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眼下,一听见这句话,他条件反射般的,立刻蹭地抬起头:“是喜欢的,我没骗过你,也从来没跟其他人在一起。”
棠宁:“……”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不是这个。
蒋林野微默,企图保留住作为一个总裁的尊严,一本正经地沉下声:“你说。”
棠宁清咳一声:“两年前,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让我做临市的形象店项目?”
“因为……”蒋林野眉峰微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时候他和棠宁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两个人明面上撕破脸皮,项目上针锋相对,谁都不给谁留余地。
他阻碍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恰巧撞到这个机会,就去做了。哪怕能给她添一点儿堵,他也是愉悦的。
——只不过这种愉悦没办法填补他真正的欲.望,更容易带来巨大的空虚。
“因为……”蒋林野思考一阵,反问她,“休息室是休息的地方,为什么你在这里,还在想着钱的事?”
棠宁完全不接他的茬:“你昨天在山上时说,因为你有病。”
“……嗯。”
“但真实原因我确实很好奇,所以去查了前几年的项目……你猜我发现什么?”说到这里,棠·喜塔腊·宁,伸出狐狸爪爪,认真地分析,“我发现,我和棠氏合作,你竟然还故意把棠氏的项目签给我的竞争对手。”
蒋林野:“……这是另一码事了,我们一码一码地清算不行吗。”
“可是为什么?”棠宁不明白,“我俩前几年关系差成这样?你宁愿把自家的项目签给别人,也不愿意让我开心一下?”
“不是的。”蒋林野急急打断,“是你前两年身体状况太差了,要不是你跟我吵架,我甚至想把TJ都交给别人去管理。”
棠宁微怔,赶紧让他打住:“等等,你说我俩吵架这事儿,我好像有印象。”
两年前临市形象店的项目黄了之后,她复盘时察觉到这事儿不对,前期明明好好的,到了中间就开始出各种问题,一定有人从中阻拦。
她轴劲儿上来了,追本溯源地往前查,查到最后,发现这个阻拦她的人,竟然是她的先生。
她想不明白,干脆直接去问本人。蒋林野那时候还没学会说人话,饭桌上瞄她一眼,只轻飘飘地扔下一句:“你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觉得,你应该适当放弃一些项目。”
——然后抽出时间来陪陪我……跟我在一起。
可棠宁误会了他的意思,气急反笑:“别把恶心人说得这么柔情行吗,难道你每天都回家吃饭?我很早就不打算管你了,你跟哪个妹妹在一起都没关系,但为什么要来干涉我的事?”
后半句话激怒蒋林野,他倒笑起来:“可是怎么办呢,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都是我说了算。”
棠宁已经快被他气哭了,他坐在那儿,跟没事人一样,还在嘚啵嘚啵地继续:“棠宁,要是你这么热爱这份工作,不如试试看,先成为我,然后再把我拉下来?”
——两年之后,这对终于离婚的怨侣夫妻坐候机室内,一本正经地,以学术研讨的姿态,一起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
棠宁现在总算明白自己前几年为什么那么拼命工作了,看来她前几年就想battle前夫,但似乎一直没成功。
小狐狸神情严肃:“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蒋林野哑然,趁机握住她的狐狸爪爪:“我错了,对不起。”
棠宁把毛爪爪收回去:“你现在道歉倒是很爽快,两年前跟我说什么?”
掌心一下子空了,他不假思索:“我有病才那么说。”
可就是这么个短暂的握手瞬间,蒋林野觉得,她比过去肉了一点点。棠宁前几年实在太瘦了,他深夜抱着她,偶尔会生发一种“能将她折断”的错觉,偏偏这只瘦小的矮个子狐狸吵起架来还很有气势,点也踩得巨准,他每次都轻易被激怒。
“我们以前确实经常吵架。”蒋林野坦白,“但我经常输。”
——在心里输。
棠宁不信,低头看手,觉得自己的狐狸爪上有狼的气息。
她抬起头:“你刚才摸我。”
蒋总恬不知耻:“你想摸哪儿?让你摸回来。”
小狐狸眯起眼,伸手碰碰他的下巴,温热的气息一触即离:“你没刮胡子。”
“刮了。”
“那就是没刮干净,不要反驳我。”
“……对,没刮干净。”
“你知道我们管这个扎手的叫什么吗?”
蒋林野:“?”
除了叫胡茬,还能叫什么?
