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么办?
她好想冲过去,拉开自端的手,不让她碰惟仁,不能让她碰惟仁!
顾悦怡心里有一股叫嚣着的力量在横冲直撞……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九)

病房门突然响了两下,顾悦怡猛省她看向门口,只一瞬,立即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端——此时自端也已经看清楚来人,她张口叫了声“六姨”慢慢的把惟仁的手放下,起身倒比顾悦怡还要镇定许多
进来的竟然是佟铁河的六姨关友松她身后,是惟仁的生父,皇甫钦
关友松显然也没料到眼前的状况,她发了会儿怔,转头看了一眼皇甫钦,皇甫钦点了点头,“这是孩子的……”他有些尴尬,脸上不由自主的涨红关友松伸手拦了一下他的手臂,转脸先跟顾悦怡打了个招呼,称呼一声“嫂子”
顾悦怡这下真的是呆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这般巧合关友松叫她,她有些机械的她应着,不知所措
就关友松没理会她,而是转头对皇甫钦说:“皇甫,你存心的还是怎么着?咱们是什么交情,你到这程度才和我说?这回要不是因为野村不放心,知道孩子回国,特意让孩子带着病例来找我,咱得什么时候才碰面?”她微微皱眉,语速很快,看着皇甫钦老脸通红,也不忍心再说,倒跟着叹了口气,“你啊……我说这些年,你怎么一直……算了不说这些还好这回孩子没事,要是有什么事,你死一万遍去吧”
“友松……”皇甫钦说不下去有什么好说的?他在孩子面前,是罪人了六年前,惟仁出车祸,生死未卜的时候,顾悦怡想办法通知他,他才赶到东京,那段难熬的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那之后,他又是怎么过的?他不能细想此时只有庆幸,他虽不能亲手救惟仁,野村和友松,这两位他在美国念研究所的同学,都是神经外科的顶尖专家
关友松知道眼下这里状况错综复杂,一时她是理不出个头绪来的,索性笑着说:“放心,孩子交给我好吧?我的成绩,虽然比不过野村那家伙,可是比你是强多了吧?给你们家小家伙开个颅还是没问题的”
堙皇甫钦还好,顾悦怡和自端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很难看的脸色,变得更灰暗
关友松都看到,她仍是笑,“没那么严重……哎呦,这会儿我这也是刚下手术,累的要死,被老同学这一吓唬,出一身透汗,我得快点儿去洗个澡这样,等下一起吃早饭,皇甫,咱们详细谈”
“好”皇甫钦点头,“谢谢你,友松”
“谢什么就算没你,孩子也是我的病人,我应该的”她笑着
自端看到她脚上还穿着拖鞋,应该是刚从手术室出来她抿了唇
关友松对着顾悦怡说:“那,嫂子,我先走”
顾悦怡忙说“好”
关友松眼睛转向自端,笑着说:“阿端,你来一下”她伸出手来,自端过来,她揽过自端,两个人一起往病房外来
自端闻到她身上浓浓的消毒水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血腥,立时就觉得有点儿晕
关友松沉默了片刻,看着自端的脸,“最近胃有没有不舒服?”

自端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
“六姨夫嘱咐的要记住我看你脸色不好,一直陪在这里?”她看得到刚刚的情形,也看得到自端脸上的担心……有点儿超过了
“嗯”自端应着声音不大,但是不胆怯
关友松吸了口气,“他没什么的不要担心”
“谢谢您”自端说
关友松挑了下眉,抬手在自端肩膀上按住,说:“早点儿回去休息一下昨晚你妈妈跟我说,你无缘无故的头晕,我看你身体最近也不太好,找个时间,过来做个全身检查,好不好?”
自端望着六姨的眼睛隔着镜片,六姨的眼神还是像伽马刀一样的犀利和精准
这分明是关心和商议,她却觉得,六姨好像挪了一块巨石,一下子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她说:“好谢谢您”
“回头我给你安排”关友松微笑着,按在自端肩膀上的手,活动两下,才收回来,“做了七八个小时的手术,累死我了,我先去休息一下”
“您辛苦了”
“不辛苦你也早点儿回吧”关友松温和的说
她急匆匆的走了她走路的脚步一向很快,她的大姐,总是骂她,说关家怎么出了她这么个女生男相的丫头,走起路来像男人,说话嗓门大的像走街串巷的货郎……这会儿她可是得再快一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且不说顾悦怡——她从来就没瞧得起过那个女人,看见一回倒一回胃口,死也不理解和仰哥怎么看上这么个女人,还愣是和芷云姐过不下去——她是不能再看着自端的样子
怎么能有这样的孩子?
