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注意到男生越来越晦暗不明的眼神,他一直没吱声,夏桑子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去看他,有点不满:“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啊,孟行舟,我跟你说话呢,你……”
后面的话没机会说了。
夏桑子只感觉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头顶不再是天花板,而是孟行舟的脸。
手腕被孟行舟压着,毛巾掉到地上。
夏桑子不自在地动了两下,腿不小心碰到什么,两个人都僵住了。
“……”
“……”
她是学医的,那是什么东西,夏桑子不用细想都知道。
“别动。”
孟行舟声音低哑,唇舌吐出的气滚烫,扑在夏桑子脸上,她的心都快跳出来。
夏桑子一顿,想说点什么:“我们……”
“也别说话。”孟行舟声音更沉,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夏桑子无措,不知道此时此刻能做点什么。
孟行舟呼吸都是乱的,他压住火,用仅剩不多的理性把那些龌龊心思拉回来。
孟行舟盯着夏桑子的眼睛,脸对着脸,身下的人眨个眼,睫毛都碰扫过他的眉间。
要命。
太要命了。
孟行舟眼睛微眯,不知是对自己没辙,还是对夏桑子心软,脸埋进她的肩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我他妈的真想犯罪。”
作者有话要说:川川想报警的手,微微颤抖!!!!!!!!!我排队给孟行舟送牢饭!!!!!!!!!!!!!
☆、五十三个泡泡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亲热一下就犯罪了,她不要面子的?
哦, 她未成年, 差点忘了。
原来孟行舟也是普通人,会动心会谈恋爱还会有反应,太真实了,有种神坛上的神人设崩坏的爽感。
这是夏桑子脑子里,接连冒出来的三个念头,她有点佩服自己,在这种旖旎时刻, 还能这么淡定的感悟人生。
孟行舟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呼吸愈来愈重,夏桑子觉得这样对他来说是种折腾, 自己也有点喘不过气。
平心而论对更进一步这件事, 她也没太抵触,谁让这个人是孟行舟呢。
她只是觉得太快, 而且感觉, 晚要是就这么顺心意做了, 超出她的原则底线,有种禁忌感,总之不合适。
夏桑子心一横,用力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孟行舟买的运动裤太大,她压根就穿不了,洗完澡穿着内裤出来也太不合适, 就用浴巾在腰间围着。可刚才这么一折腾,浴巾也松了,一站起来掉在地上。
夏桑子顾不上去捡浴巾,扯过旁边的枕头,按在孟行舟头上,压得死死的。
“你别看我,我浴巾掉了。”
“……”
孟行舟本来就忍得快爆炸了,听见这话,几乎下一秒就要破功。
夏桑子麻利收拾好自己,钻进另外一张床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声叫他:“我好了,三岁你可以去卫生间了,我睡觉戴耳机听歌,晚安。”
“……”求生欲还挺强。
孟行舟把枕头从自己头上拿开,扔到一边,抓起被子一脚,将自己盖住,做完这些,他躺在床上,心理和生理上的反应让他整个人都在发热。
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声音,孟行舟试图让它自己下去,然而只是徒劳。
“操。”
他低咒一声,另外一张床上的夏桑子没有动静,他侧过头去看,小姑娘眼睛死死闭着,耳朵上戴着耳机,一副“别靠近我你清醒一点”的样子,估计是刚才吓得不轻。
几种情绪在孟行舟脑子里打转,偏偏他现在好像精虫上脑,根本冷静不下来,只觉得烦躁,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还不如去睡网吧,不,睡大街都好过留下来睡这个破床。
谁他妈以后再跟未成年独处一室,谁就不是人。
孟行舟掀开被子,拖鞋也懒得穿,钻进卫生间里,门被砸上的声音,吓夏桑子一个激灵。
她的耳机根本没声,手机玩到没电已经自动关机,然而充电器还在包里,她刚刚着急钻被窝,浴巾也没裹,下半身就一条内裤,怎么也不可能再跳出来在包里翻充电器吧,只能演戏演到底。
所以这之后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声音,她全听了个完整。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生间里面的水声终于停下,夏桑子闭着眼不敢睁开,孟行舟的一举一动,在黑暗之中听起来都很清晰。
