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可怕,眼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
谢从述抬手捂住发红的眼,双肩微微颤抖,背靠着墙勉强站稳。
“今年让我确定了一件事。假如,假如有一天我想结婚,一定一定是为了娶你,跟你在一起。”
“温知黎,这辈子我逃不掉了,我认栽。”
第57章
温知黎本以为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莫过于两年买彩票中了个五百万。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此分此秒。
原来活久了什么都能等到。
原来人生在没结束之前,就不能用最字下结论。
只能用更。
更不可思议、更震惊、更无措、更狂喜、更像是在做梦。
更,难以置信。
谢从述没有再说话,话筒里传来只有他忽上忽下、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温知黎关了免提,浑身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坐不直,只能脱力趴在桌子上。
脑子完全是懵的,失去思考的能力。
什么结婚,什么在一起。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温知黎将手机拿起来,放在耳边,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她很想说点什么。
一开口就语无伦次。
“我……我……你,那个什么……不是……我……”
温知黎低骂一声,索性闭上眼睛,完全豁出去了,不安又急切地要一个结果:“这种话不要随便说,你随便说说不要紧,我会相信的。说不会结婚的人是你,现在说要娶我的人还是你,有一天是哪一天,谢从述你到底想——”
温知黎说到一半,意识到耳边声音全无,奇怪地把手机拿到眼前,才发现它没电自动关了机。
不知道谢从述听到了多少。
也不知道是谢从述先挂了电话,还是手机先没有电。
黑色屏幕倒映出她的脸,所思所求都写在脸上,真实得无处遁形。
承认吧,温知黎。
你明知他不会为你改变。
可你还是在等他为你改变。
房间寂静无声。
温知黎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到床上,扯过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开机后,没有一通未接来电,也没有任何未读信息。
别慌。等等。
再等等。
不着急。
可能信号不好。
可能他也很慌。
下一秒。
下一秒就来了。
温知黎悬着一颗心,死盯屏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面上平静,手却攥着被套的一角一动不动,直到骨节发白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打回来啊。
你倒是赶紧把电话打回来啊。
只要你再说一遍,一遍就好。
我就相信你。
然而,电都快充到20%,好多好多个下一秒过去,谢从述还是没有再打过来。
之前那一瞬炸裂的情绪悄然溜走,心里只剩下空。
温知黎没有勇气回拨。
她不敢听见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温知黎隐约感觉沉默也是一种答案,但她不想认。
温知黎双手抱膝,头低埋进腿间,耳边回响的都是谢从述的声音。
“我以前不吃薄荷糖,尝过之后我发现味道还不错。”
“你应该拥有最好的,是不是我给的都不要紧,但我得试试。”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想要,只要你喜欢。”
“假如有一天我想结婚,一定一定是为了娶你,跟你在一起。”
“温知黎,这辈子我逃不掉了,我认栽。”
……
温知黎吸吸鼻子,觉得委屈,可又忍不住抓住那一点点可能性偷偷欢喜,喃喃自语:“混蛋,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
“温知黎,这辈子我逃不掉了,我认栽。”
谢从述双腿发软,背顺着墙往下滑,直到跌坐在地。
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心理治疗令他极度难熬,整夜整夜睡不着。
安眠药的剂量蒋意已经给他增加到极限,效果却不过尔尔。
谢从述不敢告诉蒋意,好几次失眠到精神濒临崩溃时,他已经出现幻觉。
幻觉里,她看见温知黎对他笑,叫他阿述,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对他伸出了手。
她眼里全是他。
蒋意劝过他很多次,停一停歇一歇,让自己慢下来,不要急。
谢从述知道蒋意一片好心,但他听不进去。
他怎么敢停,怎么敢歇,怎么敢慢下来,怎么可能不着急。
他已经快急疯了。
今晚应酬谢从述喝得有点多,但他脑子很清醒,清醒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他对温知黎说了结婚。
他说他要娶她。
并不是谎言。
可这些事,他现在还做不到。
谢从述觉得说出来痛快很多,心存期待,又被自责后悔包围。
温知黎还会相信他说的话吗?
