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总在楼顶呢,好像没有带手机。”简薇说,“您找她有什么事吗?我帮您转达吧。”
“没事,送两盆花。”夏方觉低笑,“你让她别动了,我上去吧。”
简薇:“好,我会向棠总转达。”
挂断电话,夏方觉将车钥匙扔给保安,自己抱着两盆花上楼。
他以前没少用TJ的产品,却是第一次来TJ的公司。没想到保安很热情,前台小姐姐也很热情,一听他说要去找总裁,立刻帮忙打电话确认预约,然后诚挚邀请他乘坐总裁电梯上楼。
是个很好的公司。
夏方觉语气和煦地向她们道谢,抱着两盆花走进电梯,愉悦地在心里想。
——像他们的老板一样好。
但这种愉悦的心情很快就被冲散了。
电梯在二十多层总裁办停靠,门打开的瞬间,他抬起头。
猝不及防地,与一个头上顶着巨大黑暗物质的男人四目相对。
蒋林野:“……”
夏方觉:“……”
夏方觉一言不发,无意识地往对角线的方向挪了挪。蒋林野也从不自讨没趣,一进门就自觉地站在对角线另一个点上。
两个人王不见王,互相不看对方。
轿厢里沉默半秒,夏方觉又有消息进来。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手机短信,忍了忍,没忍住:“蒋总这就亲完了?不是还不到两个小时?”
蒋林野冷笑:“我们接吻都是存档的,一次亲不完,留着下次亲。”
“接个吻还要存档,一亲能亲两小时。”夏方觉重复他说过的话,若有所思地低笑,“蒋总别的地方是不是不行?”
蒋林野火气蹭地上来了:“怎么,你想试试?”
蒋总行不行,棠总最清楚了。
但他不可能在这种语境里提棠宁,白白让老情敌占便宜。
果不其然,他话音一落,夏方觉周身神仙似的清淡气场都散去一半。
他对他有敌意,但是没关系,蒋林野对他也有。
所以他毫不畏惧地对视了回去。
空气里噼里啪啦地过电,蒋林野嗤笑:“公务员抢人老婆,你小心我去纪委投诉你。”
“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查不到?”夏方觉唇角微勾,“婚都离了,放棠宁一条生路吧。”
“前夫前妻也是夫妻,谁告诉你我们不会复婚?”
“你是年轻人吗,怎么大白天就做梦?但凡你有点底线有点道德感,五年前没有乘人之危,棠宁都不可能嫁给你。”
“不嫁给我,她的生活只会比现在更糟糕。”提起这个,蒋林野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一想到余明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少在那儿叨逼叨了,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不嫌冷吗?你想了那么多种可能性,把星球的N种运行轨迹都推演完了,就从没有试图推演过,五年前你留在国外,棠宁可能会遭遇的N种不幸?”
夏方觉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觉得她嫁给你就挺不幸的。”
蒋林野冷笑,电梯“叮咚”一声,抵达顶层。
电梯外是巨大的玻璃花房,日光透过穹顶洒下来,繁盛的阳光接连涌入。
他脚步微滞,自嘲道:“是很不幸。”
微顿,又轻声补充:“可我这么爱她。”
爱到一叶障目,不管不顾,无论彼此有没有互相成为对方的不幸,都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那么——
蒋林野垂下眼,忍不住想,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
棠宁在楼顶种了一堆多肉。
沙漠植物要多晒太阳,她大多数时候都把它们放在楼上,不高兴的时候就跑来摸一摸。
正蹲在地上观摩熊童子的小肉掌,眼前突然投下一小片阴影。
“夏……”她抬起头,生生顿住。
蒋林野本来心情还不错,听见她喊人的声音卡在嗓子里,顿时有点不高兴:“你不想看到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棠宁记得他不喜欢养宠物和植物,确切说他是不喜欢一切付出精力和时间之后没有可观回报的东西,如果这棵树不能开花给他看,他就绝不会将它带回家。
蒋林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夏方觉将两盆花放在花架中上能照到太阳的地方,起身走过来:“放这儿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棠宁立刻凑过来,好奇道,“这是兰花吗?会不会很贵?”