眼里什么都有,嘴上什么都不说
TMD真能憋死个人像她那个爸爸她那个爸爸,景和仰,最能憋坏
关友松觉得医生袍下的手术服应该都被汗湿透了,浑身难受
自端看着六姨转身走掉,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走廊里空荡荡的,透过窗子,晨曦已至
“孩子”
有人在叫她,声音是如此的温和她回头又看到了惟仁的眼睛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能够发出声音
她见着皇甫钦,就知道,为什么,那个时侯,妈妈告诉她,惟仁是哥哥,她怎么也不肯信惟仁,几乎就是皇甫钦的复制品甚至——自端微微抬头——甚至连身高都差不多
儒雅清俊,温文有礼,有着他这个年纪才有的沧桑,也有着他这个年纪才有的沉稳气质,和锐利目光
自端看着,叹着:惟仁,老了以后,会是这样的……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整晚,她都没有想要哭的冲动,却在这一刻,眼睛潮了
“孩子,”皇甫钦又叫了自端一声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自端合适,可他明白,眼前这个孩子,对惟仁很重要;惟仁,对她来说,应该也是很重要——否则,不会是她,在那么重要的时刻,陪在惟仁身边“谢谢你”
她摇了摇头

“我该走了”
“不等他醒过来?”他有点儿意外,“药效应该快过了他一会儿就会醒”
“我会再来看他”自端说
皇甫钦点头
自端看了看病房门口然后,她跟皇甫钦道了别
……
佟铁河开着车子,回到丰园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六点钟前面一辆出租车,黄绿相间,开的不紧不慢,像是进来欣赏风景似的
他没超车,慢慢的把握着方向盘,跟在那出租车后面
他不着急
已经看到自己家的小径入口,他刚要转弯,发现前面的出租车抢先打了向左的转向灯
他皱眉
出租车停在了大门口
门前阔朗,他有足够的空间看清楚车上下来的人
景自端
有那么一秒钟,铁河都感觉的到自己眼皮剧烈的跳了三下
出租车掉头,离开的时候,司机还往他这边瞅了一眼,就是那种眼神,看到好一点儿的车子,特想蹩一下平日里会觉得好玩儿,这会儿,他没那个心情
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的她
她还穿着昨晚出去时的衣服,只是,颈子上的围巾不见了,手套也不见了——那副手套,是自飒送给她的,她一直很喜欢戴,说戴上很舒服,像自己的皮肤一样妥帖——遗落在哪里了?
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那儿好像有两个小青蛙在蹦跶……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三十)

自端下了车
站在大门前,向里望了一眼
她还真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站在这个位置,看一眼她住的地方
透过黑色的大门,晨曦中的杉树林,看上去仿佛笼罩在一层薄纱中
就春天它吐出新绿,夏天它郁郁葱葱,秋天它金色耀目,冬天它寂寞萧肃……可嫩绿,可枯黄,四季里,有不同的韵只是她很少特别的留意很少因为这树,会让她想起一个约定她甚至不曾在树林里散过步比较起来,她更喜欢坐在西厅里那面落地窗前,看得到苍松翠柏,让她心里,得片刻安宁
清早的空气是这么的清新,自端深深的呼吸
一夜未眠,可是,头脑却清醒的很
堙她略略的回了一下头她早看到了他的车子——此时,像一块灰色水晶一样在晨光中闪耀的车子,正朝她驶来,很慢,几乎听不到声响,幽灵一样——他也刚刚回来
车门就在她身前打开,他并没有看她
自端上了车
没有用力,车门就阖上,车厢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她的鼓膜一震,耳内产生一股压力她抬手,按了一下耳朵就这个空挡,前面大门敞开了,佟铁河一踩油门,那股力把她猛的向后一抛
到了屋前,佟铁河将车子刹住,解开安全带便下了车他很快的绕到车子右侧,一下子拉开了车门
自端抬头,看他看样子是生气的,可也没忘了他的绅士派,来替她开车门
佟铁河看着她脸上那最近常常出现的苍白和眼底的黑眼圈,心口一股怒气几乎抑制不住,他一手扶着车顶,“下车”
就两个字,自端已经感受到他的怒意
她微微低头,下了车铁河在她身后关了车门,她径直往前走,听到他叫了一声,“景自端”
她没停,已经走到了门口,抬手按着密码
“景自端!”
