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班过程中,秦司漫几次想要打断都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直到护士长白秋蕊说到昨晚那个暴发型青光眼的情况,她正欲开口,就听到:“昨晚秦大夫和沈大夫的那台手术的病人术后恢复效果尚好,各项指标正常,应该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这护士长看起来已经年过四十,平日里接触不多,晨会除了必要的内容从不多说一句话,秦司漫原本以为她和郑明辉一样,都是郭安民那头的,可目前这情况来看,这女人倒有几分跟郭安民抬杠的形式。
郭安民微微攥紧了拳头,心里转过好几个念头,面上一切如常,笑着说:“那就好,得亏护士长提醒,险些忘了。”他转过头,看着秦司漫,态度颇为关切,“小秦先去住院部轮转吧,昨天那个青光眼病人就交给你了,跟着简大夫好好学。”
秦司漫求之不得,刚想答应,简卉抢先反驳道:“主任,我觉得我资历有限,估计带不了秦大夫。”
秦司漫可不是一个任由别人踢来踢去的皮球,简卉不乐意带她正中她下怀,:“既然简大夫觉得我愚笨,那我听从科室的安排。”
简卉气得不打一处来,指着她说:“我什么时候说你愚——”
秦司漫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我研一的时候有幸来到眼科实习,那时候是沈大夫带的我,如果他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跟着他学习。”
郭安民今天本就被郑明辉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眼下还见一个主治大夫跟手下的住院医这么较劲,不愿再参与这些是非,一锤定音,“行,小秦你就跟着沈琰,那个莫新,你去跟着简卉。”
沈琰可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准备拒绝,郭安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暗示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之后便散了会。
秦司漫无视掉简卉的白眼,等同事都走得差不多,凑到沈琰跟前,“沈老师,这以后我可是你的人了。”
沈琰看见她这张脸,不受控的回想起昨晚在走廊的那个吻,心情更加复杂,头疼的扶了扶额,跟她摊开底牌,“秦司漫,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情况。”
秦司漫摇头,“我了解。”
“我离过婚,今年已经三十。”
“嗯,我知道。”
“你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秦司漫挑眉,“性别不对?”
沈琰一时语塞。
秦司漫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知是在安慰还是什么,“只要性别是对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不嫌弃你。”
沈琰感觉每次跟她说话就和对牛弹琴差不多,他也不知道秦司漫的执念从何而来。
“查房吧,有空再聊。”
秦司漫拿起病例,先行走在了前面,就像从开始到现在瞎掰扯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见状,沈琰站在原地,几欲张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简直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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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琰的带教方式一点都不轻松,秦司漫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累得够呛,被骂得够本。
一丁点儿在她自己看来根本不算事儿的小错误,在沈琰眼里会被无限放大,当然这不是针对秦司漫一个人,另外一个同为沈琰手下的住院医钟向文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去。
都是受罪,秦司漫的感受是甘之如饴,钟向文却是苦不堪言。
钟向文是个话唠,就算秦司漫从办公室走到食堂,一句话都没搭腔,他一个人也能聊得声情并茂。
“秦姐,你去年发表在医学杂志上面的论文我看了,写的真好,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我选的眼。角。膜。移植,沈大夫在这方面可是专家,可我从没选上过他的课程,去年好不容易选上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取消了,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
“听说你年年都来辽西,每个科室是不是都走得差不多了,沈大夫之前带你——”
秦司漫觉得耳边吵吵的厉害,抬头看他,神色不耐:“我们同龄,不必叫我姐。”
钟向文见她终于搭腔,兴致更盛,“不不不,咱们系的人私下都这样这样叫你,年年第一可不是吹的,我都听护士说了,你昨晚配合沈大夫做了手术,真是厉害啊。”
秦司漫对陌生人这种热情笼络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放下筷子,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向文一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我想着你和沈大夫熟一些,毕竟他带过你实习,你能不能去跟他说说,下次有眼。角。膜。移植带我上台,我想见见世面......”