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
你可不可以,走过来,拉我一把。
谢从述死死捂住眼睛,他不想让温知黎听见他在哭。
他不应该如此懦弱。
没人会喜欢懦弱的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传来她的声音。
最后一个字落下,声音戛然而止。
谢从述的手跟脱臼了似的,霎时垂下去,手背砸到地上,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磨破皮,他不觉疼。
电话挂断,通话界面结束,屏幕暗下去。
温知黎没有再打过来。
“这种话不要随便说。”
这种话。
随便说。
原来不管他说什么都显得很随便了。
他已经不值得被相信第二次。
谢从述坐在黑暗里,闭上眼,又睁开,发现世界都他妈一个样。
酒局还在等着他回去收尾。
他离席太久了。
谢从述撑着地站起来,用手掸去西裤上的灰尘和褶皱,拉开安全通道的门,径直往卫生间走。
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凉。
谢从述双手撑着盥洗台,抬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良久。
谢从述扯了两张纸巾擦手,系上西装扣子,体面如往常,转身往包间走。
身后那面镜子的碎片一块一块往下掉,四分五裂,狼狈不堪。
就像镜子里的人。
——
整个春节,除了除夕夜的祝福短信,温知黎和谢从述再没有多余的联系。
那通电话没人主动提起,越不提,越过不去。
春节对别人来说是放假,对谢从述来说,是比上班还繁忙的日子。
拜年送礼,走访亲友,维系利益链,是春节存在最重要的意义。
谢从述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游刃有余应付,听了一耳朵新年好,却一丝年味也没品到。
除夕夜,谢从述陪着老太太看春晚守岁,零点钟声响起时,收到了温知黎的祝福短信。
【阖家团圆,万事如意。】
谢从述盯着这八个字看了很久,勾唇笑了笑,最后回复: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老太太将孙子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忍不住出声打趣:“在看什么?俩眼珠子都快对上了。”
谢从述把手机放在一边,给老太太拉了拉腿上的毯子:“没什么,新春短信而已。”
“小姑娘发的吧。”
老太太握住谢从述孙子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笑得很慈祥:“小九,有机会带回家给我看看。”
谢从述一怔,轻声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老太太乐乐呵呵地说:“肯定有。奶奶等着,冬天过去,春天也不远啰。”
谢从述倏地鼻酸,不愿扫老太太的兴。
“好。我努力。”
温家没有亲戚需要走动,顶多跟邻居拜拜年。
往年也是如此过,温知黎今年却觉得格外冷清,每天盼着收假上班。
数着日子熬过大年初七,春节假期终于过去。
节后第一天上班,早上开员工大会,温知黎本以为谢从述会出席,结果他并没有来。
散会后听同事聊起,温知黎才知道,谢从述两天前已经出国去谈海外项目,归期不定。
三月初。
谢从述拿下项目,顺利回国。
温知黎下班前接到总裁办通知,明天的跟明耀那边的项目进展报告会,谢从述会出席旁听。
温知黎不允许自己出一点差错,PPT反复修改,力求完美。
第二天,温知黎最早到会议室做准备,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参加会议的人员陆陆续续到场。
谢从述迟迟未到,直到钟献进来通知,说他有事耽误,今天无法参与会议。
温知黎压住情绪,亲自主持了这场报告会。
会议结束,温知黎送走明耀的人,从电梯口出来,碰见钟献往这边走,她出声将人叫住。
“钟助理,请留步。”
钟献跟身边的同事交代着公事,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心中会意,寻了个借口将同事支开后,才上前与温知黎说话。
“温小姐,有事您请说。”
温知黎略过客套话,直奔重点:“他今天怎么没来参加会议?又出国了吗?”
钟献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没有,谢总他生病了,在家休养。”
谢从述身体素质好,一年到头连感冒都少有,更别提病到无法上班。
温知黎的心被提起来,眉头紧蹙,低声问:“他怎么了?病得很严重吗?”
钟献安抚道:“过度劳累,受凉发烧,不是什么大事,温小姐您放心。”
温知黎欲言又止,想细问,但又觉得不合适。
钟献看出温知黎的为难,想到大老板最近恨不得过劳猝死的消极状态,终是不忍心,冒险撒了一个谎。
“我本来下班要去家里给谢总送文件,但是临时有事需要处理,温小姐,要是您时间方便的话,可以替我去一趟吗?”
