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儿,小木匠满心惊讶,问道:“您打算干什么?”
戒色大师却突然喝问道:“回答我!”
小木匠想起这一路上的诸多艰辛与苦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答应你……”
戒色大师哈哈大笑,随后让他睁开眼睛来。
小木匠睁开双眼,却瞧见那和尚的右手却是抬起,朝着他的额头处疾拍而来。
那大和尚的右掌颇有功夫,挥舞起来的时候,竟然有风雷之声,如果拍实了,这脑袋恐怕要跟西瓜一样,直接碎裂了去。
小木匠很想去躲,但又想起先前与戒色大师的承诺,强行忍着心里面的恐惧,死死撑着,瞧见那肥嘟嘟的手掌拍在了额头,将他双眼都给遮挡住。
恐怖的力量从那手掌之上传递而来,小木匠感觉脑袋仿佛被大棒子“嗡”的一下,直接砸中了。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最为浓烈的杀意,从对方的手掌之上喷发而来。
不对,这家伙是真的要杀自己!
这个念头一瞬间浮现在了小木匠心头,他下意识地要反抗,然而手臂处却传来一大片的电流,让他难以动弹。
紧接着小木匠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来……
而在晕死过去的瞬间,他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尖锐凄厉的叫声。
这叫声,竟然是女人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木匠听到耳边有人低语,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于是睁开了眼睛,瞧见那大和尚肥腻的大脸,正在冲着他微笑。
小木匠揉了揉脑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倒在了地上。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瞧见戒色大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满心戒备地后退,然后恼怒地说道:“大师,你……”
戒色大师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问,我都知道了。”
小木匠一愣:“啊?”
戒色大师跟他解释:“刚才之所以装模作样,好像要杀你的样子,其实是为了逼迫你眼中的那个神魂现身——你们是两位一体的,所以需要骗过她,就必须骗过你……”
小木匠行了一遍气,发现除了脑袋有些“嗡嗡”响之外,其它的都还好,这才放下提防,拱手问道:“情况如何?”
戒色大师说道:“实话实说,情况不太好。”
小木匠听了,心中一沉,问道:“这……您有什么话,尽管直言,我还能够接受得了。”
戒色大师瞧见他一脸沉重的模样,却是笑了,随后说道:“你这个情况呢,其实比较特殊,那神魂寄托于你的身体里,如果你并未修行的话,两者或许可以一直安然相处下去,不会有什么冲突,但问题就在于你不但踏入了这个行当,而且修为日渐高深,两者不再协调,你的神魂就会出于本能,天然的、无意识地压制她,甚至将其吞噬,强壮自己——事实上,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她很有可能就会被你给吞噬殆尽了……”
小木匠一脸惊讶,说这怎么可能?我的本意,是想要让她活下来!
戒色大师解释道:“的确,我知晓你的意思,但你可能不太清楚,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念头,西方有一种说法,叫做人有三面,本我、自我与超我,而在咱们修行者之中,又有三尸虫的说法——三尸分作善念、恶念与执念,若是咱们修行之辈,能够斩去三尸,便能够明了真我,证得混元……”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只不过,这世间,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够做到?所以将你小妹神魂吞噬的,并非你自己的意思,而是恶尸虫的想法,并非你能够控制得了的……”
小木匠问:“那我该怎么办?”
戒色大师说道:“双魂一体,本来就有违天道之运转,消失也是常理,而且如果你的神魂能够将其吞噬,必将让你的根骨、悟性以及思维倍增,对于你的修为而言,也是极有好处的——既然如此,何必要如此执着?”
小木匠听到诸般好处,却不为所动,咬着牙,认真说道:“不,我欠她太多了。”
戒色大师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想要救她,也不是没办法,只不过,这身体只有一具,她有了,你就没有了——这件事情,你能够接受么?”
啊?
小木匠愣了一下,忍不住苦笑着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戒色大师的脸冷了下来,说:“怎么,舍不得?”
小木匠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舍不得,而是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去办,失了约不好。我之前听说,可以将其神魂引导出来,置于别处……”
戒色大师盯了他一会儿,突然间大笑了起来,就在小木匠感觉莫名其妙的时候,这大和尚却说道:“还好你不是个逆来顺受,一昧忍让的迂腐之人,要不然,我可不想搭理你。”
小木匠有点儿没明白,问:“这是什么意思?”