秦司漫撇嘴,重新拿起筷子扒拉饭,直接拒绝:“别指望我。”见他一脸失望,又补了句,“带过我实习又如何,他让我回炉重造。”
“怎么可能!?”钟向文明显不信。
秦司漫没再说话,胡乱的吃了几口,拿起餐盘先一步离开。
一路上,三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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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司漫大学从没回过家,一年四季都住宿舍。
从大一开始就来辽西实习,大大小小科室走了个遍,研一那年本该轮到心外科,奈何实习名额全被应届毕业生霸占了个干净,最后留给她的只有眼科和骨科。
她不愿去骨科替人看手看脚,肢体触碰过多。也不愿意去眼科这种没有施展手脚地方的科室浪费时间。可比起回家,她最后两相权衡下,选了眼科。
没去到最想去的心外,被发配到一个不喜欢的科室,秦司漫提不起兴趣,连带着工作热情都直接削减了一大半。
报道当天她睡到了日上三竿,到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门没关,她敲了两声门,“请进。”
声音清冷,有些沙哑,似沙漠中一颗绿芽破土而出。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弓着身站在饮水机旁,接了杯子一半的水量,仰头喝下,喉结顺着水的流动不停滚动,他喝的急,短短几秒钟水就见了底,他将水杯放在桌上。
转身看过来,许是觉得眼生,问:“你找谁?”
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听着生脆。
他额头不窄,利落的背头造型衬得两行浓眉更具男人味,眼眸深陷于鼻梁两侧,显得幽暗深沉。黑色衬衣的衣扣从头系到尾,无一遗漏,衣角扎进皮带里,精致平整,禁欲气息十足。
那是秦司漫第一次见到沈琰。
她见到过太多人的穿白大褂,可都没有他这么相得益彰,白与黑的经典搭配,将他的身材轮廓展露无遗。
秦司漫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头,收起心里的小心思,向前走了几步,把包里的推荐信递给他,“我是医科大过来实习的,我叫秦司漫。”
沈琰接过,快速的扫了眼,点点头。
“你迟到了三个多小时。”
秦司漫说谎都不带打草稿,张嘴即来:“路上堵车。”
沈琰“哦”了一声,“你住外省?”
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秦司漫装傻,“不,我住五环,一路堵车堵到了一环。”
沈琰大抵是从未见过这么理直气壮诡辩的人,怔愣了片刻,随后说:“去把一病区的地拖了,垃圾倒了,顺便消毒。”
“你说什么?”秦司漫怀疑自己听岔了话。
沈琰把推荐信放进自己的抽屉里,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扫地倒垃圾消毒,做完后我检查,达不到医院的卫生标准,你就可以回你的五环了。”
秦司漫头一遭被人噎得说不出话,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这人好看得真他妈犯规。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一些老朋友,挺开心的。
也欢迎新朋友,多多留评,我们互相眼熟一下。
第7章 不甘
沈琰好看归好看,心肠可不软。
秦司漫按照沈琰的要求将一病区弄得一尘不染后,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身上的工作服沾满了灰尘和消毒液水渍,狼狈不堪。
沈琰利用下午上班前的空隙,绕着一病区检查了一圈,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到秦司漫面前,扔给她一瓶水和一袋干面包,说:“干得不错,去换身衣服。”
秦司漫早就饿过了头,哪还有什么胃口,用手撑住地,一鼓作气的站起来,拿着手里的干粮晃了晃,跟他讨价还价:“我劳动了这么久,你就给我吃这个?”
沈琰看了眼腕表,“还有十分钟,两点半上班的时候我希望能在门诊室看见你。”
秦司漫拧开瓶口,喝了一大口水,装作没看见他胸牌上的名字,漫不经心的问:“您怎么称呼?”
“沈琰。”
“得嘞,沈老师。”秦司漫见他要走,出声叫住,问了句题外话,“老师你有对象吗?”
沈琰转头看他,脸上闪过一丝怪异,随后了然,语气比刚才冷了几分:“你还有九分钟。”
啧,真小气,瞎正经。
秦司漫拍了拍裤子的灰,脱了全是污渍上衣外套,连同手中的水和面包一起扔进了垃圾筒里,穿着一件黑色吊带大摇大摆从沈琰身边经过。
紧身吊带将秦司漫的小蛮腰包裹其中,身段窈窕,事业线隐约可见,这么招摇带点小性感的上半身,下面却配着一条土得要死的工作裤,整个人看起来乖张怪戾,惹得路过的人纷纷回头观望。
沈琰脚步一顿,不知作何反应。脑子里在想,这种装扮算不算违反了医院规定。
还没开始带教,他就已经产生了让她走人的心思。
骄傲难驯,这种人注定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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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司漫研究生选的是心外方向,对眼科的研究不多,但好在基础知识都懂,一个多月下来也没酿成什么大错,不过无关痛痒的小错误倒是犯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高调追求自己实习老师的缘故,沈琰对她的惩罚力度只增不减。
本意是想要借此让她知难而退,中途退出实习或者申请更换带教老师,结果秦司漫除了笑着接下所有招数,一丝退缩的意图都没有。
这才是让沈琰最为头痛的。
好在实习期即将结束,他的生活马上也会归于平静。
这天,秦司漫按照沈琰的吩咐,去给几个术后的病人换药。
真本事没学到,护士的活她倒是做得越来越多,秦司漫腹诽。
“13床,换药了。”秦司漫将推车推到床边,拧开消毒水盖子,懒怠的提醒着。
病人家属扶着病人从床上坐起来,见秦司漫丝毫没有要来搭把手的意思,有些不高兴:“你这实习生摆个臭脸色给谁看呢,帮忙弄下床啊。”
“没看我忙着吗。”秦司漫拆开一袋棉签,放在一边,上前几步拆开了病人眼部包裹的纱布,见伤口有些红肿,问,“早上吃的什么?”
