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知道的不是全部。”小狐狸搓搓脸,觉得蒋林野最大的问题在他与他父母的关系上,而不是他的父母与外界,“说不定还有别的。”
夏方觉微微皱眉,这段往事他知道的不算多,传进耳中最后只剩三言两语,说不清哪条真哪条假。
可他现在看不明白棠宁:“你从没想过,高中时他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吗?”
棠宁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到底是谁先接近谁?”
她的高中回忆实在太丰富了,可过去这么多年,一帧帧一幕幕,能留下来的记忆,几乎全都与蒋林野和盛星来有关。
体育课老师喊解散之后,她左顾右盼地偷偷找蒋林野,不小心撞到当事人背上,被对方揪着胳膊叹气提醒“你走路就不能看点路吗”;期末考结束之后班主任请班上同学喝奶茶,他握着加冰的饮料,面无表情地说“行吧,当我行善积德,帮你暖一暖”——
如果这家伙真的不喜欢她,真的对她别有用心,那在发现她是老棠总的女儿之后,更应该蓄意接近,而不是一脸冷漠地转身走掉。
“我啊……也不知道为什么。”
棠宁望着水面,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地笑起来。
“过去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一直到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圈,才想明白——
“怎么会是蓄意接近。”
“世界上没有比蒋林野更蠢的蠢货了。”
可是怎么办。
我喜欢这个蠢货。
像他从十七岁到二十六岁,都这样沉默地,热烈地,喜欢着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老婆今晚去哪里啦QAQ
蒋总:老婆在背后骂我QAQ
蒋总:老婆告白不让我听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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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可以……再……求一波……营养液?
☆、掉马了
日暮西沉, 碎金的阳光在水面上星星点点地铺开。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夏方觉有些词穷,半晌, 才开口道:“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从棠宁口中得知她对蒋林野的心意,他最大的感受不是郁闷或难过,而是无话可说。
他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棠宁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手上握着的消息是底牌。
可她什么都知道, 仍然与蒋林野互相吸引。
从遥远的青春期,直到现在。
晚饭时分, 夏妈妈和夏方觉的爷爷奶奶也回来了。
漂亮奶奶还是漂亮奶奶,棠宁觉得她肯定有指定的设计师帮忙定制旗袍, 一年四季都有最新款。
对方大概早就知道小姑娘今晚要来家里做客,早早地给她准备了小礼物和……大把大把的糖果。
棠宁:“……”
小姑娘哭笑不得:“为什么刚刚夏叔叔也给我塞糖……虽然的确是快要过年了, 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呀。”
夏奶奶摸摸她的狐狸毛, 笑:“小夏说你喜欢糖果和小零食, 女孩子的喜好从小到大不怎么会变, 所以给你准备了这个。”
微顿, 像是怕她不好意思,又像哄小孩子似的强调:“没关系呀,我也很喜欢。要不是医生现在不让我吃,我也想每天嗑糖。”
棠宁短暂地怔了一下, 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站在檐下的夏方觉。
他原本立在门口,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身形微顿,也转过来。
四目相对,他微微笑一笑,很快又移开目光。
笑容清淡温润,如同一阵一吹就散的薄雾。
棠宁心情突然有点复杂,可注意力很快便被夏奶奶吸引走。
她做了新的发型,迫不及待地想跟小辈分享。
一群人絮絮叨叨地聊天叙旧,夏方觉没再怎么开口,晚饭结束时,夜色已经很深。
棠爸爸之前和朋友说好,要在夏家老宅留宿一晚。
这地方离棠宁的住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跟小女儿商量:“你明天还有没有别的事?要不要也留下来?”