温知黎果断答应,没有片刻犹豫。
下班后,温知黎去总裁办拿上文件,开车往西派天樾走。
路上路过药店,温知黎停车,下去去买了一些发烧感冒常备药。
买完上车,温知黎才想起谢从述有家庭医生,应该用不上她的药。
算了。
买都买了。
钟献提前跟小区保安室打过电话,温知黎的车被顺利放行。
坐电梯上楼,到门口时,温知黎没有按钟献给她的开门密码,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伸出手指放在指纹识别区。
滴了一声之后,大门打开。
她的指纹信息还留在二布的系统里。
温知黎不知道在开心什么,打开门进屋,低头换鞋的时候,扫地机器人滑过来,二布的机械音响起:“温小姐,欢迎回家。”
温知黎手上的动作一顿,鼻子莫名泛酸。
屋内窗帘紧闭,没有开灯,跟深夜差不多。
温知黎换鞋进屋,她走到哪灯亮到哪,二布一路跟着她嘘寒问暖,温知黎挑着回答。
灯打开后,温知黎才注意到客厅有多乱,就像被入室抢劫过似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红酒味。
谢从述对生活很讲究,公寓也有阿姨来定期打扫,根本不可能乱成这样。
一切都太反常了。
温知黎放下东西往二楼走,卧室门没关,她推门进去,没走两步,踩到被谢从述扔在地上的呢子大衣。
好好的生活,怎么被他过成这样。
温知黎捡起大衣,拍灰尘时候碰到衣兜,有东西掉了出来,她拿起来,放在手心端详。
一个药瓶,还有一张跟名片钉在一起的处方单。
药瓶是安眠药,还没拆包装,全新的。
温知黎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把处方单翻过来,患者一栏写着谢从述的名字。
名片上的白底黑字映入眼帘——蒋意私人心理咨询所。
温知黎瞬间僵在原地。
第58章
药瓶和处方单的信息量还没消化干净,温知黎听见房间里面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人从床上摔下来的声音。
温知黎放下手上的东西,穿过衣帽间,快步走到床边,看见谢从述瘫在羊绒地毯上,被子乱七八糟缠在他身上,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床和墙壁之间的空间很大,竖着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可谢从述偏偏是横着滚下来的。男人手长腿长,再大的空间也显得逼仄,脚踝搭在床边,后背靠墙,头向下耷拉,腿和上半身呈四十五度角。
这姿势光看着就难受,跟一个被高空抛下卡在石头缝里动弹不得的猴儿精似的。
温知黎目测了一下,刚才那声闷响,应该是谢从述的头和墙壁来了一次猛烈碰撞的产物。
幸好地板上铺了羊绒毯,不然这么一摔,翘臀估计都得凹成盆地。
温知黎走过去,半蹲下来,手覆在谢从述的后脑勺上,从左到右滑过去,右上方有个地方更突出,她轻轻一戳,谢从述果然哼哼唧唧了两声。
果然还是墙壁比头硬,这么撞不出个包才怪。
谢从述烧得糊里糊涂,只记得昨晚从蒋意那边回来后就头疼得不行。
蒋意让他少吃点药,能自然入睡最好,不然长期依靠药物,对身体和治疗都没有好处。
谢从述一听会影响心理治疗的效果,回家后愣是硬熬着没吃药,但是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药不能吃,他只能喝酒。
最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反正天一亮钟献就来了,后来家庭医生也来了,谢从述迷迷糊糊被扎了一针,药效上来,又昏睡过去。
卧室的暖气很足,谢从述越睡越热,在床上滚来滚去,他知道自己滚到了床下,可就是不想动。
因为墙壁是凉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烤完正面烤反面,都快烤熟了,好不容易贴上一点儿没温度的东西,他才不愿意挪开。
不舒服就不舒服,总比烤焦好。
烤焦了黑黢黢的,又丑又老,温知黎更不会喜欢他了。
他不能被烤焦。
墙壁靠久了也没有凉意,谢从述打算换个地方继续靠,谢从述睁开眼,看见一张被放大的美人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温知黎以为谢从述醒了,把自己的的手放下来,正打算问拿瓶药和处方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听见他说:“你又来了。”
又?