“稀饭和小咸菜。”家属挑眉看向桌子,冲她示意。
秦司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桌子上放着一瓶老干妈,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拆线,盐都最好别吃,沈大夫不是叮嘱过吗?”
家属不以为然,反驳道:“这不是有医生吗,他想吃我就给他吃了,就一点点,应该不碍事吧。”
“你这么懂医,你来?”
秦司漫最烦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仗着在医院就随心所欲,医嘱在他们眼中根本是废话,最后出了事三言两句又把责任推到医生头上来。
家属更加蛮横,指着她的鼻子质问:“你这实习生怎么回事,吃火药了!?”
秦司漫缓了几秒,使劲压住心头的火气,伸手从推车上拿过棉签和消毒水,准备开始换药。
刚把棉签伸进消毒水瓶口,还未浸湿,身后就有人命令道:“秦司漫,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
沈琰见她没有动作,脸上更添了几分冷然,走上前伸手拿过棉签和消毒水,二话不说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转头对一旁的护士说:“去拿新的,你来帮他换药。”
秦司漫一头雾水,正想跟沈琰争辩几句,余光瞟到了不知何时散落在托盘上的棉签,愣在了原地。
她刚刚拿的棉签,是落在托盘的那两根。
换药讲究个无菌操作,力争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病人的二次感染。而这种术后的伤口,一点小感染就可以恶化成失明。
秦司漫无从解释,她刚才犯了个有多弱智的错误,不用沈琰说,她自己都门清。
沈琰从秦司漫跟病人争论开始就站在病房外,他这段时间虽然对秦司漫苛责有加,但她在医学方面的天赋还是无可挑剔的,本想借实习这段时间对她严格些,正好磨磨她的性子,没成想她竟能因为跟病人拌了几句嘴角,直接影响身为医者的专业水准。
沈琰很失望,可理智支撑着他在病人面前为秦司漫保留最后的颜面。
沈琰绕过秦司漫,看了眼病人的伤口,语气温和的叮嘱了几句,却不失严肃,家属听了很受用,甚至跟他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话毕,沈琰直起腰,冲家属点了点头,准备离开时,冲秦司漫递了个眼色,让她跟自己出去。
秦司漫百口莫辩,决定态度诚恳的认个错。
出了病房,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你实习结束了,下午不用来了。”
“你说什么!?”
沈琰面色不善,冷着声重复了一遍:“你下午不用来了。”
秦司漫自嘲的笑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这就是个意外,再说了那个病人不听你的医嘱自作主张,我还不是因为要帮你才——”
“如果我没阻止你,这就是个能让他失明的意外。”沈琰打断她。
秦司漫气得胸口疼,笑容凝固在脸上,“你就因为这点可能性要赶我走?”
