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推开客房的门,看到嘤嘤怪已经没在挠门也没有发出奇怪声音了,小狸花一脸乖巧, 正一动不动,蹲在床上。
她垂眼望过来时,它也正好抬头与她对视,尾巴卷在小爪子上,亮晶晶的眼睛写满“我超无辜”。
棠宁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对小猫咪打手势:“你起来。”
嘤嘤怪没动,仰着小脑袋看她,仍然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嘤。”
“……蒋林野。”棠宁现在可以确定了。
她躬身把小猫咪从床上抱下来,果不其然,看到下面一片水渍——已经浸入床单,在被褥上蔓延开了小小一片。
“如你所见,它尿在你床上了。”停顿一下,棠宁折身,严谨地指出,“而且是床头,枕头床单被子都沾上了一点。”
蒋林野:“……”
他还没开口,就见棠宁将嘤嘤怪放在地板上,居高临下,用教育幼崽的语气教育它:“怎么能进卧室呢?”
嘤嘤怪老老实实地坐着,有点委屈,一动不敢动:“嘤。”
它是被人扔进来,又不是自己进来的。
棠宁又问:“怎么能尿在床上呢?”
嘤嘤怪伸出爪爪,试探性地碰碰她的拖鞋:“嘤……”
它是想出去,可蒋林野把门关了,它出不去啊。
哪怕语气不是太严厉,可棠宁一旦开始教训人,蒋林野就情不自禁地跟着屏住呼吸,想起她以前教训员工的样子。
见她还要开口,他甚至想拦着她说算了不就是一只猫嘛别一般见识……
然而下一秒,棠宁蹲下身,轻轻拍拍小猫咪的头:“今天的零食没有了,但没关系,明天妈妈还一样爱你。”
蒋林野:“……”
蒋林野:???
他不服气,他不高兴,他要闹了。
凭什么原谅小猫咪这么容易?前后不到五分钟?
可他追妻追了这么长时间,连接个吻都要看前妻脸色……
心里的小人坐在地上嘤嘤哭泣,蒋林野眼睁睁看着棠宁将委屈巴巴的小猫咪重新抱起来,带它去客厅。
嘤嘤怪趴在她肩膀上,嘴里小声小声地嘤嘤着,跟小孩儿撒娇似的,深谙卖乖之道。然而蒋林野与它对视,分分明明地在它眼里看到得意。
不甘心的蒋总:“……”
OK,fine。
你给我等着。
晚饭之后,棠爸爸回到家。
现在他也不好奇蒋林野为什么天天待在自己家黏着自己女儿了,满脑子都是如何与余明远决战紫禁之巅。
棠宁抱着猫坐在旁边听两个人讨论一阵就又困了,小狐狸揉着眼睛去洗漱,前一晚睡得太晚,她今天想早一些上床。
原以为前夫会和爸爸讨论到深夜,可没想到她才刚躺下半小时,卧室门就又被敲响。
棠宁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按亮床头灯,下一瞬,就听见门口刻意压低的男声:“宁宁,你饿不饿?”
棠宁:“……”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给他开门:“找我什么事,你直说好不好……”
能不能别再用这种奇怪的开场白。
“今天下午,嘤嘤怪弄脏了我的床单和被子。”
“嗯。”她当时就给他换了新的。
“虽然换了新的,可我还是觉得,房间里有猫咪的味道……”
棠宁微怔,突然想起,蒋林野这家伙十级洁癖。
“你下午时怎么不说……”她有点苦恼,如果是晚饭前,也还来得及叫阿姨来家里重新清扫的。
可现在已经半夜了。
“我当时没想起来。”卧室里灯光昏暖,蒋林野长身立在门前,高高的影子将她一小只地笼罩进去。他垂眼看她,喉结滚动,很想捏捏她藏在袖子里的爪子,“现在……现在睡不着。”
棠宁想了想:“要不你再换一间客房?家里还有别的房间,只不过最近几天都没打扫,不知道会不会落灰……”
“宁宁。”下一秒,蒋林野低声打断她,用打商量的语气,小心地提出,“我过来跟你一起睡好吗?”
“……”
他很有偷.情的自觉:“我偷偷的,天亮之前就走,爸爸不会发现的。”
棠宁张张嘴,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但是……图,图什么呢?”
“不是说好了吗。”蒋林野声线磁性,伸出手,勾住她软软的手指,来回晃一晃,“从今往后,你是棠总,而我——”
“……?”