门锁“嘀”的一声响,她拉住了门柄铜质的门柄,冰凉冰凉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空空的,手套呢?还来不及想下面,一只大手伸过来,一下子扶在了门上,阻止了她开门的动作
她用力,他也用力
两个人僵直的站在那里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一晚,你都干嘛去了”他站在她身侧她穿了高跟鞋,才齐着他下颌,在他面前,她显得单薄娇小可是她挺直的背,和纤秀高昂的脖颈,姿态,是说不出的倔强和孤勇
“先进门再说”她说
她真平静
她越平静,他就越急躁手上的劲儿使出去,门“啪”的一下阖上
她抬起手来,继续输密码
佟铁河的大手,一把按在她的手上,“你先说”
自端抽手,抽不动手底下的键盘也冰凉,按键硌着手心,他的手倒是热,可是按上去那么用力,像是恨不得把她的手指都揉碎了!
她扭过脸来,狠狠的瞪着他,“我干嘛要跟你说?”
她一夜未归,他就在家了?
她凌晨时分回家,他又是从哪里回来?
华语第一
被她凶凶的眼神和语气搞的一愣,佟铁河随即手掌一握,把她的手拉下来
“你说什么?”他沉声问
她的唇在抖不知道是因为早上的空气冷冽,还是因为激动,或者是气愤……他眸子一暗
“你干嘛要跟我说?景自端,你一个女人,半夜出门去,不说去哪儿,不接电话,到最后,竟然连手机都关了……这些都罢了,你竟然一夜未归!我要你解释清楚,你还跟我发狠?”
他牢牢的攥着她的手越说,心里越气,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就重了
自端微微张着嘴,吸着冷气,“佟铁河!”她看着他阴郁的脸,因为生气,方方的脸上,泛起一层红,眼睛死死的盯住她,像是要把她盯死一样
“你说话”佟铁河声音更冷
她越是不肯开口,他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念头就越发的跳耸起来
在他眼皮子底下,就那么出了家门,还在外面过夜?
他只要想想就气的要命
是,他那见鬼的自尊不让他四处张罗着半夜找媳妇儿他也相信他的媳妇儿就算是再晚出门,也会回家来可竟然让他失算,她不但没回,还理直气壮!
这让他怎么气的过!这股气顶在那里,不发出来太难受
“你也是刚刚到家”她扭开脸
太阳渐渐的高了,光线越来越强,穿过树林投过来的光影,淡淡的她觉得心底有个泉眼,在汩汩的冒着泉水,竟是苦涩的
“你要不要跟我交代一下,你去哪儿了?”
佟铁河下巴一紧
“佟铁河,你公平一点儿”她趁他错神,用力甩开他的手嫩白的手上,是血红的印子手上疼,心里更疼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就是疼忽然间疼的厉害——有多少个夜晚,她不知道他流连在哪里,她不问;现在,他跟她要解释?
公平一点儿?
他咂摸着她话里的意思
“你要哪种公平?”他的肺里在冒泡每个泡都喷着火星子“你要哪种公平?”
莫名其妙的,很久以前,季家同在那个喝醉了的夜晚,借着酒意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出现在他耳边,“……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火星子变成火苗子,舔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扳过她的身子,一下子把她摁在了门上他的目光,迅速的看向她的嘴唇、下巴、脖颈……他忍耐着想要扯开她衣服的冲动,那有点儿卑鄙的、让他在心里忽然狼狈起来的冲动,阴狠的、压制的、咬牙切齿的,他说:“景自端,你不准”
不准?
不准什么?
“以后,别有事没事,就见潇潇”
“你要哪种公平?”
“景自端,你不准”
……
她盯着他冒火星的眸子心里一派清明她知道他在猜忌,猜忌她也和他一样,流连那充满诱惑的夜色,和夜色里的琳琅满目
他是男人啊,他是男人
她的男人这时候,像她的男人了
对他来说,她是什么?她是他的领地,是他的私有物嘛?不准别人觊觎的私有财产?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那些不回来的晚上,她在干什么,他又怎么会知道?

他生气、发火,她就不会了?还是他觉得,她就不该会生气和发火?
