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岁青脚步未停,一直走到人群中间,出声道:“各位家长,我是筷易点的负责人。”
上一秒还在吵个不停的家长听见“筷易点”三个字,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过三秒,场面再度失控——
“你做生意归做生意,害什么人?”
“你有几条命赔给我们的孩子,你赚黑心钱晚上睡得着吗?”
“看你年轻也不大,不好好读书,不学无术!”
……
晚风站在人群外,这里的每道声音都好似一把利刃,她看见这些利刃不偏不倚地刺向徐岁青,可他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
晚风太难受了,她腿一迈就要冲进去,徐岁青却递过来一个眼神,不易察觉地对她摇了摇头仿佛在说——
“别过来。”
“站在那里。”
“不要动。”
这些言语早在徐岁青的意料之中,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抬高音量继续说:“我为今天的事故感到抱歉,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各位有一个交代。”
话毕徐岁青收回手,对着这群学生家长,九十度弯腰,深鞠了一个躬。
一秒、两秒、三秒……
他也没有直起腰。
家长们所有的怒意在这一刻爆发,有失去理智的直接上来,巴掌拳头都朝着徐岁青招呼过去。
晚风看他躲也不躲,像是给自己赎罪一样,全部受着,她再也控制不住,冲上前挡在徐岁青面前,身上也被误伤了好几处。
张天明看场面失控,和几个男老师拉开家长,回头对晚风喊:“你们两个先走!”
晚风用完所有的力气,拉着徐岁青跟自己走,一路狂奔,直到跑到医院大门口才停下。
晚风喘着粗气,打量着徐岁青,发现他脸上多了两处淤青,嘴角也在流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说不上是心疼还是生气,晚风第一次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徐岁青,你是不是傻子?你凭什么挨他们的打,你欠他们什么了?我们问心无愧!”
“我做不到问心无愧,人是在我店里出的事,其中还有人没有脱离危险期。”
徐岁青抬手擦去嘴角的血,并不在意身上的淤青,同往常一般淡定,叫上晚风:“走吧,回家。”
晚风看他这副我什么都能扛不需要你操心的模样就火大,抬腿冲着徐岁青的屁股就是一脚,恨恨地说:“自大狂!”
这一脚来得猝不及防,徐岁青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踹了屁股,惊讶的是,他不仅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松了一口气。
晚风看他还有心情笑,气更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牛,什么都不需要别人帮忙?”
“我只是习惯了。”
徐岁青走了两步,屁股还真有点疼,这一脚还真没给他留面子啊。
“你太不理智了,事情需要好好解决,难道你挨他们一顿打,他们就会原谅你再也不追究了吗?”
“不会。”
“所以你刚才太傻!”
“对,我傻。”
“我说过的话在你那里都是不存在,我再也不要管你了。”
这句明显是赌气的,徐岁青没有力气跟她进行这样无营养的对话,从身后抓住晚风的手腕,抬起她的下巴,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晚风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一片冰凉堵住,发不出一个字来。
不得不说,有时候做远比说管用得多。
徐岁青放开晚风,捏着她脸颊的肉,“还要不要管我?”
晚风拍开他的手,瞪着他:“你耍流氓。”
“这不是耍流氓。”徐岁青牵起晚风的手,指尖在她手心蹭了两下,有点痒,“我在哄你。”
“我没有原谅你,你不要嬉皮笑脸的。”晚风试图甩开他的手,无奈这人像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那再哄一次?”
“徐岁青!”
“好了好了,消消气。”
……
兵荒马乱的一天之后,还能与她这样牵手走在夜幕下的街道。
徐岁青觉得他目前所经历的,可能还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他没有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大噶晚安!明儿见!
第65章 跳了(六十五)
徐岁青把晚风送回家, 看她睡下后,拿上手机, 一个人上了顶楼的阳台。
张天明还在医院盯着, 听见兜里的手机响,这深夜时间点,看见徐岁青的电话,他也没感到奇怪。
今晚最睡不着的人,怕就是他了。
“情况怎么样了?”
