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老鬼伸出了手来,我与他轻轻一搭,然后两人重重相握在了一起。
在这个时候,唯有兄弟齐心,方才能够活着生还。
就在我们两个收回手的时候,这时那小院子的门开了,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前面的那人用手电在照路,而后面那人,则背着一具尸体在慢腾腾的走着。
那具尸体,想必就是被老鬼咬过的家伙。
埋尸这事儿挺晦气的,这两人显然也是平日里不受待见的主儿,一出门,嘴里面就颇多怨言,两人穿过村子,朝着左边的芦苇地走了过去。
瞧见这场面,老鬼犹豫了一下,对我低声说道:“我去处理这两个人,顺便闹出动静来,将院子里的高手引开,然后你进去找机会料理那些家伙……”
我们就两人,还要分兵,这事儿说起来有些愚蠢,不过也符合我们的主要思路。
运动战。
在不断的奔波之中消磨对手的实力和精神,通过制造伤亡打击敌人的士气,然后迎来最终的决战。
随着老鬼蹑手蹑脚地离开,朝着那两个倒霉的背尸人摸去,我表现得更加谨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好,然后瞄着那边的小院子,努力回忆起今天伏击马拜庭之时的感悟,让自己完全地融入进那环境之中。
这里讲一个小常识,那就是关于炁场的波动。
对于危机感受十分强烈的顶级高手,往往能够在那一时半会的片刻间,感受到杀机和危险,然后就会瞬间察觉到周遭的不同,这时方才会感受炁场的波动,从而发现藏在黑暗中的袭击者。
但是对于一般高手来说,随时随地保持对周遭炁场的波动和变化,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因为那需要极为强大的神经,方才能够满足这样的强度。
人终究不是雷达,即便是修行者也不是。
突然的袭击,对于任何人都有着巨大的杀伤性,除非是一些常年拼斗、杀人如饮水的顶尖高手。
所以我藏在这里,然后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并不害怕会有人找到我。
除非是正好撞到了。
老鬼走了不久之后,小院子里又走出了两个人来,我瞧了一眼,止不住地心脏狂跳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强行按捺了住。
这两人,居然就是那个领队的中年人,和彝族村寨的黄老头儿。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那黄老头儿下意识地朝着我的这个方向瞟了一眼,不过我却是低下了头来,不敢看过去,只是竖着耳朵听。
因为真正的距离相隔不远,所以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我的耳朵里。
中年男人问怎么了?
黄老头回答,说没事,感觉有点儿心神不宁……
两人出来之后,那中年人点了一根烟,然后要递给黄老头儿,给拦住了,那老头儿从腰间摸出了一根旱烟杆子,说抽不惯你们那个,太淡了,还是我这个够味儿。
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它给徐徐地吐了出来,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老头儿也叹了一口气,说坚娃子,这事儿可能不太好办啊。
坚娃子?
那中年人说对,之前的时候没有整明白,想不通两个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怎么敢把黄家往死里面得罪,后来深入一了解,才发现对方大有来头——那黄小饼就不说了,这家伙居然跟天下十大一字剑有关系,据说是那杀猪匠的侄子,动不得;那好,不动他,就动这王明呗,没想到这小子也不简单,他居然是锦鸡蛊苗的蛊胎鬼母,就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娃子,就是苗疆一带传闻颇久的蛊胎,而他居然生了蛊胎之后,竟然没有死……
黄老头儿说我的那赤练蓝蛇,肯定就是那个女娃子给吃了的,一开始我就不想让他们掺合进来,结果石伢子非要挽留,没想到……
中年人说老叔,一条赤练蓝蛇并不足惜,关键是此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刚刚出江湖并不久,结果一下子就蹿了起来,我听说这王明可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南海一脉传人,如果放任其成长,日后必成大害!