沈琰睨着她,似答非答:“你是很优秀,但只存在于学识层面。”
秦司漫这才切实的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打心底就瞧不上她。她一直以来被老师赞赏有加的专业水准,在沈琰眼里,完全不能成为弥补今日这个失误的借口。
“医院不是实验室,病人也不是小白鼠,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医生都不重视,那么,”沈琰上前几步,伸手直接替她取下了白大褂上的胸牌,“作为医学生的你可以回炉重造了。”
秦司漫有一万句话可以用来反驳,可委屈、羞耻、不服、后悔,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吐不出一个字来。
到底是个女孩子,有脸有面,被自己喜欢的人批得这般体无完肤,再心高气傲也克制不住心头的情绪。
秦司漫不顾周围的人来人往,当场脱下了这身白大褂,早上随意绑得马尾松散的垮在脑后,她觉得更烦躁,索性扯下橡皮筋,及腰的长发挣脱了束缚,在脑后铺散开来。
她来不及整理耳边的碎发,抓住沈琰的手,将衣服放在上面,两眼被气得发红,深呼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我做错的我认,今天我可以听你的离开这里,但其余的事情,沈琰你说了不算。”
衣服上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沈琰看见小姑娘扭头离去的背影,黑色如瀑的长发似为她披了件黑纱,随风而动。
她不哭不闹不折腾,沈琰反而不适应。
如此一想,沈琰觉得手上的白大褂似乎比平时重了些,如同他今天对这个小姑娘说的话。
-
秦司漫收回思绪,推开办公室的门,拉开椅子坐下。
中午没有吃饱,她打开抽屉倒腾着里面放的小零食,伴随着食品包装袋相撞的清脆声,从身后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啜泣声。
秦司漫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可声音不断,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过了几秒,原本被掩盖的啜泣声,在这寂静的办公室,显得异常清晰起来。
秦司漫站起身,看向身后,却空无一人,沉着声问:“谁在那里?”
无人回应,就连啜泣声都销声匿迹。
真他妈见鬼了。
秦司漫凭着刚才的记忆,最后来到了与她相隔三张桌子的办公桌前,顿了顿,一把拉开椅子——
莫新缩在桌子下,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一脸错愕的望着她。
幸好是人,秦司漫松了口气。
她对这个跟自己同期新人的印象不深刻。莫新平日里少言寡语,个头不高,皮肤偏黄,加上说话时也习惯低着头,厚重的平刘海几乎把她的脸遮了一大半,存在感极低。
因为抬头的缘故,秦司漫这才看清她的面容,长得不赖,算得上清秀,抛开厚重的刘海,应该还能加上几分。
秦司漫俯下身,主动跟她搭话:“你在这里练功还是修仙?”
莫新猛擦眼泪,想从桌下钻出来,可太过心急一起身刚好撞到头,“砰”的一声,震得桌面上的水杯直接掉下来,幸好秦司漫手快,一把接住。
这动静倒把莫新自己吓了一跳,狼狈的站起来,慌忙的理了理自己的刘海,如往常一样垂下头,一个劲的跟秦司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秦司漫把水杯放回原位,出声打断她:“你给我道哪门子歉,头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忙你忙,我......我查房去了......”
莫新不顾秦司漫的回应,越过她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秦司漫站在原地,回想刚才的一幕,百思不得其解,莫新这样的奇怪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大中午的,查什么房。
第8章 心机
午休过后,秦司漫拿上修改好的病例,准备去沈琰办公室给他过目。
途经二病区的走廊,秦司漫边走边翻着病例,刚跨过第一个病房,就听见一声咆哮从里面传来——
“你能不能给句准话,你是医生还问我!?”
随后听见有人唯唯诺诺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够专业......”
这声音很耳熟。
说话带着明显的宁市口音,鼻音有些重,像是莫新。
秦司漫回想起她中午的模样,实在是迈不开腿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后退两步,病房里的一切映入眼底。她看见莫新的腰弯成了九十度,一个劲的跟病人家属道歉,这架势,就差没给跪下行大礼了。
这人脑子是不是缺根筋?
病人家属显然也没料到自己说了一句重话会遭来这个医生这么激烈的反应,周围人的目光聚集到这里,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
如此想着,她烦躁的冲莫新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你摸不准用什么药就去找别人来,别耽误我儿子治病。”
秦司漫眼看着莫新又要开始第二轮道歉,快步走上前,递给她一个眼神,暗示她不要说话。
同时抽过她手中的病例,快速的扫了一遍后不解的看向她,最后选择把话咽了回去,转头对家属说:“这个药开得没问题,按照医嘱清淡饮食,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家属见秦司漫态度不卑不亢,心里有了底,顺嘴抱怨了句:“没问题那这个医生支支吾吾的半天给不了一句准话,你来说说,这换做谁听了心里不发毛。”
秦司漫张嘴欲言,还未开口就被她打断:“我看她胸牌上面还是住院医师,怎么技术连个实习的都不如,医嘱都解释不明白,一直‘或许、可能、不太确定’的,听得我都想转院了,你们辽西的眼科不是号称全院最难进的科室吗,这种水准我看都是吹得好听。”
为他人开脱这一套,秦司漫毫无经验。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除了陈献没什么朋友,偏偏陈献是个左右逢源,江湖皆他友的主,根本谈不上帮不帮忙这一说。
家属这边还在不停的抱怨,秦司漫听得头大,不自然的扯开话题:“我给他再检查一下。”
这话中听,家属很受用,很轻易的被带偏了话题,全然忘记了刚才对莫新的不满,凑在秦司漫身边问着他一些不关痛痒的问题。
秦司漫动作麻利,三言两语把问题解释清楚,回头看时,莫新已不见了身影。
她拿上自己的病例,出了病房,往前走了几步,看见莫新靠在洗手间门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嘱,药方甚至用药剂量都没有错,病人术后恢复也很好,她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莫新说不出一句准话。
秦司漫拍了拍她的胳膊,问:“愣这里干嘛,不干活了?”