下一秒,棠宁认真地指出:“叫渣男。”
“……”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我只是想趁机骂回来,你也别多想。
蒋总: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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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抱
两个小时后, 飞机破开黄昏的薄雾,在临市落地。
过完圣诞节,北城迎来了断崖式降温。棠宁原以为北城已经够冷了, 没想到临市在地理方位上明明更靠近南方,温度却比在家还要低。
踏出航站楼,她耸耸鼻子,忍了忍没忍住,小声打出一个喷嚏。
在蒋林野的十级滤镜里,前妻打喷嚏的声音也可爱得要命,简薇给她递披风, 他主动伸手接过来:“我来吧。”
小狐狸抬头看他一眼,抬起爪子。他眼中浮起笑意, 将她一整只地裹进去。
临市离北城不算远,支柱产业是旅游业, 近年对外开放,也在飞快发展经济。
简薇没有给棠宁订酒店, 而是订了一家偏日式的民宿庭院。棠宁在网上看照片时觉得这住处很漂亮, 小桥流水、闹中取静, 虽然不在市中心, 但交通很方便。
可是等她到了地方, 穿花拂柳来到前台,看到先她一步来到这里、坐在纸屏风旁守株待兔的蒋林野,才明白简薇姐姐的真实目的。
冷酷的棠总转过去,冷酷地指出:“你等着, 等我回去,一定要送你去非洲。”
简薇:“……这是个意外,真的。”
她没有刻意向蒋林野透露棠宁的行踪,但蒋林野现在也在那个逼逼群里,棠宁的动向,他一清二楚。
办完入住,棠总拖着大尾巴飞快地蹿进卧室,不打算给蒋林野尾随的机会。
她知道前夫就住在隔壁,刚刚凑过来想搭话,结果被她躲过去了。
关门时碰了一鼻子灰,蒋林野看着面前紧闭的卧室门,默了默,在门外喊:“有事叫我啊。”
里面半晌没有回应。
他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也学着她的样子,抱起自己化形的大尾巴,一言不发地回房间去。
棠宁回到卧室,来不及收拾行李,先开了个视频会议。
刚一抵达临市,立马有当地的TJ高层听到消息跑来联系她。跟上司吃饭谈工作都挺正常,但棠宁没有时间,把饭局给推了,只召集他们开这个线上会议。
她预计的会议时间是一个小时,可刚开始十分钟,就有人来敲门。
棠宁摘下耳机:“抱歉,稍等。”
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这家伙大概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把衣服都换了,只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浴袍,露出锁骨和大片胸膛。
棠宁沉默一下,打开门,探出一颗狐狸脑袋:“干什么?”
“要不要去泡温泉?”蒋林野递来一个手环,“刚刚你走得太匆忙,落在前台了。”
棠宁思索半秒,将手环拿过来:“谢谢你,但我现在没时间,晚上再说吧,嗯?”
最后一个鼻音反问把蒋林野都给问愣了,他现在有点搞不懂,棠宁身上这种言情男主的气息,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可是……”
他还想说什么,后半句话没说完,面前的门再一次“哗啦”一声拉上了。
蒋林野:“……”
原来有生之年,他也有体验到“说话到一半对方就不听了”“被别人无情打断并关在门外”的感受。
蒋总默然地站了一会儿,捡起自己的尾巴,第二次一言不发地回房间去。
棠宁把门锁好,将手环随手放在小几上,重新戴上耳机。
TJ在国内的一线城市都有分部,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线下旗舰店。她此行不是来检查分公司的,可当地的负责人说起话来仍然战战兢兢非常小心,让棠宁有点心累:“你有话直说。”
对方停顿一下,还真的很耿直地道:“我怕说话太直接,棠总不高兴。”
棠宁面无表情:“我不高兴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的,大不了把你开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继续。”
负责人:“……”
说来说去还是形象店选址的问题,之前棠宁选的几个地方,负责人都觉得不太合适。
可是把老板看了这么久的地方全否定了,他又不敢说得太直接。
如果棠宁没记错,她之前没来过临市,可能真不如负责人了解这个城市,思考一阵,她觉得明天还是得线下见一面:“我们……”
话没说完,房间门又响起来。
棠宁:“……”
棠宁摘下耳机:“不好意思,稍等。”
她起身走到门前,瞅一眼猫眼,第二次探出狐狸脑袋,一脸谨慎:“干什么?”
