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不是想惹您伤心。”欧阳灿抬起头来,看着祖母。
欧奶奶转开脸,将书放在枕边,关了床头灯,说:“好啦,你不要再问了。我也困了,早点睡吧。”
屋子里全暗了,欧阳灿看不清奶奶的脸。她手臂撑在那里,感觉到奶奶缓慢地躺了下来,自己翻身坐起来,替她拉了拉凉被,躺在了她身边。祖孙俩其实谁都没有睡着,可谁也不出声。外面有轻细的脚步声,伴着窗外的雨声、床脚和门口这几只狗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欧阳灿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脑海中不断出现的是一张张不同的面孔……她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听见奶奶慢吞吞地说着“这天是漏了吗,怎么还在下雨”,马上睁开了眼。天已经亮了,奶奶把窗帘拉开一点,正在往外看。
“还在下?”她揉揉眼,坐了起来。
“下。就是没有昨天那么大了。”欧奶奶轻声说。
她清了清喉咙,看孙女是完全醒了的样子,将窗帘完全拉开,就在窗边慢慢伸展着身体。欧阳灿靠在床头看着奶奶缓慢的动作,手机响了下,拿过来看看,是夏至安在问她醒了没有,外面雨继续下,还去不去道馆……她看看天气,回复道:“去。你在家休息吧,不用陪我。昨晚睡的好嘛?”
“不好。一直梦见你,怎么可能好?”
“胡说!梦见我还不好?难道我去你梦里揍你了?”她轻轻哼了一声。
“那倒也不是。”他发了个笑脸。“我再多睡一会儿。你大概几点结束?我过去接你回家。”
“不用啦。你就睡吧。周末总得有一天是完全休息的……结束后我去你那里吧。我们一起吃午饭。”她说。
“我会来接你的。要不要我早到一会儿,陪你练习?”他又问。
“不用啦。你不来接我也没关系,下雨呢。”她刚说完,对方视频连线的请求就发过来了。她吓一跳,忙按了拒绝。谁知道紧接着就是通话请求,她这才接起来,压低声音道:“你干嘛啊,我都刚醒,脸都没洗呢。”
“那怕什么呀,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没洗脸的样子。”夏至安笑道。
“又胡说,你什么时候还见过我没洗脸的时候?扯了吧……”
“没有吗?你好好想想。”
“少讨厌啊……我在奶奶房间呢,不跟你啰嗦。你快继续睡吧。”
“我打过来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接你。你是不是打算做什么坏事,怕我抓包?嗯?”
“我去道馆能做什么坏事!哦……”欧阳灿反应过来。“你要是不放心,就过来陪练吧——看我不把你骨架子给拆了!”
夏至安在那边笑起来,轻声说:“我是有点担心你。这样的话,我还是在家等你吧。你中午想吃什么?”
“如果下雨的话,那就简单吃点好了……雨停了,我们出去吃吧。”欧阳灿说。
“可以。我来准备。你不用操心了。”
“好。那我挂了。”
“等会儿。”
“嗯?”
“我总觉得……反正我不出门,需要我过来,就打给我。好嘛?”
欧阳灿停了一会儿,才说:“好。挂了。”
她结束通话,抬头一看,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卧室门虚掩着,连狗也都不见踪影。她发了会儿呆,起来整理好床铺,出来就听见奶奶和妈妈在说话。她循着声音往前走,发现她们两人正在那里拣选葡萄,看见她,灿妈抬起头来,说:“你上午要去道馆吗?带些葡萄给乐师母。”
“嗯,知道啦。妈,”欧阳灿看着母亲,“等下我来做早饭吧。您休息下,昨晚没睡好吧?”
“睡的不知道多好!好多年没这么一觉到天亮了,还没靠药物……怎么突然这么勤快啊?嗯?”灿妈把收拾好的一兜葡萄放在一边交代欧阳灿出门记得拿。“早饭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去洗脸吧,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哦。”欧阳灿点头。
“你这孩子今天有点奇怪哦。”灿妈皱皱眉。“怎么了?”
