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似乎已经默认了。
“江连阙啊……之前好像提过,”明蔚阳回忆道,“说想去北方读书,找一个能看到雪的城市。”
秦颜一怔。
又是似曾相识的台词……
她摇摇头,把困扰在心里已久的疑惑打散。
反正他瞒不了一辈子,迟早要露馅。
“不过,他的成绩也很好,国内的大学,应该都很稳。”明蔚阳笑吟吟道,“秦颜这么聪明,一定能跟他考进同一所学校的。”
后半句话说得委婉又充满善意,她忍不住笑起来:“谢谢你。”
但在她看来,现在想大学的事……确实是有点早。
毕竟首要待解决的是……晚饭问题。
放学之后,她同他一起去超市。站在生疏区,秦颜问:“你喜欢吃什么?”
江连阙抱着一捆绿油油的芹菜,沉默半晌,诚恳道:“饺子。”
“……”
想掐死他。
“饺子的话,也太麻烦了。”她无力扶额,“难道你想把今晚的晚饭,拖到凌晨再吃吗?”
“所以为什么不干脆……”在外面吃。
江连阙不解其意,小声问。
秦颜别扭地推着购物车,移开视线,默然良久,闷闷道:“这是礼物。”
“我好像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她拾起一枚西红柿,放到手中掂量一下,“能做的事也很少……”
不了解他,没办法帮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回赠回去。
“……白痴。”江连阙了然之际,憋不住笑出了声。
他上前一步,跟她一起挑番茄,声音低沉清和,有无上的耐心:“你大概不明白,但送你礼物的时候,我很开心。对我来说,那种好心情,就是做那件事的、最好的回馈。”
“是‘送别人礼物’这件事,让你感到开心吗?”
她好像总喜欢咬文嚼字,纠结细节。
可大概也是这样……
才温和而敏感,能处理好乐曲中最细腻的部分。
“不完全是,要送给特定的人。”他解释给她听,“比方说,同样的小蛋糕,送给你能让我十分开心,但是送给明蔚阳的话……可能只能让我一分开心。”
她点点头:“跟你做公益,是同一种心情吗?”
“唔……”他突然觉得,问题变复杂了。
“我想吃桂花糯米藕。”话语一顿,他抬手向前指,“我们去买一截藕吧。”
秦颜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差不多把要用的食材购置完,她检查一遍购物车:“一顿饭的分量,这些应该够了吧……”
江连阙脑子转不过来弯,随口问:“为什么不顺路多买几顿饭的?”
“你自己在家,又不做饭。”
“我可以干吃。”
“……”
秦颜想象了一下,他坐在冰箱前,干吃四季豆的画面。
……一定会中毒。
“但我确实,也有阵子没来超市了。”江连阙环顾四周,推着车往楼上走,“顺路陪我买点儿零食呗?”
秦颜跟上他,有些意外:“你喜欢吃零食吗?”
“不讨厌。”
“我还以为,男生都不喜欢吃零食。”
他笑了:“那是性别偏见。”
他在冰柜前停下脚步,“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酸奶?黄桃,树莓,或者红枣?”
冰柜冷光荧荧,高大的少年微微躬身,一手撑住柜门,弯腰取酸奶,脊柱弯成漂亮的弓。
“嗯?”见她不说话,他又问了一遍,“你喜欢什么味道?”
