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来。”欧阳灿说着把夏至安的手一把抓住,拽了他往餐厅走。
田藻见状跟着过去,看到桌上有茶,忙问:“也给我杯茶?渴死我了。”
“你坐,等等。”欧阳灿让夏至安也坐下,自己打开茶叶罐取了茶出来,眼睛看着田藻。“说吧。”
“你让我缓口气。”田藻拿手帕擦了下额头。
欧阳灿把杯子里注了热水,放到她手边,又给她接了一杯纯净水,“先喝这个,茶水有点烫。”
“谢谢。”田藻拿起杯子来大口喝着,喝水的间隙见欧阳灿坐在了夏至安身旁,两人很同步地看着自己,喘了口气,说:“我也是急着回来,中间吃饭都没什么心思……跟你们讲,这段,我要当素材写一写。”
第二十五章 曙光重现 (十四)
“什么都当素材?贩卖别人隐私是不道德的。”欧阳灿嗤了一声。
夏至安见田藻被噎了一下顿在那里,忍不住笑着拉了拉欧阳灿,说:“田藻就那么一说,什么能当素材她肯定有数儿的。”
“对对对对对,我就一说嘛。”田藻放下杯子,又吸了口气。她看看夏至安,忽然想到什么,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解了锁,交给欧阳灿。“你跟大侠说了前因后果了没有?”
欧阳灿拿着手机,看看夏至安,说:“没有。”
“那你负责给他科普一下,省得听半天不明白听的是什么……我就省了饭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虚礼了吧,反正来来回回的就都那么回事儿,瞎说的那些八卦也当不了真……等有空儿我倒是可以一样样跟你们爆料,有的也不是完全捕风捉影。我跟张赟邻座——这我故意的,方便跟他聊天——后来他们嚷着说要换个地方继续喝,我就说有其他的安排,改天。张赟跟我顺路我知道,路上我就当闲聊,提起来那张照片,我说那都多久的照片了呀,像素那么低,还看得出来里头个个儿都是好看的不得了……他就说你这是憋了一晚上想打听那大美人吧?我就说那倒不至于,不过美人嘛,尤其有神秘色彩的美人,你还那么说了,我能不好奇嘛?张赟说好奇是肯定的。我也是搞创作的,遇到一点儿新奇的事儿,不挖一挖心里可痒痒了。不过这个人的事儿吧……怎么说呢,那天算我多嘴,我不该提。你也别问了,知道多了不好……我喝口水。”
欧阳灿皱了皱眉,没出声。
夏至安从坐下来就有心理准备是要从什么都不懂开始要自己摸索着解开这两个女孩子给的谜面的了,并不打算插嘴胡乱问,打断田藻的节奏。田藻的表述一向是和她的文字一样富于戏剧性和表现力的。他看完了照片,把手机交回给欧阳灿,看田藻的水杯空了,给她又倒了一杯。
“谢谢……张赟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呀。我说你少废话吧,这是故意吊人胃口还是咋的?我这几个月不说别的,局子都进了好几回了,灭满门的案子都沾上了,你跟我说知道多了不好?谁怕么!他就‘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儿,说你还别说,以前你以美女作家闻名,现在你一泼妇骂街闻名……人生经历倒是丰富多了,以后写东西可放的开了吧?我说你少跟我扯这些,到底说不说吧?他说倒是可以,但是你要保密。这个事不要散播出去。人已经不在了,死者为大,有些事本来是不该再提的。我就答应了……嗯,反正跟你们说,也不是出去散播,对吧?你们俩也是嘴很严的。我说当素材也是那么一说,不会真写的。”田藻说。
“OK的。”夏至安说。
欧阳灿只点了点头。
“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很新鲜的事儿,只不过……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就像在身边。看新闻里到底有些距离,刺激没那么大。”田藻摸着杯子,声音低下去。
第二十五章 曙光重现 (十五)
“张赟说这个事在当年知道的人也不多。他了解内情主要是山泉——就是那个大美人——出事的时候他在场,当时是他送医的。后来山泉不治身亡,后续的事情又特别诡异,而且不光是他们乐团的领导,还有其他人曾经找他谈话,实际上就是向他施压,要求他不要乱讲,他很长时间就不敢提这个事、这个人。他说那天发照片,其实也是一时感触……世道究竟是有轮回的,作恶一定会有报应。现在他发图虽然还是有点顾忌,可毕竟不比以前了。只是没想到除了我,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山泉。但也许是朋友圈里有的老熟人即便是想到了,也根本不想提吧。我就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详细说说?他说因为这个事情前因后果他也说不太明白,有些只能靠自己推测,所以要说得很详细也不可能,只能说个大概——他跟山泉是同一年进乐团的。他吹小号的,山泉是钢琴独奏。