他一本正经:“我就是棠总包养在地下,见不得光的,卑微情人。”
“……”
***
棠宁最后还是让蒋林野进卧室了。
不过这晚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棠总不让,卑微的小情人也不敢乱动:)
翌日是周末,棠爸爸一向起床早,蒋林野原本想趁着天还没亮赶紧从棠宁卧室里溜出去,没想到刚走出门没几步,就撞上赶巧也起床、走出房间的老棠总。
蒋林野:“……”
两个人面面相觑,前岳父面无表情,撩起眼皮看他:“起得挺早?”
“……对。”蒋林野顿了顿,又掩耳盗铃地补充,“我一起床就想去看看宁宁醒没醒,还没来得及敲门,就撞上您了。”
“嗯,那正好。”
“?”
棠爸爸抬起头:“我们再来聊聊余明远的事情。”
“……”
棠宁起床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同学聚会的地点在香格里拉酒店,棠宁本来打算跟蒋林野一起过去,可临到要出门时,突然纠结起来:“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离婚了,现在再一起出现,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蒋林野干脆利落地将这只狐狸塞进车后座,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到她身边,握住她一只爪爪,“你可以跟他们说,我是你包养的情人。”
“……”
车子很快抵达。
司机去停车,两个人递上邀请函,在侍应生的引导下去往二楼包间。
走到门口,看见门外竖着一块酒店的小广告牌:北城附中20xx级一班毕业八年聚会。
棠宁微怔,记得三年前也曾举办过一次同学聚会,地点也是在这里。那次的举办人是谁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关于这一块儿的记忆仍然没有完全恢复,只记得那次聚会后,她再也没跟这些老同学联系过。
所以这些年来,也都没有交别的朋友。
她脚步停了停,蒋林野立刻转过来等她,没脾气地问:“怎么了?”
棠宁耸耸鼻子,没有说话。
蒋林野一手护住她,稍稍往旁边站了站,示意侍应生不用再往下送:“就到这儿吧,前面我们自己过去。”
侍应生很有眼色地颔首,轻声留下一句“祝您聚会愉快”,便转身离去。
两个人停在包间门口,里面隐隐传出热闹的笑声与交谈声。
一门之隔,走廊上很安静。
蒋林野知道她最近脑子不太清醒,拿出十足的耐心,拉着这只小狐狸,轻轻揉她的爪子:“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嗯。”棠宁点点头,声音有些瓮,“就是我前几天想跟你说的那件事。”
“哪件?”蒋林野微怔,立刻想起来,“三年前的同学会?”
“对。”她说,“我去洗手间,回来走到门口,听到几个男生在谈论我。”
蒋林野眉峰微聚:“宁宁……”
“你这次不让我说完,我连地下情人都不让你做了。”小狐狸恶狠狠的,露出尖尖的獠牙,“那时候——”
酒桌上杯盏相碰,蒋林野坐在男孩子们中间,三言两语,不知怎么,提到棠宁。
说不清是酒劲上头的玩笑,还是很早就藏在心里,眼下才找到机会说出口——有男生笑着,亲昵地将小臂搭到蒋林野肩上,故作随意地说:“其实我们几个里面,现在最成功的还是你。你想想,棠宁啊,高中时那么多人追她,毕业后都说娶了她至少少奋斗三十年——可长得好家世好又怎么样呢,现在不是一样被你睡?”
他话一出口,桌上短暂地静默了半秒。
蒋林野不着痕迹地移开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臂,低笑:“说得对。”
屋内的空气这才重又流动起来。
蒋林野好像表明了立场,于是立刻便有男生跟着附和:
“真正拿逆袭剧本的人是蒋林野才对吧……高中时什么都没有,现在什么都有了。”
“都应该跟他喝一杯,保佑你们走上人生巅峰。”
“哈哈哈哈对,来走一个走一个!”
