,他不肯详细说。这个时候也不便一个劲儿追问。”他说。
欧阳灿想起遗书的内容,点点头,说:“的确是有个病重的孩子。这个我们可以证明。”
叶阳惊讶。
赵一伟就把他了解的情况介绍了下。
叶阳点着头,说:“那难怪。上次查案子就发现了,他精神状态很差。家里有个病人的话,一般条件的家庭很容易被拖垮。”
“详细情况就是你们的工作了,我就了解这些。”赵一伟说。
“谢谢你们。辛苦了。”叶阳忙说。
“那我们先回去。还有好多工作等着做。”欧阳灿说。
叶阳点头,送他们上了车。
赵一伟开车往回返,路上好久都没人说话。
欧阳灿心情有点糟糕,赵一伟也不消说,陈逆和蒲桥辛苦了一上午,见他们俩不想开口,也不想贸然问什么,就这样一路闷着回到了局里。此时正好是午饭时间,几个人早就饥肠辘辘,清洗了一下就去了食堂。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食堂里人并不多。欧阳灿进门看到林方晓和白春雪坐在靠窗的一张方桌边吃饭。
他们进来,白春雪就发现了,“欧阳!小赵!”
第十七章 心灵捕手 (二十四)
欧阳灿答应一声,往那边走。
“我们先打饭。”赵一伟说。
他们几个走开了,欧阳灿走到桌边。
白春雪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拿起手边的折扇来给她扇着风,说:“累坏了吧?今天真热……我刚才还给你留言问回来没有,你不出声,我也不方便打电话。”。
欧阳灿看了眼桌上的饭菜,见白春雪几乎没有动那些菜,还剩下一个馒头在餐盘里,问:“你吃饱了?”
林方晓说:“她最近胃口跟只喜鹊差不多。”
“啧!”白春雪瞪了他一眼。“吃几口就饱了。这还是想咱们食堂的饭呢,不然我这点儿都不吃……我正跟林方晓说呢,他得负责吃完,要不就浪费了。”
“那我不得撑的走不动道!”林方晓说。
欧阳灿说:“我吃这些就行。”
她抽了双筷子坐下就开始吃。
“再给你打点儿别的吧……除了土豆丝,其他几样我都没碰。”白春雪忙说。
“没关系。够了。”欧阳灿说。
白春雪和林方晓交换个眼神,问:“是不是出现场不顺利?”
欧阳灿摇头,啃一口馒头。
“那怎么了?看你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哭丧个脸。”林方晓说着,看到赵一伟他们也过来了,转而招呼他们坐。“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状态啊?中暑啦?”
“就你话多,让他们先吃饭吧。”白春雪拍了他一下,说。
林方晓便不出声了。
几个人本来安静,看这情形却又不由得不觉得好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赵一伟叹口气,说:“今儿这现场出的,感觉很不好。”
他说着看了眼没埋头吃饭一声不吭的欧阳灿,听见陈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一边吃一边说起来现场怎么遇到了认得的死者家属、那家属又是什么情况……他讲话一向声情并茂,桌上几个人听着未免都入了神。末了他唏嘘一声,说:“做父母的心情啊,都是看不得孩子受苦的……”
白春雪看欧阳灿吃完了,问:“那你是不是下午去殡仪馆?”
欧阳灿点头,道:“要是没有别的紧急情况要处理的话。”
“中午好好休息一下吧,调整调整状态。”白春雪说。
“反正不管结论是什么,心情也都挺复杂的。”欧阳灿说。
白春雪点了点头。
欧阳灿性情急躁,但在工作中很少被情绪影响。她说心情复杂,也是比较罕见了。
“不行就让别人接手。”白春雪说。
“这不至于。我就是有点感慨。”欧阳灿说。
“那就好。”白春雪点头。
“对了,夏至安什么时候走的?”欧阳灿问。
“在我办公室坐了大概四十分钟吧。他赶着去开会,就走了。”林方晓说。
“跟他聊天有启发吗?”欧阳灿看着林方晓,问。
林方晓点了点头,说:“很有启发。我发现小夏的脑筋特别清楚,思路也很新奇。我跟他说什么事儿吧,往那儿一摆,他啪、啪、啪、啪……一二三四把要点就拎出来了。我觉得以后有事儿没事儿都该常跟他聊聊天儿。”
“啧啧,才多会儿工夫,夏教授就变小夏啦?”欧阳灿轻轻哼了一声。“对了,我杯子呢?”