黄老头儿说对,本以为拿下这两个家伙,轻轻松松,没想到他们的反击居然这么凌厉,而且恶毒。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说我们现在死了三人,六人受伤,重金请来的杀手也横死于此,包括你我在内,就剩下八个人了,只要对方不露面,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搜索来,估计这一次追杀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黄老头儿说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中年人说当然不是,除了我们之外,荆门黄家还有一支最精锐的秘密队伍,叫做猎鹰,这帮人个个都是经过家主亲手培训的,骨干都是我们荆门黄家的本家子弟,由家主的亲卫黄汉率领,如果我这边失败了,估计就会由猎鹰亲自执行,到了那个时候,只要他们还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就让他们逃脱不了。
黄老头儿叹了一口气,说现如今的黄家,可比当年昌盛许多。
中年人马上劝道:“老叔,黄家是棵大树,不过还是需要咱黄家人相互扶持,同气连枝,才能够日益茂盛,我觉得你不要再等待了,赶紧回归吧。就算是不为你,为了石头他们这些下一辈,都应该这么做啊?”
黄老头儿还是犹豫,说甘于贫穷,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
唉!
千言万语,道不尽其中辛酸,就在黄老头儿这一声长叹之时,突然间湖边处传来一声哨响,两人浑身一震,中年人恶狠狠地将手中烟头往地上一扔,说他们居然还敢露面?看我不弄死他们!
这么久来,我们打完就跑,往湖里面一钻,弄得他憋屈不已,空有一身本事,却施展不出来,心中的愤怒已经积累到了顶点。
虽然他说得轻松,可以让荆门黄家的秘密精锐猎鹰接过这任务,万无一失,不过这事儿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一个打击。
因为这正好凸显了他的平庸和失败。
谁不想风风光光地将任务完成?
倘若是有可能,将王明那小子给弄死了,把尸体带回去,绝对要比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离开要强上无数倍。
中年人豁然站起,对黄老头儿说道:“老叔,你在这里守家,我去提那两个家伙的头颅过来。”
黄老头儿有心回归黄家,自然想立些功劳,好增加颜面,所以也高声喊道:“同去!”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提出异议。
在他的想法里,那两个小贼应该是没有胆量到这么多人待着的据点来闹事儿的。
所以中年人吩咐了院子里一声,然后气势汹汹地与黄老头儿冲向了村口湖畔处。
两人刚刚离去,我就从角落的阴影处站了起来。
在中年人的想法里,这儿是一屋子的人,然而在我的心中,真正需要面对的并不多,要知道他们这儿有活动能力的,两个在湖畔放哨,两个去埋尸,估计已经被老鬼偷袭了,这两个大Boss刚刚离开,那么我只需要考虑两个人。
而倘若是对方再专业一点,布了一个暗哨在村子里,那么我更是只需要对付一个。
这样的事情,我哪里会胆怯?
不但不胆怯,而且我还有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因为只有赶紧将这儿的事情给办妥了,方才能够给老鬼那边减轻压力。
我快速地冲到了那小院子里来,然而在刚刚准备进门的一瞬间,身子突然一僵。
我瞧见了院子门口,有一个铜镜。
这铜镜应该是新装,上面还有红线缠绕,应该是黄家追兵在这里做的布置。
好奸诈!
对方知道自己人手不足,居然用那阵法来弥补,我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的那院墙望去,瞧见上面隐隐有黑气缠绕,显然也是有着充分的准备。
怎么办?
我犹豫了一下,而这时村口处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老鬼动手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在那一刻再也没有犹豫,而是避开了那铜镜,伸出手来,在那门上轻轻扣动了几下。
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人走到了院子里,不耐烦地说道:“谁啊?”
我没有说话,而是又敲了几下门,方才闷着嗓子喊道:“阿巴、阿巴……”
我这是被逼到了没办法,只有装哑巴!
对方走到了门口来,有些警惕地又问了两声,我依旧敲门不停,那人犹豫了一下,吱呀一声,将门给开出了一条缝来。
第059章 天伤,百鬼
装哑巴的时候,我其实是在赌。
赌什么?
赌荆门黄家的傲慢。
正如同我们袭杀马拜庭一般,在此之前,从来都是他偷袭别人,一刀斩杀,却从来没有被人给埋伏到;而荆门黄家也是如此,他们横行霸道惯了,哪里会有什么人胆敢胡乱闯这机关重重的大院儿?
在他的思想中,这哑巴,估计也就是当地摩梭人过来找茬吧?
这样的麻烦,随口打发两句就是了,总不能让那哑巴一直吵下去吧?
