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归低头换鞋,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
“你们吃,我还有事。”
双柚追上去,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话到嘴边只有一句:“你没事吧?”
苏应归换好鞋,拿过旁边的鸭舌帽戴上,双柚离得近,清晰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来不及掩饰的厌倦麻木。
双柚霎时愣住。
苏应归回答了一句没事,打开门准备走,苏允程上前按住他的手,不知所措地说道:“今天是你生日啊,哥你别走,我还有礼物没给你……对,礼物,你跟我上楼看礼物吧。”
苏应归听完只揉了揉苏允程的头,视线扫过苏和渊身上时,嘴唇极淡地撇了下,收回手往外走。
“这生日还不如不过。”

☆、第十二章

本该其乐融融的家宴闹得不欢而散。
苏应归亲自下厨做的一桌菜根本没动几口,冰箱里的生日蛋糕还没来得及拆封。
谢斯若回了卧室,苏和渊去了书房,谁都不想跟对方说话。苏允程也闷闷不乐回了房间早早入睡,破天荒地没有开电脑玩游戏。
不到九点,家里寂静得如同深夜。
双柚坐在床边,看着原本打算送给苏应归的高定皮带发呆,过了会儿拿过手机,点开苏应归的头像。
“你真的没事吗?”
打完一行字,双柚自己读了一遍,毫不犹豫全部删掉。
这不是废话吗,怎么可能没事,他又不是真的木头人。
“爸妈都睡了,要不然你回来住吧。”
不行不行,火上浇油嘛这不是。
“你去哪了?别到处乱跑,万一被粉丝拍到就麻烦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删删改改无数条,最终一个字也没发出去,双柚挫败地扔掉手机,呈“大”字躺在床上,烦得好像有无数人在她身边吵架,她还没有办法叫他们闭嘴。
“咻”地一声,手机进来新信息,双柚没精打采抓起手机,凝神一看,居然是苏应归。
[苏应归:你到底想说什么?]
双柚鲤鱼打挺坐起来:“!”
神经病啊!没事对着别人的聊天框窥什么屏!
[双柚:你也太闲了吧。]
[苏应归:是有点。]
居然接她茬?
看来苏直男今天确实被刺激得不轻。
双柚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蠢蠢欲动,用手机对着高定皮带拍了一张照,发给苏应归。
[双柚:礼物还没给你。]
虽然他们夫妻情是塑料做的,不过逢双方生日和重要节日,礼物还是必不可少,就算不能当面送,他们也会心照不宣地提前两天给对方寄过去,确保当天能收到。
今年明明一起过了生日,礼物反倒没送出去。
苏应归隔了十分钟左右才回复,没头没脑发来一个定位。
[苏应归:我在这。]
[双柚:?我又没问你在哪。]
[苏应归:明天要去看你爷爷,到时候再给也行。]
喂,你就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一下吗?
卖个惨装个可怜,我一心软送货上门也不是不可能。
双柚正在斟酌措辞,苏应归又没头没脑发来一张截图。
点开后,是一笔刚刚支付的肉蟹煲外送订单。
[苏应归:螃蟹吃不吃?]
双柚心道:……还真是别致的争取的方式。
看在苏应归难得示弱的份上,双柚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回复了一个吃。
双柚站起来换了身衣服,把礼物用纸袋装好,轻手轻脚下楼。
路过客厅时,她想起冰箱里的蛋糕,犹豫片刻,顺便把蛋糕也给捎上了,这才出门。
车程将近一小时,双柚才到达目的地。
这片属于新开发区,多以独栋建筑为主,跟金融中心那边的高楼大厦相比,显得小资悠闲,并且有独立空间,适合规模不大的中小企业。
之前戴汉霄来踩过点,结果被高额租金劝退,只好暂时搁置搬工作室的想法。
双柚提着蛋糕走到白色建筑门前,摁响门铃,苏应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双柚?”