刷牙、关灯、开门、走出来,朝她靠近。
还是那个沐浴露香,带着浓郁的水汽,夏桑子盖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也不知道孟行舟有没有听见。
没等夏桑子猜到孟行舟想做什么,她只觉唇上附上一片柔软。孟行舟只是浅尝辄止,离开前带着点怨气,轻轻咬了她的下唇一口。
不痛还有点痒,夏桑子强忍住没有破功笑出来,听见孟行舟掀开被子,上床睡下的声音,过了一分钟,她悄悄睁开眼,小心翼翼翻身,偷偷看旁边床上的人。
夏桑子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用指尖摩挲刚刚被他吻过的位置,暗自偷笑,胸口被一种叫做安心的情绪塞得很满。
月光皎皎,依稀能听见隔壁床上男生的清浅呼吸,黑暗中,夏桑子看不清他的脸,可她知道他在那里,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呼吸同一间屋子的空气,今夜会一起入梦。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这一晚,孟行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夏桑子把脸埋入被窝里,闭上眼睛,竟觉夜短,倘若天不亮,那该多好。
——
半期一过,时间好像被按了加速键,再缓过神来时,一学期又到期末。
这学期有三门课程都有实验考试部分,专业课老师安排在笔试考试之前,临床专业的期末不知不觉被提前了半个月。
夏桑子和钟穗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学医的专业课老师都很严格,容不得半点马虎,听以前的学长学姐说过,基础课程挂科率都感人,所有人不敢怠慢,抓紧所有时间复习。
孟行舟也忙,特训队的协议一签,他们这帮被选入的学生,平时早晚训的量都多了一倍,加上课程紧张,两个人一周见不了一次也不是稀罕事。
今天考完最后一门实验,夏桑子和钟穗去食堂吃午饭,经过教学楼时,看见学生会的人在更换展板内容,两个人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暑假各类实践活动不少,都能加学分,夏桑子扫了一眼,目光停在一山区支教活动上,她觉得这地名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听过,一时没想起来。
钟穗看见,几乎眼前一亮,指着海报说:“桑子,这是我老家欸。”
夏桑子对上号,不仅是因为听钟穗提过这个地名,之前大一军训那个基地,就是在这个县城里。
“有三个学分,我报一个好了,反正我感觉我这学期成绩估计不怎么样。”钟穗把报名地点记下,看夏桑子在发呆,问,“桑子你要去吗?”
夏桑子说:“还没想好。”
她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周末跟孟行舟吃饭的时候,顺便问了问。
“三岁,你们特训队暑假在哪里训练?”
孟行舟见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有点惊讶。
虽然夏桑子是支持她的,可两个人总是似有若无在避开这件事,一个暑假见不了一面,他期末考完就得走,连老家也不能回,他能这样坐下来,跟夏桑子吃顿饭的时间,也没剩几天了。
“就军训那地方。”孟行舟把菜里的香菜挑出来,放在夏桑子前面,“那个基地设施比较全,在山区里也比较清净。”
夏桑子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兴致勃勃把支教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问:“反正我暑假也闲着,不如我去参加这个活动,万一咱们能见面呢?”
山区里环境有多苦,孟行舟再清楚不过,支教那个学校他也去过,宿舍都是大通铺,洗澡通讯都不方便,晚上蚊子也多。
孟行舟不舍得夏桑子去受这个罪,皱眉道:“我是封闭式训练,应该不能见面。”
夏桑子的心一下子沉下去,恹恹扒拉着碗里的饭,小声说:“一个小时也不行嘛。”
“夏桑。”
孟行舟感觉心脏似乎被揍了一圈,怪不是滋味。
“你期末考完就走,训练结束还有时间回元城吗?”
“没有,只能国庆再回。”
“那我两个多月都见不到你……”
“可以打电话。”
“什么时候?”
“听说一周有两个小时。”
太少了。
比起两个月,两小时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夏桑子叹了一口气,不想把气氛搞这么僵,主动结束这个话题:“那我还是不去了,见不到你没什么意思,你每周两个小时,分一个小时给我怎么样?”