戒色大师说道:“这毛病呢,在别人那儿,自然是千难万难,毕竟涉及虚无缥缈的神魂之事,但在我这里却很是简单——只要有那离魂无主的身躯,我便能够帮你引导过去,并且将其神魂稳固,融入其中;就算是没有,只需做一天法事,将其引导在一块玉符之中存留也行……不过这玉符得挑材质,而且需要定期输入能量温养,不可让其消散了去……”
他与小木匠说着如何温养、如何操作,以及需要的玉符材质等事情,小木匠勉强听了个大概,感觉一头雾水,很是头疼。
这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骤然听到,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一时之间,有些记不过来。
但等了一会儿,他却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那大和尚:“大师,所谓离魂无主的身躯,指的是什么?”
戒色大师跟他解释了一下,说这离魂无主之躯,便是那种被吓掉了魂,或者魂飞魄散了去的人,神魂不在,但七魄尚留了一些,保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还能呼吸,还能正常的饮食排泄,但却没有了任何意识……
这种病症,在西方有一种说法,叫做脑死亡,或者叫做植物人。
如果找到此类身躯,而且能够征得家人同意,他便可以帮忙,将他眼中的神魂剥离下来,灌注其中,并且帮着维持稳定……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都能够匹配,这个也得看契合度。
另外那无主之躯此刻的身份、性别以及年龄等等,也是需要考量的。
所以想要找到合适的,还是比较难。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其导引到玉符之中,然后慢慢找寻……
听戒色大师说完,小木匠感觉到呼吸有些急促,不过还是忍着心中的狂喜,对戒色大师说道:“大师,恐怕不用那么麻烦,在咱们应福屯这儿,可能就有合适的……”


第四十七章 不见了
小木匠将自己从滑板谷的日本秘密基地里面带出的实验体一号这事儿,跟戒色和尚讲述了一遍。
这大和尚听了,很是意外地说道:“我的确是听说你带人去了那地方,没想到你居然将日本人最为看重的实验体一号给带了回来……”
说罢,他问起了那实验体一号的情况和表现,小木匠如实说起,并且告诉戒色大师此事之所以隐瞒的原因。
随后他对戒色大师说道:“那小东西到底能不能作为我妹妹神魂剥离之后的载体,还得您亲自过去瞧一眼——它现在被关在了麻家大院的地窖里面,您若是想要去看的话,我跟麻老爹说一声。”
戒色大师听了,点头说道:“如此最好,不过现在先别急,等局势稳定一些再看。”
小木匠并非急性子之人,而且外面日本人也在大军压境,无论是他,还是戒色和尚,都属于重要的防守力量,所以这会儿并不是转嫁神魂的好时机。
两人准备离开,而戒色和尚却想起什么来,问了小木匠一个问题:“那位顾姑娘,为什么说不了话?”
小木匠愣了一下,随后方才说道:“她的身份,大师应该瞧出来了吧?”
戒色大师点头,然后说道:“她应该是青丘一族的血脉,这个我知晓……”
小木匠当下也是简单解释了一下顾白果的经历,特别是她被人打回原型,后来又得了天乳灵源,恢复人身,随后被帝俊之心融体等诸多事情。
之所以说这么多,是他觉得面前这大和尚实在是很神奇,说不定对方能想出办法,帮助顾白果重新开口说话,甚至能够帮着将帝俊之心给安全地融炼了去……
要不然戒色大师为什么对她如此关心呢?
但大和尚听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走出了内屋。
小木匠走在后面,看着大和尚那肥肉堆叠的后脑勺油皮,突然间想起了大师这个如同开玩笑一般的法号。
戒色、戒色……
莫非这大师并非是个六根清净的人物,那内心之中,还在红尘之中打滚儿?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得跟大师表明一下情况?
小木匠患得患失地走了出来,瞧见屋子里没什么人,麻老爹不在,顾白果也不在了。
就剩一个麻老西在这儿等着他们。
戒色大师问了麻老爹人在哪儿之后,就先离开了,而小木匠则问顾白果在哪儿,麻老西告诉小木匠,顾医师在他们进屋子之后就离开了,而且看样子好像有些匆忙的样子……
小木匠有些奇怪,顾白果对他的事儿其实是挺关心的,按道理说,应该会在这儿等着,有了结果才会离开。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问,人就走了呢?