“是我,开门。”
下一秒,门锁被打开,双柚推门而入,碰见苏应归从楼上下来。
苏应归打开客厅的灯,顺手接过双柚手上的东西,看见是蛋糕,怔愣片刻,轻声道:“你还带了这个。”
“生日嘛,仪式感要有。”
双柚放下包,打量了一下屋里整体装饰。黑白色调为主,家具寥寥无几,又空又冷。
“这是你的工作室吧。”
沙发自带的保护套都还没拆,苏应归弯腰揭开扔到一边,招呼双柚坐:“是,还没弄完。”
双柚随口一问:“看出来了,这地段的租金不便宜,你多少钱租下来的?”
苏应归打开肉蟹煲的包装盒,扯过两个软垫放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来,这才回答:“买的。”
“……”
好吧,忘记你不差钱了。
双柚盘腿坐在苏应归旁边,看了眼旁边的生日蛋糕,提议道:“先吹个蜡烛?”
苏应归对生日的仪式感几乎为零,却反常点了头:“好。”
双柚把蛋糕拿出来,插上2和5的数字蜡烛,点燃后用遥控器关了所有的灯,屋内霎时黑暗,只剩两盏微弱烛光。
对视不过三秒,两人纷纷别过头,看向别处。
双柚轻咳一声,拍着手给苏应归唱了手生日快乐歌,歌唱完,苏应归很配合许了个愿,吹灭蜡烛。
灯重新亮起,双柚顺势把礼物递上去,如往年一样的说辞:“生日快乐苏老师,年年走花路。”
苏应归接过,也如往年一般,客气地道了声谢。
流程结束,苏应归拿过刀切蛋糕,抬头问双柚:“你吃多少?”
双柚是吃不胖体质,不过还要留着肚子吃螃蟹,她用手指简单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小块。”
苏应归切好递给她,将蛋糕推到一边。
双柚见状,问:“你一点都不吃吗?”
苏应归看了眼墙上的钟,自律到不行:“太晚了。”
“你们做明星的对自己可真狠。”双柚挖了一小口蛋糕,递到苏应归嘴边,“那吃一口,你过生日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吧。”
沉默片刻,苏应归张嘴吃下,双柚满意地笑了笑,就着勺子也给自己挖了一口蛋糕,送到嘴边时,听见苏应归“欸”了一声。
双柚把蛋糕咽下去后才问:“怎么了?”
苏应归看看勺子,又看看她的嘴,拿过水喝了一口,脸色晦暗不明。
“没什么。”
双柚没做他想,专注于食物。
苏应归要保持身材,晚上不能吃太多,闲着没事就帮双柚剥螃蟹,双柚求之不得,接过苏应归剥好的蟹腿时,随口说了声谢谢。
“是我该跟你说谢谢。”
苏应归将螃蟹壳扔进垃圾桶里,抽了一张纸巾擦手。
双柚一怔,待反应过来苏应归在谢什么后,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可谢的,我都是看在螃蟹的份上。”
苏应归“嗯”了一声,没有多问,继续帮她剥。
剥完一根蟹腿,苏应归终究没忍住,捡起话头:“如果程程转学过来,你会介意吗?”
