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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恩眷顾者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第0章 引子之科幻版:末日危机
无尽的深渊,恐惧魔在跳舞。
它的手粘稠如墨,它的心冷酷不朽。
夸克风拂过他的眼睛,
你必看到注视情人般的温柔。
……
刀螂透过孢囊梗端的间隙往无尽深空望去,漆黑如墨,唯有几个虹膜跨度的地方有远处恒星群的光辉游来。他轻轻哼着末日时代流行的歌曲,游动孢子表体上面无数的鞭毛跟着这合频共振的音域场,惬意地无意识摆动,在这慢雾天渊里。
每当他歌唱的时候,游动孢子才会如此温柔,连在种子上的主宰都放下了如临界海的水一般残酷冰冷,不曾来连接。
相比种子上的十大首脑来说,他还是个年轻人。他并不喜欢循规蹈矩,不喜欢精神战争,不喜欢在虚妄的世界里重温曼陀迪族群的辉煌往事——即使拒斧王朝曾经掌控了红花野域三万个时间颗粒之久。
但那又怎样,现在繁星万千的红花野地,如今不也成了恐惧魔的牧场?
所以,相对在种子上重温自我陶醉的前尘往事,刀螂更愿意在游动孢子里过着平淡的、让人思想凝固的日子。上一个时间颗粒如同这一个时间颗粒,这一个时间颗粒如同下一个时间颗粒,如是而已。
况且,每次返回种子都要三个时间颗粒,倘若艾丽能够在种子里移情别恋,成为别人的伴侣的话,那他便不用再承担起延续族群的崇高责任了。倘若如是,那刀螂恐怕会在每一个时间晶粒点上,为伟大的、至高的、无所不能的“EIElyon”存在去忏悔、祈祷……
并奉上自己的信仰,一个来自曼陀迪最聪慧、最勇敢也是最有潜力的雄性的纯洁信仰!
他在心中这般意淫着,忽然在八分之一个标准光尺的感知之外,游动孢子的鞭毛查询到了一个不属于慢雾天渊与宇宙尘埃的飘浮物。接到警报后,他立刻将感知拉长到了数个坐标点之外,将这物件的三维拟态拉近到自己的复眼之前。
啊,好美!
刀螂惊叹道,这个明显属于智慧族群造物的东西,上面有着让人难以言妙、粗犷的美丽。
他惊奇地动用了所在孢子的所有权限,甚至主动连接了主宰的分析组织,来查探这个闯入他平淡生活的小巧物件。在十万分之一个时间晶粒之后,他终于从无数的分析数据里面挑出了重要的、有趣的和让人动容的信息来。
这段信息量并不大,居然还是采用了曼陀迪最原始、也最喜爱的二进制编码。
当所有的数据完整还原后,刀螂终于明了,这是上面录有60种语言的问候语、113幅描绘悬浮物所属星球的风土人情图像拓片、35种自然音响和智慧生物的27首歌,对,是让人陶醉和迷离的歌曲。
啊,太美丽了!即使见过了上万个可居星球资料的刀螂,此刻都忍不住惊叹。
一股冰冷的意志通过电介质链接了游动孢子,值席首脑看着兴奋得疯狂扭动三角形头颅的刀螂,冷冰冰地问:“为什么动用主宰的分析组织,你不知道它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么?”
刀螂难得一次地反驳值席首脑:“不用费神了,看看这段来自远方的问候——”他将自己的口器合拢,轰鸣模拟出典雅的穆族古语:“这是一个来自遥远的小小星球的礼物。它是我们的声音、科学、形象、音乐、思想和感情的缩影。
我们正在努力使我们的时代幸存下来,使你们能了解我们生活的情况。
我们期望有朝一日解决我们面临的问题,以便加入到银河系的文明大家庭。这个‘地球之音’是为了在这个辽阔而令人敬畏的宇宙中寄予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决心和我们对遥远世界的良好祝愿……”
冷静如临界海中那冰鱼泡沫一般的值席首脑,此刻也不由得一阵激动,他问:“你记住光点坐标了没有?”