棠宁最近一直在家里办公,明天不去公司。家里的猫有自动喂食器,只有一晚不回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可以呀,我在这里陪您。”她挽着爸爸散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整晚都没看消息的手机。
习惯性地点开社交软件,瞬间被前夫屠了屏。
最早一条消息,是她进夏家门之前发的:
【嗯,你先去吧,好好陪陪爸爸。】
过会儿,蒋总突然想起来:
【不对啊,如果你今晚也不回家,那嘤嘤怪怎么办】
【那只猫好像脑子不怎么好,要是饿坏了,会不会挠你的沙发】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你的备用钥匙是放在门口的花盆里对吧?】
棠宁没回复,他消停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沮丧地道:
【看了日程表才想起来,我今晚得去参加一个饭局】
【估计要很晚才能去你家】
【看来那只猫要很晚才能吃上饭】
【希望它不会把你的沙发抓烂】
【抓烂了也没关系,我陪你再买一个新的】
棠宁:“……”
嘤嘤怪才不会呢,嘤嘤怪聪明死了,家里那么多自助宠物机器,哪一样是它不会用的。
参加饭局或是在别人家做客,棠宁一向习惯不看手机,所以蒋林野的消息积压了一整晚。
她扒拉着屏幕往下滑,差不多是他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他又逼逼叨叨地道:
【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我消息呢】
【不想跟这些人吃饭】
【我看他们的脸看烦了】
【我每天这么努力地帮岳父赚钱,岳父还不喜欢我……】
他的消息停在这一条,棠宁的手指也跟着停住。
夜风沁凉,她看着手机屏幕,顿了顿,突然笑起来。
这家伙现在怎么老是委屈巴巴的……
像一只没有攻击性的毛绒大动物。
也像一个满怀惆怅的怀春少女。
“爸爸。”她脚步微停,轻声叫,“您今晚跟老友叙旧,我可以出尔反尔,先回家吗?”
棠爸爸向来尊重她的意见,一边答应,一边又好奇:“怎么突然又想回去?”
棠宁摸摸鼻子,撒谎:“回去喂猫。”
棠爸爸心知肚明,拍拍她的狐狸爪爪:“记得把早恋痕迹清扫干净,别让家长发现。”
棠宁乐了:“爸爸,你喜欢夏方觉吗?”
棠爸爸不置可否,给出老狐狸的答案:“我喜欢宁宁喜欢的那个。”
夜风微凉,天边一轮冷月,光芒如银倾泻。
棠宁两眼弯成桥,笑意飞扬,伸出手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
棠宁在零点之前回到家。
夏方觉今天不住公寓,这一层楼静悄悄的,只她一户有人。
走出电梯,如她所料,门口堆积着一大……坨男人。
棠宁:“……”
蒋林野坐在门前的地毯上,一动不动,抱着那一小盆花盯着看。他身上还穿着规规矩矩的正装,大概坐得太久,衣角已经有些皱了。
她缓步靠近,走路的声音点亮楼道中的声控灯,可那一大只还坐在那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棠宁咽咽嗓子,半躬下身,拍拍他的肩膀:“蒋林野?”
蒋总停顿很久,缓慢地抬起头,目光有些失焦,嗓子哑得厉害:“宁宁?”
他脸上的颜色看起来很正常,可耳根和耳朵周围的皮肤红得厉害,一开口,空气中弥漫开清淡的酒气。
棠宁叹口气,将手包放在地上,低着头翻钥匙:“你喝了多少?”
蒋林野抱着花盆,皱皱眉,有些艰难地道:“也没有多少……”
她打断他:“你每次都这么说。”
高大的蒋总立马闭嘴,突然就不吭声了。
在棠宁的记忆里,他以前也有很多饭局。
饭桌上推杯换盏,有些酒杯能推掉,有些推不掉。她创立TJ之后,才更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但蒋林野不常喝醉,他酒量很好,一般人根本喝不倒他。今晚不知道是遇上了哪路神仙,能把他灌成这样。
打开门,棠宁按亮玄关的灯,暖光充盈,一室亮堂。
嘤嘤怪听到声音,从窝里轻手轻脚地小跑过来,围着蒋林野喵喵叫。
棠宁摸摸小猫咪:“不要欺负他喔。”
嘤嘤怪仰起头:“嘤!”
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蒋林野现在不太清醒,可棠宁也只有一只手能动。
她试着拽了拽他,发现还是拉不起来,有些无奈地道:“你能不能自己起来走?我拽不动你。”
话一出口就发觉有些耳熟,那次他发烧瘫倒在这里,好像也是类似的情景。当时他虚弱地摇头,被她一路拖进了屋。
然而这一次,蒋林野身形停顿一下,放下花盆,哑声道:“没事,我能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撑地,有些艰难地站起来。
酒精麻醉神经,连带着视线内的世界也忽明忽暗。棠宁小心地盯着他,下一秒,他身形微晃,她赶紧伸出一条手臂。
稳稳地接住他。
“对不起。”蒋林野倒进她怀里,脑子反而清醒过来三分,有些抱歉地道,“我好像确实喝得不少。”
他神识尚在,只卸了一小部分力量在棠宁身上,她也不至于搬不动。
“那下次少喝一点。”她没多说什么,关上门,转身带他进屋,将这一大只男人放在沙发上。
屋内暖气盈盈,蒋林野的意识和周身体温一起回升。
他看到棠宁脱掉外套换了衣服,转身打开厨房的灯,猜测她是要去煮醒酒汤。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委屈,小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他嗓子好像被打磨过,嗓音格外低哑。
棠宁煮上锅,出来给他倒热水,哭笑不得:“我能去哪?”