“好。”
孟行舟知道她在逞强,可他不能拆穿。
因为拆穿之后,除了沉默和苍白安慰,他什么也做不了。
——
这是夏桑子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暑假。
夏桑子暑假没什么事情,可以说很闲。孟行悠下学期面临分科考试,孟母天天盯着她在家看书,不能天天出来跟夏桑子玩。
从回到元城开始,夏桑子几乎每天数着过日子,天天盼着周日,孟行舟那两个小时的电话时间。
训练很辛苦,从声音里都能听出他很疲惫,不过精神还不错,很有干劲。
两个人大多时候都在闲聊,夏桑子跟他说这一周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好吃的,看见什么好玩的东西,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孟行舟训练比较枯燥,只能跟他说说队里队友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在当倾听者。
时间一周一周过去,夏桑子在元城待不住,提前一周回了澜市。
军医大新生开始报道,夏桑子主动去学院学生会帮忙迎新,忙来忙去,把空余时间安排得充实,等孟行舟回来的时间,好像也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迎新最后一天,所有新生来得差不多,学院大本营准备收工。
夏桑子吃过午饭,来大本营帮忙,闲聊之余,两个大四学姐聊起医院实习的事情,夏桑子还没去实习过,听着新鲜,多问了两句。
正经不过几分钟,女生之间话题,总能绕到男生身上。
“桑子我跟你说,咱们学校附属医院,普外科有个男医生,可帅可帅了,我这次轮转没去成,太可惜了。”
“我也没去成,不过之前去普外看过,真的好帅,咱们临床的男生怎么没这种质量的,质量高的全是别人学校的。”
夏桑子失笑,把登记表装订成册,收纳起来:“实习不是很忙吗?你们还有时间看帅哥呀。”
“就是因为太忙了,天天被使唤成一只狗,所以才需要帅哥来调剂生活。”
“没错没错,咱们学医的,太难找对象了,根本没时间谈恋爱,我妈现在都安排我相亲了,简直窒息。”
“我也是我也是。”
……
两个学姐也是外地人,普通话带点方言,听着特别有意思,夏桑子时不时搭两句腔。
学姐聊着聊着,突然想起朋友圈有人发过那普外医生的照片,把手机拿出来,给夏桑子看:“真的可帅了,我找给你看,我打赌想追他的女生可以从手术室排到门诊大厅!”
夏桑子被勾起兴趣,凑过去想要看看,没等学姐把照片翻出来,后衣领突然被人扯出,往后一拉,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孟行舟按住夏桑子的后脑勺,轻轻往上一抬,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夏桑子听见眼前这人,凶巴巴地问:“你眼睛往哪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三岁:一个暑假过去怎么感觉自己有点绿。
桑妹: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
——
姐妹们坐好,请系好安全带,我接下来要开飞机跨时间线了。
大学部分严重超过我的预期字数,真令人头大。orz
☆、五十四个泡泡
刚刚被吓到, 待听见孟行舟声音后,夏桑子的意识渐渐回笼。
看清眼前这人不是幻觉, 确认现在也不是在梦中后, 夏桑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不顾周围还有人看,也忘了这是在小广场,人来人往,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孟行舟肩上背着沉重的行军包, 夏桑子嫌这东西太碍事, 手掌从背包背后穿过,死死环住男生的腰, 言行举止尽显娇态。
“你不是说还要一周吗?”
孟行舟本来心里还挺酸, 被夏桑子这么一扑一抱一搂一撒娇,心马上就软了, 只剩下满腔柔情。
“想给你惊喜。”
夏桑子蹭了他两下, 没有说话。
刚刚那两个聊八卦的学姐, 看见这一出,互相对视一眼,揶揄道:“桑子,可不带你这么撒狗粮的。”
“对,这过分了啊。”
夏桑子后知后觉,松开孟行舟, 低头整理两下额前的发,给她们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孟行舟。”
孟行舟颔首示意,给足夏桑子面子,对人说道:“你们好。”
孟行舟一下车就往军医大跑,连回宿舍换身衣服都嫌浪费时间,眼下还穿着作训服,全身装备齐全,尽管身在军校,平时见多了这样的打扮,不过能把这身衣服穿得这么有气质的,也不常见。
两个学姐寒暄几句,把夏桑子放走,识趣地不留下当电灯泡。
孟行舟牵着夏桑子的手,一直往僻静处走,他对军医大的地形也很清楚,把她带到那条小巷子的小角落。头顶被大树遮挡,脚下一片阴影。
这是一个死角,光线不足,路过的人不仔细看,倒真的看不出这里还有两个人。
夏桑子的被抵着红砖瓦墙,孟行舟站在她面前,两个人之间的空隙,连一个人侧身也过不了。
孟行舟的眼神晦暗不明,盯着她看,夏桑子深呼一口气,下意识往后退,可无路可退,孟行舟还在朝她靠近,直到两个人连那点可怜空隙,都不存在。
夏桑子的手掌心抵着墙壁,凉意与内心的热,形成冰火两重天,她不太自在的弯了弯手指头。
孟行舟把她的小动作看见眼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倾身靠近,在她耳边轻轻问:“有没有想我?”
