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去去就回。您跟外公说一下,我们就外面走走。他事情结束了就让人告诉我……打我那边内线就行,我手机没带在身上。”夏至安说。
不等海爷答应,他早拉着欧阳灿往外走了。
海爷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才回身走开……
夏至安拉着欧阳灿走出侧门,果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说:“过不多久,满院子都是桂花香了……外婆蛮喜欢桂花的。她小时候住过的院子里,有两棵桂花是她和舅姥爷一起栽下来的,现在还活着呢。我在学校,有时候中午吃过饭出去散步,就会过去看看。”
“奶奶也喜欢桂花。”欧阳灿微笑道。
“好了,老人家们至少有这么个共同喜好了。”夏至安笑道。“跟我来啊,带你参观我的住处。”
欧阳灿看他说着话,指了指前方——他们此时站在宽阔的屋檐下,正对的是一块很大的草坪,隔着两棵粗壮的桂花树和尚看不清楚的树木,是另一座小巧的房舍。院子里灯都开着,那房舍的窗子里也透出暖暖的灯光,映在窗前一簇翠竹上……这园林的景观相当不错,夜晚的照明也应该经过了精心设计,让景色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欧阳灿走在夏至安身边,听着他给他介绍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又是做什么用……待走到桂花树旁,忽的想起来,抬头看那几棵高大的阔叶树木,问了句这是什么果树嘛,看着好像结果了。
夏至安说:“是柿子树。”
“是吗?”欧阳灿仰头看,只看到叶间拳头大小的扁平果实。“还没熟吧?”
夏至安拿着手机开了手电筒功能往头顶一照,问:“要不摘一个尝尝?”
手电筒只来得及照亮了一两秒钟,忽的暗了下来。
“看,没电了吧?”欧阳灿笑着推了他就走。“柿子熟透了都要等它变软,这青柿子你想怎么吃?好涩的!”
“好像海爷说过柿子熟了也不摘,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摘……赶上下雪的时候看,果树上白雪红果,特别好看。外婆冬天经常画画柿子……家里的什么东西都可能成素材。”夏至安说着,见欧阳灿走在草坪上,不声不响的只是听他讲,轻轻笑了下。
两人从柿子树下经过,再走一会儿,来到那所小房舍前。欧阳灿看了眼门前的小石阶,明亮的灯光照在上面,石阶看上去都温润了,很让人觉得舒服。
“走啊。”夏至安拉着她从小径上了石阶,推开了房门。
欧阳灿跟着进了门。这所房舍外观看起来小巧,石阶门洞也都精致,一进来却觉得顿时眼前开阔起来——也许是因为室内家具并不算多,且并没有多余的装饰,而且目之所及的厅堂开间都很大,没有什么阻隔,因此看上去就像忽然进入了一座城堡。
“别有洞天吧?”夏至安微笑问。
“是啊……真开阔哎。”欧阳灿走在屋里,上下左右看看,微笑。她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画上——是写意人物,一个穿着海魂衫、有点儿胖嘟嘟的小男孩坐在甲板上,正皱着小眉头看向她……“你这是在跟谁怄气?”她笑问。
“不记得了,大概是某次出海不开心了吧。我那时候经常不开心。”夏至安站在她身旁,一起看着那幅画,微笑道。“现在不会了。现在每天都恨不得从睁眼到睡着,每一秒都笑。”
欧阳灿一根手指伸出来,戳戳他肋骨,笑问:“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因为有了一个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人啊……你喜欢这儿不?”夏至安笑问。
“还蛮好的。”欧阳灿点头。
“那当咱们婚房你觉得怎样?”他又问。
第二十四章 比海更深 (三十六)
欧阳灿愣了一下,“啊?”
“‘啊’的意思是?”夏至安靠近她一点,手臂碰到她肩膀。
欧阳灿轻轻往旁边撤了撤,“啊……”
“这个‘啊’的意思又是?”夏至安又靠过来,这回拉住她的手了。
“我现在啊,也是有颗‘强心脏’的人了。为什么?被你吓惯了……这房子当然好啦,但是做什么婚房你就少开玩笑。就你和我,咱们俩年薪加奖金,够养护这样的房子?到庭院的维护费用,至少三五个园丁的工资,咱俩都要付不起了……你以为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行情啊?虽然没有居家过日子经验,至少也知道现在最贵的就是人工……”
“我会有特殊津贴的。”夏至安微笑。
“免谈啊。我从来没想过要住这样的房子。”欧阳灿抽回手来,慢慢跨过两步去,继续看画。
“那要是只住在这里,怎么样?不用负担这儿的养护费用,生活费交一点,可以住得很舒服……就住独立屋,过独立生活,不跟他们一起起居——再说他们在这里一年也住不了几个月,也还有可能去别的地方。外公外婆还有住处的。”
欧阳灿眼皮抬了抬,“你认真的?啃老啊?这算啃老知道不?”