张天明捂住话筒,走到楼梯口,才低声说:“还在ICU, 不过情况较轻的观察一晚, 明天就能出院。”
徐岁青丝毫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学校那边,什么态度。”
“警察局和卫生局都还在调查。”张天明怕徐岁青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先稳住他, “学校这边的意思先封锁消息,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议论。”
“我会尽快解决。”
徐岁青单手撑着栏杆, 很艰难地开口:“张老师, 如果可以, 我希望我家人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恐怕很难。”
“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一次。”
张天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徐岁青家里的情况,一个单身的母亲,一个还在高中的妹妹,随便哪一个都很难接受眼前的事情。
可是瞒住,又能瞒多久。
沉默许久,张天明勉强给了一个承诺:“纸包不住火, 我尽量帮你。”
“谢谢。”
客气的话徐岁青没有再说,准备收线,张天明在那边说道:“你介绍的股票,没有赔本的时候。”
徐岁青一怔,转而明白他的意思,手掌发力握紧了手机,沉声说:“对,不会有。”
张天明轻笑,“养老钱都给你了,别让我跪搓衣板。”
“我让你老了住别墅。”
张天明收起电话,盯着黑下去的屏幕,面对徐岁青这傲慢的自信,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无奈。
“臭小子。”
——
晚风一晚也没有睡踏实,第二天醒得很早,她下楼路过徐岁青门前,发现门是开着的。
晚风顿了顿,抬步走进去,床铺整齐得没有一点褶皱。
他一夜没睡。
晚风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徐岁青,大概在家待不安稳,又去了医院。
劝是劝不听的,晚风出门给屋里的人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见半小时还在昏睡的三个人,全都起了床。
“你们凑一堆干嘛呢?”
晚风把口袋放在桌上,从厨房拿出空碗,一个一个地摆好。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辛宴推了出去。
辛宴面色凝重,把手机屏幕拿到晚风眼前,直接说结论:“我觉得,这一切背后的目的,就是有人想把徐岁青往死里搞。”
晚风看向屏幕,是一条长图微博,光是标题就足够扎眼——“深大食物中毒事件背后,究竟是人命还是利益?”
晚风抓过手机,顺着长图往下翻,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自称吃瓜君的人,图文配合说明了昨晚中毒的事情,加以修辞渲染,场面比亲眼看见的还要严重。
比如,他说中毒人数数量不小,不说二十个;他说提供有毒食品的饭店为本校学生,并且该生成绩优异,受老师喜欢,他不说饭店名字;他说负责人至今未出面表态,经走访无人知道他消息,疑似畏罪潜逃,他不说昨晚医院的事情。
疑似、估计、可能。
全篇除了更换重点,就是这种不确定性的词语,你不能说他报道假事实。
这是一篇精心策划过的微博,原博艾特的组织除了深大官博,还有深城本地几个颇有名气的媒体。
哪里最痛,他就往哪里扎。
晚风看了眼微博发表时间,不过一个小时以前,可转发评论数已经破了万。其中转发列表里,排名靠前都是当前小有名字的几个博主。
这背后有没有人在操控,已经很明显了。
这就是冲着徐岁青来的,这微博的字字句句,都想把他往死里逼,成为众矢之的。
辛宴把手机锁屏,安慰晚风:“别急,张硕已经去查这个IP了,他就算在火星,也要给挖出来。”
“一定要找到他。我觉得下毒的人和这个发微博的人,都是一伙的。”
晚风现在担心徐岁青,上楼拿上自己的包,跟辛宴说有事随时联系就出了门,打车往医院赶。
还没走进急诊科的门,晚风就在楼梯口看见了徐岁青。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头发有点乱,一个人坐在楼梯,背影朝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风放轻脚步,朝他走去,在他的身边坐下,抱住了他的胳膊,说:“硕哥已经在查那个人IP了。”
徐岁青“嗯”了一声,再没有说一个字。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
见晚风没说话,徐岁青收起情绪,岔开话题:“你今天上午还有课吧,我送你。”
“复习课,我让西西帮我请假了。”晚风知道他的性格,换了一种方式说,“我也好奇是谁,你让我跟你一起查吧。”
“这个消息不到中午,肯定会传遍深城。”
徐岁青顿了几秒,沉吟道:“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妈和小久也是。”
晚风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有了主意,转而问:“这件事怎么处理,你有眉目了?”