刀螂将信息蕴含的坐标发给了值席首脑。
值席首脑的老脸在孢囊内壁消散,留下了最后的话语:“刀螂,你是我曼陀迪遗族的英雄,我已命令主宰立即存入坐标,种子即刻出发。六个时间颗粒之后,我们将在新世界见面,共享蓝天,再创辉煌。EIElyon永在!”
刀螂将孢囊的荧光灯关上,往那个即将到达的光芒点看了一眼,合上眼睛。
“新世界见面!EIElyon永在!”
第0章 引子之小清新版:陶砚,想回到过去
2012年6月。中国南方省。
在南方市至江城的城际轻轨动车上,第二车厢十三座,陶砚正眯着眼睛,用刚买的苹果手机听周杰伦十年前的老歌《回到过去》。
他是2010年黔大计算机系的毕业生,毕业后在黔阳一家非着名软件公司里做了大半年的程序码字员,厌倦了漂泊异乡的浮萍生活后,归家潜心苦读,终于在去年考取了家乡法院的公务员编制。
在成功向组织靠拢后,生活安稳优渥,前途一片光明。
这一趟旅行,是因为他之前五一值班,假期便顺期延后。虽然拢共没几天,但在交通便利的当下,却也可以在国内某个地方打个来回。某天正好在QQ群里跟以前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聊天,其他几个都在南方,说好久没见了。
几个人说着说着便聊起了04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几个情同兄弟的少年在白雪皑皑的河滩上写下的简陋诗章:我们终将老去、那随风飘荡的六棱雪花/和河畔的榆槐鬼柳/请谨记/我们曾经在一起,悲伤、欢笑/在那年、那天、那个下雪的清晨……
突发的兴致,便想着来这里见见几个老友,看看久闻其名、然而却素未相识的大海。
年轻人总有着足够的激情和冲劲,想着以后工作渐忙碌,便再也收拾不起这般的情怀了,于是约好了同学,买了车票,假期头天便乘着火车南下,奔向大海。
怀中的手机,音质完美悠扬,从白色的原装耳机里传来的歌声,在脑海里面随风飞扬、肆意飘荡起来: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
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看着凌晨黄昏……
你的身影,失去平衡慢慢下沉……
在空荡荡的脑海中,随着歌声的婉转,一个女孩的身影,渐渐明晰起来……
我还在想念着你呵,小姜!
陶砚第一次见到小姜的时候,便知道自己陷入了情网。
也许可能,他当时并不知道什么叫情网。
那一年他16岁。
和其他同龄人一样,16岁的陶砚刚刚读高一,当初入贵境的新鲜感刚刚消失之后,繁重的学习任务和周围的竞争压力便迎面扑来:上课,早晚自习,补课,测验,小考……教室、食堂、宿舍,每天三点一线的日子里,脑袋里面像极上了发条的闹钟,几点该干什么,几点又该干什么,叮铃铃的响起,滴滴答答的过去。
生活有时候,就这样变得无趣起来。
在陶砚的记忆里,那一段日子里,浑浑噩噩的,连天空都仿佛低沉沉的,没有了颜色。
当然生活不是钟表,人也不可能像指针一样围着一个点一直跑下去。
它总有着不同。
不记得是哪一天了,但那是一个有着艳阳的中午。与往常一样,放早学后的陶砚拿着搪瓷饭盒,与几个相熟玩惯的同学一起,走在去二食堂满是槐树、松柏的林荫路上,谈论着一些琐碎的话题,或者猜想一下食堂的菜谱——少年人总是有着不知原因的快乐和旺盛的食欲。
就在经过一栋老旧建筑转角的时候,很突兀的,陶砚的肩被大力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一声轻脆惊喜的笑声:“嗨,高明强……”
还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去,看到一个白衣女孩。
清亮明媚的大眼睛无辜地忽眨忽闪,素净可爱的小脸精致完美,青春逼人的马尾用一根红色布绳随意捆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
那时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烟尘的林荫照得通亮,掩映在这个女孩子的脸上,晶莹如玉的微红脸庞上,细细的绒毛上有着金色的光芒。
这个美丽得惊人的白衣女孩,仿佛是行走于地上的天使。
陶砚等人集体僵化。