蒋林野看着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棠宁搓搓狐狸爪爪,提醒他:“在临市的时候,你就这么说。”
“对啊。”蒋林野失笑,好像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蠢,可还是说道,“我记得你以前都把钥匙放在花盆里,所以我这次也在花盆里找,可是找了很久,怎么找也找不到……一直找不到,又怕弄坏那朵花。”
棠宁好笑:“备用钥匙已经不在花盆里了,我怕被人发现,就放到了别的地方。”
蒋林野握着热水杯,有些失神地盯着雾气发了会儿呆,迟缓道:“喔,这样。”
“不过。”微微一顿,她又轻声说,“我给你配了新的家门钥匙,你不用再找备用了。”
已经过了凌晨,四下空寂,房间里安安静静,窝在旁边的嘤嘤怪也昏昏欲睡,只有厨房里的锅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蒋林野晃了一下神,小狐狸已经抱起大尾巴,飞快地蹿进了厨房。
他有些恍惚,想起两个小时前饭局结束,他本来想给棠宁发碎碎念,却不小心手抖切错账号,全发在了逼逼群里:
【为什么我的合作对象永远比我还要能喝】
【遥想当年,山城不倒我不倒,雪花不飘我不飘】
【我不想回家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条狗都没有】
【去你家好吗】
【你拒绝也来不及,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你小区的门卫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缠,幸好我有卡】
【备用钥匙在花盆里对吗】
【不是一直放在花盆里吗,怎么没了】
【啊……钥匙呢】
他一个人坐在门口,抱着花盆,想到无数种可能性。
明明只是喝醉,却好像生了一场重病,也像是回到更早之前,某个被关在门外的冬天。
明明已经过去十多年,也已经不是当初无所适从的少年了。
可他指尖发凉,仍然感到无处可去。
心里的小人委屈得说不出话,一开始只是不管不顾地,想要撒娇、无理取闹。
到了后来,变得想要捶地爆哭:
【宁宁不要我了】
【一定是不要我了才把钥匙藏起来】
【你不想让我来你家对不对】
大半夜的,群里本来就有很多人在潜水。
看他连发了一大串消息,纷纷冒泡:
【小伙子喝多少啊怎么醉成这样】
【太可怜了,跟女朋友分手了吧】
【没事的,想哭就哭吧,你看看隔壁蒋总,他那么有钱都没有老婆】
【蒋总那是活该没有老婆,关我们这儿的新人什么事】
【不是,问题是,我们这位新人好像也一直不太聪明、不怎么会谈恋爱的样子……】
……
群里的消息五花八门,蒋林野握着手机,瞬间清醒了。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这一堆消息都发错了地方。
正想全部撤回,一大片哈哈哈哈的回复里,突然有个人,一本正经地回他:
【你坐在那儿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了】
他脑子混混沌沌,当时没有意识到。
现在坐在屋内,体温回升,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那应该是棠宁的号。
所以……
蒋林野呼吸一滞。
他,这是,掉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棠总:??全世界可能只有你觉得自己的小马甲捂得很死叭
☆、坦白局
棠宁煮好醒酒汤, 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蒋林野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外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觉得嘤嘤怪变乖了,没有再跟前夫进行猫狗大战。
然而等她端着小碗走出厨房才发现, 蒋林野已经睡着了。
他斜靠在沙发上,头枕着扶手,呼吸均匀,衣角有些皱。
客厅里灯光明亮,他皮肤很白,棠宁凑近了,看到他眼睛下方淡淡的青色。
大概又熬夜了。
嘤嘤怪的窝也在这附近, 小猫咪知道她还没睡,强撑着精神陪她熬夜。
一见她过来, 立刻站起身,跳到沙发上:“嘤!”
棠宁摸摸它柔软的毛毛, 小声:“嘘。”
嘤嘤怪睁着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看看, 再低头看看蒋林野, 也跟着压低声音:“嘤。”
棠宁心里好笑, 将醒酒汤放在小茶几上, 转身去卧室给他拿毯子。
小狐狸动作很快, 拖着厚厚的毛绒毯子走回来,软底拖鞋踩在地板上没有声音,可毯子覆盖上身,蒋林野眉头微皱, 还是醒过来:“……宁宁?”