她难道也瞧出戒色大和尚对她有些“图谋不轨”,所以才会提前撤离?
小木匠想了想,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把麻老西拉到一边来,问起了实验体一号的情况。
麻老西告诉他,那鬼东西已经按照他的吩咐,特别订制了一套重铁刑具,将其锁在了地窖之中,早上的时候他还去瞧过,一直都在沉睡着,并没有任何的异动。
小木匠听了,放心许多,跟着走了出去,瞧见不远处屯门口的废墟上,戒色大师和麻老爹、赵平才以及许多存留下来的高手说着话,然后还朝着山坡下方望去,应该是在观察敌情,而这会儿雨早就下没了,地上湿漉漉的,周围还有痛苦的伤者声音传了过来。
瞧见这些,小木匠叹了一口气。
虽说他的事儿算是有了眉目,但应福屯这儿,却依旧还是凶险无比。
日本人的炮兵阵地虽然被戒色大师给端了,但这儿离滑板谷的秘密基地并不算远,天知道那帮人还藏着什么后手。
如果到时候再拉一些重武器,譬如山炮之类的,只怕这儿是真的守不住。
毕竟他们都是江湖人,当面厮杀的血刃战见得多了,但两军对垒,相互拿炮轰的场面,却着实是没有怎么瞧过。
倘若日本人较了真,这事儿还真的没办法善了。
之前他准备拿来当做最后杀手锏的实验体一号,也因为自己的事情,没办法再拿出来,威胁到日本人……
小木匠有些头疼地走到了前方,正好听到戒色大师说道:“我虽然能够祈雨,让毒气消散,但那毒性未必就此消退,很有可能会一直存留于土地之中,以后那一大片地,恐怕再也没办法种粮食了……”
麻老爹说道:“现如今,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能够想那么多?”
乔虎会的大佬乔大宝焦急地问:“大师,林子里的日本人,到底有多少?要是人不多的话,等天黑了,咱们组织一队人马摸过去,说不定能够一举将其端了呢……”
他倒是挺乐观的,不过戒色大师并没有附和这样激进的建议,而是严肃地说道:“日本人修了电话线,据我所知,今天晚上就会有超过三百人的日本关东军抵达这儿,另外日本本土会来一批高手,这些人以日本半神凉宫御的五弟子,号称“武修罗”的山下半藏为首——日本半神凉宫御,此人据说达到了半神之身,据我推测,差不多相当于咱们中国修行者通常所说的‘地仙果位’,是日本国的天之守护,而武修罗山下半藏,据说得了此人的武学真传……”
戒色大师跟众人说起了他了解的情况来,众人听到“地仙果位”这几个字,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
地仙果位,这是什么境界?
这完全就是传说啊,几百年来,未曾听过有谁人能够抵达,而离现在最近的,那得是几百年前的清虚元妙真君,也就是武当祖师张三丰了。
那个什么日本半神凉宫御,真的有这么厉害?
众人都不由得生出了好奇,纷纷询问起来,而戒色大师则说道:“我只是类比而已,毕竟日本虽然与中国多有交流,许多东西都是在唐朝的时候,从咱们中华学去的,但是从本质上来讲,还是两个不同的体系,所以我自己的揣测,大抵如此。至于那个什么半神之境,到底是不是咱们通常所说的‘地仙果位’,我也无法确认……”
有人关心地问道:“大师,以你的修为,能够敌得过那个什么武修罗?”
戒色大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得比过才知晓——不过除了那武修罗,其他人也不得不防……”
说完这话,他转过头来,对小木匠说道:“大帅府的援兵,大概何时会来?”
这话儿本来是应该问施庆生的,但施庆生已经死于毒气之中。
小木匠被戒色大师问着,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按道理说,大帅府应该是得到消息了……”
戒色大师瞧出了小木匠的心虚,却并没有点破,而是与其他人聊起了当前的防卫来。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日本人被他刚才的那一下打乱了阵脚,一时半会儿之间,应该是不会再发动攻势了。
他们也需要等援兵的到来。
在这段时间内,应该会有一段可以修整的时间。
有人问他:“这会儿日本人的人手不足,咱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撤离?”