一丝红晕从洁白的脖子迅速蔓延,像滴到水池里的红墨水般渲染,直至耳根。女孩脸上和煦的微笑,讶异,害羞……一系列的表情像极了电影的快镜头,一闪而过。旋即,在众人未有反应之时,又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转身跑开,留下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和空气中微微的,淡淡的花香……
多年以后,许多回忆如同发黄的老照片般,慢慢的淡去,但是偶尔,或在远眺天际或在午后品茶小憩的时候,陶砚还记得在某年某月某一天,他回头讶异间,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子,精致可爱的小脸上,那尴尬的笑容,和羞怯晕染的那一抹粉红。
那是静谧开放在空寂幽谷的野百合,也是阴霾天气里的一米阳光,深深地刻在陶砚生命中16岁的年轮里。
后来陶砚知道了,她叫姜盈,同年级七班的女孩子,一个生活迷糊学习勤奋的小家伙。
余后的几天,在早操的操场,在教学楼的过道,在实验楼后的花园,又见过她几次——每次女孩都会羞红着脸远远的躲开,她仿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表达,倒让陶砚平添了几许难受:自己又不是小怪兽,怎么就惹人回避了呢?
这女孩子,真不大方。老萧如是说。
是啊,是啊。阿贵一边吞口水,一边附和。
另外一个好友陆言看着发愣的陶砚,摇头说:孽缘啊……
欲亲近而不得,唯惆怅尔。
陶砚满脑子都是阿贵这个消息灵通人士的各种靠谱不靠谱的关于小姜的信息,心里面像放了酒曲的蒸米,缓缓地发酵、膨胀着。
七班在另外一栋教学楼,五十年代的建筑,简单厚实,老旧昏暗。陶砚有时会不自觉地路过,看看靠窗第一组第四排的那个女孩,柔顺的黑发像流动的水,又像天边的云。
当少年人学会去仰望星空的时候,便会发现繁密闪烁的天空,便如同自己的心情,无一刻不停歇。
生活有时会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千篇一律的无趣。
你凝视时,时间像平静的湖面,浮萍飘荡;你转过头去,它便匆匆地,匆匆地溜走。时间匆匆流走,相识,相知,相恋,那青涩的季节,一切很自然发生,却也很自然的凋零。
中途的过程,陶砚大部分还记得,少部分却也已然被扫到了记忆的角落。至于分手么,有分手么?陶砚只记得毕业前的一次不知原因的争吵,仿佛是为了某个男生,年少的自己是很不成熟的。而后,便彼此不理了。
其实在那个时候,相比之年轻人的情愫,高考的阴影似乎更是主流,特别是高三时段,黑色六月是每个高考生的噩梦。在度过那个时段,陶砚猛然想起小姜,却发现已然找不到她的身影。
邻居说,小姜的爸爸在青山界淘金发了大财,全家都移居到青海去了。
后来陶砚收到一封信,女孩在信中淡淡倾诉了离别,并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又如或有缘,也可能江湖相见。很浪漫的言辞,跟她人一样,淡雅恬素,如山涧的白茶花,自顾自地美丽着。
信上没有邮戳,是一个她相熟的女同学转交。
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分散时间的注意,这次会抱得更紧……
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想回到过去,思绪不断阻挡着回忆播放……
盲目的追寻仍然空空荡荡……
灰蒙蒙的夜晚睡意又不知躲到哪去……
一转身孤单已躺在身旁,又回到过去……
曲未终,人已散。陶砚眼里流下了泪水,若真能回到过去,我又怎么舍得放开牵你的手。
城际轻轨速度很快,窗外的景色飞掠而过。
陶砚在南方市上车,经小榄,洪山,不到四十分钟,便跨过半个省区,来到此行的目的地——江城。随着车速减慢,动车缓缓进站停定,旅客们纷纷站起身来整理行李。陶砚回过神来,才发现旁边一个高挑美女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他微笑着点头致意,收拾起心情,在广播提示音中,下了站台。
站台离地有二十多米,陶砚随着行走的人流,乘电梯到了一楼的候车大厅,正抬头望去,便看见久违的老同学在远处的检票口朝他挥手。
心情顿时阳光起来,他也奋力的同样挥手:“陆言,我来了!江城,我来了!”