夏方觉笑笑得迷之宠溺:“只要你喜欢,就不会很贵。”
蒋林野及时打断,在旁边大声:“噫。”
棠宁:“……”
棠宁招呼他:“留下来吃午饭吧,TJ的甜品味道很好的。”
夏方觉含笑:“好。”
两人会面莫名成了三人行,他心里不太爽,但没表露出多少不高兴。
棠宁带着他去小餐吧点餐,出于礼貌,给前夫也点了一份。
TJ的简餐做得很精致,蒋林野上次吃已经是在四年前,那时候他正和棠宁冷战,小狐狸不理他,他死皮赖脸地跟着来,不管对方理不理他,一路走来一路吐槽。
没想到TJ现在也能发展得这么好。
棠宁在玻璃花房旁坐下,拉开椅子,摘掉口罩。
夏方觉看见她的脸,微微一愣:“你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啊……嗯。”棠宁吃了药,但脸上的小红疹子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完全消下去,“昨晚吃东西吃的……”
像逃课被教导主任捉住了的学生,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
夏方觉懊恼:“你吃药了吗?是对昨晚吃的什么东西过敏?”
蒋林野蹭地抬起头:“昨晚?”
这么说,棠宁这顿造孽的辣椒餐,是跟老情敌一起吃的?
他用激光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
夏方觉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棠宁。小狐狸挠挠脸,有点心虚地道:“我去看过医生了,说海鲜和烧烤加重了过敏状况……我已经吃了药,但脸上的症状可能得过两天才能完全下去。”
看她表情,她明显自己也知道做错了什么。
夏方觉叹口气,安慰她:“没关系,这样不丑。”
微顿,他用打商量的语气,低声问道:“开了什么药?方便给我看看吗?”
小狐狸这回很乖巧,立刻点点头,把两盒药从口袋里掏出来。
夏方觉接过来看看,略一思索:“我可以拍下来发给别的医生看看吗?”
棠宁点点头,蒋林野一脸不屑地撑着脸,想看这人怎么吹逼。
“我认识几个皮肤科的专家。”夏方觉一边说着一边拍照下来,给棠宁看自己的微信页面,“我不确定他们会怎么说,但多问几个人,你可以挑最合适的方案和方法来治病。“
棠宁不缺专家看诊,但他这样挨个挨个发消息,她又觉得他好像给她省去了很多时间。
像是在照顾她。
“谢谢你。”棠宁眨眨眼,一边由衷道谢,一边抬起头。
然而她完全没看到夏方觉刚刚说过的专家。
他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屏幕,屏幕上弹出的不是微信界面,而是最新短信。
棠宁目光一对焦,正好看到蒋林野那条“我正在跟她接吻呢,估计要舌吻两个小时”。
棠宁:“……”
棠宁面无表情地盯住前夫。
蒋林野现在也没在吃东西,金属叉子在土豆泥上戳来戳去,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讨人厌的老情敌扔出TJ大门。
夏方觉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见狐狸的毛毛又开始噼里啪啦地过电,突然笑了一下,将手机收回来:“那我先走了,小棠,我下午学校那边还有安排。”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称呼,掌心有些湿,不知道棠宁有没有注意到,“谢谢你的招待,如果之后有哪里不舒服,随时联系我。”
棠宁点点头,没有纠正。
夏方觉突然有点开心。
然而棠宁根本就没听清他喊的什么,她看着蒋林野,满脑子都是屠宰前夫的一百种方法。
送夏方觉离开,棠宁拖着死亡的步伐回到玻璃花房。
蒋林野还坐在原地,日光下彻,男人身形颀长,手上拿着一小支药膏状的东西把玩,不知道是什么。
“蒋林野。”棠宁有点心累,觉得得跟他说明白,“我们离婚了,你能不能跟前妻保持点距离?”
蒋林野默了默,反问:“难道我俩现在距离很近?”
“你给夏方觉发短信说什么?”
艹,他又背地里偷偷告黑状。蒋林野觉得夏方觉这家伙一点都不磊落:“不是我发的,他把别人的发件人名字改成我,陷害我。”
棠宁:“……”
这家伙离婚后为什么变得这么不要脸?
她还想开口,又听蒋林野低声叹道:“口服药物没用的,副作用大,见效慢。我们当时也看了很多医生,才找到最合适的外敷药。”
是一个老中医自己帮她配的凝膏,小小一支,对过敏的小疹子有奇效。
棠宁微微一怔。
蒋林野将手擦干净了,把透明的药膏挤在食指上,招呼她过来:“来试一试?”
棠宁不是很想过去:“你刚才干嘛不跟夏方觉说。”
因为我他妈的怕他也去配一样的药啊,那我还玩个屁。
蒋林野有点不高兴:“你过不过来?”