……
一片喧闹里,棠宁站在门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拳头握紧又松开,转身正想走——
突然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
包厢内的空气一瞬断崖,跌到冰点。
她微怔,转过身,看到蒋林野仍然坐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手中的酒瓶砸在桌上,玻璃碎裂的同时,几乎有一部分扎入桌面。
瓶中剩余的酒顺着碎裂的地方缓慢地扩散开,蔓过桌面,一滴一滴地留在地上。
所有人屏住呼吸。
一片死寂里,蒋林野声音低沉,不急不缓地开口。
声线平淡,里里外外无不是威胁:
“我以前是不是没跟你们说过?棠宁是我的夫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跟她是一体的。”稍一停顿,他面无表情,凉凉地撩起眼皮,“开口之前,不妨先过一过脑子。舌头,眼睛或者脑子……无论哪一个器官不想要,我都可以替你们联系器官捐献协调员。”
作者有话要说:喔刚刚忘了说,地下情人这个梗是@云山乱 给我的,我觉得好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想看看能不能把结局并进这一章,可还是没写完……
算了,明天再写个一毛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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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
不疾不徐地说完, 蒋林野推开椅子,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想去看看棠宁洗个手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他走到门口, 正要拉门,席间终于有人如梦初醒,小跑过来想要劝和:“那个,大家就是开个玩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都好久没见了,也不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吧?”
蒋林野身形微顿,回过身。
他气场太强, 屋内其他人莫名被压一头,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敢出声。
隔着一扇门,棠宁好像也立在他身边。
她看到他微微勾起唇角, 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才开口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了她三年的高中同学?”
停顿一下, 他脸上笑意敛尽:“我真替她恶心。”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 抬手拉门。
打开包厢门, 没往外走两步, 正撞上走廊里的棠宁。
狐狸看起来有点无措, 见他一脸杀气地出来了,搓搓爪子:“怎么了……?”
蒋林野只字未提,神情稍稍缓和:“你洗个手怎么这么久。”
“水龙头的感应坏了。”棠宁摸摸鼻子,撒谎, “我刚刚去另一层楼洗了手。”
可她刚刚来的方向,分明不是电梯间。
蒋林野身形微顿,没有戳破:“我们走吧。”
“啊……”既然打算装傻,那也只能一装到底,棠宁明知故问,“聚会结束了吗?”
“对。”蒋林野一边说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手,“你是不是没吃饱?走,我带你去吃别的。”
——棠宁的回忆,就停在这里。
她的记忆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关于同学会的回忆,独独这一段格外清晰。
“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棠宁不懂,“你又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
听她复述完,蒋林野表情有些微妙:“不是……我以为你又要算旧账。”
两次车祸把他弄怕了,虽然现在还不能做大人的事,可这只狐狸现在好不容易才又愿意让他亲亲抱抱,他不想再因为奇怪的事情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一直以为……”蒋总卑微,“三年前,你站在门外,听到了我和他们的交谈内容。”
“是啊,我确实听到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只听到了一半。”
“……”
“只听到我说‘说得对’,然后很生气又不敢发作,所以我问你的时候你撒了谎,实际上在心里默默记仇。”
棠总一口气上不来,踮起脚尖拽住他的领口:“你清醒点蒋林野,我从来就不是那种听话听一半的人,你能不能别老像个小姑娘似的?”
“我……”哪里像个小姑娘?!
蒋总敢怒不敢言。
棠宁今天穿了高跟鞋,可前夫还是比她高一截,她垫脚久了有点累,蒋林野注意到,主动低下头。
小狐狸正不高兴:“你干嘛?”
“你不是要揪我的领子?”
“……”
“但是又个子矮,够不着?”
“……”
矮个子狐狸气鼓鼓地放开他,心里的怒气偷偷地偃旗息鼓。
蒋林野重新整理领口,棠宁埋着脑袋沉默一会儿,自言自语:“所以我这些年没朋友,跟你没有关系。”
前夫也不敢把话说死:“大概吧……你以前是怎么以为的?”
棠宁抱住大尾巴,抬头看他,一本正经:“我以为结婚之后,你企图控制我的生活,就把我的好友全都掐断了,也不准我交新朋友。”
蒋林野无语凝噎:“我没有。”
“可你也没有解释……”
“我的错,我以后不会了。”蒋总的大尾巴卑微地垂下来,撒娇似的,伸手拽拽她,“我以后肯定什么都跟你说清楚。”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棠宁身形微顿,没有甩开。
她看看虚掩的包厢门,短暂地皱皱眉,很快又松开:“那我们今天还要不要过去……”
“都走到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蒋林野见她不抗拒,顺势握住她的爪爪,“我向你保证,讨厌的人不会再出现了。”
棠宁好笑:“你哪来的自信?”
“他们知道我要来。”他居高临下,帮她整理袖口,轻笑,“就不会出现。”
“不然呢?”