因为是同期,开始不少培训啊活动他们都一起参加,后来就有什么事情都相互照应一下。张赟说山泉性格很好,人很美,专业能力很强,不过待人接物非常的有分寸,乐团上下都挺爱护她的。山泉那时候很受欢迎的,不光是乐团内的单身汉有几位爱慕她,外面也也很多慕名而来的……不过山泉对他们从来不假以辞色。张赟说就他看来,追求她的人里条件也有非常好的,政界商界学界艺术届的都有,老的少的都有,男的女的也都有……他们乐团有一个女大提琴手,就公开说喜欢山泉。可是人山泉早有男朋友的。以她的条件本来不用来咱们这小地方的乐团,可是有感情那么好的男朋友,当然是跟着过来的。她男朋友——后来应该是未婚夫了——家庭在本地也是有点名气的。男朋友本人更是帅气,聪明有头脑,家世好,本人也优秀。不过那人工作就很忙,根本就顾不上好好谈恋爱吧……他记得有次跟山泉一起吃饭的时候,听到她在电话里跟人家抱怨说都一个周没见上面了。他就说还想要换了他有这么个天仙似的女朋友,还管什么工作啊!”田藻说着皱了会儿眉头。“我问张赟,知不知道山泉未婚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张赟说是检察院的,姓曾,在本地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他说如果不是碰上了更硬的茬儿,也不至于山泉是那么个结果吧?”
欧阳灿顿了顿,说:“就是曾悦希了……到底是什么硬茬儿?”
“这就不得不说,有些人家,就是缺德带拐弯儿的了。刚我说,张赟讲追求山泉的人里面有条件很好的是吧?有一个人,咱们可是如雷贯耳。”田藻冷笑了下。
欧阳灿看着她,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轻声问道:“不会是丁在中吧?”
夏至安看了一眼她的手,没动声色。田藻却拍了一下桌子,道:“就是他!”
面前的水杯被震动,杯子里的水忽然晃了起来,在灯光下闪出细碎的光芒,突然亮到刺眼……欧阳灿微微眯了下眼,说:“那你继续说吧。”
她声音就在瞬间冷了下来,但从她的表情却也看不出什么。
田藻说:“张赟说丁在中这个人是很懂音乐的。乐团有演出,像是跟国外乐团合作这样的,他经常会去听。他也很舍得花钱赞助,再加上他父亲的关系,乐团领导就把他当大爷捧着。有时候乐团领导还要求他办事,饭局上就带几个女演奏家出场……呃,张赟说当然有些女的人家根本就不去,无论如何都不去,宁可不干了也不受这鸟气的,比如原先的首席小提琴,那是从家世到脾气,谁都惹不起的,也有为了这干脆辞职回家教琴去了的……山泉也拒绝过。不过她的性格比较温柔,一次两次拒绝之后,第三次就不好意思了。那时候好在饭局上除了陪酒,倒也没有特别过分事儿……张赟说也许有过分的事儿,就是他没亲眼看见,没法说就是了。不过丁在中的名声肯定是不怎么好的。可开始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就是只要有演出,山泉出场的时候,他准坐在下面。有时候就只听她独奏,结束就走。这特别触目。时间一长就挺多流言蜚语的。山泉为了这事儿哭了好几次。张赟跟她比较熟嘛,就说其实也没什么,让他们说去呗。谁不是在人家舌尖儿上活着的呀?山泉就说已经明确拒绝丁在中了,可是他还是盯得很紧……而且她很怕丁在中,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她很没安全感。张赟看她情绪很差,就安慰她说要不就让男朋友每天来接下班,要不就干脆早点结婚算了。正好有这么个借口逼婚,还不利用么?山泉说‘你以为结了婚就完了吗?丁在中不是那么容易就摆脱的。’。张赟说一直到现在他都记得当时山泉那个神情语气……只是自己当时年轻了些,总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过就是感情纠葛,大不了麻烦一点儿,过段时间也就平息了。谁知道呢,最后平息的是一条生命。”
“真的不在了?”欧阳灿问。
田藻点头,道:“服了大量安眠药。”
“为什么?”欧阳灿又问。
“表面上看是因为感情纠葛导致精神状态不佳,无法正常演出。张赟说在那之前发生过一件事,山泉有天排练没有出现。她从来不迟到的,但她那天没来。之后请了一个周的假,再回到乐团,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暴瘦。她那个身体状况,别说演出了,就连去乐团上班也是勉强坚持。那段时间丁在中不出现了,但是山泉的未婚夫总来接她。张赟说山泉的未婚夫人很帅也很沉稳的。过了大概两个月,山泉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些,她的未婚夫就在那个时候被调到下面一个市去挂职锻炼了。山泉就在他走了之后大概一个周不到自杀的。张赟那天刚刚好要找她还钱——之前张赟母亲住院动手术,凑手术费的时候很仓促,找山泉借了三万块钱。