“有,不过我现在走不开身,人还在ICU。”
晚风拍拍徐岁青的肩膀,指着自己:“你去处理,我在医院帮你盯着,然后给阿姨打电话,说明情况,让她不要担心。”
“这帮家长,不是好对付的。”徐岁青摇头,根本放心不下。
晚风信心满满,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这里还有学校的人在。再说我不算负责人,但也可以代表你,我是你女朋友呀。你就放心去处理,这边的事都交给我。”
徐岁青沉默很久,最终点了头。
临走前嘱咐好几次注意安全,还是满脸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不完了,我明天看能不能一口气写到完结。
大噶晚安!
第66章 跳了(六十六)
徐岁青走后, 晚风去护士站问了下ICU里面的情况,听见病情没有恶化后, 心态勉强稳住。
经过昨晚的事情, 守在医院的家长基本上都认得晚风的脸,知道她是饭店那边的人,一个个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晚风秉持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思,又回到了刚才的楼梯口。
拨通杨云电话之前,晚风打了上十种版本的腹稿,最后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电话响了不到三下,那边很快接起。
晚风礼貌地打招呼:“杨阿姨您好, 我是晚风。”
杨云在那边着急得不行, 声音不由得都提高了一个调:“晚风啊,你和岁青在一起吗?他电脑怎么一直关机, 我刚刚才看到新闻。”
晚风忙着安抚:“阿姨你别担心, 很快就能处理好的,徐岁青他没事。”
“怎么会没事, 都吃坏人了。”
“我们会查清楚, 给大家一个交代。”
杨云长叹一口气, “我不是不相信我的儿子,只是遇见这种事,我们家里,也帮不上他的忙。他这快毕业了,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以后可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 阿姨。”晚风在安慰杨云,也像是安慰自己,“这件事很快就解决,他能圆满毕业,不会受到影响。”
杨云眉头紧促,仿佛能拧出水来。
“要不,我亲自去医院给那些孩子的父母道歉,我……”
晚风连声阻止:“阿姨你千万不要这么做。这件事我们的立场已经非常被动了,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要把自己放得这么低。店里的食物不可能有质量问题,纵然我们这次有错,但也不是错在让客人吃了有毒的食物。”
杨云许久没说话。
晚风回过神来,不禁自问,自己刚才那番话,是不是说得太着急了些。
她应该是安慰才对的。
“你们比我拎得清。”杨云脸上尽是愁容,“我确实帮不上忙,晚风啊,如果到了最后时刻,我希望这件事不会连累到你。”
晚风一怔,鼻子酸酸的。
“阿姨,你这说的什么话……”
“如果岁青最后连自救都做不到,你答应阿姨,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杨云一生最怕欠人情,更怕自己的儿子,耽误人姑娘的一辈子。
晚风看着一家人,从老的到小的,都是极为倔强的人。这样一想,对于徐岁青这几天的态度,她竟然也能理解几分了。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晚风笃定地说,“阿姨你不要担心,都会解决的。”
杨云还想说什么,可转念一想,自己说了也没什么用,不愿耽误她的时间,嘱咐两句挂了电话。
晚风收起电话,手机黑下去的屏幕能看见的脸。
其实她也是放心不下的,可是除了等,除了相信徐岁青,也没有能做的事情了。
一直到中午,总算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ICU的两名同学情况好转,转入了普通病房。
晚风特地去问了主治医师,再三确认,中毒的二十名学生都已经没了生命危险,心里的两颗大石头总算掉下来一颗。
——
晚饭之前,辛宴和沈又西来了一趟医院。
辛宴火急火燎地拉着晚风走,“你现在跟我走,西西在这里替你盯着。”
晚风不解其意:“发生什么事了?”
时间容不得耽搁,辛宴拉这晚风,边走边挑重点地说:“张硕查到了那个人的IP,就在财大的男生宿舍楼,我找在财大读书的老乡拿到了那栋宿舍楼的学生名单,发帖的人叫孟泽。现在我们去学校找他,当面对质。”
晚风觉得这名字太熟悉。
直到上了出租车,她宛如梦中惊醒,大喊出声:“孟泽!我见过这个人!”
师傅和辛宴都被她吓了一跳,辛宴给师傅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转而问晚风:“你在哪里见过他?”