蒋林野还是刚刚那副装束,手中多了一个小托盘。棠宁潦草地扫一眼,上面放着一堆甜点,是水果沙拉、草莓布丁、抹茶慕斯和柠檬挞。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蒋林野垂眼看看,“你饿不饿?”
“我……”伸手不打笑脸人,棠宁很想让他别再过来敲门了,可那头还有人在等她开会,她也不想再逼逼,干脆飞快地将托盘接过来,“饿,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飞快地缩回脑袋,重新拉上门,迅速落锁。
蒋·不知怎么就两手空空·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林野:“……”
要不是眼睁睁看着她是一个人进去的,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在房间里藏了一个野男人。
心里的小人撑着脸唉声叹气不争气呀不争气,他低头看看自己垂在地上的狼尾巴,这次连捡起来的心情都没有了,拖着它走回卧室。
棠宁回到房间重新戴上耳机,怕蒋林野等会儿又来敲门,这次说话的速度提了两个倍速,迅速跟对方敲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原本预计一个小时的会议,实际上半小时就结束了。
她坐在窗前,拿出罪恶的小金属叉,一个人吃掉了刚刚前夫送来的所有甜点。
这房间的落地窗正对水榭,此时夜幕刚刚降临,整片天空浸在幽深的蓝色中,透明玻璃外竹影倾斜,最后的天光映在水底,波光粼粼,在屋内投射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棠宁吃到一半抬起头想缓一缓,可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地方好像……
有点眼熟?
她皱着眉发了会儿呆,想不起在哪见过。
晚饭时间,简薇来敲门问她的意见。酒店内的食物偏日式,棠宁不怎么饿,何况晚上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干脆选了最简单的:“叫到卧室里来吃吧。”
站在旁边偷听的蒋林野听见这句,不爽地捶墙:“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工作要做?”
棠宁狐狸耳朵一动:“什么声音?”
蒋林野迅速躲回墙那边,巨大的狼尾巴在门口一闪而逝。
晚饭很快送到。
服务生推着小推车进门时,棠宁正在收拾行李。她从前天起就没好好休息过,打算大吃一斤,然后好好睡一觉:“就放那儿吧。”
服务生点头,将小推车停在会客室:“好的棠女士,祝您用餐愉快。”
放下手上的东西,棠宁跳起来掀开盖子,简薇给她点了传统的拉面和寿司,香气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味道闻起来不错,可她并没有吃多少。十分钟后这些食物怎么推进来的,几乎又原模原样地推了出去。
服务生前脚离开房间,蒋林野后脚就给她发消息:【晚饭不合胃口吗?】
棠宁纯粹甜点吃太多了撑得慌,看见这句,敷面膜的手顿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那份拉面不会是你煮的吧?】
蒋林野:【……没,不是我。】
棠宁松口气,差点儿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剧情。如果蒋林野偷偷在背后为她洗手作羹汤还不告诉她,她会觉得这家伙人设OOC的。
蒋林野:【我只是恰巧撞见服务生从你的房间出来,晚饭看起来没怎么动……所以想问你要不要出去吃点儿别的。陈良骏说,这附近有不少卖宵夜的地方】
【不用了……谢谢你。】棠宁吃拉面时就觉得胃里不太舒服,现下听他提到“宵夜”两个字,自然而地联想到油炸食品,胃里顿时更不舒服了,【我不想吃。】
逼逼群给蒋林野支的招他全用完了,眼下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这只狐狸以前明明那么粘他,现在怎么就变得无坚不摧呢。
蒋林野抿唇:【你可以不说谢谢的】
棠宁非常果断:【好的,那不聊了,再见】
蒋林野:“……”
棠总毫无心理负担地退出聊天,洗完澡做完护肤,检查一下日程,结束今天最后的工作,快乐地躺到床上。
……然而过去两个小时,屋内四下悄无声息,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脑子仍然清醒如白天。
棠宁:“……”
棠总默默坐起来,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失眠。
更要命的是……
她摸摸自己从晚饭时就隐隐作痛的小肚子,皱皱眉,爬起来给前台打电话:“你好,能给我送点儿止痛药吗?我住1007。”
生理期好像快到了,棠宁日子过得糊里糊涂,自己也不太确定。
好在前台小姐姐动作很快,打完电话不过三分钟,就有人敲门。她跳起来冲过去,拉开门,正对上蒋林野的脸。
男人身形高大,微微垂眼,走廊上灯光柔软,从他肩膀后倾泻而下。
他声音很低,她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点儿莫可奈何:“又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小狐狸抱住脑袋:“我只吃了你送给我的甜食,你在里面下药了?”