双柚没有半点犹豫:“不介意,我都行。”
“如果程程过来,周末他在家的时候,我们也……”
“我知道,周末我住过去就行了,他一小孩儿看不出来。”
她这般爽快,苏应归反倒成为词穷的那一个。
双柚打量着苏应归的表情,生怕他下一秒又憋出一句谢谢,抢先说:“你别谢,也别误会,更不要给我戴贤妻良母的高帽。我们分居的事情被长辈知道很麻烦,尤其是我爷爷,他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
苏应归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随后继续,垂眸沉声道:“我知道了。”
-
吃完宵夜,双柚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拿起包准备离开。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这么晚独自开车回家并不安全,苏应归没有细想,说:“留下吧。”
双柚挑眉看向苏应归,眼神里试探不言而喻,有趣的是,苏应归没有半分闪躲。
成年人的交流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双柚转弯往楼上走,倒是自来熟:“也行,那我先洗,一身螃蟹味儿。”
洗完澡,双柚裹上浴巾,光脚从浴缸里走出来,看见苏应归放在门口的衬衣,轻笑了下。
不知道是在笑苏应归这里没女人的衣物,还是苏应归的衣柜里只有衬衣。
双柚做好睡前护肤,换上衬衣走出来,衬衣堪堪到大腿根,小腿裸露在外,纤细笔直,光脚走在地毯上,蓬松的头发和衣摆前后晃动。
苏应归多看了两眼,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澡。
男人洗澡总是比女人快,双柚吃饱喝足,睡意来得很快,苏应归出来的时候,双柚已经快入梦。
她睡觉喜欢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长腿蜷着被子,衬衣往上跑。
苏应归眸色渐沉,抬手关了灯,借着月光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
双柚觉得后背有些冷,又翻回去,手臂扫到苏应归的脸,她清醒了些,含糊不清嘟囔道:“你这床不够软,不舒服。”
苏应归平躺回答:“家里的软。”
“都怪你不回去。”
双柚哼哼唧唧两声,呼吸逐渐变轻。
空气中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柠檬味道,双柚记得自己用的是牛奶味,她吸鼻子认真闻了下,牛奶味没闻到,柠檬味倒是愈发浓。
双柚睁开眼,苏应归不知何时钻到她的被窝里,手臂撑在她身侧。
她已经记不清上次夫妻生活是什么时候,双柚身体僵硬,宛如一个机械木偶,连呼吸频率都被彻底打乱。
男人本性总会在夜晚暴露得彻彻底底,管他平日里多冷静克制。
再入睡已是深夜。
苏应归替枕边人掖好被子,正要躺回自己那边,双柚突然缠过来在他肩窝轻轻蹭了蹭,说着小梦话。
苏应归未动,闭眼细细听,总算了然。
“苏老师。”
她嘟哝道。

☆、第十三章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细缝跑进屋内,留下一道泛着橙光的足迹。
双柚喜欢在昏暗的房间睡觉,微弱光线都能让她转醒。
双柚眯着眼瞧窗帘那条缝,皱眉坐起来,腿刚刚一抬,酸软带着疼的感觉猛地涌上来,她倒抽一口冷气,又倒了回去。
久不经事,身体都跟锈住了似的,偏偏碰上了个大半年没启动的永动机,她不散架才怪。
双柚放空了一会儿,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非常好,还不到八点。她踢了苏应归一脚,带着火发号施令:“去把窗帘拉上,晃我眼睛。”
苏应归声音低哑,连眼睛都没睁开:“几点了?”
“七点十八。”
双柚起床气上来,见苏应归没动作,直接上手掐他脸,咬牙怨念道:“你快去,听见没有?”
苏应归半睁开眼,适应房间光线后,眼神恢复清明。
他翻身下床,光脚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上窗帘。
光线暗下来之前,双柚瞥见他光洁后背的几道红色抓痕迹,心虚别过眼,没敢细看。
苏应归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运动服准备换上,抬眸,猝不及防撞上双柚偷看的视线。
他眼神坦荡,反倒衬得双柚像个觊觎男色的小偷。
双柚闭上眼,翻身,将被子拉上来,只露出半个后脑勺。
“我才没在偷看你,别自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双柚百般不自在,又多余补充:“你全身上下我哪没见过,摸都摸腻了。”
“……”
“……”
双柚绝望闭上眼,内心哀嚎不断,恨不得在床上挖个洞钻进去。
好在苏应归没有吱声,双柚第一次感觉话少是他最大的优点。
苏应归换完衣服也没马上离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脚步声忽近忽远,双柚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他到底想干嘛的时候,苏应归的气息突然逼近。
苏应归的手撑在双柚枕边,离她很近,呼吸扑在她的侧脸,睫毛不受控颤了两下。
双柚强作镇定:“你做什么?”