又是这种讨人厌的语气,棠宁转身就走。
腿刚抬起来,被一股大力攥住手腕。她一个趔趄朝后栽倒,天旋地转,整个人摔进他怀里。
蒋林野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尽了才撑到现在,实在是他妈的忍不住了。
但是把狐狸抱在怀里,他满足之余,又有点心、心虚。
这好像也是追女孩大忌……
棠宁脑袋撞上他胸口,缓了一阵,才慢慢恢复意识,立刻想起身。
这个姿势太暧昧了,不知怎么,她混混沌沌的,脑海中浮现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玻璃房子,他抱着她,两个人贴得很近,他听到她的声音,转头亲吻她的侧脸。
棠宁突然有点崩溃:“蒋林野……”
蒋总秒回:“嗯?”
“我们不会、不会……在、在这里也做过吧……”
这么刺激的地方,那当然是没有。
家里的玻璃花房倒是有过,蒋林野很快反应过来她的记忆出差错记错了地点,但他不打算提醒:“有什么关系?”
他低声说:“我技术很好。”
棠宁要疯了。
只是想到这个场景和画面,半张脸都不可抑制地变红。
何况蒋林野这头禽兽半拥住她,还非常暧昧地,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边小声逼逼:“何况,你没听过那个顺口溜吗?小蒋小蒋,道理不讲。”
“……”然后呢?
他顿了好一会儿,不疾不徐地,发出恶魔的呢喃:
“小棠小棠,跟我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棠妹:???
棠妹:这他妈的是什么咒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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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小南,巨他妈难。
好想双更啊,但我一小时只能写一千字……那日万岂不是要写十二个小时!我会死的!
我快猝死了,评论等我睡一会儿再来贴……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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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棠宁沉默了一会儿, 四周的空气陷入死亡般的静寂。
蒋林野见她半天不说话,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情话大全不是这么用的?
他正想把小册子翻出来再看看, 棠宁有气无力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你撒开我。”
蒋林野手上还沾着药膏:“你把药涂了。”
“我不要。”棠宁嫌弃,“你现在在做什么?关心我吗?都已经分开了又跑来找前妻,你不觉得很奇怪?”
蒋林野想说,不是啊,我四年前也这么关心你。
你不给我机会而已。
他微微抿唇:“我们可能有点误会……”
“我们结婚五年,有什么误会是你来不及在那五年内解释清楚的?徐旻枫在结婚后的第一年跑到家里来示威,就算我不知道她是谁, 你不知道吗?”棠宁看着他,不明白, “我失忆了,可你没有失忆吧?如果我没记错, 当时我招待她,你也什么都没说。”
在棠宁断断续续、没办法完整地衔接起来的片段式记忆里, 她记得结婚初期, 自己谨慎而小心。
谁不是第一次结婚啊, 她又没有做女主人的经验, 遇到自称是蒋林野同学的人, 按照家教,当然会拿出招待客人的礼节去招待她。
蒋林野明明有很多机会告诉她,他和徐旻枫的关系。可他就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不提醒也不表态。
“但是棠宁, 没有人天生是会鉴……”他头一次想跟她讲道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是不太习惯那个词,“鉴定女孩子的。”
在蒋林野的逻辑里,如果两个人存在矛盾,那一定是两个人的关系本身出了问题,外人只能激化或成为引线,而不能为他们创造问题。假设他们自己坚不可摧,再来十个徐旻枫,也只有被强行塞狗粮的份儿。
那时候他和棠宁刚结婚没多久,他对两个人的关系自信得过了头,以为他们什么问题都没有。
以为棠宁像他信任她一样信任他。
可棠宁现在听他这样解释,更觉得匪夷所思:“她是你的大学同学,你们甚至住在一起,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我们没有住在一起。”她以前没问过这种问题,蒋林野隔了四年才有机会澄清,“当时跟我们住在一起的还有一男一女,除了公共区域,我们的生活区完全是分开的。而且我只在那里住了不到半个月,就搬出去了。”
“你非要跟我讲道理是不是?”棠宁的驴脾气也被他激出来,“你不觉得你逻辑有问题?就算我现在失忆了忘了很多细节,我们也已经离婚了——但是,我们假设一下这个场景,一个明目张胆追了你很多年的女生,假惺惺地跑到你家里来做客,而你的妻子毫不知情,你觉得你不需要提醒一下她吗?”
“为什么要提醒她?”我们的感情坚不可摧,除了我老婆,我眼里根本没别人,我老婆肯定知道的!