夏至安眨眨眼,“不算吧,我们自己负担生活。”
“那还不是占家里便宜吗?”
“家里有便宜不占,是不是傻?”夏至安笑问。
欧阳灿收回目光,这次认真问他:“你真这么想的?”
“你反对的理由呢?”夏至安反问。
“这个嘛……详细的我一下子也说不出。不过,我是不希望自己成立家庭了,还要成为长辈的负担。你明白我意思?”
“明白。”
“再有就是如果需要照顾长辈,住得近一些是应该的,可是彼此的空间还是要有。这个意思也明白?”
“当然。”
“以及……你明明也不喜欢来这儿,为什么还要提议这里做婚房?”欧阳灿问。
“因为你要是喜欢,我没关系啊。一个已婚男人的幸福快乐,以他太太的幸福快乐为前提的。”夏至安说。
欧阳灿看着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夏教授,你到底给我准备了多少坑啊……你这答案简直接近满分。”
“哈哈……哪里扣了分?”夏至安笑问。
“扣分是因为你又戏弄我!”欧阳灿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婚房……”
“不是,这个建议不是我的,是外公外婆的。”夏至安笑道。
欧阳灿看他。
“外公说如果决定婚后主要在这里定居,那么住所随便我们选。现有的没有满意的,就随我们的意思另选也可以,他和外婆会负责买单的。”夏至安说。
“你答应了?”
“这个提议是对咱们俩的,我没问过你的意思,哪能擅自决定?”夏至安笑着将她揽入怀里。
“我觉得可以谢谢外公好意……是不是有自己的房产我不太在意。你也不一定会终生都留在这里发展,将来聘期满了,或者有更好的机会,需要离开呢?如果我们……我是说如果结婚……呃……反正如果啦,我也不介意跟你一起租房住。像你现在的公寓也蛮好啊,房租我跟你一起分担,我又不是不赚钱……学校会给你提供公寓的话,那也好呀,比外面租房子也便宜多了对不对?”欧阳灿一样样说着,就觉得夏至安的身躯是在微微颤动的,不禁回头瞅了他。
夏至安笑道:“居然还会算账。你老实跟我说,这个问题是不是早就想过很多次了?”
“对啊,这个观点我早就有啦……不过就是我的想法,还得看具体情况……比如对方是怎么想的。”欧阳灿说。
“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你放心,不管去哪,你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我会安排好的。住所什么的,你都不用操心。我还蛮会赚钱的。”夏至安笑道。
“哇,你还真是不谦虚。万一我跟你要求那么大一个庄园呢?”欧阳灿说着,手臂划了一下,比划着大庄园。
“那我就想办法给你……画一个……那么大的庄园!”夏至安大笑起来。
欧阳灿听了,轻轻戳戳他胸口,道:“现在只是我们在讲……”
“没关系,我早就说明白了,我们的生活我们自己做主。”
“说得通?”
“这个嘛,比起我不结婚、不愿意跟他们见面,还是尊重我的选择成本比较低,你说是吧?放心。我跟你说多少次放心,你才能相信我是真的会让你放心?”
欧阳灿笑笑,抬起手来,两根手指一边一下抚着他的眉毛,翘翘脚,在他腮上亲了一下。
“为什么不亲这里?”夏至安嘟嘟嘴唇。
欧阳灿笑道:“不是让我来参观的?就参观到这里吗?”
“我主要目的是想带你去参观下卧室……”夏至安慢吞吞的说。
“卧室有什么好参观的!”欧阳灿甩手就要走,被他抓住手,根本走不开。
夏至安笑道:“你慌什么呀,就是字面意思的参观卧室……”
他们正说着话,里面电话铃响了。夏至安放开手去接电话,指着沙发让欧阳灿坐。
欧阳灿料着这是袁老让人来电话催他们回去,也就没有坐下,反而走远了些,看着墙上的油画——是一所悬崖上的小房子,房前的绿茵和悬崖下的碧海,色彩饱满。虽然这幅画看上去已经有年头了,看上去却仍然生机勃勃,似乎站在这里,就有海风拂面……她听见夏至安走了过来,说:“这是在哪里?看起来像是英国。”
“苏格兰某个地方吧,我记不清了。这是外婆和外公七十年代末都恢复了正常工作生活之后第一次出国旅行的时候,外婆画的。外婆说每次看,都从心里感叹一次‘自由真好’。”夏至安微笑。他凑近些,走过去指着油画的右下角,“外婆的签名在这里。”
欧阳灿走过去,看到那隐在山崖下阴影中的签名,“哎呀,别只顾聊天了,是不是外公来电话?”