想到日本人的火力如此凶猛,而且还有这么多的援兵,终究还是有人沉不住气了,开始聊起了突围的事情来。
不过戒色大师却一下子将这些人的希望给掐灭了:“撤离?这周围的密林里,可都是日本人培育出来的不死邪祟,那些玩意在这攻坚战中,受到甘施主的牵扯,没办法发威,但在林子里逃窜,你们觉得,能够甩得开那些玩意么?”
这话儿一说出来,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之前在滑板谷吃过一次亏,知晓那些不死邪祟的可怕之处。
的确,仔细想一想,与其在林子里被那些可怕的凶兽追杀得半死不活,葬于兽腹,不如在这儿奋战。
就算是死,也是无憾的。
戒色大师三言两语稳定军心之后,又与麻老爹、赵平才等人商量了接下来的稳固事宜,特别提点了如果敌人再次用上重武器时的防范措施。
众人在一起商讨对策,而小木匠则提出了许多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麻老爹叫麻四姑一一记下,随后找人去执行。
差不多商讨完毕,众人各自领了任务离开,而这个时候,小木匠则拉着麻老爹,说起了实验体一号的事情来。
麻老爹对于小木匠简直是没话说,听完之后,立刻递给他一串钥匙,另外还给了他一块手令——这是给他那个负责看管的老叔。
小木匠接了过来,与戒色大师一起,在麻老西的带领下,去了麻家大院。
应福屯并不算大,几人很快就来到了麻家大院,这儿因为敌人来袭的缘故,全屯子的老弱妇孺都聚集此处,弄得乱糟糟一团。
麻老西领着小木匠和戒色大师来到了后院,在角落里找到地窖的盖子,用那钥匙打开之后,麻老西拿着手令爬了下去,结果好一会儿都没有上来。
小木匠叫了两声,感觉不对劲儿,便下了地窖,瞧见麻老西迎了上来,于是问道:“怎么了?”
麻老西一脸惊慌地说道:“不见了。”


第四十八章 创伤
小木匠冷着脸冲了进去,随后打量着地窖之中的情形,瞧见不大的地窖中间,设置了一整套的铜质锁具,锁具和链锁之上满是符文,旁边还散落着一些黄符纸……
小木匠并没有瞧见那实验体一号,守在此处的那麻家大爷,也不见了人影。
小木匠转了一圈回来,问麻老西:“你二大爷呢?”
麻老西一脸焦急,摇头说道:“不知道啊,我去问一问……”
他回身上了地面,而这时戒色大师走了过来,问小木匠:“自己跑的,还是?”
小木匠摇头,说道:“不知道啊,不过我在那地下基地瞧见过,要唤醒那小东西,需要打入药剂,按照道理说,它应该是不可能自己醒过来的……”
戒色大师说道:“也许是定时打药呢?”
小木匠听到,点头:“也有这个可能性……”
他开始在周围查找打斗的痕迹,但并没有瞧见,只看到了好几个脚印子。
很显然,那小东西并非是醒过来,击杀了看守逃走的。
而且这麻家大院人来人往,这玩意倘若是大肆折腾,绝对是会有人瞧见的。
就在小木匠满心疑惑的时候,麻老西带着一个老头儿回来了,那老头一脸焦急地问道:“怎么,人没在了?”
小木匠瞧见看守没事,推翻了刚才的猜测,而这时麻老西过来解释,说道:“我二大爷的小儿子,也就是我七叔在刚才日本人的进攻时中了毒气,人已经走了,二大爷听到消息,所以离开了一会儿……”
本来小木匠对于看守擅离职守的事情,有些不满,但是听到这话儿,满心的埋怨却无从出口。
他想起了与自己一起跳下墙头,朝着日本人先锋部队冲锋的那些人。
那些都是应福屯的高手,最主要的,就是麻、贾两家的精锐之辈——而这些人之中,大部分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再也没有能够爬起来。
小木匠苦涩地说道:“老人家,节哀……”
那看守老头却没聊自己儿子牺牲的事情,而是问道:“人什么时候没的?”
麻老西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看守老头听了,想了想,立刻恨恨地骂道:“妈的,那几个瘪犊子玩意儿……”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爬了上去,小木匠等人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瞧他那模样,似乎这里面另有内情,于是也跟着出了地窖,随后麻老西跑过去,拉住了看守老头,问道:“二大爷,你这是干嘛啊?”