热气扑在夏桑子耳朵上,燥热顺着耳朵往身上窜,她无处躲避,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孟行舟不满足于这仅仅一个气音,嘴唇贴上她的耳垂:“说话,不许点头。”
夏桑子估计是受了蛊惑,违心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
说完这个字还不够,她伸手去扯孟行舟的袖子,委屈巴巴地补充:“特别想,想你怎么还不回来,暑假怎么还没过完,时间为什么走得这么慢……唔……”
后面的话,也没有机会再说,孟行舟托着夏桑子的后脑勺,低头吻住她的唇。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辗转吮吸,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一点点痛感,伴随一点点麻,夏桑子双腿发软,被孟行舟托着腰勉强站稳。
孟行舟意犹未尽退开一点距离,与她额头抵额头,漆黑如墨的瞳孔,在阴影下显得更沉跟暗。
“我也想你。”
拖着女孩后脑勺的手指,在她后脖颈的皮肤上,缓慢扫过,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哑着声说:“真想把你放在兜里,天天带着走。”
真的很难相信,一个平时少言寡语,不可能主动把热烈感情挂在嘴边的人,会这样抱着你,在你耳边喃喃,反复告诉你,他有多想你。
其实等待也没有那么可怕,反正他一直记着回来,也一直记着她。
——
以前是觉得开学的日子难熬,因为每周不能天天见面。
现在完全反过来,只有在校上课的时间,他们最多相处时间,吃饭逛街看电影,一放假,孟行舟就回基地训练,很难见上一面。
两个人格外珍惜每次在一起的时间,一学期在指缝间悄悄溜走,转眼到寒假,孟行舟进基地训练的时间又近在眼前。
特训队放五天假,从除夕开始,然而两个人的生日,在除夕之前,孟行舟回不来,跟夏桑子商量之后,把生日提前过。
孟行舟期末最后一堂考试结束,次日就走,时间只有半天。
孟老爷子和孟老太太坐不惯飞机,只打了一通电话来问候,祝两个孩子生日快乐。而孟家父母和孟行悠,从元城飞到澜市给两个人过生日,孟行悠特地请了一天假。
孟母在澜市一家酒楼定了包间,晚上五个人吃了一顿饭,生日蛋糕是孟行悠从元城一路带过来的,今年生日对孟行舟来说普普通通,对夏桑子来说却意义非凡。
马上十八岁,十八岁一过,她也跟孟行舟一样,是个成年人了。
吃过晚饭,孟家父母带着孟行悠先走,孟行悠明天还要回去上早自习,他们买了半夜的机票,容不得多停留。
送走家人,夏桑子和孟行舟不着急回学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从刚刚开始,孟行舟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夏桑子一直在等他主动说,这溜达半小时,还没进入主题的意思,她先憋不住,停下来,抬眼看他:“三岁,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孟行舟一怔:“我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我变心了我想出轨我对不起她’的渣男样?”
夏桑子知道不可能,故意开他玩笑:“你诚实一点好了,说不定我今天生日一开心,就放你自由呢。”
“夏桑子。”
孟行舟突然正经,叫她名字,脸板着,反而让她心里没底,夏桑子没心思再开玩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是吧?孟行舟你真的把我绿了?”
“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孟行舟从衣兜摸出一个小盒子,按住夏桑子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礼物,还没送给你。”
夏桑子脸上一乐,戳戳他的手背:“你不就是礼物吗?”
孟行舟挑眉,“哦”了一声,作势要把手收回去:“这么容易满足,那不给了。”
“不行不行,不许耍赖。”夏桑子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连忙摇头,“你都准备了,不给多浪费。”
孟行舟被她的孩子气逗笑,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撩开夏桑子的围巾,双手从她的脖颈后面绕到前面去。
夏桑子的锁骨被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扫到,她低头一看,细长银链穿过一个戒指,垂在她两侧锁骨之间。
孟行舟把项链扣上,就这么从身后抱住她,与她耳语:“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马场,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的情分,不足以让我娶了你。”
夏桑子伸手去握住那个戒指,整个人基本处于傻掉状态:“……记得。”
“什么时候你想嫁给我了,就拿着这个,来跟我换。”
“……换什么?”