“没事。不要我做饭我就上去洗脸换衣服喽。”欧阳灿忙往楼上跑去。
她听见母亲跟奶奶又说了句这孩子一大早的脸色怎么那样……她轻轻舒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她收拾好了带上装备下楼来吃过早点,拎起那一兜葡萄,出门上车,往道馆来了。3.7.
第二十二章 夜雨阑珊 (二十一)
那一兜葡萄在车座上稳稳地放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气让欧阳灿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一点。周末,道馆门前的街道两边都停满了车子,来送孩子上课的家长也只能在门前稍稍停一会儿就车子马上开走。欧阳灿看着从车子里钻出来的家长和穿着道服的孩子跑进院里去那匆匆忙忙的样子,还是把车子停到了前面的那条巷子里,再打着伞走回来。
一进院门,她就看见乐师母正在台阶上敲打着手里的扫帚。她喊了声师母,快步穿过院子。乐师母见是她,扶着门笑道:“我还在想呢,这哪个小姑娘这么漂亮,原来是你。这阵子没见,又好看些了……下着雨也来?想运动了?大周末的,这天气在家睡个懒觉多好。”
“师母,从前您可不这么教我们。”欧阳灿笑着,回手把门关好,将一兜葡萄拎着,随师母上楼。她看了眼楼下的道场,安安静静的,好似没有人在练习,楼上倒是有声音,但也不像平常周末那么喧哗。“今儿好像清净些?”
乐师母道:“可不是嘛。一下雨啊,得有一半儿的家长打电话来请假,说今儿就不来了。现在的小孩儿比你们小时候更娇贵些。”
“我们那时候,师父也说我们娇气。”欧阳灿笑。
“你们是独生子女,现在是独生子女的独生子女,更金贵!”
欧阳灿笑起来,和师母一道上了楼,才把手里的兜子交给她,说:“我妈妈让带过来的。本来昨天应该送,又是下雨又是有事情耽搁了。”
“你妈妈总是这么客气……哎呀,这葡萄好。”乐师母接了兜子一看,眉开眼笑。“替我谢谢你妈妈。她最近身体好吗?”
“挺好的。谢谢您。”欧阳灿笑道。
乐师母看她只是笑,也笑问:“怎么,不着急下去活动活动?”
“不急。”
“那就坐会儿。咱们聊会儿天儿,我洗点葡萄去……等着啊。对了,桌上有我早上刚烤出来的点心,你吃呀!”乐师母笑嘻嘻地拎着葡萄走开了。
欧阳灿看着放桌上那两只盖着白色盖巾的盘子,掀开来看看,是蛋黄酥和曲奇饼。她捻了一块曲奇饼,边吃边在房间里慢慢踱着步子。这间屋子不大,乐家用来当餐厅兼客厅了。旁边一溜柜子,挤挤挨挨地摆了好多杂物,有成堆的奖章奖牌奖杯还有证书——这些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东西了。重要的都摆在了乐教练的办公室里,尽管那也说不上多么郑重的展示。她站在柜子前,轻轻地抽出一本相册来,随意地翻着。
“这些东西呀,我说要好好整理一下,该扔的扔掉,该收好的收好,你师父就老拖拉着不办……有些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了,那时候的孩子都有了孩子了,早把小时候的这点儿事儿丢脑袋后头了,谁还记得这些东西吗?他就是不乐意,说都放着。家里哪有地方放啊!”乐师母把葡萄放在桌上,说。
欧阳灿笑笑,说:“好好收拾收拾,封在箱子里也占不了多少地方。我家里就是,用不着的都放在箱子里,有架子归置。”
她将相册轻轻放在桌上,又翻了一页,停在那里,抬眼看了忙着收拾下沙发上东西好让她坐下来的师母。3.7
第二十二章 夜雨阑珊 (二十二)
“你们家里那是多大的空间,你再看看这儿……有点地方,还当教室,还开出一间来供成人锻炼。下面那道场,要我说也算了,没几个人来,闲置率太高了。”乐师母轻声叹气,指指收拾干净的沙发让欧阳灿坐下来。“这儿啊,就算是改良,也还是比不上那些现代化的健身俱乐部。就像你们,还不是靠着老交情,念着旧,才来这里。其他的年轻人,谁乐意来这儿啊?”