山泉很仗义,二话没说就借给他了,还说让他不用着急还。他等母亲病情一稳定马上就把借的钱还掉。结果那天怎么也打不通电话,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就到山泉的公寓去了。敲了好久的门,就是没人开门。隔壁邻居出来,说四十分钟之前还看到山小姐出门倒垃圾的……他们说话的工夫就闻到有煤气味。张赟说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一个念头说肯定坏事了,让邻居通知物业,他马上就报警、叫救护车了。物业来开了门,他们闯进去发现山泉就在卧室里,已经昏迷了。救护车和警察都很快就到了,人送到医院急救,还是走了。”田藻说。
屋子里忽然来了一阵凉风,紧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窗子关上了,密集的雨点声打在了玻璃上。
第二十五章 曙光重现 (十六)
“下雨了。”夏至安说着,起身去把窗子关好。
客厅里灿妈也在说下雨了,灿爸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两个人说着话,又笑了……他们没有过来。餐厅里的三个年轻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屋外突然而至的疾风骤雨似乎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张赟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欧阳灿问。
“你是指?”田藻看她。
“现场什么情况,有没有打斗的痕迹,或者什么其他的不寻常的情况?”欧阳灿问。
“你是说她也许不是自杀?”夏至安问。
欧阳灿顿了顿,道:“不,也不一定。不过照张赟的描述,山泉情绪应该是比较稳定的,突然间自杀,总有什么触动了她。”
“也许她只不过是装作情绪恢复正常。”夏至安说。
田藻说:“张赟倒没有讲这些。不过他说当时特别慌,不过有个细节他记得,就是山泉公寓里非常整洁,看样子是刚刚打扫过的。警察后来也问过他话的,他跟警察讲了这一点。邻居说在那之前看到山泉出门倒垃圾,也可以印证。还有一点,山泉被发现躺在床上……穿着白纱裙。他说山泉说过那件白纱裙是未婚夫给她定制的,她非常喜欢,虽然不是婚纱,可是她觉得穿着结婚也不寒碜……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很难过,说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遇到了实在过不去的坎儿绝对不会那么走的。他说他敢肯定是跟丁在中有关系。山泉死后没两天,她父母来了。他把没能还给山泉的钱还给她父母去,仍然是在她的公寓。那天她未婚夫也在,样子可以说非常的惨了,脸色非常不好,眼睛发红,跟个鬼似的,但是看上去还算冷静。山泉的父母都是很有教养的人,很难过可是仍然很有礼貌。张赟说他看得出来自己去之前山泉父母和她未婚夫是在说什么事,山泉父亲的情绪是有点激动的。张赟觉得不方便多停留,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说走的时候,山泉的未婚夫送他出来,问了他几个问题,包括山泉最后的情形。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了,还说如果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就尽管找他,就走了。出门的时候,他一脚踢翻了放在厨房门口的一个碗。当时他看了一下,不知道是猫还是狗的碗,在公寓里也没发现有宠物……张赟说的,关于那天的情况,我记得就这些吧。”
“也许是猫。有陌生人来,猫多半不出现,也发现不了。”欧阳灿说。
夏至安仔细听着,这时又看了欧阳灿一眼,但没发表意见。
田藻说:“要不要问问他……好像有点怪哦?咱们又不是调查……张赟说山泉的父母一周以后带着她的骨灰回家了,就在差不多的时间,突然有个流言在乐团里越传越广——山泉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而且是被强奸后杀害……当时本地论坛还有人发帖说这个事情。不过帖子很快消失,流言仍然在散播。张赟说他就被乐团领导几次找去谈话,话里话外都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其实流言根本不是打他这儿传出去的,他要散播也不会是这么个版本的。除了乐团领导,还有两次是不明身份的人警告他。他说他知道是跟丁在中有关系的人。就这一点来讲他也清楚,不管自己知不知道什么内情,都得闭嘴。丁家在这里的势力是太大了。所以这么久过去了,他的确是保持了沉默。而山泉就跟一个没存在过的人一样,被人遗忘了。”