她的目光有些凝滞,停在他起伏的胸口,那压抑的怒气,都团在那里在浅蓝色、细条纹的衬衫下,在如铁一样的胸肌下,在他熔炉一样的腔子里,好像随时都可能迸发出来而他强烈的气息,也绵绵密密的包裹着她……是的,是他的气息,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完全是他的气息
倒是她,她身上,都沾了些什么?
惟仁的味道,医院的味道……满满的,都是
她呆了似的
他的猜忌错了吗?似乎是错了她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她眼前有什么在晃,有人影,那人影忽远忽近;她耳边有声响,那声响也忽远忽近……他没有猜忌错没有
这个意识让她清醒,也让她痛楚
她于是微微仰头,轻声的说:“我是应该和你说清楚”
应该说的,有些事
自端的手,贴在冰凉的门上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她没有跟他讲
难以启齿
她想到这里,觉得痛
佟铁河愣了一下,他看着自端的眼睛
她的眼睛,像溪流汇聚的清潭,慢慢的,凝聚了很多东西不是刚才,单含着委屈,单含着薄怒
他手下松了松,但是没有离开她的身子
他说:“我去爷爷那里了”看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他继续道,“爷爷有些不舒服,妈妈打电话过来,说要是你没什么关系,让我过去一趟我去了,我一直在爷爷身边,守了他一宿”
她抬起手来,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爷爷怎样?”她问
他沉默片刻,“暂时没事”
她一口气松下来
两边的老人年事甚高,有好几年了,她都特别的害怕深夜和清晨响起的电话铃声听到他们任何一个身体不舒服,都让她紧张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转过来——佟铁河说没事,到底怎么个没事法儿?
待要问,瞅着他一脸的阴冷她抿了唇
佟铁河则很快的开了门
站久了,觉得外面可真冷
他换上拖鞋,回头见她还愣着,皱眉
“还不进来?”
自端进门,屋子里的暖意扑面而至没来得及换鞋,她就听到佟铁河在问:“说吧,你是干什么去了?”
迎着他雪片一样的目光,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的说:“你先坐下,我和你说”她说着,要往客厅走
她并没打算瞒着他既然他想知道,她就告诉他
“这边”他往相反的方向去,是餐厅
她停了停,跟着他过去
佟铁河指着高脚凳,“坐”他回身,从橱柜里拿出两只马克杯,先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两杯水,放在台子上又拉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看了看日期,打开来,倒进玻璃杯,放入微波炉两分钟,热牛奶也放在了自端的面前
自端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铁河看着他手脚麻利的做着这些

以前,总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今天,竟倒了过来
她若有所思想着那晚,就在这里,他借着酒跟她制气,还有刚刚,他质问的言语里的气恼和霸道,如出一辙……她得细细的看看他——大冷天的,就只穿了一件绒里子的衬衫一夜未眠,倒没显得凌乱大约是因为正跟自己生着气,浑身透着一股精气神此时那一红一黑两只马克杯,还有牛奶,都摆在她面前而他坐在她对面,用目光示意她
她伸手握了那只黑色杯子有点儿烫手她迅速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抱了手臂,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她略避了避
佟铁河眉尖一蹙
“景自端,我在等着呢”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三十一)

他像一只喷火龙,鼻子里都能冒出火星来
“我一直在医院”
佟铁河喉头一动,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只是,她没看到他的目光迅速的在她周身一转,还是没有看出异样
自端捧着杯子
就“惟仁病了”
惟仁病了
很简单的字句,她说出来,仿佛有千斤重
堙佟铁河却瞬间放松下来是惟仁,还好,还好是惟仁……也只是一瞬,他觉察出自端的语气,是绵绵的,软软的,有点儿飘渺,可是,又有种坚定
哦,惟仁,顾惟仁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顾惟仁对自端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心里的一个死结缠的死死的,埋的深深的,她自己不去碰触,也不让别人碰触的那么一个死结很多年了,她像一口冰窖,不管外表是如何的温婉动人,内里存的冰雪,能把人冰的四肢僵直、透不过气来
是顾惟仁,是他让这个原本柔婉安静的女人,原本有着温暖笑容的女人,变成了那个样子
他想起来就觉得讨厌
可是自端,现在,你知道,我也知道,顾惟仁他是你哥哥……
铁河的心情,是有一点点紧张,也有一点点期待
也许,她终于肯告诉他些什么
“他怎么了?”他问,默默的望着自端
她的眼神里,有深深的忧虑,还有伤感这不加掩饰的忧虑和伤感让他暗暗心惊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就像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他