“找手机。”
苏应归的手伸到枕头下面,从左边扫到右边,什么也没摸到,他直腰站直,看向双柚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找不到了。”
双柚捞过手机,拨通苏应归的电话,几秒后,铃声在被窝里响起来。
如果非要说更确切的位置,双柚感觉,这大概似乎好像应该……是从自己大腿根下面传来的。
苏应归听见声音,正要掀被子拿,双柚出声制止:“你别动我!”
她睡觉不老实,事后澡裹得浴巾早就被她踢到床下面了。
掀开被子,苏应归穿戴整齐她赤.裸.裸算怎么回事儿,不行,不能忍。
“我给你拿。”
这一年份的尴尬赶着来今天早上刷存在感,双柚钻进被窝里,火速拿起苏应归的手机,手从被子里伸出去,人缩在被窝里闷声闷气地说:“给你。”
苏应归接过手机,上面还存有余温,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两下,他把手机放进卫衣兜里,见双柚还闷在被窝里不出来,轻声道:“你继续睡,我去跑步。”
双柚点头,被子跟着点头。
苏应归转身往外走,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双柚还保持闷被窝的姿势。
短暂沉默,苏应归打开门,说:“好好睡,我走了。”
话音落,门被关上。
双柚掀开被子,猛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小脸红扑扑,不知道是憋的还是躁的。
-
双柚这个回笼觉睡到了九点。
谢斯若起床看他们不在家,猜到他们外宿,打电话来也没问在哪里,只说十一点高速入口碰面,去山里看望双恭石。
双恭石的书院在小县城景区里,下高速后还有将近一小时的盘山公路,路程不算近又颠簸,难得苏家人有心,每次来燕州都会抽出时间进山看望老人家。
双柚挂断电话后起床洗澡,收拾好下楼,苏应归正在客厅看《山河破》剧本。
他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长腿搭在沙发凳上,举手投足透着一丝不可侵犯的学究气。
苏应归的专注力都在剧本上,听见脚步声,没抬眼,分了片刻神对双柚说:“厨房有牛奶和三明治。”
双柚没工作会睡懒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而且昨晚吃了夜宵也不怎么饿,她没想到苏应归还会给她备一份早餐,尤其是她走进厨房,发现三明治和牛奶都在温箱里保温时,那声“我不饿不想吃”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细想一番,她跟苏应归几乎没有这样连续相处超过24小时。
过去三年里,长期不见面是常态,就算偶尔见面,相处时间也不过几个小时或者睡一夜,话说不了几句,甚至那几句都是吵架。
这可真是太和谐了,和谐得双柚都想给他们颁一个最和谐塑料夫妻奖。
胡思乱想的功夫,双柚不知不觉把牛奶和三明治都一扫而光,站起来的一瞬间,撑得还有点难受。
她把餐具放进洗碗机,见时间差不多,走到客厅叫苏应归:“我吃饱了,出发吧,妈妈说在高速入口等我们。”
苏应归点头:“好。”
双柚的超跑不适合开山路,苏应归工作室车库停着一辆闲置的路虎,正好派上用场。
不过双柚开不惯越野,幸好车窗做过防窥处理,苏应归说他来开,她乐得清闲去了副驾。
到高速入口跟父母会合后,苏允程趁机提出想坐路虎。
昨天的不快还未散尽,苏和渊板着脸没表态,谢斯若使眼色让苏允程赶紧下车。
苏允程拿着游戏机屁颠颠换了车,关上路虎车门后,他瘫坐在后座,长舒一口气:“总算解脱了,你们都不知道,这大半天的差点给我憋出内伤。”
苏应归开着路虎带路,先行一步。
双柚递给苏允程一瓶矿泉水,顺便问道:“这么夸张,爸妈又吵了架?”
苏允程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叫苦不迭:“没,但还不如吵架呢,他俩冷战,家里跟冰库一样,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我爸暴脾气上来给我一顿揍。”
苏应归适时开口:“你想转学吗?”