“对,让咱们过去,说是已经亲手泡好茶了。”夏至安笑道。
“走吧。”欧阳灿看看时间。还早。
夏至安知道她重视这次见面,玩笑也开过许多了,就跟她一起出来,往大屋走去。他们从仍旧从侧门回去,但夏至安发现正门处有车灯闪过,也就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口问道:“有客人来吗?外公今晚不是不让人来访吗?”
第二十四章 比海更深 (三十七)
“不清楚。”给他们开门的那位中年女子轻声说。
欧阳灿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却因为角度不同,没有看到什么人,问:“另外有客人来吗?那咱们是不是……”
“先去见外公。”夏至安皱了皱眉。“讲好的今晚就跟咱们吃饭。”
欧阳灿看出他有点儿气恼,但当着家里工作人员的面,她没出声。待那人走开,只有她和夏至安一起往茶室去,她才轻声说:“这有什么关系啊?你来我家正式拜访那天,还不是被检察院的人一来就给打断了?那天也就是没有别的事,要是我爸有紧急手术,那你是不是也觉得受怠慢了?”
“那不会。”夏至安说。
“这不就得了?趁这会儿咱们不是去逛了花园看了画?两下里都方便,你生哪门子气。”欧阳灿微笑道。
夏至安看看她,说:“你这么懂事,是不是等着进门之后把我比下去啊?”
“哦,那可不。我就等着这一天呢。”欧阳灿笑道。
夏至安看了眼茶室的门开着,低头道:“就算你不介意,我也不想你受委屈。”
“少扯那么远,这就受委屈了?我的天,你的自尊心那高度,是不是能够着月亮?”欧阳灿简直要大笑出声。
夏至安不满地看着她。
欧阳灿忙伸手拍抚着他胸口,说:“好了好了……我发现你啊,也是有点儿恃宠而骄了——你一到这边,哇,各种事情都得顺着你的意思。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一面呢。你说我要不要……”
夏至安拉着她的手,问:“要什么?再慎重考虑下?你把这句话说完整?”
欧阳灿扣住他的手腕,说:“我又不是不敢说。我看你是忘了挨揍是怎么个疼法儿了……”
“我看你也是忘了我还有这招儿了……”夏至安没等她说完,低头就要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还没等他亲到,欧阳灿早就把他的脸推开了。两个人就在茶室外面五步远处,瞪着眼盯着对方的眼睛,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有人轻轻清了下喉咙,欧阳灿抿了抿唇,回头看去——有位身着深蓝色长袍、围着灰色围巾、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笑微微的向她点了点头,她心重重一顿,就听夏至安叫了声“外婆”,同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欧阳灿虽然猜到了来者是谁,还是很意外。
夏至安问:“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那边事儿办完了吗?”
“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下午我们就往回走了……我这不是惦记着今儿晚上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吗?”文蔚走近了,微笑着看欧阳灿。“这就是小灿吧?这么漂亮呀!可比照片上还好看哪!”
“文老您好。我是欧阳灿。”欧阳灿忙说。
“哎呀,别这么客气,跟安安一样叫我声外婆嘛……没关系的,安安的同辈,那些孩子都喊我文婆婆,阿婆,外婆的。还是你习惯叫姥姥?”文老眼里全是笑意,非常亲切地问着欧阳灿。“我有时候出去写生,听本地的小孩儿喊姥姥,也怪好听的。”
欧阳灿微笑点头。
“你们是不是要站在这儿聊天聊到茶都凉了呢?”袁老从茶室里走了出来,笑着问。“来来来,进来坐下聊。”
欧阳灿请文老走在前,瞧瞧看了夏至安一眼。夏至安就笑了笑,她脸就更红了。因为心里想着刚刚两人在这里那亲密的举动一定是被文老看到的了……夏至安轻轻摇摇头小声在她耳边说:“没关系。外婆的浪漫是法国式的。”
欧阳灿看着走在前面的文老,正与袁老携手,两人相视一笑,也没说什么话,但那笑看上去是很令人舒心的。她再看看那长而有些飘逸的裙摆、脚上那对柔软而又舒适的鞋子,看上去一切都是简朴的,然而气质却是高贵典雅的……文老想必年轻时也是风采夺人的女子,虽不是绝代佳人,这气度仍是不俗。
“小灿来坐这边。”文老进了茶室,回身先招呼欧阳灿,把她拉到身边来坐了,才抬眼看看外孙子。“安安你怎么这个表情啊?你妈妈没回来。瞧你这小气劲儿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才舍不得比你外公晚见几天呢。要不你外公能跟我吹上好多年!你也是偏心眼你外公,对不?”