“不然——”蒋总拖着长长的尾音,停顿一下,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像是玩笑也像是认真,竟然沾染上一点痞气,“谁知道他们下一个弄丢的,是自己身上哪一个器官呢?”
***
托蒋林野的福。
不仅那几个讨厌的男生没有出现,连夏方觉这个聚会发起人都没有出现。
带话的人替他解释:“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让我们自己玩。”
立刻便有女生半带玩笑地,小声道:“三年没聚啦,就他夏教授最忙。”
“哈哈哈哈他是项目带头人,也不是不能理解嘛。要是让我二十五六岁坐在他这个位置,我愿意三十岁前不聚会,四十岁前不结婚。”
……
席间笑声一片,棠宁坐在角落里等饮料,蒋林野帮她把冰可乐换成了常温的黄桃燕麦酸奶,她摩拳擦掌打算大吃一斤。
盛星来今天没来,坐在她另一边的女生是高中英语课代表,这姑娘学生时代就很爱迟到,今天仍然未能准时到来,快开饭时才匆匆赶到。向大家简单地寒暄过,她一转头就看到棠宁的断臂,关切地问:“好久不见呀,前段时间看新闻说你又出车祸了,手还好吗?”
棠宁动动左手,笑着示意:“已经好很多了,医生说下周就能拆夹板。”
“那你要多喝一点骨头汤。”英语课代表是个严谨的学术派,小声指出,“我以前也骨折过,多补钙真的很有用。”
棠宁两眼弯弯:“谢谢你,我会多喝一点的。”
菜上齐之后,大家碰杯开饭。
自从毕业谢师宴,同学聚会上的人就再也没有完全到齐过。大家天南海北,各自有生活。
虽然今天夏方觉不在,但他提前将大家之后的日程仔细安排好了,蒋林野一边帮棠宁剥虾,一边凑近可爱的前妻,低声打商量:“在外面玩太久会不会累?下午还想跟他们在一起吗?”
棠宁左手不太方便,只有右手能用于夹菜,她忙不迭地埋头解决他夹进碗里的食物,言语含糊:“唔……等会儿再看吧,如果不跟他们去玩的话,你有别的安排吗?”
“有啊。”其实没有。
但只要能跟这只狐狸单独相处,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做,面对面坐着发呆,他也会很开心。
蒋总想了想,低声问:“附近有一个星空视觉馆,虽然看起来很没意思,但你想不想过去玩一玩?”
棠宁低着头,嘴里东西还没吃完,抽不出空搭理他。
他把虾剥开帮她蘸酱,盯着她吃了几个,见她没有回复,云淡风轻地将小碗挪开:“可以了,你伤口还没恢复,不要吃太多海鲜。”
小狐狸埋着脑袋,顺势露出獠牙,在他手背上咬一下。
这动作很轻,蒋林野身形微顿,心里的小人旋转跳跃捂心倒地,满脑子都是:她是在亲我吗?是在亲我吗?呜呜呜她亲我了,她亲我了——
下一秒,棠总拱拱他:“把碗还给我。”
蒋林野立刻双手奉回。
旁边的科代表默不作声地看完全程,坐在原地酸得冒泡泡。她轻轻拍拍棠宁,发出来自少女的疑问:“你们两个还在一起吗?”
棠宁思考一阵,自己也说不太清:“也许……算是吧。”
“天呐,我好羡慕你们。”小少女立马亮起星星眼,“我就知道,新闻上说的都是假的,你们其实没有离婚,对不对?”
最后半句话音量有些高,其他同学的上一个话题刚刚结束,包厢里正陷入短暂的沉默,她这句突然冒出来。
其他人立刻转过来,纷纷将目光聚焦在——
蒋林野帮棠宁夹菜剥虾的手上。
其他人:“……”
其他人:???
棠宁继续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正纠结该怎么回复他们,就听身边的蒋林野轻笑一声,道:“不是啊,新闻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离婚了。”
“另一件事也是真的,我真的在追她。而且——”
“也快追到了。”
蒋总说着,抬起头,深情地望向身侧的棠宁,声音低醇,一脸认真道,“你说对不对,我的金主?”
棠宁:“……”
其他人:“……”
其他人:?!