题后记:本章主题曲《回到过去》,周杰伦,2002年。
第一章 江城往事
两人很久没见,互诉了一番离别后的境况。
陆言很早就来到了南方,在陶砚等人去了象牙塔的时候,他便因为家庭的原因,高中毕业后就来到了南方省的西南城市,踏上了打工生涯。
几年的社会历练,并没有让他变得圆滑。仍旧是以前的陆言,一样真诚,一样亲切,这让陶砚相当感慨。
陆言是陶砚在高中同学里面,最为亲近的一个。两人自认识起就志趣相投,在一起颇为熟惯。连上大学时手头拮据,第一个想到的都不是父母,而是找陆言周转。陆言也是相当义气,从来都是毫不含糊。
两人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络,周末闲暇都会在QQ游戏里面下盘象棋。这次来此,而不是相邻的更加繁华的鹏市,大部分原因也是陆言在此。
因为陆言所在的地方在江城新门区乾宜镇,来回需要倒几番公交,时间不早,所以也不久叙。陆言抢过陶砚的行李,带着他赶紧去挤公交车。所幸是起点站,很容易等到车,坐下安定后,陶砚才来得及问另外两个同学的情况。
“他们两个明天坐船过来。轻车熟路的,自己就找上门来了。”陆言笑着说:“你这一路累得不行了吧?先眯会儿,到点还得一个多钟呢。”
他在南方许久,听着陶砚的乡音,格外开心。
陶砚乘了十来个小时的车,昏昏沉沉地睡着,这会儿反倒是不觉着累了。他和陆言坐着,聊天叙旧。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陶砚忍不住感慨道:“南方这里真他娘的有钱啊……”
他大学是在本省上的,地处西部,城市规格和繁华自然低上很多。一路行来,虽然匆匆,但环境也好,服务也好,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和精神状态也好,自然都也都明了。千言万语,也只能用“有钱”二字朴素地来概括。
陆言看了看,笑着说:“好是好,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他并不算一个成功者,厮混江城五年,也不曾拥有这里半分的繁华美景,整天为生计忙忙碌碌,看着这样的景象倒也习以为常。
旧时读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里面有一句话是这样的:“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当时也只是觉得有些淡淡的哀愁与淡淡的喜悦相互交织,给优美的月下荷塘披上朦胧的轻纱,清幽淡雅、安谧柔和、朦胧,然经事日久,便越发觉得其中无处不在的悲哀和无奈的伤感来。
此情却压下不提,陆言给陶砚介绍起江城这个城市起来。
此处为背景,不喜略过
江城是东江三角洲南端的一个重要城市,位于南方省东江口的西南部,东与X省隔海相望,南与A省相连,西邻新台、会山市,北与洪山市接壤。
江城的海岸线长604公里,内陆部分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地形多样,以平原、丘陵为主,兼有低山、滩涂等。地势平缓,倚山临海,海域辽阔,百岛蹲伏,有奇峰异石和秀美的海湾、沙滩。内陆由凤凰山、景山两大山系的山地丘陵及海岸、平原所构成。
为确保本身的高科技和旅游地位,江城抑制重工业发展。按总工业输出额计,主要工业依次为:电子及通讯设备、电子仪器及机械、办公室仪器。以高科技为重点的工业体系,综合发展的外向型经济。
江城从昔日一个经济落后的边陲小县,一跃成为新型花园城市,形成一个以高科技为重点的工业体系,综合发展的外向型经济格局初具雏型。经过30多年的发展,江城工业已逐步形成电子信息、家电电气、生物医药、石油化工、机械制造、电力能源等六大优势产业。
交通也非常便利,公路105国道、京江高速公路、西部沿海高速公路及江南高速公路都以江城为起点;江城大道通往江城港及江城机场;民航,渡轮,城际轻轨,应有尽有,四通八达。