晚风怔怔道:“之前有次我去分店,看见了他,他是临时工,我问过店长确实有这个人,就没往心里去了。”
晚风想起那天,孟泽看见她的表情,结合今天的事情,原来是惊慌的意思。
并不是什么怕生,他就是心里有鬼。
晚风忿忿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是我心太大了,早该发现这个人不对劲的。”
辛宴握住她的手,宽慰着:“别自责了,这人脑门上也没有贴着‘我是坏人’四个字,你哪猜得透?”
晚风坐立难安,催促师傅再开快一点。
一定找到这个人,找到这个人,一定能够知道真相的。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财大大门口,辛宴和晚风一路狂奔,来到男生宿舍楼说明来意后,得到宿管的同意,带着她们上了四楼,孟泽的宿舍。
可还是落了空,宿舍里没有孟泽的身影。
问他的室友,都说不知道。
孟泽这人平时性格沉闷,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唯一的娱乐爱好就是玩游戏做代练,赚钱贴补家用。
辛宴觉得室友的话可信度值得怀疑,跟晚风下楼后,打电话给自己的老乡,让他帮忙盯着,看见孟泽出现,马上给她打电话,这才安心。
晚风以为看见了希望,结果还没触碰到,希望的光就熄灭了。
一天了,徐岁青那边也没有消息,她的心里开始越来越没有底。
辛宴和晚风沿着宿舍楼往大门口走,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商量之后改怎么办。
突然间,晚风听见身后有人喊:“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回头看,是财大的保安,冲在保安之前的是徐岁青。
晚风目测了一下距离,孟泽跑过来的方向正是他们这里,她的位置远比徐岁青近得多。
晚风四处看看,当机立断,冲到环卫的垃圾车前,拿起拖把握在自己手里,往旁边退了几步,看起来还是在给孟泽让条道出来。
孟泽忙着逃,没工夫注意到道路右边的人。
晚风在心里数着秒数,不顾一切地朝着孟泽冲过去,扬起拖把对着孟泽的后颈,砸了下去。
孟泽吃痛,倒在了地上,保安和徐岁青追上来,瞬间将他制服。
晚风后知后觉,才感到害怕。
手止不住地发抖,拖把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晚风的手还保持刚才拿拖把的姿势,久久无法平复。
徐岁青和辛宴都没想到,晚风会做出这番举动。
“没事吧晚晚?”徐岁青跑到晚风的面前,焦急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晚风伸手抱住他,声音发颤:“我……我……是不是杀人了……他怎么不动……动了……”
两个保安把孟泽架住,反而跟她道谢:“他只是昏过去了,多谢你了同学,这小子跑得太快了。”
晚风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地问:“没没没没死吗?”
徐岁青将她抱住,哭笑不得:“你那点力气也想杀人?”
晚风暴哭:“呜呜呜我吓死了,我以为他他……他死掉了。”
事发突然,保安先把孟泽送到了校医室,单独开了个病房。
一个多小时后,孟泽醒来,保安和前来调查情况的警察,就地进行了问询。
晚风和徐岁青在外面等,趁警察问询的功夫,晚风问道:“你早上有眉目了,就是孟泽吗?”
徐岁青摇头,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上,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是谁。只是昨晚突然想起来分店的后门是还有一个侧门的,侧门进去以前的一个废弃的卫生间。那个角落比较偏僻,一直没有装监控,所以我想,如果在那里蹲人,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晚风深以为然,思索几秒,又问:“可警察已经把店里都封锁了,如果他主动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对,所以我在赌。”
“赌什么?”
“人性。”
徐岁青替她拢了拢披在肩头的外套,比起早上,眉头总算了几分舒展的痕迹。
“我问过医生,食物的毒,量不大,如果要置人于死地,不应该只有这个量。那么剩下的东西会在哪里?我一开始不知道这个人是孟泽,不然肯定会选择去宿舍蹲。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分店一个选择。好在,让我等到了,他果然心虚,想来店里看看,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哪怕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来求个安心。”
晚风唏嘘:“看来我们应该庆幸,孟泽是个胆小的人。”
徐岁青轻笑,“对,要是他不胆小,不知道还要查多久,才能查到他身上去。”
半小时过去,孟泽扛不住警察的频频追问,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他说收了张浩然的钱,帮他做这件事,原本下毒的剂量是现在的两倍,只是他当时害怕了,只加了一点点在刚出锅装盘的食物里。
今天他回来,也是为了找剩下的毒粉末,被他藏在了废弃卫生间墙角的小洞里。他害怕警察最后找到这东西,左右都是难躲掉,所幸冒一次险。
孟泽最后被带回警察局拘留,徐岁青也跟着去做了笔录。晚风和辛宴决定先回家。
刚走到红绿灯路口,就碰见了陈璐。
陈璐似乎也在找晚风,看见人第一个冲过来,那样子恨不得手撕了她。
“你到底要抢走我多少东西才肯罢休!”