至于袭击……
开玩笑,头儿和那黄老头儿不是已经过去抓人了么,怎么可能还会有敌人呢?
门开的一瞬间,我屏气凝神,而当开到一半来的时候,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胸口处,开门人应脚喊了一声,朝着后面跌飞而去。
我没有用逸仙刀,因为每一次请出之时所需的龙脉之气实在是太过于繁琐,所以抓着匕首,就如同饿狼一般扑到了那人的身上。
那家伙艺高人胆大,故而才会如此大大咧咧,被我一把压在身下的时候,也是将身子一扭,竟然脱离了我的掌控,紧接着双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让我那匕首没有办法寸进一步。
那匕首,悬空停留在了这人眉心一寸的地方,再难寸进。
两人在死死纠缠着,那人也是慌了,开口大声喊道:“马癞子,马癞子,有敌袭,你特么的快点过来帮忙!”
还有人?
我的心脏在骤然之间跳了一下,想着倘若再来一人,是生是死都还难料。
我没有再僵持,而是让力量从心脏与左手手心处一起陡然爆发了出来。
这是一种超越出我修为的蛮力,它的构成十分复杂,有龙脉之气,有火焰狻猊之力,有磨炼妖丹之力,还有我本身精炼而成的修为。
这些东西在一瞬间爆发而出,其实也是蛮吓人的。
噗!
终于,那一把匕首带着无可扭转的气势重重插入了对方的额头之上,我能够看到对方临死之前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绝望和愤恨,不过却没有任何犹豫。
杀人,说起来很复杂,但其实很简单。
当匕首插入那人的脑门之上时,对方所有的反抗在几秒钟之后就消退了,而这时我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正对面的厢房里面去。
直到此刻,那个叫做马癞子的家伙还是没有露面,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事情。
我冲到了那房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瞧见里面是一个大通铺,躺着五七个伤者,他们似乎被刚才院子里的搏斗给吵醒了,纷纷爬起,朝着门口望了过来。
我陡然一出现,把这些人给吓了一跳,有认识我的人,惊声喊道:“王明,是王明,你怎么来了?”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瞧见这一帮失去了爪牙的野兽,冷笑着说道:“诸位,追了我一路,可还安好?为了报答各位的苦苦相随,我这是特地过来,送诸位上路的!”
这些人大多受了重伤,有的手脚筋都给挑断,站不起来,只有冲着我怒声大骂。
有人还试图用荆门黄家的威严来压我,说我们都是荆门黄家的,你可敢赶尽杀绝?
我哈哈大笑,说黄养天这样的嫡系,我都杀得,你们这些干脏活、都不敢公之于众的家伙,我即便是杀了,又能如何呢?
又有人喊,说你莫得意,若是猎鹰过来了,绝对有你的好下场!
我在房间里面找寻着,口中应付道:“我相信你绝对没有瞧见的那一天啊!”
我在屋子里找寻了一番,终于从角落里找到了煤油罐子来,将这玩意挨个儿地洒了一下,然后将桌子上的煤油灯掌着,对这些人说道:“在我眼中,你们都是可杀之人,不过老子今天心情好,让你们吃个教训就行了,不想死,就给我爬出去吧……”
瞧见我拿起了煤油灯,这帮人都知道我准备放火烧屋了。
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不过能够活命,也没有必要在这里等着烧死。
虽说都受了些伤,不过他们倒也都是狠角色,咬着牙就跳下了床来,也不用手,凭借着自己的手肘膝盖就那般爬着,即便是身上有伤,也强忍着。
死最可怕,为了活着,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瞧见这帮人开始往外爬,我就没有再等待了,将那煤油灯往满是被褥、蚊帐的床上一扔,然后越过了这些爬动的人群,朝着院子外跑去。
这屋子是木结构的,屋顶上盖着的也不是黑瓦,而是树皮,陈年日久,只要一着火,立刻就会迅速燃起来。
这边的火一点,那便围杀老鬼的人就立刻反应过来,肯定就有人回援的。
老鬼的压力,应该就会少了很多。
不管怎么心狠,对于这么多的伤员,对方绝对不会放弃的。
我将屋子点着,跨过了人群,刚刚来到院子,突然间,前方的院门一阵模糊,然后在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啊?