“黄……黄桃。”秦颜有些出神,她望着前方默了半晌,犹豫着问,“你抬头看一眼,那个女生……是笑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来解释一下,昨天那个凌晨章,为什么没有发= =
因为我写了一千字就……(巨没有出息地)睡着了 _(:з」∠)_
9号晚上回来得太晚,接着那一千字写了这个章节……【不懂为什么寒假我还要过这种朝七晚十一的日子,这个作息仿佛重回高三,暴风哭泣 TAT
===
小声逼逼,今晚我是不是晋江睡得最晚的作者……
到底什么时候给我颁劳模奖 _(:з」∠)_
☆、辛苦了
江连阙闻声,直起身子, 随着她转头向那边看。
人潮熙攘, 女生单肩背着深咖色的书包,立在饮料的货架前,侧脸对着这边, 长发压在毛线帽底下, 面容白净。她没有穿带logo的外套, 但裤子很容易辨识, 一眼就能认出,是三中的校服。
江连阙不甚在意,只看一眼,目光就落回来:“看着像,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秦颜犹豫了半天,摇头:“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他有些好笑,“敢情你让我帮你认人,就是为了避开她?”
“不是啊!”秦颜懊恼, “但是, 正面遇到了的话……”
这种情况下,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跟面对明蔚阳不一样, 面对顾笑悠,越解释越尴尬。
“行行行,我懂。”他笑着摇摇头,投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
顾笑悠在货架前停留的时间很短,拿两瓶饮料就走了, 转身融进人群,好像只是眨眨眼得功夫,就消失在了秦颜的视线内。
江连阙拎着两瓶酸奶,阖上冰柜门,促狭地笑:“法律没有规定过早恋年龄,你完全可以不在意其他人,或者干脆大大咧咧地告诉他们,‘对啊我们就是在一起了,怎么样?’”
“可早恋的年纪,校规规定过。”而且,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我是很想让你跟我早恋,可你不是没答应?”江连阙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笑意飞扬,眼底狡黠的光,明亮得快要溢出来,“做人嘛,要紧的是问心无愧,心里没有鬼,你怕什么?”
“我……”秦颜懊恼地移开视线,沉默半晌,闷闷地小声道,“……我问心有愧。”
江连阙一愣,心跳突然快起来。
等等,她说什么?
“你……你再说一遍?”
秦颜不理他,埋着头往前走。江连阙乐坏了,一路跑着追,“你别跑啊,你给我解释一下呗,你说的那个问心有愧,跟我理解的那个,是同一个意思吗?”
“是不是啊?”
“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嗨呀秦颜,你耳朵怎么红了?”
“你说你这,算不算栽在我手里了……”
……
“你好烦啊!”
从超市到家,江连阙乐不可支,追着问了一路。
秦颜忍无可忍,一把把菜刀剁到他面前:“你有完没完?”
笑眯眯的江公子从善如流,顺手接过刀就帮她把排骨切了:“你老说自己反射弧长,我现在倒觉得,我的反应才是真的慢。正常情况下,哪个姑娘会跑到男生家里去做饭啊,你说是不是?”
“……”
秦颜不说话,他又喜滋滋地自问自答:“除非这个姑娘看上了那个英俊无比美艳无双上天入地找不到第二个的男生——对,就是我。”
秦颜:“……”
神他妈美艳无双。
不过……
切开莲藕,她又有些走神。
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在超市里时对上他的眼,就下意识地想说那样的话。
就像当时在篮球场一样,有种奇怪的冲动,想告诉全世界,他是我的。
“我来吧。”见她要清洗西芹,江连阙接过来,自然而然道,“两个人的话,效率多多少少,会高一点。”
水声哗哗,珠玉般的水珠落到他手上,十指修长白皙。
少年像一小团会移动的火焰,身上的体温一年四季向外发热,秦颜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像某一种后遗症,现在就连靠得太近,也会觉得……
脸颊发烫。
但手上切着香干,她还是忍不住抬眼瞄他,语气迟疑:“你……你能洗干净吗?”
“哇,你不要小看我好不好?”江连阙低着头笑,“这点儿事都干不好,怎么做上举世无双上天入地找不到第二个的男生啊?”
秦颜:“……”
你开心就好。
用蒸排骨的时间炒完两道菜,灌了糯米的藕还没有煮熟。
炉子上预订的时间还剩二十多分钟,江连阙瞄一眼,提建议:“正好趁着这个空档,带你看看我的房间吧。”
“你的房间,有什么好看的?”