“我觉得很好哎。”欧阳灿合上相册,微笑道。
“你那是对这里有感情。你呀,小曾呀,还有些小时候在这学习过的孩子们。要不是因为这一层原因,你不也去那些装修豪华、设施齐全的道馆?这儿啊,锻炼完了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乐师母笑着说。“得了,我也不抱怨。这么些年,总算老乐一直是在做他喜欢做的事。”
“师母,回头我负责帮师父做网页的运营吧。省得你们没空弄这个,连个正经的宣传都没有。现在做点儿什么事不得宣传啊。”
“我也这么说。这些年这个训练班能一直做下来,靠得是口碑。现在道馆的竞争也激烈,年轻人也喜欢送孩子去那些韩国人开的或者有韩国教练的馆子,咱们再不好好宣传,等着关门大吉吧……其实你师父也该退休了。只是他也闲不住……我看呀,再做几年他就真好退休让贤了。”
“量力而为。师父身体很好。他高兴开班授课就继续开嘛。”欧阳灿接了师母递过来的葡萄,吃了一颗。
乐师母笑道:“你师父有你这样的弟子算是烧了高香了。他想什么做什么你都好好好、支持支持……他那心气儿都是你们这些宠师父的徒弟给惯出来的。我怎么给泼冷水都不行。”
欧阳灿笑。
乐师母看着她,轻轻叹口气,道:“看你现在这样子多好啊,真让人放心。”
“我什么时候还让师母您不放心了吗?”
“那倒也不是,只不过我现在这么看着你呀,打心里觉得好……我猜呀,这里头得有小夏一大半的功劳,是吧?小夏太招人喜欢了。”乐师母微笑道。“我们都很喜欢他。”
“嗯。他就是太好了。我都要担心你们喜欢他超过喜欢我了。”
“哟,你还吃他的醋呀?我们喜欢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他对你好呀,是不是?”乐师母笑的眉眼都要挤到一起去了。“还是小夏好……啊,并不是说别人不好,也是得讲点缘分是不是?”
欧阳灿正咬了颗葡萄,见乐师母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乐师母拍拍她的手,又塞了一串葡萄给她。
“话都说到这儿了,老实说我是觉得你和小曾不太合适的。那阵子那你们俩老一起来道馆,我可担心了。”乐师母说。
欧阳灿问:“曾检好像也是隔了很久才再来道馆的?中间有很多年没有来过,对不?”
“我想想啊,应该和你差不多时间过来的。最近也不大来了。他工作也很忙的样子。之前来了偶尔也和你师父聊两句。他那个人看着挺孤高的,接触下来还不错。他小时候在这里的样子我反而没印象,你师父说他来得时间也很短……不过,我总觉得他……”
“怎么?”欧阳灿看着师母。
“小灿来了?”乐义康敲了敲门板,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来了就在这儿聊天儿啊?来,换道服,咱爷儿俩过过招去。”3.7.
第二十二章 夜雨阑珊 (二十三)
“我们好容易坐下说会儿话,你又来打岔。”乐师母笑道。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刚才那个话题,问了丈夫是不是课间休息,得到肯定答复,笑着跟他说:“看看,小灿送葡萄来了……昨天你还说玫瑰香该上市了,我找了几家都不是正宗的。该着你有口福……小灿,你师父呀,又奸又馋,这葡萄产地不对啊,他一吃就吃出来了,坚决不动。那嘴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刁!”