我脚步停止,下意识地往后望了过去,瞧见那渐渐旺盛起来的烈火在燃烧,不过也是同一时间,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仿佛远在天边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传来了愤恨的骂声:“马癞子,你妈隔壁的,这个时候开启天伤百鬼阵,这不是让爷们陪着一起死么?”
这一声话语刚落,立刻有人纷纷叫嚷道:“对啊,马癞子,你特么的快点关上,啊……”
惨叫声起,我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反而是瞧见眼前的空间慢慢虚化,紧接着无数的黑雾发现在了眼前,一张张诡异扭曲的脸,在半空之中晃荡。
这些脸大多一片惨白,眼圈黑乎乎的,头发长长,没有脖子……
鬼脸。
无数的鬼脸在我的周身晃荡而过,我口中默念着“天伤百鬼阵”,心中暗道大意,原来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家伙,并没有逃走,而是暗自躲在了角落,开始准备起了法阵来。
法阵,这玩意涉及到的东西很多,机关术、幻术、算学和空间推理等等。
南海一脉也有讲这东西的,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宛如天书,师父又走得早,哪里懂得这玩意?
不过,那院门在我的前方,应该是没错吧?
只要我不顾这些幻象,径直向前走过七八米,应该就能够出院子了。
这般想着,我没有再犹豫,朝着前方奋力而走,快步疾行,然而走了十来米,发现自己并没有冲出那小院,反而是身后的声音变得模糊,好像一切都消失了一般。
当然,唯有那些鬼影始终在我的面前晃荡着。
瞧见这些,我的心中顿时就后悔起来了,因为我想起了关于法阵的一段论述,大意是指在法阵之中的空间,它与普通的空间距离是颠倒不同的,让人失去了空间感,使得我本来是走直线的,结果实际上却是在走弧线。
我倘若一直往前奔走,自以为能够逃出法阵的范围,却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绕圈子。
掌握不到诀窍,走到累死都未必能够出去。
这个就叫做鬼打墙。
我的心中止不住地后悔了起来,如果我刚才不急躁的话,或许还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再推一万步想,如果我刚才不进入院子里,而是选择直接在外面放火的话,或许情况就有所不同。
我之前分明是瞧见了那铜镜和红线,知道这里面是有布置的儿啊!
唉,到底还是太年轻……
就在我陷入懊恼之中的时候,那些鬼脸突然一下子就散开了,我有些诧异,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就瞧见有七八个全身穿着黑色盔甲的家伙出现在眼前,有的拿着斩马刀,有的拿着长矛,就朝着我冲了过来。
这,也是幻象吧?
我心中猜测着,然而当一根长枪朝着我面门戳来的时候,那种危险的感觉是那般的真实,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去,然后伸手,一把抓住了枪声。
一股格外冰冷的寒意,从那枪身之上传递了过来。
好真实。
天啊,这是真的!
我的心中一跳,原本懈怠的精神在瞬间就打紧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那刀枪剑林,都朝着我的身上招呼了过来。
我没有敢有任何懈怠,凭借着南海一脉的手段,在这轮番的攻击战阵之中翻滚腾挪,避开这些致命的攻击,而几个回合过后,我也终于有机会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其中一个鬼兵的胸口。
我是用了很大的劲儿,匕首刺穿了铠甲,进入内中。
然而让我差点儿吐血的情况发生了。
盔甲里面,空空如也。
里面什么都没有,然而攻击却是实打实的,也就是说,这些不知道怎么出现的鬼兵可以斩杀于我,但是我对它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办?
我往后一跃,一边避开这些攻击,一边心急如焚,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来:“没想到你居然还自投罗网了,哼哼,在这天伤百鬼阵中,你就等着死吧!”
那中年人,终于赶回来了!