晚风冷眼瞧着她:“我从没抢过你的东西。”
“我明明比你努力,可所有的好处都是你的,现在就连张浩然你也不放过吗?他刚刚被警察带走了!”
辛宴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嘴:“你男朋友指使人下毒还有理了?”
陈璐愤恨地瞪着两个人,像极了一条毒蛇:“那也是徐岁青自作自受!他抢生意在先,你们在一起就是绝配,物以类聚!”
这哪还是第一次见面,对她表示友善的那个陈璐。
晚风只觉心里发凉。
“你的价值观太扭曲了,好自为之吧。”
陈璐还想做什么,见周围看戏的人拿起了手机,神色一变,转头就走了。
辛宴毫不留情地吐出三个字:“疯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一口气写不完,要两口气才行。
明天努力完结。
第67章 跳了(六十七)
经过一周的调查, 事情真相水落石出。
张浩然以巨额收买孟泽在筷易点的食物里下毒,目的是让徐岁青身败名裂, 哪怕搭上几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事情太过恶劣, 哪怕张浩然家里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也没能掩盖住事情真相的扩散。
一夜之间,深城两大重点高校食物中毒的新闻,通过互联网,传遍了全国。
涉嫌犯罪者张某、孟某,成为网友集中火力谩骂地重点对象,就连财大, 也因为学生的恶劣行径被连累, 甚至有不少人开始这座百年名校,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徐岁青作为筷易点的负责人, 得到应有的清白, 身边为这件事的朋友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晚风和徐岁青。
期末考试前夜,晚风从图书馆回来之后, 一直窝在房间里清点筷易点这段时间以来的账目。
明面上这件事已经被圆满解决, 可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 在账目上,才看得清清楚楚。
且不说事发之后,提出撤资的投资者有多少个,其中最大的投资商,徐岁青实习的公司,也一直没有正面回答, 是否还要继续对筷易点进行注资行为。
晚风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把所有有意撤资的人的资本从账目里抛开,扣除这个月的运营成本和员工工资,利润基本跌倒了刚起步的水平。
这次的事件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就算警方和学校都出来证实,店里的食物本身不存在任何质量问题,可这几天的生意明显冷清很多。
事情真相可以被挖掘到,可舆论带来的潜质损失,又有谁能够弥补呢?
晚风盯着账目表格,止不住叹气,连徐岁青走进来也未发觉。
徐岁青站在她身后,看了眼桌面上的账目表,弯了弯腰,拿过鼠标直接点了叉。
“别看了,我给你买了章鱼小丸子,趁热吃。”
晚风不记得自己保没保存,头疼道:“我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呀。”
“看着不开心,不如不看。”徐岁青在床边坐下,故意逗她,“还不如多看看我。”
晚风站起来坐到他身边,面对章鱼小丸子也没什么食欲,靠着徐岁青的肩膀不说话。
徐岁青揉了把晚风的脑袋,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明天不还要考试?你这状态打算考倒数第一?”
晚风破天荒地没有跟他顶嘴,抬起头来正视他。
眼神认真得不像她,徐岁青一瞬间竟有了一种,下一秒要被求婚的错觉。
“学长,你别怕。”晚风当真握住徐岁青的手,眼神真挚,“我陪你重头开始,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岁青受不住她这个眼睛,伸手抚上了她的眼睛。
晚风去掰他的手,徐岁青却按得更紧。
“你遮住我眼睛干嘛啊?”
徐岁青将额头靠过去,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晚风顿住,“什么?”