棠宁被气笑了:“这不是常识?”
被人嘲笑没有常识,蒋林野火气蹭地窜上来:“我又没有谈过恋爱,谁告诉过我?”
粉钻.avi的事情之后,蒋林野为小娇妻不信任自己的事难过了很久。但等难过的劲儿过了,他也不是没有试着向棠宁解释过父辈的事。
可是时机永远不对,他迟钝得厉害,那时候才发觉自己好像慢了不止一步,她根本不想相信他,后来连听都不想听。
蒋林野的耐心迅速告罄,就干脆也不再解释了。
bb吵了一大段还没吵过对方,棠宁闭上眼,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午休时间结束了,你不是一向珍惜时间?”她声音清淡,突然不想再跟他聊下去了,谈这个根本没意义,“下去工作吧蒋总。”
说着就想起身。
蒋林野火气未消,眉峰微聚,摁着她沉声问:“你四年前为什么不问我这些问题?”
棠宁不高兴,跟他套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怎么知道我四年前为什么不问你这些问题?”
蒋林野:“……”
心里浮起汹涌澎湃的疲惫,他不自觉地伸手按住山根。
父母当初拿的就是强取豪夺剧本,成年之后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试着经营一段亲密关系,现在想想才发觉,婚姻是真正地狱级难度的亲密关系。
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
蒋林野火气稍稍散去,放开棠宁却放不下面子,声音仍然硬邦邦:“把我放出黑名单。”
“凭什么。”
“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蒋林野尽量将声音放低,企图削弱自己的攻击性,“周五去养老院,我连找都找不到你。”
“那你放心好了,工作日我肯定在公司的,我从不翘班。”棠宁说,“你爬二十层楼上来,一准能见到我。”
蒋林野的烦躁感卷土重来:“你放不放。”
棠宁看着他,一字一顿:“不放。”
她活了二十多年,走到哪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她爸最生气的时候教训她都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这人凭什么啊?
蒋林野拽着她的胳膊,微微闭眼,艰难地平静了几秒情绪。
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一句有点发苦的:“婚都离了,你还跟我吵架?”
像是反问,又像是自嘲。
中国人有很多奇妙的语境,“来都来了”,“婚都离了”,都这样了,就xx吧。
但冷漠无情如棠总,完全不买账:“我什么时候跟你吵架了?不是你一直怼我?”
“随你便吧。”蒋林野吵累了,放开她,疲惫地别开目光。
他垂眼,轻声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
周五温度不高,空中仍然挂着一轮明亮的太阳。
冬日愈发迫近,棠宁愈发不想起床,但仍然每天都准时到公司。明年年初TJ要在临省铺设几家线下店,每天都在看风水选址。
她没想到自己要提前这么久准备未来的工作,可一想到赚钱是为了battle前夫,就又立刻感到动力十足。
时近晌午,陈良骏通过简薇联系上棠宁。
她早就猜到了,就算她不把蒋林野拖出黑名单,他一样有一百种方法联系上她。
棠总拖着狐狸的大尾巴,慢吞吞地下楼。
蒋林野坐在车后,正襟危坐,臭着一张脸。
棠宁瞄他一眼,果断地拉开
果不其然,小蒋又炸了,沉声警告:“坐后面。”
棠宁正寻思着要不要在TJ门口跟他吵一架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铁锤,陈良骏有些为难地低声提醒:“夫人,副驾驶的坐垫今天早上送去清理了,下午才能送回来。”
一听就是借口,可小陈也不容易,连他们离婚的事都不知道。
棠宁抱着行善积德的心理,目不斜视地坐上车后座。
那一团黑暗物质面无表情地抱着手,一副还在赌气的样子。
太幼稚了。
棠宁觉得不可思议。
这男的难道在等人去哄他吗?
他不说话,她干脆也不说话,一言不发地坐下来。刚扣上安全带,就见旁边放着本情话大全。
很陈旧的书了,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棠宁好奇地拿起来,礼节性地问:“我可以看吗?”
蒋林野一脸拧巴,死活不说话。
棠宁干脆不再理他,小心地打开,见书中有几个折页。
她下意识翻到第一个折页。
“对太阳来说,他不是晒你就是晒我,晒你时很远,晒我时很近……”这什么傻逼诗,她“噫”了一声,“抄的吧,顾城的?”