他半梦半醒,头有些疼,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棠宁起身关掉客厅里的大灯,只留一盏落地灯,光线霎时昏暗下来,只有厨房尚有遥远明亮的光源。
她指指小茶几:“醒了?把那个喝掉再睡吧。”
蒋林野有些茫然地坐起来,明明也没睡多久,梦里的世界却颠三倒四光怪陆离,好像已经过去一整夜。
他坐直,伸手去拿桌上的小汤碗。
汤已经不怎么烫了,热度刚刚好,他试着尝一口,鼻腔中散开清爽酸甜的气息,继而尝出青梅山楂与雪梨的味道。
棠宁盘腿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安安静静,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蒋林野把汤喝完,一抬头,正对上小狐狸亮晶晶的眼睛。
他心里顿时软成一片,低声:“谢谢你。”
微顿,又小声强调:“你很久没给我煮过这个。”
他甚至有点怀念。
棠宁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你很久没有喝醉。”
蒋林野微怔,脑海中那个念头重新浮现出来,比上一次更强烈。
他停顿一下,摸摸尚有余热的汤碗,没有反驳:“嗯。你今晚的饭局还好吗?不是一开始说要跟爸爸在别人家住一晚,怎么突然回来了?”
又是这种钓鱼问题,棠宁似笑非笑:“因为看到有人在我的员工群里哭。”
蒋林野:“……”
霸总小狐狸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摸摸自己的大尾巴:“我想如果今晚不回来,世界上就又要多一个流落街头的人了,所以我好事做到底……”
蒋林野声音有些哑,垂眼看着她,突然打断:“谢谢你。”
棠宁摸尾巴的手一顿,不说话了。
“我今天一整晚,脑子都不太清醒……现在也是。”他坦白,“太阳穴突突跳,心里很烦。”
想找个可以藏起来的地方,打滚撒娇。
最后半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顿了顿,蒋林野低声:“我不是故意潜伏在那个群里的,也没有妄图窃取商业机密,是简薇跟我说你在那里面,我才拜托她把我拖进去……今晚也是一个意外,本来想给你发消息,却不小心切错了号。不过我没在群里说自己是谁,你那群彩虹屁员工应该也不知道……”
“蒋林野。”棠宁抬起眼,打断他,“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离开你?”
这个问题她刚刚就问过,现在他絮絮叨叨地解释彩虹屁群的事情,她的思绪停留在半小时前,仍然感到好奇。
“因为……”蒋林野自己也说不清,自从棠宁第二次出车祸,这种感觉就很强烈。世界上不可控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因为我们已经离婚了,你随时可以走。”
棠宁好笑:“没有离婚的时候,我也随时可以走。你以为婚姻是什么?你真的以为能靠它困住一个人吗?”
蒋林野微怔。
下一秒,她又轻声:“你已经奔三的人了,为什么这么没有安全感?”
蒋林野短暂地愣了一会儿,苦笑:“因为……年少时,遇到过很喜欢的人。她让我感受到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爱她。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事情又被我搞砸……我们总是在吵架,我希望她能多一些时间跟我在一起。”
棠宁想了想,指出:“可就算是夫妻,也不会每分每秒在一起啊。”
我们不需要拥有时时刻刻在一起的爱人,而是需要拥有“被世界上某个人爱着”的感觉。
然而下一刻,蒋林野可怜巴巴又一本正经地说:“可是她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觉得,世界上没有人爱我。”
棠宁:“……”
棠宁本来是想跟他讲讲道理,听到这句,开始真情实意地感到费解:“怎么会?你的员工一定也很爱你,就算一开始不爱你,也一定会因为爱你的钱而爱屋及乌,喜欢上你。”
蒋林野被她逗乐,眼中不自觉地浮起几分笑意。
他抱着毯子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将小狐狸裹住,却还是摇头:“不一样的,棠宁,你有没有被父母讨厌过?”