第060章 老将,新兵
当听到中年男人话语想起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为之一僵,知道自己到底还是犯了蠢,让对方逮到了尾巴。
虽然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还是要跟这人交手,不过我却是将自己安置在了最不利的地位。
天伤百鬼阵。
这阵中鬼影重重,虽说那些重伤员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有这中年男人,还有那个叫做马癞子的家伙,就已经足够了。
中年男人完全可以用这法阵里面的百鬼将我给缠得精疲力竭,然后给与我致命一击。
此时此刻,我已经陷入了最为被动的地步。
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我将那一把匕首给丢掉了,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瞧见面前的这些鬼兵鬼卒将我给团团围住,一副要将我杀之而后快的架势。
我王明会死在这里么?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死亡,我没有想象中的害怕,仿佛活在这时间实在是太累了,还不如闭上眼睛一般的感觉,不过很快,另外一种恐惧就侵袭到了我的心里面来。
小米儿,我若是死了,她会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荆门黄家给捉住,然后被用来炼制丹药,最终成为了别人更上一层楼的踏脚石?
老鬼呢?
他得知我被人追杀、受难的消息之后,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没有任何犹豫,与我同生共死,然而此刻他却不得不独自面对着黄家追兵中的几名精锐,以及修为让人害怕的黄老头儿。
那家伙手中的掌心雷劲,可正是克制老鬼的强力手段啊,他会不会也栽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
我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想到这件事情,我突然间心中又腾出一股力量来,脑子飞速转动,想着什么东西能够克制住这些鬼阵。
逸仙刀?
不一定,不过……
不如试试这个?
我终于想起来了一物,猛然一拍手掌——出来交房租了,交房租了……
火焰狻猊。
狻猊,龙之第五子,形如狮,喜烟好坐,浑身火焰通明,乃威武百兽率从,传说中曾经被佛祖看上,觉得它有耐心,便收在胯下当了坐骑,因此佛座上和香炉上的脚部装饰就是它的遗像。
这就是狻猊,有着佛性以及极度威严的生物,而在我的体内,就有这么一头。
那天伤百鬼阵里阴气丛丛,需要一些阳刚之气了!
我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因为倘若那家伙装傻不理我,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眼睁睁地就要被这些黑盔黑甲的鬼兵给斩杀。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我的脑海里却是浮现了一句诗词来。
“春光主,芙蓉堂,窄堆花乳,手提金桴打金鼓。
天花娉婷下如雨,狻猊座上师子语。
苦却乐,乐却苦,卢至黄金忽如土。”
这诗词在我的脑中鼓荡不休,而一股灼热的力量从左手之上传出,并且迅速蔓延,朝着四周发散出了最为灼热的光芒来,将整个空间照得一片红光大放。
这光芒里面充满了炙热的能量,而那些原本刀枪不入、让我为之烦恼的鬼兵鬼卒遇见之后,就如同春阳融雪,冰消云散。
这空间之中,有无数的哀嚎与厉喝浮现,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哭泣声。
我的视线之中一开始一片红,到了最后,却是凝聚到了一面镜子上。
那是一面铜镜,它原本挂在了院子的门上。
现在拿在了一个独眼龙、癞子头的家伙手里,而那个家伙唯一安好的那只眼睛,正在惊恐地望着浑身冒着火光的我。
咯、咯、咯……
他的牙齿打颤,腿肚子发抖,仿佛瞧见了什么怪物一般。
“王明啊王明,你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马癞子的身后,有一个留着两撇黑色胡须的男人,在这个现代社会,很少人会留胡子,而且还留着这么标致的胡须。
他就好像是古龙小说里面那位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一般,让人过目不忘。
我没有理会别人,而是朝着拱手,郑重其事地问道:“南海一脉,王明!”
那人一愣,立刻肃穆地站直了身子来,朝着我拱手,还躬身说道:“荆门黄家,黄坚!”
苦却乐,乐却苦,卢至黄金忽如土。
我在嘴里反复地默念着这句话,心中反倒是豁达了几分,平静地说道:“黄兄,不知道小弟犯了何事,居然会劳烦老兄追了这一路?”
黄坚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若不是你杀了荆门黄家的嫡系子弟黄养天,我又何苦在这大半夜里,与你生死交战?”
我没有半点惊慌,而是据理力争道:“黄养天先是谋算于我,无故用重型卡车制造车祸撞我,随后在我逃脱之后,又潜入湖中追杀,不留半点儿活路,小弟也是被逼到了死胡同,不得不奋起反击,纯属自卫。黄兄又何苦为他出头?”