“不,有人始终记得她。张赟自己不就是么。”欧阳灿说。
“曾检也是吧。”田藻说着,迅速看了欧阳灿一眼。
欧阳灿出了会儿神,说:“来,我们把时间线捋一捋。”
第二十五章 曙光重现 (十七)
田藻说:“我说得不清楚啊?张赟就跟我讲了这些……”
“不是,你说的很清楚了。小灿是需要自己理顺一下思路。”夏至安忙说。
田藻看看欧阳灿的脸色,小声说:“我是觉得,这事儿咱们还是别深究了吧……当时我看到照片里的山泉就是很好奇,想知道她和曾悦希的关系。我也没有想到能打听出来这种消息……”
“山泉和曾检认识的时候,她还在读书吧?”欧阳灿没理会田藻的话,早就从一旁的架子上把灿妈平时记菜谱算账的本子和铅笔拿过来了,翻到空白的一页,开始在上面写字。
“应该是。张赟说山泉毕业之后来奔曾检来的。本来以她的能力不需要来咱们地方乐团。山泉的年纪比我大,去世那年27岁,差不多是硕士研究生毕业工作一年多不到两年。曾悦希比她大两三岁,我猜的。从他和司马默的年纪推算出来的……她能跟曾悦希过来,是奔着一辈子来的。曾悦希是回家,她在这举目无亲就认得他一个人。曾悦希是独子嘛,不得不回来,根底都在这里。”田藻说。
夏至安双手交握,撑着下巴,看着欧阳灿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问田藻道:“你看到照片觉得好奇,有山泉长得很像小灿的原因吗?”
欧阳灿笔尖顿了顿,但没停下来,田藻却吐吐舌,说:“……是有这个原因。你不觉得像吗?我打眼一看都有点儿恍惚。照片是在我婚礼上拍的……但是我那天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注意这些。就算是注意到了,可能也没有联系起来,不会往小灿身上联系,只会觉得眼熟。这……是巧合吧?我听说过一个人的审美在很早就已经固定了,并且一辈子都在按照这个固定了的模式运作。”
夏至安眉眼舒展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停了一会儿,说:“他们在一起,家里是不怎么赞成的,我听说。”
欧阳灿直了直背,但目光没有离开面前那张纸。她没出声,田藻却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夏至安说:“今天追悼会上,我外公跟曾家的家属致意的时候,见到曾悦希了。后来回到家里,外公说了老曾的那个孙子,看着倒好,其实也是个不怎么听话的。然后我问了句怎么了,他说曾老父子当年就都不同意他娶个搞音乐的女孩子。尤其是曾悦希的父亲,极力反对,说门不当户不对的,结果他就非要娶,不惜跟家里闹翻。后来还不是跟音乐家结婚嘛,结了又离婚。”
“这两段不是一个人。”欧阳灿说。
夏至安点头道:“当时我听着觉得不太对劲儿,可是我没什么兴趣,就没问,外公也没心情多说。不过他看起来是知道些内情的样子,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跟他打听一下。”
欧阳灿没出声,轻轻摇了摇头。
“门不当户不对的应该指的是山泉。他后来娶得那位可算是门当户对,不然只是个音乐家那又跟山泉有什么区别,反而能同意了?”田藻忽然有点愤愤不平起来,声音也有点高。
“虽然曾家对山泉的条件不怎么满意,可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该结婚还是会结婚的。曾悦希不是意志不坚定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欧阳灿说。
第二十五章 曙光重现 (十八)
“他肯定清楚自己要什么啊,关键是在这件事上,他为山泉做什么了?争取过什么吗?”田藻皱眉。
欧阳灿甩了下手中的笔,“你怎么知道他没做什么?”
“如果做了,保护好她,怎么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的?”田藻脸都红了。
“你们两个等一下。”夏至安轻声说。他看看低着头、面色沉静的欧阳灿,“咱们现在说的所有的都是在假设的前提下。事实是怎么样的,只有当事人知道,对不对?”
“对不起,我有点儿消化不了这些。”田藻说。
夏至安说:“那咱们到此为止好了。”
“好。”田藻马上答应。
欧阳灿只点了点头,但没有出声。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田藻看看时间,说:“我该回去了……”
这时候灿妈在走廊里喊了欧阳灿一声,说:“那你们仨还聊天儿呢?我们先休息了,不管你们了哦。”
“知道啦。晚安,妈妈。”欧阳灿说。
“晚安,伯母。等下我们也走了。”夏至安起身跟灿妈道。
灿妈挥了挥手,笑着走开了。
夏至安看看表,轻轻“哟”了一声,说:“都这会儿了,真该走了。”
欧阳灿仰头看看他,又看向田藻,问:“你回哪里?不然就住下吧?”