温知黎听得一头雾水,出声反驳:“又什么又,我很久没来了。”
这样蜷着说话也太没形象了,就算温知黎是个幻觉,也不能在她面前失态。
偶像包袱千斤重的小谢努力站起来,帅不过三秒,头重脚轻,身体就往旁边倒。
温知黎眼看他又要撞第二次墙壁,赶紧拉住谢从述的胳膊,把他按在床上规规矩矩坐好。
温知黎用手背覆上谢从述额头,还是烫的,根本没退烧。
谢从述悲从心来,感觉自己怕不是已经病入膏肓。
这次的幻觉怎么比以前的还要真实,以前只有视觉听觉、这次连触觉都有。
他明明没吃药。
没吃药都会产生幻觉,他好绝望。
温知黎让谢从述平躺下来,刚把被子从床下拿起来要给他盖上,人“蹭”一下坐起来,差点把她吓一大跳。
谢从述一脸生无可恋,看着这个幻觉版温知黎有商有量地说:“你别来找我了,医生说了,我看见你不是什么好事情。”
“……”
你是不是烧傻了?
温知黎抓着被子,也不管谢从述是躺着还是坐着,一股脑给他裹上去。
来了来了,那种要被烤焦变成黑炭的感觉又来了。
谢从述一把将被子抖开,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我不盖,我热,我要熟透了。”
温知黎懒得跟一个病号计较,重新拿起被子,跟哄小孩儿吃饭一样:“你盖上,捂一捂,出一身汗就退烧了。”
谢从述宁死不屈:“我不,我要是变成黑炭温知黎就不喜欢我了。”
“你贪凉只会越烧越厉害,快点,别作。”
“不行,我不能变丑。”
“睡衣都穿反了,漏风,你还嫌病得不够重?”
“只要我不变丑,她就有可能再爱上我。”
“……”
鸡同鸭讲,不过如此。
谢从述太过反常,好像根本不相信她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温知黎想到那张处方单,疑虑更重,她不懂心理疾病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谢从述到底是什么情况,既然道理讲不通,她索性就不讲了。
“不止,要是你不盖被子睡觉,温知黎也会讨厌你的。”
温知黎说完,屏息观察谢从述的反应,半分钟后,谢从述竟然真的不再闹,乖乖躺下来,主动扯过被子盖上。
“我盖上了,你告诉她,不要讨厌我。”
说着,谢从述又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言语之间尽是小心翼翼,“你一定要告诉她,不要忘了。”
温知黎听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坐在床边,继续跟他聊:“你让我告诉温知黎,那我又是谁?”
谢从述回答得很干脆:“你是幻觉,每次我吃了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能看见你。”
“不过我已经两天没吃药了,为什么我还能看见你?”
温知黎捕捉到关键词,轻声问:“你吃什么药?”
“安眠药,还有辅助治疗的药。”
“什么治疗?”
“心理治疗。”
“为什么要做心理治疗?”
“为了跟温知黎在一起。”
温知黎没想到还跟自己有关系,忙追问:“你生了什么病?”
跟一个幻觉聊天没有心理负担,谢从述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恐婚,不过我觉得丢人,一直跟别人说我是不婚主义,这样比较酷。”
恐婚。
继上次谢从述在电话里提到结婚之后,温知黎又成功被他震惊到了一次。
温知黎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恐婚?”
谢从述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很抵触:“你一个幻觉懂什么,不要过问人类世界的事情。”
“……”
温知黎着急到不行,但又不能跟谢从述生气。
沉默片刻,温知黎换了好几个问题试图套话,皆以失败告终。要不是谢从述还在说莫名其妙的话,她真的要怀疑他只是在装傻耍她玩。
谢从述聊着聊着又困了,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温知黎:“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要快点好起来。”
问也问不出结果,温知黎选择放弃,让他好好休息,拿上那个药瓶和处方单,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走下楼。
——
谢从述的烧还没退,温知黎怕他越烧越厉害,给钟献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联系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
他给谢从述做了一个简单检查,又打了一针退烧针,说问题不大,明早应该就可以退烧,温知黎听完才放下心来。
家庭医生离开后,温知黎想到谢从述之前那个状态,不敢让他一个人待着,决定多留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
温知黎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张名片发呆,一肚子疑虑得不到答案,这种感觉很糟糕。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温知黎拿过手机,拨通了名片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入耳是一个温和男声:“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温知黎挺腰坐直,心里有些忐忑,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蒋医生您好,恕我冒昧打扰。我是温知黎,是谢从述的……朋友,我在他家里看见了您的名片,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我怕他出事。”
蒋意听见温知黎的名字惊吓了一瞬,转而恢复平静:“原来你就是温知黎。”
温知黎一怔:“蒋医生您认识我?”