黄坚说不管怎么说,你杀了我荆门黄家的嫡系,就必须付出代价,不然我黄家在江湖上的颜面,岂不是荡然无存了?
我仿佛认着死理,说那如果我当日被黄养天无故杀害,又当如此?
黄坚笑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关我吊事?”
我沉默了,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而就在黄坚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却终于开口了:“也就是说,你们在乎的,只有黄家的颜面,而并非这世间的公义咯?”
黄坚眯着眼睛打量我,说答案你早就知晓,何必在这里问东问西,难道是打算拖延时间?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
黄坚好奇,说那是为何?
我说我之所以问这些,是想说服自己,我杀人,并非嗜杀,也不是享受血腥,只是因为被逼到了墙角。匹夫一怒,只因没有退路,你们是为了你们那狗屁的颜面,而我,则是为了我心中的公义。
听到这话,黄坚显得格外好笑,一脸滑稽地指着我,说道:“你疯了么,难道在你的心中,这世间还有公义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道:“对,我认为有。”
他说在哪里呢,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对自己说道:“王明,这世间还有公义,而那公义,在你的心中!”
为了公义而战!
我对自己说着,突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欢乐充斥在了心头,我感受到了一种解脱,觉得束缚在自己心头的恐惧和悲哀、迷茫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我开始朝前踏步,一步两步,当走到第三步的时候,那个马癞子突然间发出了一阵尖叫声,将手中的铜镜抛掉,人朝着旁边跑去。
不过他并没有跑多远,胸口处突然多出了一道剑尖。
剑尖在马癞子的胸口,剑柄在黄坚的手中。
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变得一阵血红,一字一句地说道:“荆门黄家,雄霸天下,江湖第一,无人能敌!任何胆敢临阵逃脱的家伙,无论是谁,就算是我的兄弟,都要受我一剑超度!”
铁血!
这个男人的身体里有一股浓烈森寒的气息散发了出来,拔出了剑,那染血的剑变得格外犀利,而他的身子似乎又变高了几分,不顾软软倒地的马癞子,而是走到了我的面前来。
长剑前指,他的脸上突然长出了一大圈的黑毛来,眼睛的地方变得一阵漆黑,里面红芒微动。
他一咧嘴,露出一口血牙来。
气势攀升到了最高峰,黄坚狂笑着对我说道:“不要用你那虚伪的正义感来左右战斗,我告诉你,实力就是实力,老子修行了三十多年,这剑下斩过的狂妄之徒,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个说话都掉渣天,然而那又怎样?热血的话,只适合鼓动愤青,到了最后,还是要用剑来说话——我的剑,杀过人,你呢,你呢,学会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来老子面前装牛逼?”
黄坚的话语里充满了强烈的自信,这些自信是通过无数的鲜血和尸骨积累起来的,是那累累战绩堆积起来的。
他是人生的赢家,成为黄家的爪牙多年,处理过的高手无数。
他有着无数壮志豪情,面对着我这样的小角色,充满了蔑视。
我呢,我能够就此屈服?
不能!
不能怎么办?
那就战!
两人遥遥对视,而几乎在同一秒的时间里,一同跃向了对方。
两人在同一时刻,高度契合。
黄坚双手握着那把刚刚杀过了人,凶气正盛的长剑,腾身到了半空之中,高高地扬了起来。
那一下,他就如同雄鹰展翅,翱翔在了半空之中。
帅得惊天动地,而倘若是能够将对面的那个家伙给一剑劈成两半,则几乎就是完美了。
而他对面的那个家伙,也就是我,姿势却显得无比奇怪。
我也是同样的腾身到了半空之中,然而双手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
想要凭一对双手硬扛那把凶气四散的长剑么?
就算是四十年单身汉的手,有着超人的力量和速度,也未必能够扛得住这金属之躯啊?
就在黄坚的疑惑之中,我的手却是摸到了额头上的刀疤处。
刹那间,金光一现。
逸仙刀!
第061章 决战,第一枪
一刀出!
一刀、两刀、三刀!