家长不在,苏允程才敢说真心话:“想转,但我不想学医。哥哥嫂嫂你们不在家,都不知道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天不亮就被爸叫起来背药名认药材,错一个打一个手心,给我疼的,半个月没打球了。”
苏和渊的严苛双柚见识过,哪怕是春节,苏允程也会被苏和渊带到药房学习一个小时。
只是苏允程不是这块料,苏和渊这么多年用心教导也没什么起色,一个不愿学,一个教不会,可想而知家里气氛多紧张。
苏应归没有说话,双柚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感觉自己是个外人,这种大决定面前,她不好随便发言。
苏允程不在乎有没有人理他,叨叨说个不停:“说真的,哥,要是我有你一半的天赋,我如爸的愿学医也可以,我不像你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但我明摆着不是学医的料,硬来以后不是危害社会嘛,这治病救人又不像考试做题,错了要出人命的,让我学医就是作孽啊。”
双柚听乐了,打趣道:“照你这么说,你反抗还是为人类社会做贡献。”
苏允程一拍大腿,可算找着了知音:“那可不是!我这一番苦心老苏就是不明白,愁死我了。小苏你肯定都懂我,救救孩子吧,我想重归故里。”
头回听见有平辈叫苏应归小苏,双柚没忍住笑出声,苏应归投过后视镜扫了眼苏允程,面无表情问:“我是小苏,你是什么?”
苏允程一脸傻白甜:“我小小苏呗。”
“……”苏应归被无语到,“没大没小。”
话题渐渐被扯远,大多时候都是双柚和苏允程在聊,苏应归时不时嗯两声,这一路气氛轻松,比昨天更像一个家。
到书院时已是下午两点。
停好车,一行人往书院门口走,走近了才看见双恭石和章辞都站在门口迎接。
双柚有一阵子没见到双恭石,见他拄着拐杖冲她招手,笑容慈祥和蔼可亲,她笑着跑过去,挽住他的手,难得撒娇:“爷爷你在屋里等就好啦,这外面风好大的。”
双恭石握着孙女的手,笑意更甚:“不大,我穿着你给我买的保暖衣,可暖和啰。”说着,双恭石看了眼双柚的手,皱眉道,“倒是你,手比我还凉,又要风度不要温度,不听话。”
双柚解释道:“才没有,我是刚吃了冰淇淋手才凉的。”
站在一旁的章辞突然伸手,从双柚头上取下一片枯叶,笑着说:“老远就看你顶着这叶子了,自己愣是没发现。”
双柚摸了摸头顶,问章辞:“还有吗?”
章辞摇头:“没有了。”
苏家人后脚跟上来,大家寒暄一通,苏和渊上前搀着双恭石往内屋走,小辈跟上长辈后面。
章辞和苏应归互相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之后章辞跟双柚聊起近日书院趣事,譬如哪个小师妹又拿书法奖啦,哪个小师弟偷偷下山玩又被爷爷罚抄书啦,诸如此类,直到章辞被双恭石叫走,才暂告一段落。
双柚后知后觉意识到苏应归久未出声,回头见他视线有意无意往自己头顶跑,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
苏应归收回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苏允程抢先,他语气调侃满脸戏谑:“我哥在看哪棵树会掉叶子。”
双柚一头雾水:“啊?”
苏应归用手掌推了下苏允程的后脑勺,催促他走快点:“聒噪。”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苏老师:药房警告。

☆、第十四章

每次两家人聊完家常,苏和渊总会替双恭石把把脉,了解他的身体状况。
双恭石肺部有阴影,三年前做过手术,病情还算稳定,只是大病一场后身体大不如从前,换季感冒都需要卧床休息许久。
双柚有意接老人回城区居住,可城区空气不如山里,双恭石身体受不了。好在书院设施完备,又有医生和保姆在,不会出大问题。
苏和渊把完脉,将脉诊收回药箱,停顿片刻,拿起毛笔开药方:“现在换季,山里早晚温差大,添衣减衣都不能马虎,双叔你要对自己多上点心。”
双恭石笑着讨价还价:“上回你开的药太苦,这回弄点甜的。”
苏和渊面露无奈,语重心长劝慰:“良药苦口。”
“得嘞,大夫说得对。”双恭石放下衣袖,乐乐呵呵瞧苏和渊写字:“字没退步,不错,你平时也还用毛笔?”