看守老头气呼呼地说道:“肯定是贾家的刘二妹把人给弄走了……”
小木匠:“刘二妹?”
麻老西低声说道:“就是小玲子她娘……”
小木匠一听,顿时就急了,说道:“不是说这件事情别告诉贾家么?”
麻老西也有些懵,说对呀,没跟贾家说啊,特意交代的。
看守老头恨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跟贾家说,应该是给我帮忙的麻光明那小子透露的消息——那家伙是贾家的女婿,而且还是个软耳朵,安装的时候就问东问西,后来吃早饭的时候,刘二妹找我问了一回,我就知道不对劲了,但咬死了,就是不说,没想到他们居然趁着我离开,搞这种幺蛾子……”
小木匠听到,有些恼了,着急地问道:“那个麻光明在哪儿?”
话音刚落,他却瞧见麻老西在冲他使眼色。
这是什么情况?
他有些发愣,而旁边的看守老头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死了,跟我儿子一起死的,尸体就摆在旁边……”
这……
小木匠满腔的怒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去。
这一次的事情,对于应福屯来说,简直是一场劫难,几乎家家戴孝,户户啼哭,没有谁能够幸免于难。
他没有再恼怒,而是与看守老头说道:“咱们能不能去跟那刘大婶谈一谈,那个小东西,已经不再是她的女儿了,而且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反噬旁人,发生祸事的……”
看守老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甘先生,我知道那玩意儿是你从滑板谷千辛万苦弄回来的,而且你帮着我们守卫屯子豁出性命去,费尽了心力,但刘二妹那个人呢,有点儿轴,自从小玲子失踪之后,脑子就有点儿不好使了,后来她家那几个孩子接连没了,更是如此,恐怕没那么容易弄回来——而且她还是个母老虎,娘家是沧州八极门的,真正凶起来,连贾半云都压不住她……”
小木匠心里满是郁闷,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不管怎么说,总是要试一试的。”
旁边的戒色大师也开了口:“贫僧愿意同去,说服那位女施主。”
这边商定完毕,事不宜迟,大家决定过去找那位刘大婶,麻老西带路,在后院找人问了一下,得知人并不在麻家大院,于是便去了附近的贾半云家。
到了门口这儿,瞧见大门边上摆放着了十余具尸体,上面皆盖着草帘子,不远处准备着柴堆,这是待会儿要火化。
尸体旁边,趴着一些老人和小孩,在那儿哭泣着。
为什么没有妇人呢?
因为屯子里的壮妇都被组织起来,去加固和抢修工事了。
死人虽然重要,但终究还是没有活命来得紧急。
麻老西走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面前,问道:“小豆子,你二婶呢?”
那小孩哭哭啼啼地指着里面,说在里间给大伙儿做饭呢。
麻老西领着三人进去,一路来到了灶房,找到了一个正在忙碌的妇人,赔着笑说道:“婶子,忙着呢?”
那妇人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瞧见麻老西,以及他身后的小木匠戒色和尚,特别是看守老头,脸色越发难看,冷冷地问道:“干什么?干什么?”
她拿着一张抹布,使劲儿地擦着灶台,幅度很大,态度也凶,显然是不爱搭理他们这几人。
小木匠瞧见她这状态,心里有了底。
她的态度之所以如此凶,主要也是心虚和慌张,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几乎可以肯定,实验体一号,应该就在她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还不算最差,应该有得商量。
即便为应福屯做了那么多,但终归到底,小木匠还是一个外人,在这样的局面下,他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看着旁边的麻老西。
麻老西对这位刘大婶显然是有一些恐惧的,他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婶子,你今天有没有去过我家的后院?”
刘二妹凶巴巴地说道:“去了啊,日本人上来的时候,大家都躲你家去了,我也去了,怎么了?”
麻老西继续问:“那你有没有去过我家后院的地窖?”
“没去!”
刘二妹果断地否定,随后她冲着外面喊道:“大琴,二琴,粥煮好了,你们找人过来抬出去……”
她装作很忙的样子,开始赶人了:“还有什么事情没?都在这儿杵着干嘛?没事就闪开,忙去!”