***
同学会结束之后,棠宁没跟蒋林野一起参加后续的活动。
虽然她跟大家解释过了,她真的没有包养蒋林野……可是其他人,好、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
纷纷一脸“我又撞破了豪门密辛”的表情。
她就不想再参加之后的活动了。
不过两个人也没去星空视觉馆,棠宁和蒋林野审美一致,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蠢。
路过一家密室逃脱,棠总为了补偿前夫,指着广告牌许诺:“你看,这家店很快就要上线僵尸主题了,等他们上线,我们来玩这个。”
蒋林野握着她的狐狸爪,摸来摸去:“好。”
她低头看他的手,突然想起:“我们以前是不是没有约过会?”
“有的,但是次数比较少。”
“少骗我,我一次都不记得。”
“那是你还没有完全想起来。”蒋林野微微垂眼看她,声音中带着轻快温柔的笑意,“不过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开心就够了。”
棠宁耳根发烫,小小地哼一声,若无其事地将脸埋进围巾。
他牵着她走出商场,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天空阴翳,天气预报今日有雪。
她闷声,突然叫:“蒋林野。”
“嗯?”
“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天天带小零食。”
蒋林野笑:“记得。”
“我不是自己想吃,那是给你的。每个学期到了期末,你都一副没钱吃饭的样子。”
“我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还对我这么坏。”
“……”蒋林野叹口气,转过身。
小狐狸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露出一双圆而明亮的眼睛。他伸手帮她紧紧领口,将她两只爪爪抓出来,放到自己口袋里。
高大的男人立在灰暗的天空下,声线清和,眼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十七岁过去了,二十六岁也会过去。但是宁宁,有件事一直被保留下来,没有变过。”
棠宁瓮声:“什么?”
“我爱你。”
过去,现在,将来。
到生命与时光的尽头。
棠宁微怔,抬眼定定地望着他。
空中突然有东西飘下来,盛大的,洁白的,一点一点落在额头上,浸开轻微的凉意。
这场漫长的,迟到的初雪,终于在这一刻降落人间。
周围明明人来人往,可她耳畔空寂一瞬,突然间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微微低头,吻在她额头上。
轻盈的,温柔的,一触即离。
“我以前好像很少说。”他低笑,“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够我说很多很多遍。”
商场门口不断有人进出,有人注意到他们,发出小小的惊呼。
棠宁有些发怔,莫名想起遥远的学生时代的那个冬日,大雪覆盖整座城市,她参加活动,气场全开,在台上唱《super star》。
——如果我忘了我,请帮忙记得我。
——请看见我,让我有梦可以做。
十七岁的棠宁没想到,蒋林野大概也没有。
兜兜转转走回原点,站在彼此身边的人,竟然还是眼前这个家伙。
棠宁吸吸鼻子:“高二那年校庆,你说会在汇演上送我一首诗。”
“嗯。”
“可是后来班主任说你的节目时长太短,临时pass掉,换我上去唱歌了。”
“嗯。”
“后来我好奇了很久,但你怎么都不肯说。”棠宁抬起头,“你那时候,到底选送了一首什么诗?”
雾霭浓重,长天一色。
蒋林野平和地看着她,眼中笑意闪烁,声音覆上初雪寒气,落到耳边,只剩低醇的温柔。
人来人去,浮云苍狗,好像又回到十七岁。
他一字一顿:
“我将站在汉江之堤上,给你写这首诗。”
“如果有风,我就用风;如果涨潮,我就用水;如果夜色太沉,我就只用一个手势吧……”
如同你曾经轻轻地招手。
我便押上了自己的一生。
——正文完——
2019.11.13
南书百城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诗是余秀华的《写一首诗给你》。
最后发一波红包+求个营养液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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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几个事情统一嗦一下,是最近问得比较多的~
1、明天开始更番外,想看什么可以给!我!留!言~!
2、夏方觉的番外和一些小剧场是免费的,之后会放在VB南书百城(如果我能写出来的话……)
3、《别老惦记我》的出版书《靠近你又怎样》已经全国上市了,从本文长评里揪一个小可爱送to签书,截止时间是全文完结,所以不急在这几天你萌可以慢慢写~
4、《那就死在我怀里》的出版名是《你像星空落怀》,有小段导的带崽番外和两则(我写得非常艰难的)后记,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二月应该能上。《那就不要离开我》刚刚跟上一家出版公司解约,折腾了整整一年,换了公司要从零开始,所以我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惹……但我会争取多做一些周边送给你们的!等着我!!!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