“哎,上句话说我有口福,下句话就说我奸馋嘴刁,老太婆你幸亏不是做官的,不然就是官字两个口,怎么都是你有理哦!”乐义康笑着走过来,看看葡萄,很高兴地跟欧阳灿说了谢谢。“回去谢谢你爸爸妈妈。有日子没见他们了,还是听说老太太回来,我们去坐了坐。老太太最近好吗?”
“好。谢谢师父。”欧阳灿忙说。
“我让孩子们休息一刻钟。听听那边,沸反盈天。”乐义康笑道。
果然他们不出声,就听到那边教室里的吵闹,让人觉得地板都在颤动。欧阳灿笑着说:“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二十年前了。那时候我们也这么闹腾。”
这时候忽然有两个穿着白色道服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从乐义康身后闪出来,喊着“乐奶奶”,异口同声说手扭到了,很疼。乐义康“咦”了一声,说:“明明刚才检查过了,没有扭伤,为什么到乐奶奶跟前儿又改口了啊?”
乐师母笑着招手让她们俩过来,指着欧阳灿说:“这个姐姐是医生。来,让姐姐给检查一下看看伤到哪里了。”
“来,过来,让医生姐姐检查一下。”欧阳灿看到桌上有一瓶免洗洗手液,拿过来挤了些在手上,搓了搓手。“谁先来呀?”
乐义康大笑,示意这俩小女孩儿往前走。她们俩过来,手却背在身后,看着此时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的欧阳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谁都不第一个把手伸出来。
“刚才谁说手痛啊?”欧阳灿问。
“看见医生姐姐,手不痛了。”其中一个小女孩儿说。
另一个小女孩儿却碰了碰她,说:“可是她也不一定真的是医生姐姐呀……她又没穿白大褂……”
“哦,那到底是痛还是不痛啊?要是痛啊,医生姐姐就给你们治一治。”欧阳灿两手叉在一起,左右晃着转手腕子。她看这对双胞胎盯着自己的手腕睁大了眼睛,忍着笑又道:“要是已经不痛了,那就……带你们跟乐爷爷玩游戏去,怎样?咱们要赢了乐爷爷,让他给咱们出节目,好不好?”
“好!”双胞胎一齐点头。
“手腕子不痛了是吧?”欧阳灿笑着伸手,示意她们。
两人又一齐伸手过来,欧阳灿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好啦,那咱们出去玩儿去……师父?”
乐义康爽朗的笑起来,问道:“玩什么游戏?又要玩你们小时候那个‘老鹰捉小鸡’呀?”
“是呀,好久没玩了嘛。”欧阳灿拉着双胞胎,高高兴兴地跑出去。
正好王教练那一班也课间休息,两个班加起来一共十五个孩子,组成一支队伍刚刚好。这个游戏很简单,孩子们天真活泼,却是怎么俗气老套的游戏玩起来也都是很高兴的……欧阳灿扮母鸡,王教练扮老鹰,一群大人孩子在教室里跑动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乐义康夫妇和几位家长在一旁也是边看边笑边加油鼓劲儿,整间教室都被笑声和叫声填满了……
游戏结束,欧阳灿坐到场地旁边,看着孩子们休息过后继续上课。她坐下来,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孩子们上着课,安静了些,只有在乐师父要求他们运动起来时,才大声呼喝,那声音虽稚嫩却清朗,实在是很可爱……她微笑着看了好久,才慢慢起身离去。
走到教室门口,她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墙壁上悬挂的那些相框。3.7
第二十二章 夜雨阑珊 (二十四)
相框大小不一,一排排一列列在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她想走近些,把相片都看看,可转念一想,此时教室里孩子们还在上课,在这里逗留时间久了,未免让他们分心,在墙角下站了片刻,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她将门关好,站在门前,耳边全是教室里孩子们的呼喝声。那声音直往她耳朵里钻……她按了按有点发疼的耳朵,穿过走廊往楼下走去。
高高的落地窗开着半扇,从窗外飘进来的湿气打在她身上,让她觉得衣服都在往身上粘,很不舒服。她靠着楼梯扶手,定定神。此时她几乎完全没有了要运动的念头,刚刚和孩子们做游戏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看了眼虚掩的道场门,发现里面有人。
她心一动,几乎是瞬间心跳就加快了。她推开门,往里看了看,场内有一个瘦瘦的少年正在做热身,听到声响,他回头看了一眼。
欧阳灿的目光在场内转了一转,并没发现还有其他人,抱歉地向那位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少年点了点头,正要退出去,听他问了一句“你不是来运动的吗”?她愣了下,听见他接着说:“我今天第一次来,没想到等半天一个人都没有……你是老会员吗?这个道馆平时也很冷清吗?”