麻老西顿时就着急了,走上前来,对刘二妹说道:“婶子,你是不是带着人,去把我们从日军基地里带来的那怪物弄走了?婶子,你是不知道,那玩意很危险的,有可能会毁了咱们屯子……”
他大声说着,刘二妹却打死不认,来来去去就只是一句话:“我不知道。”
这时看守老头也恼了,吹着胡子说道:“你不知道?早上跑过来问我的人,难道是狗么?”
砰!
刘二妹将灶台上一把菜刀抓起来,重重往墩木案板上猛然一甩,叉着腰骂道:“狗?你骂我是狗?好,老娘就要跟你们掰扯掰扯——麻光明他媳妇跑过来告诉我,说你们抓了一个小孩子,长得很像是我失踪的女儿小玲子,我就过来,找二叔你问,结果你怎么跟我说?你说跟我没关系。好,既然没关系,现在过来找我,是想要干嘛?”
麻老西耐着性子解释,结果刘二妹却把他们几个往外面赶去。
麻老西终于恼了,对她说道:“婶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跟个泼妇一样?”
哈、哈、哈……
膀大腰圆、一身油烟气的刘二妹笑了,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指着面前几个男人骂道:“我不讲理?我泼妇?是,今天就不想跟你们讲理了——想让我讲理也可以,你们把我死去的那几个儿子、女儿给弄活了,还回来,我啥都听你们的,让我给你们下跪,给你们吃屎都可以……”
话儿说到最后,她却是情绪崩溃,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两个妇人走了进来,瞧见刘二妹的状况,顿时就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一个年纪稍微轻一些的,指着麻老西骂道:“你们几个爷们,有本事去杀了那帮狗日的日本人啊,在这儿欺负一个老娘们,算什么本事?”
眼看着场面如此难堪,麻老西和看守老头都束手无策,而小木匠则看向了旁边的戒色大师。
大和尚也没有什么办法,朝着外面指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
几个人灰溜溜地出了灶房,麻老西虽然被刘二妹劈头盖脸地痛骂,这会儿却给她帮忙说话:“你们别介意,她以前不这样的,这不是膝下儿女,陆陆续续死了,特别是老八……这些事情,对她的打击有点太大了……”
戒色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去找贾半云贾施主吧。”


第四十九章 泼妇与母亲
在临时的指挥所里,小木匠一行人找过来时,麻老爹与贾半云,还有赵平才正在商讨着接下来的防备措施。
小木匠在旁边等着,并没有说话,而等到被征询意见的时候,他也只是笑了笑,没怎么说,一直到赵平才离开了,贾半云也准备走的时候,他方才示意了一下麻老西,而麻老西则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跟贾半云全盘托出。
在麻老西讲述的过程中,小木匠一直在观察着贾半云的表情。
如果此事对方是知情的,那么或许从贾半云的反应中,能够瞧出一些端倪来。
当然,如果这家伙是个颇有城府的老狐狸,这事儿就麻烦了。
但小木匠很明显是想多了,大敌当前,贾半云作为贾家最杰出之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难搞,而是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情,我早上知道了,她来找我说过,不过我告诉她,这件事情你们肯定是有苦衷的,等扛过了眼前的危机,到时候再谈,没想到她到底还是等不及了……”
话说到这儿,小木匠不得不开口,与贾半云解释了一番。
听完了小木匠对于那小东西的描述,贾半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我来说服她。”
说罢,他却是转身出门,朝着家里走去。
贾半云的理解和识大体,让小木匠十分高兴,在失去了那么多至亲的情况下,他还能够保持如此的理智,着实是难得。
当下他们几个也跟在了后面,朝着回路走去。
然而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小木匠听到这两口子在灶房那儿激烈地争吵着,就知道事儿未必会那般简单。
他们没有介入这家庭内部矛盾之中,而是在院子里等着。
不过大概听到里面的争吵声,小木匠知晓那刘二妹却是死不承认,一口咬定自己完全不知情。
贾半云知晓小木匠在这一场攻坚战之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知晓如果这会儿小木匠撤了,说不定能够全身而退,但应福屯很有可能就会陷入那些不死邪祟的汪洋大海之中去。
所以他对于此事还是很上心的,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希望自己妻子能够明白,那个被日本人不断折磨,变成如今这怪物的实验体一号,与他们的女儿小玲子,已经完全不同了。
但刘二妹犯起浑来,当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不听劝。
两人争吵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小木匠却听到里面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刘二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贾半云你这个怂货,你敢打老娘?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紧接着,灶房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是干上了?