第十七章 心灵捕手 (二十五)
“杯子?哦,你说盛咖啡的那个保温杯啊?小夏拿走了啊!”林方晓说。
“拿走了?”欧阳灿抽了下鼻子。
“我们光顾了说话了,咖啡都没喝完。小夏说别浪费,就连杯子一起带走了。我琢磨着反正回头他还给你也方便。再说了,不就一杯子吗?小夏帮咱们多大忙啊,对吧?别说一杯子了,就是十个八个的,也该给。”林方晓笑道。
欧阳灿又抽了下鼻子。
白春雪看看欧阳灿,晓得说这话的也就是林方晓,换别人她该急了,忍不住笑道:“别的杯子她不心疼,可是那次表彰大会的纪念品就不一样了,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啊?那我负责给要回来。”林方晓说。
“得了,让她自己跟夏教授要吧。反正夏教授跟她楼上楼下的。”白春雪笑道。
“别说,多亏了那杯咖啡。小夏说味道很好。”林方晓笑着说。
“那可不是吗!师姐私房咖啡,我也没天天蹭喝呢。”欧阳灿说。
“你说你也是,谁让你就拿那个杯子呢?”林方晓笑的厉害。
欧阳灿悻悻地道:“有头发谁爱当秃子?不是没别的新杯子了吗?夏至安那个人……算了,不说他了。”
“说起来就没完了,是吧?我们倒是有兴趣听,就是再听下去啊,食堂该赶人了。走吧走吧,都回去休息一会儿,下午事好多呢。”白春雪笑道。
“师姐,你回办公室休息,还是回培训中心?”欧阳灿问。
“我回那边吧。”白春雪说。
“这会儿这么晒。”欧阳灿看了眼外面。
“没关系。我正好出外勤,顺便送小白。”林方晓说。
“那还好。”欧阳灿说。
几个人这才起身,从食堂出去,分头行动了。
欧阳灿和赵一伟在午休过后一起去了殡仪馆。
等她结束工作,从冷气十足的停尸间出来,殡仪馆那空寂的庭院已被烈日烤了一天,委实热到让人难以忍受。不过工作过程还算顺利,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赵一伟赶着去医院照看女儿,欧阳灿便让他把自己放在南区分局门前先走了。她去南区分局刑警队找叶阳,告之死者姜秀的确切死因。
“机械性窒息。缢绳的着力部分在颈前部,绳结位于枕后上方,这是典型的前位缢型。死者自缢用的绳索是普通的晾衣绳。死者将绳子套在脖子上,从假墙上方跳下后身体悬空,全部重力下压,死者身体迅速下坠,颈部有猛烈的牵拉,解剖后看到有颈椎相互脱离的现象。死者应该当时就丧失意识了,随后几分钟内死亡。尸检并没有发现导致这一结果的外力因素,可以做出自缢身亡的结论。”欧阳灿说。
“所以,就是自杀啦?”叶阳问。
“是。从尸体解剖结果,综合现场勘验的情况,是这个结论。”欧阳灿说。
叶阳点头,给欧阳灿添了点水。
“鲁海生情绪怎样?”欧阳灿问。
“很悲痛。不过还有孩子要照顾,可能给他悲痛的时间也不多。我们问过话之后,就让他走了。现在他应该在医院吧。”叶阳说。
欧阳灿点头,“这个结果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