欧阳灿顿了顿,推门走进来,说:“今儿不是下雨么,平时哪能这么好运气,一两个人占用整个道场。”
“那也是。”那少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欧阳灿这才发现这人的年纪也不能算很小了,应该有二十岁出头,只不过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看上去并不显岁数。她拎着运动包到里面去换道服,看到旁边凳子上放着一个双肩包,只一瞥就看到上面的徽印,不由得又看了那人一眼,才进到隔间去把道服换上,出来时就见那人已经站了起来——个子不太高,目测不会超过173公分的。她走过去,开始拉伸,瞥了眼那人的手,问:“刚毕业吗?分在哪里了?”
“啊?”那人停下动作,看着欧阳灿。欧阳灿指了下他放在一旁的包,说:“我看你包上挂着警表。这是今年的警察学院毕业纪念品吧?一般这东西不会随便送人的。”
“您可真细心。我是今年刚毕业来Q市工作的。”他笑了,打量下欧阳灿。
“学什么专业的?刑侦?”欧阳灿问。
“是。”他点头。
“市局新人好像没见着有你,分局还是派出所?”欧阳灿问。
“哎?怎么您还是师姐吗?”他惊奇地看着欧阳灿。“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师姐好,我叫山河,南区分局刑警队新进警员。”
“啊,南区分局,叶阳的手下?”欧阳灿问。
“是我师父啊!我来这还是他老介绍的……请问师姐在哪高就?”山河忙问。
“我啊,七处法医一科的,欧阳灿。”
“啊您就是欧阳医生啊!”山河从垫子上“噌”的一下跳起来。“我师父老跟我们说起您还有白医生来……欧阳医生回头给我签个名吧。”
欧阳灿看着他,瘦瘦的脸因为兴奋红了些,问:“签什么名啊,这是什么路数……”
“我师父说您是出了名的吉祥……嗯,签个名给我,保佑我早点儿遇到大案子、破大案子立功啊。”山河说。
欧阳灿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拍了拍手,说:“来,过过招,赢得了我,就给你画道符。”
山河笑了。
他站到欧阳灿对面,紧了紧腰间的带子,说:“欧师姐,失礼。”
欧阳灿看着他的架势,不动声色,站定了,鞠了个很规矩、很标准的躬。她的姿态稍稍有点懒散,甚至看上去精神也有点不集中,作为对手的山河看了她这幅样子不知为何却有点不敢掉以轻心,可他这个念头还没等从脑海中隐去,对面的欧阳灿就出其不意地发动了进攻……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像是条被拎起来在半空中甩了半圈的毛巾似的“咣唧”一下就倒在了地上,背部被压的死死的,清醒过来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承让。”欧阳灿放开手,从容地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地垫上的山河。“还来不来?”