“用,习惯了。”苏和渊的书法是双恭石教的,就算两家不结亲,双恭石在他心里的地位也如亲生父亲一般,“双叔谬赞,这不想着要来看望你,我提前在家偷练了一个月。”
双恭石“哦”了声,缓声道:“原来是这样,要这么看,你儿子可比你强。”
昨天吵架的疙瘩还在,苏和渊下笔力道没控制好,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语气却并无变化:“双叔最近见过阿应写的字?”
“可不止我见过。”
双恭石拿出手机,他虽然年迈,但对新潮东西充满好奇心,双柚最初要给他买老年机,他不肯,说年轻人用什么,他也要学着用,不能被时代淘汰。
苏和渊见双恭石带上老花眼镜,熟练地点开微博,倍感惊讶:“你还会刷微博?”
“那可不,我会的东西可多了,阿应前阵子新剧发布会,我还看了直播。”
双恭石虚着眼睛,点进苏应归的微博,翻到一个月前某条日常博。
两张图片,一张苏应归是练字的照片,只有侧脸,一张是练完字的成品,《兰亭集序》选段。
双恭石点开成品那张,递给苏和渊看:“比你写得好吧,阿应这孩子心静,很难得。”
苏和渊往下翻了翻,苏应归很少发日常,微博大多数都是品牌官宣,新戏动向,他翻了几条就放下了手机,眼神里流露出遗憾:“是难得,就是没用在正道上。”
“什么是正道?”
“他是学医的好苗子,偏偏要去拍戏做明星,双叔你也知道,程程不是这块料,我教了十来年,他至今连药材都还分不清,我愁啊,苏家这百年基业怕是要荒废在我手里。”
双恭石笑了笑:“医馆有学徒,又怎么会荒废。”
苏和渊长叹一口气:“双叔你也说那是学徒,我两个儿子,竟没有一个愿意进药房。”
双恭石突然问题:“进院时,你看见会客室那些获奖证书和奖杯了吗?”
苏和渊一怔,随即点头:“书院学生争气,双叔教导有方。”
“可这些学生里,没有一个叫双柚的。”
双恭石拿起茶盏,吹走上面漂浮的茶叶,小饮一口,笑容平和:“只要有孩子能从我院里练的一手好字,以后教给旁人,那都叫传承。”
-
苏和渊和谢斯若明早要坐飞机回潼城,吃过晚饭,一行人跟双恭石告别,开车回市区。
临走前,双恭石把双柚和苏应归单独叫进书房。
双恭石走到书桌前,让双柚磨墨,拿出两卷空白卷轴,苏应归走过去帮忙铺开。
“阿应你昨天生日,爷爷补送一个生日礼物给你。”
双恭石从笔挂上取下自己最珍爱的毛笔,蘸上墨水,对着空白卷轴思索片刻,提笔一口气写下两行字。
【情有万千,热爱最难】
写完,双恭石把毛笔放在笔搁上,审视一番,算是满意,拍了拍苏应归的肩膀:“苏演员,期待你的新作品。”
苏应归目光里闪过诸多双柚看不懂的情绪,他最后只说了一声好,低头将卷轴卷起,动作很轻,但好像又很重。
“还有柚柚,爷爷也送你一个开机礼物。”
双恭石提笔在另外一张卷轴题字,不同于刚才的随性,这三个字明显是他精心设计过的,颇有魏晋风骨。
一直有很多古装剧组找上门,要双恭石设计片名logo,他一概回绝,称自己身体不适,不再接商用性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