在院子里的众人赶忙跑进去劝架,小木匠瞧见那位刘二妹抓着一把菜刀,却是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半沧州”给追得满屋乱蹿,着实是有一些搞笑。
好在众人齐上,终于将两人给隔开了来。
而院子里的几个妇女也过来了,拦住了刘二妹,好言好语地劝说着。
指望从刘二妹口中听到真话,让她交代实验体一号的下落,这事儿是没办法了。
好在贾半云对他们足够支持,与刘二妹分开之后,让几个婆娘带着刘二妹去麻家大院那儿消气,而他则带着小木匠几人,把他家这儿搜查起来。
一众人等将麻家翻了个遍,每个房间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翻了,还去两个地窖都翻看了,最后还把密室都给打开,带着众人过去搜查。
那密室,连刘二妹都不曾知晓,但贾半云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却还是执意带着众人进去搜查。
不过这一番查找下来,别说找到人,半个鬼影子都没有瞧见。
等忙活一会儿下来,众人满头大汗,却没有半分收获,而这时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找寻他们几个,商讨相关的工作。
小木匠在这守城战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许多事儿,都得按照他的意图来办。
毕竟先前的效果,众人也都是瞧见了的。
但这事儿没弄清楚,小木匠着实是心神不宁,因为他知晓,并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在找寻那实验体一号,日本人也在找寻——事实上,为了这玩意,也就是所谓的“新人类改造计划”,日本人足足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如果这玩意要是落到了日本人的手上,那么他们这边的坚持,或许都白费了。
所以小木匠思前想后,在与麻四姑、麻二斤和贾文等人简单聊过之后,最终还是跟贾半云提出,想跟刘二妹谈一谈。
贾半云自然是觉得没问题的,唯一担心的,是害怕自己这个有点儿疯魔的母老虎,将小木匠给伤到。
小木匠听到这个,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别担心,我又不是日本鬼子……”
这边既然决定了,众人决定散去,让麻老西负责带队,去麻光明家里以及几处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搜查,而小木匠则单枪匹马地去与刘二妹沟通。
他知道成功的几率不高,但最终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当然,即便是有着这样的信心与勇气,但是真正来到麻家大院这儿,打听到了刘二妹所在的房间时,站在外面的他,还是有一些犹豫。
他这几年来,跟各色各样的人物打过交道,但是对于这样的妇人,他着实没有什么经验。
一想起刚才那悍妇拿起菜刀追砍贾半云的场景,小木匠又何尝不是心中发虚?
他甚至觉得,即便是面对那凶悍的神户魔王,也比面对这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刘二妹要来得简单许多。
但,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敲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屋子里有几个婆姨,瞧见小木匠,没有多说什么,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出去了,而小木匠则走进了房间,打了一声招呼道:“贾家婶子……”
那妇人坐在炕头上,冷冷看着他,说道:“你们到底要我说几遍,才肯相信我没有再撒谎?”
小木匠瞧见她元气十足,对抗情绪满满,于是并没有提这件事情,而是显得很放松的样子,对她说道:“贾家婶子,我可以坐么?”
刘二妹愣了一下,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你坐呗。”
小木匠坐下,然后拉家常一般地说道:“咱们先不聊这事,贾家婶子你应该认识我吧?”
瞧见小木匠没有直接聊那事儿,刘二妹有些意外,不过情绪缓和下来,开口说道:“我当然知晓——他们说你是过来帮助咱们屯子的,没有你帮忙守着这屯子,只怕这屯子上上下下的几百号人,在昨天就没有了性命……”
小木匠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有点儿高看我了,若是没有大家的拼命和努力,我就算是有千手千眼,都是白瞎。”
刘二妹对抗的情绪消散了许多,对他说道:“甘先生,我知道你对咱们屯的老百姓有大恩,但这件事情,真的别逼我,我什么都不知晓……”
小木匠摆了摆手,说我们先不聊这个——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么?
刘二妹说:“那你是侠肝义胆,慈悲为怀,舍不得咱们屯子这些平头老百姓被日本人给害了呗……”
小木匠说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是因为我之前去过了日本人在滑板谷装神弄鬼的秘密基地——你猜猜,我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