江城是沿海着名的旅游城市。自然环境优美,山清水秀,海域广阔,有一百多个海岛,素有“百岛之市”美称。城市规划和建设独具匠心,突出旅游意识,自然和谐,优雅别致,极富海滨花园情调和现代气息。
谈到这里,陆言兴奋地挥着手说:“文天祥在南宋末年,赵宋皇朝完蛋的时候写的那首很有名的《过伶仃洋》里面,有这么四句——‘惶恐滩头说惶恐,伶仃洋里叹伶仃。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里面的伶仃洋便是在此,若明日天晴了,我们一起去外伶仃岛游泳去……”
陶砚也很兴奋,从内陆来的人在此大多的愿望,便是对大海的期盼和向往,在天碧水清白沙滩上赤足而过,那是何等乐事。
他听到陆言谈及那首诗,过往的记忆就浮上了心头,满脸带笑地打趣道:“咦?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人生自古谁无屎,有谁不用卫生纸;若你解手不用纸,难道你是用手指?——么。”
这个老笑话,现在不觉得,但在当年那个资讯不发达的时代,在茶余饭后,却实在算得上一个极好的段子,众人几多转载。
陆言绝倒,想不到时隔这么久,陶砚居然还记得,心里便有些淡淡的暖意。不过他肯定不会背这黑锅:“那个是阿贵的名言好不?”
两人谈着以前上学时候的趣事,年代久远已不可追,陶砚也不穷究,笑笑而已。上学时相处的往事历历浮上心头,那些快乐,那些悲伤,那些很傻但是却值得一生珍藏的过往,尘封已久的疯狂……
一一又浮现在眼前,如面前的这个老友一般生动,活灵活现。
友情便如茶,山涧深处潺潺的清溪,淡淡的恒留心田;爱情便如酒,高原跌落迸涌的黄河,浓烈的充于脑间。
倒了两趟车,方才到了陆言江城新门区。
这里是一个省级工业园,地处郊区,虽不如市区的高楼林立,花团锦簇,容纳十几万人口的它却也是车水马龙,有着自己的繁华。
陶砚站在公交站牌处,好奇的看着这些规划杂乱、高高低低的建筑,街口处密集的人流,各种铁皮棚子的小店和地摊,一下子有种重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的感觉。要不是公路左侧那一憧憧厂房、办公楼和铁质围栏,和错身而过的穿着各式蓝色白色工厂制衣的年轻男女的话,他都有种虚幻的穿越感,一天的旅程,又回到原点。
陆言看到陶砚驻足观看,解释道:“新门区在江城来说属于不发达地区,这里还好点,有好个五百强的大公司和一大堆相关产业的工厂,人多就繁华,不过市政规划、绿化和经济不能跟市区比。”
他指着他们刚刚乘坐的那辆离去的公汽说道:“再往西,便是前山,唐务,再过去便是会山市了。那里的地租便宜,政策更优惠些,也有很多小工厂,但是都很荒凉。我以前在那边做过,往往出了工厂,半小时都走不到居民点,买点东西吃个饭都不行。”
陶砚点点头,说:“哪里都一样有好有坏。你看咱家里比较偏的地方,尽是高山密林,荒无人烟,村子的人到乡上,要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要是到县城,一天都不能打回转的。相比之下,这里算好的了,平原交通方便,临海投资密集,政策也开放宽松很多……”
陆言默然。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若是在家能谋个差事饭碗,能赚多点钱养家糊口,谁愿意跑到这个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里来。他出来许久,但是也常回家,情况自然是知道一些:家里山多路差,物资匮乏、资金疏稀,这是客观原因;观念保守,上级不作为,超员冗编,大修工程,负债经营……
这些问题,不是单独的,个别的,层层选拔出来的管理者也是中国的精英阶层。改革难行,也轮不到陆言这个小人物来发表意见。