“惟仁,以前遇过很严重的车祸,有后遗症,一直需要用药控制他做的很好可是,这几天,他遇到一点意外状况……”她喝了口水对着他说这些,她嘴巴干她也需要缓一口气,心里虽然打定了主意,可是,还是有些紧张他的眼睛太黑,他的目光太敏锐——她想坦然、也应该能够坦然的面对他的敏锐目光,可是,心竟不受控制的发颤她想这也许是习惯性的她还是不能在他面前应对自如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是做不到
铁河听着,暂时不出声
遇到了意外状况,顾惟仁遇到了意外状况那么,这应该就是她深夜出门的原因她出门时眼中的焦灼,和那很快的车速……顾惟仁,任何时候,对她来说,都有着如此大的影响力
他稍稍变动了一下姿势他觉得不舒服就算是,顾惟仁是她的哥哥,他仍觉得不舒服
“这几天,他过的很不好”她说到这里,一股酸涩涌了上来她顿住
铁河觉得,刚刚抓住自己心的那只手,在不停的搅动
“他进了医院我,一直陪着他”
她,就只能这样,陪在他身边,一小会儿
他曾经徘徊在生死边缘,他曾经受了无数的苦,他,还会继续受苦,可是,她,就只能陪他那么一小会儿,只有一小会儿……她有些哽咽可是极力忍住了她很难过但,这是在佟铁河面前
佟铁河的目光,落在自端手指上闪亮的钻,朴素的环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她的手在发颤,那钻石和素环折射出的光芒,往四面八方来……他的心神,忽然间就如同这光芒,散乱起来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绷的,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阿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沉着,“就算他是你哥哥,也不准,再这样”
她定住了
他抬手,揉了一下鼻尖
就这样说出来了
自端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中忽然间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把手里的杯子推开,几乎是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的,她转身就往外走
“阿端!”
她走的很急
佟铁河追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她看着他胸前的纽扣,“他不是我哥哥”
“他是你哥哥”他眉心紧锁
“他不是”她毫不犹豫
“阿端!”他眼里有不忍,“我知道他是容阿姨告诉我了”
她的腿有点儿发抖从下往上
他知道了妈妈告诉他了他全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战她想得起来,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复杂
那天,他就知道了,可是他忍着,他忍着不问她,他忍着不和她讲
自端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在发抖她控制不了
她只想逃跑
那些她拼命的想要掩埋的东西,他都知道……她真的想逃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呆在这里,不能站在他面前
他会怎么看她,他会怎么看爸爸,他会怎么看她的家?
她担心的那些,全都成了现实
从来没有过的,从来没有过的难堪,从来没有过的难过,甚至是,羞耻
就算是,她要嫁给他的时候,她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么的不堪,她自己都不能面对他却全都知道了……知道了,也不说出来,都存在心里,看着她挣扎,看着她逃避,看着……
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佟铁……”她摇着头,“对不起”
对不起,那些,我说不出口对不起,我没办法面对对不起,我是这样的……
佟铁河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
这样,她可以不用看着自己的眼;这样,他也不用看着她的眼
“阿端”他沉沉的,稳稳的,说,“阿端,这不是你该道歉的”
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颤抖
他的心,跟着一起在抖
“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在乎那些那些,跟我没关系以后,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有什么好在乎的,那些
他只是担心她而已
他知道她的难过此时,恐怕她爸爸那里,是她最迈不过去的关卡她那么爱他、尊敬他、仰慕他过去的许多年,他是她的山,他是她的依靠她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愿可是她发现,他,不是想象中的样子……阿端,她从此不爱回乌衣巷,她从此不敢回柳荫街,她连家里的电话都不想接,这些,他都知道
他知道阿端,宁可这些秘密沉入海底那么,就让这些秘密暂时沉没
阿端,在我面前,自尊心,就这么重要?
他轻轻的抚着她的头
华语第一
这颗小脑袋瓜儿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定期清理一下好不好?别这么辛苦
“佟铁……”她雾蒙蒙的眼睛,闪着泪光
“嗯”他应了一声他的拇指,蹭着她的嘴角,那里,伤痕未消他低头,轻轻的,想要印一个吻上去……她瑟缩了一下他身子一僵,可也没收回势子,趁机将她搂紧一些手臂上那紧绷的肌肉,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姿势和角度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