蒋意笑道:“听从述提过你。”
“他是在您那边做治疗吗?蒋医生,谢从述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不好意思,事关病人隐私,我不能透露。”
蒋意停顿几秒,又补充:“温小姐你可以问问从述,我之前建议过他将实情告诉你,他执意不肯,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他而言,你才是最好的医生。”
温知黎点头应下:“好,谢谢您蒋医生。”
“不客气,应该的。”
——
谢从述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对于长期失眠的人来说,能睡个完整觉比什么都开心。
醒来的时候还不到七点,谢从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身上也舒服不好。
被套睡衣都是汗,谢从述自个儿都嫌弃,起床直奔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套上浴袍出来,谢从述脑子完全清醒,这才注意到家里的变化。
从国外回来后,谢从述去蒋意那边做了一次心理治疗。
治疗效果不尽如人意,他焦虑不安,只能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最后身体吃不消,垮了。
在家闷了两天,生活被他过得一团糟,家里也乱得跟狗窝似的。
结果一觉醒来,狗窝都变金窝了。
谢从述努力回想昨天的事情,除了屁股挨了两针和又看见了幻觉,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能是钟献叫人来打扫的吧。
谢从述没有多想,吩咐二布叫餐,准备下楼吃饭。
客厅的落地灯亮着,谢从述顺着光线看过去,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温知黎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自己的白色羽绒服,睡得并不安稳,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连眉头都紧拧着。
谢从述以为自己又看见了幻觉,一巴掌拍向脸,他“嘶”了一声,觉得疼。
居然不是幻觉。
谢从述瞬间傻了,慢吞吞地走过去,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温知黎的脸。
嗯。软的。
还挺热。
是真的温知黎,不是幻觉。
温知黎在他家里,在他眼前,近在咫尺。
谢从述扯过旁边沙发上的睡眠毯,打开给温知黎盖上,毯子刚碰到她的肩膀,温知黎突然惊醒。
四目相对,谢从述扔下毯子转身就想走,温知黎坐起来,出声叫他:“烧退了吗?”
谢从述内心慌得一批,“嗯”了一声,脚步未停:“退了,我叫了餐,一会儿到。”
温知黎憋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她声音骤然拔高,听起来有点凶:“谢从述你站住,再走一步试试!”
谢从述停下来,拼命回想自己昨晚是不是没有做人,对温知黎行了什么禽兽之事。
温知黎走上去,逼谢从述正视自己的眼睛,又无奈又生气:“你昨晚都那样了,你不觉得自己欠我一个解释吗?”
都、那、样、了。
谢从述心如死灰,脸色惨白:“你一晚上都在这里?”
温知黎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不然呢?完事都快十二点了,我哪里还有力气,你以后放纵也有个度成吗?算了,反正也是最后一次。”
毕竟公寓太大,打扫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以后她再母爱泛滥做田螺姑娘,她就是狗。
完事。
放纵。
最……最后一次。
谢从述:“……”
嗯。
烧退了。
人睡了。
他凉了。
还复个屁的合。
作者有话要说:荔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打扫了一个卫生而已。
第59章
长久的沉默。
温知黎见谢从述看她的眼神愈发复杂,甚至透着一股“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的纠结宠溺,后背一阵恶寒。
我在这里真情实感诉苦,你却在脑子偷偷燃烧黄色废料开起了火箭?
温知黎气不打一处来,对谢从述“喂”了一声,冷眼觑过去:“你在乱想什么?”
谢从述迟疑,脑子还在组织语言,温知黎完全不给他机会,扯住浴袍的领口将人拉近,一字一顿近乎命令:“说,你在想什么,现在、立刻、马上回答我。”
谢从述对自己犯下的禽兽行为感到窒息,避重就轻,艰难地问:“我昨晚,有没有……弄痛你?”
“……”
“……”
谢从述估计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直白,又多余补充:“我昨晚不清醒,下手可能没轻重,你——”
“你想太多了。”温知黎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陈述事实,“这么说吧,昨晚真要做点什么,估计衣服没脱完你就昏了,下手没轻重?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