虽然身边的同学也才刚入职不久,但当着陶砚谈及这些牢骚话,却总是扫兴。他出社会多年,自然懂得一些圆滑,很好的收敛自己的情绪,当下也不说什么,看天色已晚,便带着陶砚前去离自己住处不远的一个旅馆住下。
安顿完毕,两人来到附近的夜市,陆言挑了一个平日同事聚餐常去的大排档,点了一锅烤活鱼,三两个小菜,数瓶“百年糊涂”,喝将起来。这处环境虽然不好,人多嘈杂,但是味道却别有一番风味,两人也饿了,更觉得好吃爽口。
华灯初上,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两人交情多年,脾气秉性互相明了,也不劝酒,悠闲地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闲聊起来。说到明天才来的两个同学,陆言便跟他解释道:“老肖和阿贵在鹏市那个以代工苹果和跳楼出名的大公司做工程师,那里规矩大,假难请,所以没提前过来。明天周末,他们会坐最早的船过来,到时候我们便一起外伶仃岛玩。”
萧景铭、时贵现在的基本情况陶砚是知道的,他还知道陆言专门请了5天年假来陪他,朋友之间感谢的话他说不出口,唯记心中即可,哪里会有半点责备他们怠慢的情绪,他举杯跟陆言碰了一下,动情地说:“我这次过来呢,确实麻烦你们了。不过我们兄弟伙,感谢的话便不多说,说多了就有些假。我只说一句话,说了是兄弟,这辈子都是兄弟!”
一杯白酒,陆言跟他一饮而尽,皆被清醇凛冽的酒液辣得眼泪呛出来,浑身都发了热。陶砚给陆言满上酒,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哥有消息了没有?”
陆言手抖了一下,眼皮低了下来,半天才回答:“没有。五年多了,自从他去了那个鬼劳子瑙鲁后,除了前几个月还有消息传来,后来便再没了音讯。”
“吉人自有天相,”陶砚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安慰他:“大哥是有福之人,那么能干,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耽搁了……”
陆言笑了笑,没有多说。
大哥叫做陆默,比他大五岁,两兄弟感情一直很好。大哥很早就由于生计,南下去江城打工,补贴家用。可是在五年前他快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哥跟了一个劳务输出的团体出了国,说去了南太平洋的一个叫瑙鲁的地方。那里薪酬很高,以后弟弟的学费就可以保证了。
然而没几个月便失去了联系,刚开始只以为是越洋电话太贵,打得少。哪知在陆言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却正式证实了兄长失踪的消息。
在陆言当时有限的知识中,只知道瑙鲁是南太平洋岛国最小的国家,曾经是这些岛国中的首富,靠卖鸟粪闻名,拥有较为丰富的磷酸盐资源及渔业资源。其他一无所知。
为了找寻大哥,陆言放弃了学业,来到了大哥之前曾经待过的江城。然而偌大的一个城市,上百万的常住人口和更多的流动人口,对于一个初入社会的农家子弟来说,查找一个人却实在太困难。
劳务输出公司的询问、同行者探访、寻人启事、各种线索的查访都没有结果,去报案却被告知不能受理。多方查询无果,身无分文的陆言最惨的时候,曾经睡过候车室、公园和路边长椅,捡过垃圾和可乐瓶子。最后没有办法了,只有先找工作来养活着自己。
没成想这一呆便是五年,其中间间断断地查访过,网上寻人论坛之类的也求助过,终无消息,便也就慢慢冷下心来,连在家日渐老迈的父母也开始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心中,偶尔还是存有着一丝祈望,想着远在地球南端的兄长,依然健康快乐的活在这个蔚蓝天空下,这样便好。
有希望,人才会更加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