孟行舟的唇在她左脸颊轻啄了一口,胸腔微微震动,声音含笑:“换一个求婚,你想嫁,我就娶。”
夏桑子把戒指握紧,说了一声好。
许多年后,夏桑子回忆起自己的十八岁,很多记忆都模糊,唯有今夜清晰。
护城河边,灯火阑珊,青石板路微微凉。小广场有歌手在唱小民谣,风很轻月色柔。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他们两个普通的人,他们年少不惧岁月长,他们想跟眼前人,一起走过这普通的一生。
——
大四那年,孟行舟通过特训队选拔,入伍程序走完,他正式成为猎鹰突击队的一员,成为向天阔手下的一个兵,他的接班人,是队里预备狙击手。
毕业典礼结束后,孟行舟回老家探亲,五天之后回到澜市,跟着今年入伍的新兵一起,从国防大出发,去军营报道。
夏桑子记得那段时间,澜市一直在下雨,却在孟行舟出发那天清晨,骤然放晴。
她没有去送孟行舟,跟同学一起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所有告别的话,叮嘱的话,早在那日出发前,已经重复过上百遍。
夏桑子害怕离别,她害怕亲眼看见孟行舟走,会冲上去抱着他哭,把他留下,而孟行舟又那么容易心软。所以她不去,好像她没去亲眼送他走,孟行舟还跟这三年一样,只要她过一条街,就能等到他从校门口出来。
国防大欢送新兵们的歌声,坐在军医大的图书馆里,也听得到。
夏桑子知道,在这歌声里,他的少年已经奔向远方,奔向军营,奔向枪林弹雨,也奔向他该有的人生。
那天夏桑子在图书馆的卫生间,哭成一个泪人,她跟自己说好,只能哭这一次。今天之后,她要笑着,看他每一次回来。
因为没有牺牲,就不该有眼泪。
他答应了会长命百岁,每次离开都有归期,不会让她空等。
夏桑子觉得自己应该笑的,而且她也会一直一直这样笑下去。
——
孟行舟入伍后,两个人基本上半年能见上一次,每周通一次电话。
有时候碰到任务完成得好,队长多给假期,孟行舟又不能外出的时候,夏桑子会请假去军营看他,虽然大多时候只能吃顿饭,散步聊聊天,军营非随军亲属不能留宿。
大四之后,夏桑子开始去医院实习,每个科室轮转很忙,她体会到了学姐们口中那种,被当成狗一样使唤的疲惫,也有幸见到了那位很帅的普外科男医生的真容。
男医生名叫温信然,也是军医大毕业的,比夏桑子大几届,年纪不到三十,已经坐到科主任的位置。
大五本科毕业,夏桑子读研选择了普外方向,温信然成为她的研导。
以前总听学长学姐说导师喜欢苛责手下学生,随便使唤,安排工作,又贪图学生功劳,夏桑子比较幸运,跟了一位人品脾气都算好的老师。
温信然手下三个研究生,其中夏桑子成绩最好,学东西上手也最快,半年下来,算是他的得意门生,有手术都让她跟台观摩,科室上下都在说,这带法,都快赶上培养接班人了。
研一下学期开学,医院事情多,夏桑子没等寒假结束,就回了澜市。
孟行舟最近有任务,已经有半个月联系不上,过年也没能回家。
他入伍三年,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夏桑子现在倒也能平静面对,除了相信他,安静等他回来,也别无他法。
还在年关里,各种事故层出不穷。
夏桑子值完这周最后一个夜班,刚跟同事交接完,人还没走出门诊大厅,医院广播就响起来,说二环高架发生连环车祸,情况紧急。
这一天休息算是泡了汤。
夏桑子转头,回办公室换上白大褂,碰见刚下手术台的温信然,他应该也接到通知,正要往急诊大厅赶。
温信然看夏桑子还没离开,直接说重点:“有个脾脏破裂的病人马上送过来,我去急诊大厅接,你去准备手术室,另外通知你周师兄,请假作废,马上回医院。”
“好。”夏桑子掉头要跑,温信然似乎想到什么,把她叫住,“你换好无菌服,手术室等我。”
夏桑子以为自己听错话,惊讶地问:“老师?”
“节假日排班医生不够,住院医都顶上去主刀了,你来做我一助。”
“好。”
夏桑子还不到做一助的时候,这次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好在结果不错,病人脱离生命危险,温信然对她赞赏有加。
这场车祸,让医院兵荒马乱了将近48小时。
夏桑子记不清自己已经多少个小时没合过眼,她查完房回办公室,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她靠着墙,眼睛困得睁不开,身体顺着往下滑,一屁股坐到地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孟行舟任务结束归队,按照惯例接受心理辅导,课程结束已经傍晚。
这次任务他表现不错,在向天阔那里请假外出还不算太难,最后拿到一晚上的假,明早归队。
孟行舟走进军医大附属医院时,随处可见,睡在地上的医护人员。这里好像被扫荡过似的,一片荒芜,人人都被榨干了最后一点精神。
孟行舟坐电梯到七楼普外科,问过小护士,走到实习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门大开着,里面没开灯,孟行舟走进去,还没几步,就看见了靠墙睡着的夏桑子。
她还穿着手术服,幸好医院暖气足,不然这样单薄非得着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