徐岁青闭上眼,所有暗涌的情绪都被藏起来,他抱住晚风,久久没说话。
晚风任由他抱着,过了几秒,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学长,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发着光的。”
徐岁青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这种感觉好奇怪。
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就像此刻,被她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击中心脏,有一处就那么陷了下去,满腔都是柔软。
他本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面对她,理智总是溃不成军。
——
翌日清晨,徐岁青把晚风送到了学校,才去上的班。
第一堂就考计量经济,这学期的任课老师被学长学姐们成为“考不过”,这门课本来就难,加上这位老师近乎严苛的阅卷标准,每年的挂科率总是能排到学校第一。
晚风自以为来得已经算早,一进教室看来只剩下前两排的座位,暗自感叹,“考不过”的名声果然不是盖的。
每年期末学校只安排教室,座位都是监考老师随机调换,碰见不怎么严格的监考,甚至不会调换座位。所以遇到不好过的科目,后面的座位总是特别抢手。
各自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每个人都懂。
晚风没什么歪脑筋,不在乎坐在哪里,挑了靠窗的第一排坐下,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过公式。
陈璐几乎是踩着铃声进来,座位只剩下第一排,晚风写完考号姓名,余光看见陈璐坐下的时候,竟有几分坐立难安。
怪事。
她向来就是最喜欢第一排的,恨不得老师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试卷发下来,考试正式开始。
晚风没着急动笔,通看了一边试卷,发现有些题目是平时考试讲过的同类型题,分值还不低。
她心里有了底,做起来也轻松许多。
四十分钟一过,有几个同学开始交卷,晚风卡在了最后一道压轴题的计算,没有计算器,大数据笔算很是吃力。
“同学你手里拿的什么?”
监考声音的在耳边响起,晚风以为是在叫自己,抬头看发现老师并没有看她。
声音是从陈璐座位旁边传来的,她俩座位之间就隔着一个过道。
监考老师挡住了晚风的视线,她看不见陈璐在做什么,只是一直没听见她说话。
男监考跟女监考交换一个眼神,侧过身让开,女监考准备去掰开陈璐的手,结果陈璐反应太大一下子就座位上站起来,咆哮道:“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带进来!”
这态度把监考老师也惹怒了,女监考身材比陈璐壮实许多,几乎用蛮力控制住陈璐,掰开她的手,一张小纸条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晚风的脚边。
陈璐瞪大眼睛,全无往日的神采,黯淡无光。
晚风没有弯腰去捡,只是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密密麻麻的计量公式,写满了整张纸条。
作弊被老师抓了现行,再没有继续考试的资格,监考老师联系外面的巡考,陈璐被带走。
晚风收回视线,继续算完最后的压轴题,交卷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议论刚才作弊被抓的事情。
晚风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和陈璐做了三年同学,她并不了解这个人,可是她最在乎是什么,她是清楚的。
陈璐希望得到所有人的注意,成为一个焦点,恨不得压过所有的人。
这次作弊被抓,或许比起张浩然的事情,更让陈璐崩溃。
男朋友不一定会跟着她一辈子,可是档案会。
一个一辈子抹不掉的黑点,对于陈璐这样的人来说,也算是一记痛击了。
——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徐岁青破天荒地下了个早班。
晚风交完试卷出来,看见徐岁青在教学楼下等她,身上还穿着上班的西装,欣喜地跑过去:“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徐岁青点头,牵住她的手往前走:“今晚有安排吗?”
“没有,我明天下午的机票回家。”晚风以为他是舍不得,补充道,“在这之前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
“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徐岁青含笑,回答道:“公司决定继续给筷易点注资,今晚老板做东,还有几个股东,我想带你一起去。”
晚风一听,半天没回过神来。
过了几秒,晚风直接跳起来,挂在徐岁青身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两口,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学长你真的太棒啦!”
徐岁青由着她来,打趣着:“都是人,不躲了?”
晚风知道他是在说上次在台湾的事情,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实在是太开心。
这笔注资意味这筷易点不用重头开始,可以按照出事之前的轨道继续发展下去,也保住了徐岁青整个大学的努力没有白费。
晚风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甚至开始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一切,结果今天突然有个好消息砸过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欢呼一下的事情吗?
没有,完全没有!