“当然……来啊!刚才是轻敌了……”山河打了个滚儿起来。
欧阳灿点了点头,抬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道场里陆续进来几个人,看他们过招,先在场边观战。
她的战术非常简洁高效,而且贯彻的极为彻底,又两个回合下来,山河仍然没能占到便宜,也就举手认输了,笑着说:“欧师姐,看样子是专业队出身?跟我这只在学校里上过几堂课的过招太委屈了,以后请师姐多指教。”
欧阳灿笑笑,说:“你要经常来这运动的话,没有问题。这里的乐教练是我的老师。他不忙的时候,你可以请教他。”
“是!”山河咧咧嘴,笑道。
欧阳灿拿了毛巾擦了下脸,问:“你们最近忙吗?”
“最近还好。我们肯定没有林队他们忙。”
“你师父特别有经验,跟他好好学两招儿啊。”欧阳灿说。
“知道。我师父这些日子倒是真忙,经常都不见人。本来说今天有空也来的,临时放我鸽子。”山河笑道。
欧阳灿点点头,看了看表,示意自己该走了。山河爬起来,很恭敬地说欧师姐慢走……欧阳灿摆摆手,去换衣服了。离开时见山河在跟别人在切磋,她就悄悄出了门。她边走边活动着手臂。虽然跟山河过招是赢了,运动强度却是有点大,肌肉也有点酸痛。
楼梯上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着孩子们的尖叫很快来到近前,这些刚刚下课的孩子们云朵似的从她面前飘过,大声喊着“欧阳姐姐再见”,开了门扑到在外面等着他们的家长那里去了。她温和地说着“再见”,等最后一个孩子跑过去,回头看看楼梯上,果然乐师父也下来了。
“留下吃午饭?师母让我问问你。”乐义康微笑道。他走下来,看看欧阳灿的神情。
欧阳灿说:“不了,师父,我约了人吃饭。”
“小夏吗?”乐义康笑着,送欧阳灿往外走。“那改天你们一起过来吃饭。我很爱跟小夏聊天……哦不是,我很爱听他说话。他很有文化。”
乐义康替欧阳灿拉开门。外面风清清凉凉的,吹在身上,欧阳灿刚刚运动过,被凉风一吹,就打了个寒战,忙把外衣往上拉了拉,说:“天眼看就凉了,师父和师母及时添减衣服。”
“知道,还要你嘱咐,你看你三天两头感冒。”乐义康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欧阳灿笑笑。
她脸色不佳,看上去白中透着淡淡的青色……乐义康见她没有立即走,心里倒也有些明白,不由得就叹了口气,说:“刚才上着课,我看你瞅墙上的照片,就在琢磨,你是不是要打听什么事儿,是等你先开口问呢,还是我先问。”3.7
第二十二章 夜雨阑珊 (二十五)
欧阳灿看着乐师父,说:“您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没看出来吧。其实我……再想一想,又觉得可能不问个究竟也好。”
“照你的性格,不问清楚的话,恐怕是要憋出毛病来的。”乐师父说。
欧阳灿不出声了。
乐师父说:“那张照片我该都收起来的。可是我又想不该这么办,小绚那孩子非常可爱也非常优秀。几十年我带了无数的学生,小绚就一直在我心里惦记着。照片都放在原处,也是时常提醒我,只要是来这里学习的孩子,我也有义务保护他们在这里不受伤、不受伤害,提醒他们出入都注意安全……当年我没有这个意识,只觉得他们离了我这,就玩儿去吧,能怎么着呢?七八十来岁的小孩子,玩儿是天性。”
“我哥跟曾悦希……在这里认识的?”欧阳灿问。
乐师父顿了顿,点头道:“是啊。小曾来的时候特别内向……好像是他妈妈还是姑姑送他来的,这个我记不太清了。你师母比较多话,看这孩子无精打采的,就问过人家怎么回事。人家告诉她,家里有点变故,影响到孩子的情绪。他们是想让他多点锻炼身体的机会。他来了几次,就只跟小绚玩儿到一块了。下了课,他们俩还老一处玩。小曾家里司机一般都会在大门口等着他下课。他喜欢和小绚多玩一会儿,有时候司机就得跟着他们……对了,那时候小曾还不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