夏至安只是笑,过来端了杯茶先给外婆,又端一杯给外公。袁老却笑着示意他拿给小灿,说:“我刚刚讲电话讲得口渴,等你们的工夫,自己先喝了一杯了——小灿啊,这茶真是好极了!替我们谢谢你爸爸妈妈。”
“外公不客气的。”欧阳灿接了茶杯,忙说。
“看看什么时间有空,我和外婆去家里拜访?听说奶奶和你们一起生活?”袁老手托着茶杯,微笑着问。
“是。奶奶一直跟我们生活的。今年去叔叔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才回来不久。”欧阳灿道。
“安安总说欧奶奶很照顾他,我们很感谢啊……别推辞,这一定是要去的,就这么着,不然就太见外了。安安在你们家里可没见外过,这我知道。你来了也不要见外。”袁老笑道。
欧阳灿这才点头。
文老看看她,微笑着和她攀谈,说着说着高兴起来,说:“……哎呀我给你带了东西来。差点儿忘了……本来不晓得带什么好,我突然想起来安安说你平常背的包里总装着很多东西,能应付突发事件的,就给你选了个双肩背的包,可以轻快点儿不是?我平常就喜欢背双肩包,可以解放双手,出门写生啊逛逛街的,都很方便。小李!”
“在的,文老。”
“我车上两个盒子,上面那个搬到小灿车上去。”她拉着欧阳灿的手,等小李走了,才笑道:“很实用的包呢,也算不上礼物。我给自己也挑了一个,回头咱们俩都背这个包——现在你们年轻人不是流行那句话?如果有什么事情买一个包不能解决,那就买两个包!我就买了两个包。去香港的时候不开心的,回来就很开心了!”
“外婆您真是……”夏至安听着笑起来。
“谢谢外婆。”欧阳灿说。
“不谢不谢,刚说到哪儿了?”文老笑着问。
“我也不记得了……”欧阳灿轻声说。文老虽然满头白发,可面容眼神都不像耄耋之年的老人,尤其反应非常机敏,令人想起“鹤发童颜”这个词来。
“你们外婆啊,说话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小灿以后习惯了就好了。我跟她过了一辈子,她就这个风格,我也惯了。”袁老笑道。
“所以你动不动就‘你们这些艺术家啊’的损我们呢?”文老挥挥手,茶喝光了,递给夏至安去续上,喝一口,再继续聊……
夏至安坐得远一些,看着外公外婆一边一个跟欧阳灿聊着天,早把他给忘了似的,也不觉得怎样,反而有点儿意外的高兴——小灿是个很会跟老人家相处的女孩子啊……他低头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轻声提醒了一句:“外婆,您到时间吃药了。”
“要你这小鬼扫兴。”文老说。
她才这么说,小李在外面敲门,说医生已经过来了。
文老看着欧阳灿说:“没关系,不用在意。我出门一趟,大夫就照惯例要给我测测血压什么的。”
欧阳灿也看了下时间,又看看夏至安,轻声说:“您二老是不是该休息了?我也该走了。”
“哦,这个时间按说还早的……不过家里等着你回去吧?那就早点走吧。改天再来。”袁老笑道。
欧阳灿这才起了身。
袁老说着要夏至安送欧阳灿出去,自己和文老也一道往外走。欧阳灿请他们留步,他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让她走在自己身边,边走边道:“回去替我们问候奶奶和爸爸妈妈,好吗?你爸爸妈妈的情况,我也早有耳闻。他们做了很多好事,是非常令人尊敬的人。你应该觉得骄傲。”
欧阳灿并没有料到会突然听到袁老说这几句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几乎是同时,她眼眶有点发热,于是点点头,说:“谢谢您。”
“好啦,我们就送到这里。安安,你要把小灿安全送回家。”袁老说。
“您放心。”夏至安笑着说。他让欧阳灿先走,转身时对外祖父母笑了笑。
“开车慢一些。”文老点点头,也笑道。“小灿,常来看我们哦。”
“是,外婆。”欧阳灿走到车边了,忙应声。“外婆,外公,晚安。”
“晚安。”
“你们快点回去……外婆回去吃药了。”夏至安催促着,见他们只是笑着站在那里,只好催欧阳灿先上车。“咱们不走,他们是不会回的,就别虚客气了,不然得客气到明儿早上去。咱们先走。”
他们果然先上了车,跟袁老夫妇告别,驱车离去。
袁老看着车走了,笑道:“这孩子,不是亲眼看着,哪能信呢?”