莫新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抬头看见是她,怔愣片刻,低声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倒是你,怎么回事?”
过了几秒,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秦司漫也不再自讨没趣,抬腿欲走。
“我不敢,不敢对谁打包票......”
秦司漫顿住,没听太真切,“什么包票?”
莫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阵猛摇头,“没什么,打扰你了。”转身朝着与秦司漫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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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司漫来到沈琰办公室的时候,他刚被急诊叫下去会诊不到三分钟,说是有病人要手术。
无奈只好作罢,这么一耽误一直拖到了下午下班。
秦司漫今天难得不值夜班,她临走前看了眼科室的排班表,发现沈琰今天也是白班,脑筋一转,急匆匆的拿上包。
走了一半觉得不对,又倒回去把修改好的病例从夹子上取下,放进了包里。
快走到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看见沈琰提着包从里面出来,一侧身躲进了转角。心中默数三秒才探出头,见他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勾了勾嘴角,二话不说直接推开了后面安全通道的门,直奔地下停车场。
秦司漫跑得极快,到停车场的时候,看见电梯还卡在四楼的位置,转头跑向自己的车。
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打燃车子,安全带也没来得及系上,将车开向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熟练的倒车,熄火,顺便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刚才跑乱的头发,才不紧不慢的下车,朝着沈琰停车的地方走去。
沈琰的车一直以来都停在固定的车位,正对着电梯口,只需要走几步。
一出电梯,沈琰按下车钥匙,打开后车门把公文包和资料扔在后座,大抵是觉得热,伸手解开了衬衫的前两颗扣子,听见有人叫他‘沈老师’,手上的动作随即停下,转头看过去。
秦司漫小跑着上前,见周围还有医院的同事,将音量提高了几分:“沈老师,咱们住得近,我今天没开车,可以送我一程吗?”
自从他无奈接下秦司漫这个烫手山芋后,这人非旦没有收敛的意思,还更加的蹬鼻子上脸,说死缠烂打又跟三年前不大相同。
她变聪明了,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比如现在。
沈琰对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不太适应,反问她:“没开车你来停车场?”
“忙忘了,下意识就往这里走了,这不,我准备搭电梯上楼就看见您了嘛。”
秦司漫撒起慌来不带脸红结巴的,还顺带得夸了自己一把,多有敬业。
沈琰无话可说,屈身进了驾驶座,带上门,不置一词。
秦司漫把这种动作当做默认,麻溜儿的绕到另外一边,上了车,还不忘系好安全带,侧头跟他道谢:“麻烦你了。”
你哪有一副了麻烦了人的样子。
沈琰轻笑,发动车子,调试好车内空调的温度,左打方向盘,开了出去。
车内无女人的香水味和相关摆设,整洁得如同的刚从车场提出来的新车一般。
秦司漫对此很满意,简单有条理,就像车的主人。
秦司漫指着车里的后视镜,兴趣高涨的提议道:“沈琰,我送你一个符吧,挂车上保平安。”
“不用了。”沈琰拒绝。
秦司漫补充了句:“我认识辽山寺的住持,我让他给开开光,可灵验了。”
沈琰挑眉,说不上是打趣还是嘲弄:“你连寺庙里的和尚都认识,厉害。”
秦司漫看他,“别多想,我对他们都没兴趣。”
沈琰:“......”
跟她搭什么话,活该你的。
秦司漫啧啧两声,坐回自己的座位,兀自说着:“你可真纯情,真不像结过婚的。”
与之回应的是一片死寂。
秦司漫隐约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却不明其缘由,识趣的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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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区,秦司漫等他停好车,跟着他上了电梯,这才想起包里的病例,从包里拿出来,递到他眼前:“你昨晚让我改的病例我改好了,你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