晚风顾不得人多不多,害羞不害羞,抱住徐岁青不撒手,比他还要开心,一直念叨着:“我就说你会发光吧,所有人都会看见你的光芒的,学长你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徐岁青下午跟老板谈过之后,心里的欢喜本没有那么多。
直到现在,看见晚风开心成这样,他的好心情突然就像是发了酵,一向擅长的隐藏情绪的面容,竟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这么容易满足?”
晚风拼命地点头,从他身上跳下来,抱住胳膊不撒手:“我真的替你开心,你的努力配得上你的野心。”
“这么好养活,看来以后娶你不难。”
晚风松开他的胳膊,跳出三步远,羞赧道:“你不要随便跳频道啊!”
“迟早的事。”
晚风又退了一步。
徐岁青没辙,闭口不再提这件事,她才走了回来。
吃饭的地方在新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晚风第一次见到了徐岁青的老板,是个幽默风趣的中年男人,跟他聊天并不会感到压迫感,显得十分随和。
一顿饭下来到算愉快,徐岁青本着伯乐的知遇之恩多喝了两杯。
饭局后,晚风陪着徐岁青送走其他人,天色已经不早,晚风提议打车。
徐岁青却摇头,说想走一段,就当醒醒酒。
饭店外面走过一条街就是深城最大的商业广场,这个点总是特别热闹。
晚风对这里并不陌生,筷易点刚起步的时候,他们在这里卖唱过。
徐岁青单手扯开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解开衬衣的两颗扣子,分明是普通的举动,却让他做出一种禁欲感来。
晚风不太自然地别开眼,看见前面有人弹吉他,提议道:“我们过去听一听吧。”
徐岁青“嗯”了一声,任由着她牵着走。
男生的歌声干净清冽,驻足听的人不少,晚风站在人群外,听了两句发现耳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徐岁青倒是一下子听出来,轻笑一声:“那次社团招新,我也唱过。”
晚风一下子对上号,“对对对,当时宴宴跟我一起,冲你这歌我们填了报名表。”
徐岁青敛眉低笑:“我还要感谢这首歌。”
“嗯?”
“不唱,估计也吸引不了你的注意了。”
晚风垂眼,嘴角弯了弯:“可我们一开始,互相厌恶,谁也看不上谁。”
徐岁青搂过她,侧头看她:“但我现在非你不可。”
歌声再好听,比起身边人的,也不过尔尔。
晚风听了几句就没了兴趣,拉着徐岁青往前走。
大概是同样的季节,同样的时间,晚风想起了去年寒假的事情,一时兴起,问他:“我一直忘了问你,上次你为什么会跳湖?”
徐岁青眼神微眯,似是在回想。
半晌,他轻描淡写地说:“记不太清了。”
“你敷衍我。”晚风才不相信他的话,停下脚步,挡在他前面,“你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忘记这种糗事。”
徐岁青拿她没有办法,“这不是糗事。”
“你不觉得后悔吗?要是理智一点,你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徐岁青一怔,盯着晚风看了许久,最后笑出声来。
“面对你,我何曾理智过。”
晚风一颗小心脏像是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嘟囔着:“尽是胡说。”
“那次表白,是我唯一一次因为不理智,伤害到了你。”
晚风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感动,却不好意思明说:“过去的事还说什么……”
“以前跟张硕打过一个赌?”
“什么赌?”
“我说我看上你,我就跳下去。”徐岁青自己都笑出来,“当时在人工湖的桥上。”
晚风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他这样成熟的人,也会说出这种话。
“你还是个尊重诺言的人。”晚风调侃道。
徐岁青握紧晚风的手,继续往前走。
身边的姑娘还在絮叨着一些小事情,比如放寒假不要自己偷偷洗凉水,比如记得吃早饭,比如工作不要太拼,不要熬夜……
当真是一个小老太婆。
只是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她。
他一直记得,大一的寒假,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站在夜色里对她说“明年见”的样子。
他记得那道清澈明亮的声音,冬夜里沉睡的万物也被惊醒,连同他那颗从未悸动的心。
女孩的背影似有光,跑过去的每一处地方都被照亮,包括他前行的路。
以及,他记得,那晚的风,甚是喧嚣。
他的心从内到外从今以后,全被这个女孩所霸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