“不行不行,我得进去弄点儿药吃,给这俩孩子甜的发齁了。”文老笑道。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看法啊?”袁老笑着问。
第二十四章 比海更深 (三十八)
“这会儿别问了,肖大夫等我呢。晚点儿咱俩再聊……你刚才跟小灿说什么了?那么郑重其事。”
“没什么。桥桥一直比较关心的那件事嘛,我原先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近这边的情况也比较复杂……”袁老语速渐渐慢下来。
“哎呀是这个呀,那你别说了。我懒得听这些。小灿这孩子挺好,其他的我是不理的。我早说了,桥桥在这个事儿上就是多余考虑那么多……”文老说着,指指里面,先走了。
袁老看着老妻风风火火地走开了,无声地笑了笑,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慢慢转身,说:“让老海来一下。”
他回身走出去,站在门前,背着手,看着空荡荡的庭院。不一会儿,海爷快步走了出来,见袁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是在思考什么,过来站了片刻,才叫了声“袁老”。
“来,陪我散散步。”袁老说。
海爷看看他神情,跟了上来。“您怎么了,刚安安他们在这儿时候不是好好儿的?”
“就是看着他们,才有点儿感触啊。”袁老说着微笑了。“怎么样,你有什么看法?”
“少见安安这么高兴。”海爷谨慎地说。
袁老看看他,笑道:“你可以坦率地说说你的意见。你是看着安安长大的,一向很关心他的,这是他的终身大事嘛。”
“我哪儿有资格关心这个呀。”海爷笑道。
“这话安安就不同意。”袁老笑着说。
海爷只是笑。
“眼看着也要成家立业了。我们怎么能不服老。”
“您和文老对欧医生印象还不错吧?”海爷问。
袁老笑了,道:“你这是替安安打探消息吧?可以告诉他,我很喜欢小灿。外婆看样子也是很喜欢的。”
“没有,我是看您挺高兴的,猜的。”海爷笑道。
袁老笑着轻轻叹了口气,说:“孩子挺好。不过安安嘛,我们的意见对他来说只是参考。他很有主见。在个人问题上,有主见是好的。我赞成他。”
“往下可以盼着快点举行婚礼了。”海爷笑道。
“谁知道他们年轻人怎么想的。我看安安是有点着急,小灿还稳着呢。”袁老忍不住笑起来。“……这会儿差不多该送到家了吧?”
“没这么快。您要等安安回来啊?”海爷问。
“等他。我还得跟他聊点事儿,过两天他一忙,我一走,没时间再谈了。”袁老看了看前面的小路,挑了左边这条走。
此时夏至安在车上,见欧阳灿拿过后座上那个大袋子之后就不吭声了,问道:“什么东西啊?”
欧阳灿把袋子口敞开,让他看到里面一大堆小东西——都是大大小小的盒子或者缠着丝带的小包裹,粗粗一看也不知都是什么,只有两本画册比较明显,是文蔚最新出版的纪念画册……但小盒子上有印著名的商标。
夏至安瞥了一眼,说:“这是品牌跟外婆的合作款。选她的画做素材,比如丝巾什么的,是整幅油画。你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就自己留着用,送人也不错。”
“转送别人合适吗?”欧阳灿打开一个方形的盒子,果然是一条小方巾。
“外婆就这风格,只要有的随手送人。她不太记得这些细节。”夏至安微笑。“看来外婆喜欢你……我没见她送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这些的。还送画册……哎,这幸亏是你,不然人家会以为老人家越上年纪,越是要自恋了……”
欧阳灿抱着袋子,默然不语。
夏至安把车停下来,看了她,问:“怎么了,不开心啊?”
欧阳灿摇了摇头。
她把袋子放回原处,看着夏至安。
夏至安本来以为她就要开车门下去了,不想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虽然不是不高兴的样子,可也……他正要追问,她却伸过手臂来,抱住了他。她细细的手臂将他抱的很紧,也不出声,就只是那样抱着他。他开始有点惊讶,慢慢的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思,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肩膀,半晌才说:“好啦,奶奶他们在家等你呢,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