“没有。”蒋林野停顿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但是生理期前两天不能吃西瓜,性寒,容易腹痛。”
“……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蒋林野哑然,垂眼看她。她现在穿着睡衣,料子看起来很柔软,小腹平坦,让人想抱起来搓搓,“你放我进去,我帮你烧一点热水。”
刚刚躺在床上,这种感觉还不明显。现在站在门前,小腹的痛意有些难以忽视。
棠宁没力气骂他,只想赶紧驱散这匹孤狼:“谢谢你,不用了,你把药留下就……”
她话没说完,整个人被对方抱住,一把提了起来。
突然两脚离地的棠宁:“?”
“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蒋林野叹口气,一手跨过她的膝弯,一手扶在她后背,但并不是公主抱的姿势,她坐在他的手臂上,两个人面对面。
棠宁睁圆眼睛,觉得自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这姿势应该很费力气,可蒋总臂力惊人,她竟然推都推不开:“你干什么……”
蒋林野没有说话,口袋里还装着他刚刚从前台抢来的药。他就着这个姿势,将这只不听话的狐狸抱进屋,砰地一声踢上门,才哑着嗓子,低声说:“以前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以前我特别清楚你的生理期。”
棠宁:“……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现在好可惜。”蒋林野带她进卧室,抵住她的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两个人呼吸交缠,“我们已经那么久,什么都没做过。”
距离太近了,棠宁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18R合集:“你……”
她那句“你冷静点”还没说出口,下一秒,背后一软,被人动作轻缓地放在了床上。
蒋林野居高临下,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宝宝,半晌,低声叹气:“躺着不要动了。”
棠宁睁圆眼,看着他转身离开,去小厨房里烧热水。
房间里安安静静,暧昧的气息却没有散去。她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地方眼熟……
——妈的。
棠宁想起来了。
她攥住床单,狐狸毛一根一根地炸起来。
她和蒋林野第一次上床,不就是在这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五分钟后蒋总烧好热水回来:咦,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老婆怎么又炸了。
蒋总(若有所思,恍然大悟):我老婆其实是只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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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
房间里安安静静, 小厨房灯光柔软,阖上盖子没几分钟,水壶开始发出咕嘟咕嘟冒泡的闷响。
热水壶烧水很快, 蒋林野站在旁边,趁着这个空档把冰箱搜刮了一遍,除去矿泉水和零食冰淇淋,里面还备有他最讨厌的生姜红糖,以及一罐蜂蜜柚子。
他想了想,放下药盒,走回卧室:“你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棠宁一整只地蜷在角落里, 背对着门的方向,没有出声。
蒋林野以为她疼得说不出话, 凑过去轻轻戳戳:“要不要喝一点生姜红糖,或者蜂蜜柚子水?都不想的话, 别的也可以,我们可以现在叫客房服务……”
他把整段话说完了, 房间里沉默很久, 棠宁还是没有反应。
蒋林野心里蹊跷, 试探着扒拉一下她的被子:“宁宁?”
棠宁蹭地转过来, 一动不动地盯住他, 整个人死死裹在被子里,卷成一只小小的狐狸卷。
只不过眼下,这只狐狸已经炸成了一只河豚。
蒋林野:“……”
蒋林野停顿一下,失笑:“怎么了?”
怎么又炸了?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棠宁蜷成一团, 半张脸都挡在毛茸茸的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五年前你在国外,我问你能不能回来帮我,你怼我,可是怼完之后,你其实还是回来了,对吗?”
她小心地探出脑袋,两撮头发也跟着落到鼻梁上。蒋林野帮她把狐狸毛拂开,低声:“嗯。”
“你刚回来的时候,因为一个合作案,短暂地在临市住了一段时间。然后给我发消息,说如果想要你帮忙,就到这里来找你。我确实来找你了,但你跟我说,说……”
——你想做情妇,还是想跟我结婚?
——帮你也不是不行,脱给我看啊。
棠宁这段回忆完全被唤醒了,可她转述起来,仍然有些艰难,“然后我们五年前是不是在这儿……就……”
蒋林野坐在床头,摸摸柔软的狐狸毛,眼神微暗:“嗯。”
停顿一下,他真诚发问:“你想再来一次吗?”