“我回奶奶那儿,跟她说好了。最近我都跟她住,不回去她要念的。”田藻回身收拾了下提包。她听见欧阳灿嘱咐夏至安送她,忙说:“哎呀,不用的。又不同方向……我这就叫车,一会儿就好了。都这么晚了,大侠送了我再回家都什么时候了?你也太会使唤人了。”
欧阳灿微笑着看夏至安,说:“就是因为太晚了啊,你自己坐车也怪让人不放心的。”
“嗯,我送你。”夏至安说。
“你也太听话了……我跟你说,虽然小灿是我好朋友,我也得说句公道话,你现在就给她欺负,以后啊,不用想翻身了……老婆奴做定了。”田藻抽了抽鼻子。
夏至安眨了眨眼,看向欧阳灿,问:“要我做老婆奴吗?”
欧阳灿收拾着笔和本子,仔细地将用过的那一页撕下来叠好,顺口反问:“怎么,怕了呀?”
“只做老婆奴吗?”
“那还有什么奴给你做?”欧阳灿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至安还没回答,田藻嗤的一下笑出声来,说:“那可多了去了,比如女儿奴啊,儿子奴啊……什么什么的。”
“啊,我只想到女儿奴哎。”夏至安道。
欧阳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叠好了纸放进口袋里,才说:“十一点了,你们两个还不滚么?不滚我就踢你们出门了……话这么多。”
“滚了滚了。”田藻穿好外衣,拿起包来,准备出门。夏至安先走出去了,她看着前呼后拥的大小狗子,悄声跟欧阳灿说:“大侠真的很难得了……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说着说着控制不住情绪有点儿急了。本来这事儿就是我先惹起来的……”
“没什么的。我明白。这事儿哪是你惹起来的,其实也亏得你去打听一下。”欧阳灿说。
田藻看着她,忽然问:“哎,我说小灿,你在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啊?涉事的都已经死了。”欧阳灿低声道。
“也是……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呢,人都死了也别去细究了。我该走了……挺晚了你也早点儿睡。我到家给你发信息的。你别出来了!”田藻走到门口换好鞋,推了欧阳灿让她别出门了。
“我又不是送你。”欧阳灿说。
“哟,是我粗线条了。”田藻笑道。
也许是时间晚了,也许是因为欧阳灿和夏至安一起送田藻出来,院子里的狗子们这回倒安静,只有小四看着她“呜”了一声。
田藻笑道:“你们家这么多门卫,真是一般人也进不来。”
“别人进不来,它们也出不去……还算安生。”欧阳灿在门边站下,摸摸小四狗头,看着夏至安。“你慢点开车。”
田藻已经出大门了,夏至安往前面看看,回头拦了一下欧阳灿,轻轻亲了她一下,说:“走了。”
欧阳灿靠在门边,看着他快步走向车子,一会儿,车灯把巷子映亮了。她看着车子驶出巷口,田藻坐在副驾位子上,从窗子里伸出手来冲她挥了挥……她也挥挥手。
车子开走了,她在门边站了片刻。门口的感应灯熄了,巷子里暗下来。
四周非常静,她只听到身后有高低不同的粗重的喘气声,慢慢转过身来,看到安安静静蹲在地上的石头、胖胖和小四。她给小四整理了下狗窝,带着石头和胖胖回到家里。屋里灯都亮着,她边走边把灯都关了,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有那么一会儿她一动不动,出神地看着地板上呈“八字”状倒伏下来进入睡眠预备状态的石头和胖胖,慢慢地从口袋里把那张刚才随手画的纸片取了出来,打开来仔细看了两遍,从身边拿起手机来。
手机连续震动两下,她先看了信息。田藻和夏至安几乎同时发来的消息,一个说自己已经到家了,一个说刚刚把田藻送到目的地了——“你在干嘛?要休息了吗?”夏至安紧接着又问。
欧阳灿回复道:”还没有。你没到家,我怎么可能休息。”
夏至安的电话马上就打进来了,她接通了,听到他问:“你是不是还在想田藻说的那些?”
“嗯。”
“我觉得,你要是认为这里面有什么,可以跟林哥谈一谈……他毕竟是专业的,对不对?”夏至安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天回家之前跟他通过一次电话。”欧阳灿说。
“是吗?”
“嗯,不过他还在医院陪白师姐,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欧阳灿声音低下去。
“他有说什么嘛?”
“没有。只是说让我先别担心,他会放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