半空之中,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硬生生地拼了三下。
黄坚在那一刹那表现出了极为牛逼的反应力来,尽管不知道这道金光从何而来,是啥玩意儿,却能够凭借着炁场捕捉,硬生生地与那流光相交,抵御住了那致命的三刀。
落下来的时候,我已然是滚落到了地上去,因为三记全力而为的剑芒已然将我给击溃。
我到底还是不如黄坚。
即便是我有无数奇遇,肚子里还吞了那盘蛇祖丹和蟆怪儿的妖丹,特别是后者,可是有好几百年的修为。
即便如此,我的资历和修为也终究还是太过于浅薄。
没有底蕴,撑不起那种派头来。
所以我跌倒了。
然而黄坚却也并不好受,龙脉之气御使的逸仙刀有着犀利无比的锋芒。
那是一种让人抵挡不住的气势,马疯子挡不住,他也未必能挡,只不过这刀身之上承托的龙脉之气过于浅薄,方才没有对他产生太多的作用。
所以黄坚也跌倒在了地上。
两人的动作保持着惊人的一致,这情况是让人为之动容的,就好像两个孤独的角斗士,凭借着意志在战斗。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我在地上滚作一团,然而逸仙刀的攻击,却并没有停下来。
它虽然失去了豪勇惨烈的气势,却多了几分飘逸和诡异来。
因为它,飞了起来。
对,逸仙刀脱离了我的手掌,便停滞在了半空之中,而黄坚在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那刀锋就落了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我在攻击,心中胆颤。
然而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瞧见孤孤单单一把刀,顿时就愣住了。
他失声喊道:“飞剑?”
我凌空抓住了那逸仙刀,再一次腾空而起,陡然劈了下来,厉声吼道:“错,是飞刀!”
老王飞刀!
我如同打不死的蟑螂,再一次地飞劈而下,黄坚再次举剑来挡,不过他整个人已然变得黑气缭绕,脸上的长毛开始往四周弥漫,就如同一头狗熊一般。
他的气势宛如一头恶魔,双眼赤红,就好像要流出血来一般。
显然,他也是将修为提升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这恶魔之力,难道也是荆门黄家的手段么,怎么看着都觉得好邪门啊……
然而就在黄坚准备大发神威的时候,他的剑断了。
那剑并非凡物,黑黢黢的,却又一股流光游弋,不过即便如此,在于逸仙刀硬生生地拼了好几个回合之后,剑身终于抵挡不住那传奇的法器,断成了好几截。
这情况是黄坚没有想到的,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逸仙刀的刀锋已经划了他的身上来。
我劈得是头颅,倘若是对方不闪不避,估计也会如同马疯子一般,变成两半。
然而此刻的黄坚已经是将气息攀升到了最巅峰的状态,所以对于这意外之后的必杀一击,却也做出了最及时的防范。
他避开了。
避开了即将劈中额头的刀锋,却没有办法移动得太多,让那刀锋一顺,竟然将左手的臂膀,给捎着卸了下来。
历史仿佛重演,马拜庭曾经的遭遇,却是又落在了黄坚的身上来。
啊……
左臂被劈去,黄坚的口中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来,整个人一下子就疯狂了。
他将手中的残剑朝着我猛然一掷,趁着我避开的时候,用要穴锁血的办法,处理了血流不止的伤口,紧接着身子猛然一震,上半身的衣服全部绷成了碎布条,零零落落地挂在了身上。
我瞧见了他浑身的黑毛,就好像一个直立行走的大猩猩。
那满满的肌肉,跟看健美比赛冠军一般,每一处的肌肉都充斥着爆炸的力量。
吼!
黄坚口中爆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吼,然后纵身飞扑,朝着我的这边冲了过来。
他迎着我的刀锋而上。
他不要命了?
我心中疑惑,不过却没有任何犹豫,挥刀就朝着他斩去,没想到他居然用右臂护住了面门,猛然一甩。
我本以为这一刀能够将对方的右胳膊给卸下,却没想到他的右臂之上,居然装得有护手,金属材质不说,而且隐隐之间还有黑光游弋,显然也是一件法器。
铛!
一声震响,我感觉自己握剑的手掌发麻,震得疼痛不已,而那家伙则趁着这机会,想要将我给扑到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