棠宁被从天而降的毛绒毯子裹住,往前蹭蹭露出完整的脑袋,摇头。
“我想也是,你父母一定很爱你。”她这么可爱,父母怎么会不喜欢。
他贴着这团毛茸茸,在她身边坐下。
停顿一阵,叹气:“可我妈妈不喜欢我,妈妈的家人也是。爸爸……爸爸以前对我很好,可他去世得很早,他离开之后,我觉得世界上唯一一个喜欢我的人也消失了。”
直到后来,十七岁时,他在升旗台下,遇到这只拥有明亮眼神的小动物。
像横冲直撞的毛球,永远活力满满,看他的眼神里盈满不加掩饰的喜欢。
他那时候就想把她抢回去,藏起来。
不给别人看。
棠宁不说话,安静地听他诉说。
“爸爸去世后,我和妈妈生活了几年。她会尽母亲的责任,一日三餐,管我保暖……但在其他地方,对我很冷淡。”
大多数时候喜怒无常,发火毫无征兆,他小心翼翼,逐日沉默下去。
棠宁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她不喜欢我爸爸,也不是自愿生下我。”这些事蒋林野过了很多年才知道,时隔十几年,那时母亲的迁怒已经不能再影响到现在的他,可他仍然感到沮丧,“你知道吧,世界上有很多我们控制不了的事,其一就是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我妈被我爸抢回家,他俩可能相爱相杀了十几年,可他一言不发地就死了,只给我妈留下一屁股债,和一个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的儿子。”
他后半段话语速飞快,棠宁微微动动眉头,心想现在是不是该按剧本安慰他一下,把他抱在怀里顺顺毛。
可顺毛之前,还是觉得得先讲道理。
于是蒋总正沉浸在往事里酝酿难过,就听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但是蒋林野,这不能成为你犯罪的理由。很多杀人犯都有悲惨的过去,你见谁因为比惨赢了就被减刑吗?”
蒋林野:“……”
悲伤的情绪瞬间消散。
不知道是刚刚的睡意被打散了,还是她那碗醒酒汤真的有奇效。
蒋总现在脑子清醒不少,狼尾巴在旁边一下一下,无声地扫来扫去:“我什么时候犯罪了?”
“婚内……”棠宁掐掉后两个字,指责他,“不算犯罪吗?”
“没有的事。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蒋林野不承认,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宁宁,你的回忆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是车祸后产生了记忆混乱,不小心把电视剧或者里的剧情也融进来,误以为是发生过的事……”
棠宁想掐死他:“那半年前我出车祸,医院那次,总不是我记错了?”
蒋林野抬起头,飞快地认错:“我错了,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
棠宁:“……你也没机会再犯了,脑子清醒了?清醒了就滚去睡吧。”
说着,小狐狸抱着毯子蹿起来,把自己卷成一只毛球,打算回卧室。
“宁宁。”可她刚站起来,突然听他说,“对不起。”
这道歉她听得太多已经听烦了,蒋林野声音低低的,有点儿哑。在深夜里,卷出奇异的蛊惑性,让人不自觉想停下脚步。
他坐在地板上,仰头看小狐狸的背影,哄小女孩似的,试探着捏捏她并不存在的大尾巴:“我好喜欢你啊……从十七岁时起,就喜欢你。你说想亲我的时候,我已经在脑子里进行完所有流程,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前半句听得棠宁心头一跳,后半句又把这匹色狼打回原形。
她觉得,他口中的“所有流程”,说的大概是把她扒光:)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恋爱、怎么经营关系,所以这么多年,连个关系好的朋友都没有……我以前特别怕把一段关系搞成我爸妈那样,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走着走着,又走回他们的老路上。”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可与家庭有关每一分每一刻都活在骨血里,让他成为现在的蒋林野。
“宁宁……”
蒋林野这辈子没这么坦诚过,借着三分酒劲,也借着深夜的隐蔽性。
他低低地,缓缓地问:“你全都想起来了,对不对?”
棠宁没有回身,听见这句,攥着毯子,不自觉地睁大眼。
下一秒,他哑着嗓子,轻声说:
“可是哪怕想起来了,也没有跑掉……没有离开我。”
“宁宁。”
“你到现在,也仍然喜欢我,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25字评论有红包
☆、一个吻
客厅里光线很暗, 墙上的钟无声跳动,长夜寂静。
棠宁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想让前夫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嘴唇翕动,却开不了口。
蒋林野短暂地停了停,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宁宁。”
她身上松松地披着刚刚那条毯子,像一只小小的狐狸卷。
他伸出双臂,从背后拥住她,低声叹息:“我们坦白一点, 好不好。”
棠宁听见这句,如梦初醒, 转过去看他,纳闷:“我什么时候不坦诚了?明明是你, 你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蒋林野垂下眼,看到她白皙的脖颈:“还有三件。”
“什么?”
他一本正经, 闷声指出:“第一件, 我昨天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