棠宁完全不想,而且她现在很搞不懂:“你都千里迢迢跑回来给我帮忙了,为什么非要说那种话?好好讲话不行吗?”
“我……”蒋林野张张嘴,感到词穷,“我错了。”
棠宁卷着被子坐起来,声音很小,狐疑地瞄他:“你那时候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她坐起来,整个人都像颗毛茸茸的蛋。
蒋林野很想把她抱过来搓一搓,可是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也只敢摸摸珊瑚绒被子的边边,哑声:“没有……我从来就没有不喜欢你,高中时也是。”
棠宁陷入鬼打墙:“那为什么要那么说?”
“因为……”蒋林野刚一开口,听到厨房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停了,热水壶发出“啪”的轻响,“水开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点水。”
棠宁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这家伙腿很长,在住处时总是穿柔软的家居服,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像一条乖顺的大狗。
可棠宁对那一夜的回忆分着前半场和后半场,前半场从她进屋、到两个人交谈、到他冷酷无情地说“脱”——包括后来她真的脱了衣服,她都印象深刻。
可后半场的记忆略显模糊,她脑子里全是嘤嘤嘤。
蒋林野很快去而又返。
他将一杯水冷热调开,拆开药递给棠宁:“要不要喝……”
略一停顿,蒋总面无表情地卖萌:“甜甜的水。”
“不用了……”明明是在同一个地方,可这一晚和记忆中那一晚的蒋林野判若两人。棠宁双手将热水杯接过来,感觉幻灭又奇妙,“谢谢你。”
蒋林野一只手虚托着杯底,看着她把水喝完,才低声说:“你记得余明远吗?当时知道你联系过他,我特别生气。”
尤其棠宁来找他的时候,正是夏天快要结束的时节,她穿无袖的过膝长裙,拿着棠氏公司的文件,得益于他的刻意刁难,她没拿到他在国内的电话,只能在走廊上问服务生,会议结束之后,蒋林野先生会从哪个方向回来。
他从走廊另一端折返,刚好撞见这一幕。他那时已经两年多没见过棠宁,可她一点儿都没变,说话语调温和,对待服务生永远礼貌又有耐心,神情里带点儿茫然,带点儿少女的无辜。
蒋林野火气是在那一瞬间燃起来的。
他产生一种错觉,她好像对这种事情毫无概念,也完全无所谓。
以致于他那时候好几次想开口问问她,是不是只要来帮她的忙,是谁都可以,是谁都没关系。可这种问题越想越生气,这股压抑的闷气憋到最后,蒋林野只剩下一个想法。
一定要让她疼一点。
哪怕只是长长教训。
“就为这个……”棠宁两只狐狸爪子扣住水杯,一言难尽地,纠结地抬眼望他,“你让我哭了半宿?”
“……”蒋林野张张嘴,心虚地移开目光,“没有,你可能对自己的记忆有点误会。”
他一开始确实是那么想的,甚至直到棠宁进屋,他恶意满满地对她说“脱给我看”时,都是那样想的。
棠宁当时好像被他问蒙了,答应下来之后,整个人反应都慢半拍。他提醒了两次,她才抱着大尾巴匆匆去洗澡。
等表面冷酷心里慌得一逼的蒋林野同学整理好自己,调暗床头灯,才发觉这只狐狸也紧张得要命,如临大敌,恨不得整个人蜷成团。
他突然就心软了。
尽管自己也屁经验都没有,但为了维持高冷的霸总人设,蒋林野嘴上还在冷笑着问:“你连跟余明远上床的准备都做好了,现在躺在我这儿,还觉得紧张?”
狐狸瞬间睁圆眼睛。
他在她眼里捕捉到一闪而逝的不可置信。
蒋林野其实很想安慰她,但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能身体力行地把动作放缓。
可他连进都没进去,棠宁眼里竟然一点一点地慢慢蓄起水汽。
蒋林野:“?”
蒋总突然慌了:“不是,我这都还没……”
“蒋林野。”她两条手臂交叠盖住眼睛,挡住大半张脸。声音带水汽,从胳膊下小小地传出来,“别人都欺负我就算了……为什么你也欺负我。”
回国之前,蒋林野想象过一万种弄哭她的方法,但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夜的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情干别的,他从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何况是在两人坦诚相见时……蒋总手足无措,动作强硬地将棠宁挡住脸的小臂拉开,想安慰她,话还没出口,对方一对上他的脸,瞬间哭得更凶了。
蒋林野:“……”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躺下来,把她按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