蒋林野表情显露出一丢丢微妙的古怪,还是没有说话。
棠宁哗啦啦往后翻,翻到第二个折页,见红笔勾出一句话:“不近视啊?那你怎么看不出我喜欢你……”
噫,她被尬得起鸡皮疙瘩。
这什么土味情话。
第三个折页在很靠后的地方,棠宁翻了一会儿才翻到。
“起床了吗?我昨晚又失眠了,三十晚上的鞭炮再响,都没有我想想你那么想……”
她小声嘀咕完最后一句,陷入沉默。
太蠢了。
她深呼吸,佯作平静地放下那本让人头皮发麻的语录集。
打算假装看不懂蒋林野想干什么。
车辆平稳行驶向城郊的长青养老院。
车内一片死寂。
越是死寂,蒋林野越郁闷。
越是死寂,陈良骏越不敢呼吸。
这上世纪的土味招数是他教给老板的,如果没有用,老板会不会发疯,扣光他的年终奖啊。
小陈内心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把车开进养老院。
棠宁原本摊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抬头看见“长青”显眼的logo,眼睛一亮。
她之前了解过这个新型养老社区的方案,但还没有真正在线下看过。社区很大,陈良骏开车很稳,她看到挂在街道边的横幅,红底白字迎风招展。
但是……
“你说这个,养老院里面,挂横幅。”棠宁趴在车窗前,心里有点困惑,“上面写‘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会不会有点奇怪?”
她本来以为没人会搭理自己,做好了自言自语的准备。
然而车内沉默几秒,响起蒋林野凉凉的声音:“那不然呢?我写‘永远年迈,永远老泪纵横’?”
“……”棠宁默了默,不打算再输一个回合。
她想了想,坐在原地,摇头晃脑地叹气道:“你知道吗?狗不能喂得太饱,人不能对得太好,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
蒋林野瞬间被气笑:“棠宁,玩归玩,闹归闹,别跟你蒋总开玩笑。”
棠宁“哈”了一声,转过去跟他对视,一双眼亮晶晶:“东南西北四条街,你打听打听谁是爹。”
“我很早就警告过你,看在你失忆的份儿上,不介意再重复一遍。”蒋林野声线低沉,不疾不徐,“这行水很深、风很大,没有实力,少说话。”
棠宁完全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地往下接:“那怎么着,我也跟着蒋总混,三天里头饿九顿,偶尔陪你挨钢棍?”
蒋林野库存告罄,一口气上不来,沉声:“你有完没完?说相声上瘾?”
棠宁云淡风轻:“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你这什么态度啊?”
蒋林野:“……”
蒋林野输了。
但车内的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他感到费解:“你哪里像失忆了五年?你这五年都在快手刷土味视频吧?”
“我再土能有你土?你那情话大全是哪个考古学家挖出来的?”棠宁嫌弃死了,“亲口道个歉能憋死你吗?你为什么老攻击我……”
他突然低声打断她:“对不起。”
棠宁一愣。
蒋林野觉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脑子不太清楚,也许是上次高烧没治好,烧得糊涂了,才会先是答应跟棠宁离婚,又臭不要脸地追过来,幼稚地跟她battle这种无聊的事。
像个小学鸡。
也像回到了清澈纯白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棠宁不会跟他冷战,不会跟他互相攻讦,字字诛心、句句要害。她是个话唠,自己坐在原地也能叭叭半天,蒋林野偶尔觉得这个小同桌有点吵,但从不会觉得她烦。
他这半个小时跟她说的话比过去一个星期都要多,比起过去四年互不相让,歇斯底里,明嘲暗讽——
现在这算个屁啊。
这算个屁的吵架。
棠宁睁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蒋林野是不是疯了,为什么她跟他逼逼半天,真的把他逼逼笑了。
笑意是从眼底开始的,星星点点,慢慢带得眼睛微弯,然后才是唇角。
“不吵了。”
阳光透过车窗投射进来,他的轮廓都在发光,有些虚幻,像一条安静的大狗。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亘古洪荒,时间仿佛暂停了一刻。好像是十七岁的蒋林野坐在她身边,转过来,用温和地语气,低声商量,“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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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照
棠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眼睛睁得很圆, 像一只有些懵懂的毛茸茸小动物。
老实说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跟小蒋吵了一架,这家伙反而乖了。
……欠骂吗。
见她一脸警惕, 蒋林野有些失笑,低声问:“你这几天过敏好点了吗?”
脸上的小红点都不见了。
“好很多了。”他突然温柔下来,棠宁一下子有点不习惯,自己抱着尾巴,把炸起来的狐狸毛撸顺,“没怎么吃药,它自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