口嫌体正直,话是这样讲,但秦颜还是擦干净手,跟着他上了楼。
江连阙常住的这套房子,户型和秦颜家那套一样。高层里的小复式,房顶高高在上,屋子里盘着悬折而上的木头楼梯,会客室和卧室上下分开两层,居于闹市,却很清静。
秦颜跟着他攀上木楼梯,见墙上挂着一排相片,不同颜色的相框装裱着,相映成趣。她忍不住凑去过看,认出其中几张,是江连阙小时候的合照:“这是你小时候吗?好可爱。”
江连阙跟着停下脚步:“嗯。”
大多数时候他跟母亲在一起,合影也甚少有父亲出席。
“这是你妈妈吗?”一连几张,都见到同一个女人,似乎尤其喜爱旗袍,身段漂亮,眉眼温和,像老电影里软声说粤语的明星。
只是看来看去,神情间都笼着驱不散的忧郁。
“是。”江连阙难得地沉默了一下,无意识地跟着她重复,“我妈妈。”
秦颜由衷赞美:“她长得真好看。”
“你不是脸盲么?”他笑了。
“我不是看不清人脸,是记不住……”秦颜想了想,“或者说,很容易把人跟人的长相混起来,尤其是……唔,兄弟姐妹啊,那种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本来就像,又年龄相仿。”
“比如说……咦,旁边这个是谁?”最后一张照片上没有江连阙,秦颜有些意外。
他的母亲看起来十分年轻,脸上带着轻松闲适的笑,与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站在一起,岁月芳华,风光无限。
似乎是最好的年华。
“容塔。”江连阙说,“那是我母亲结婚前的照片,但留下来的不多……也只有这一张。”
秦颜一愣:“容塔,是二十年前,那个‘D&B’的首奖得主?”
难怪她觉得眼熟,以前池素给她上提琴课,提到过这个人。
“嗯,年轻的时候,是我妈妈的好朋友。”
江连阙引她往上走,秦颜真正站到二楼,却有些惊讶:“这边的房子,你是一个人在住吗?”
二层空得过分,他的卧室在主卧,多余的屋子辟出一间做书房,一间做客房,一间堆杂物,还有一间设计成了小型的家庭影院。
一眼看过去……
空虚寂寞冷,一点儿人气也没有。
“对啊。”江连阙不甚在意,走在前面,带她去书房,“我爸回家也是回老宅,那栋房子建在半山腰,现在没人住。”
比这套更没有人气。
秦颜点点头,不再提父母的事。
他的书房是次卧改建,比一般的书房大上一号,书桌放在一角,遥遥对着另一头落地窗下的钢琴,背后放着盘踞了一面墙的书柜,白色的格子嵌在墙上,将他的笔记和小说分隔开。最上面的一格,放着一排奖杯。
秦颜的目光在屋内转一圈,立刻被金光闪闪的奖杯吸引了过去,她仰着头问:“这都是你以前得的奖吗?”
“嗯。”
国家级和省级的钢琴奖,中学时的奥数奖,还有去年生物竞赛的奖……
秦颜由衷赞叹:“你好厉害。”
江连阙有些不好意思,低咳一声:“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了,我给你看点儿别的。”
他引她到窗前,拉开轻如蝉翼的白色窗帘。
夜色深沉如墨,阴天不见星光,但市中心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灯光如流水。远山沉寂,街道上灯火遥遥。
更重要的是……
秦颜惊奇地探出头:“那是我家吗?”
这间房间的角度斜斜的,对着秦颜家的客厅。这个角度望过去,虽然看不清客厅里的具体陈设,却能清晰地分辨出窗帘的颜色,以及室内有没有亮灯。
这样看,空中的直线距离,真的没多远。
“对啊,没有良心的地产商为了多盖两栋楼,压缩了楼跟楼之间的距离。”江连阙抱着手,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么说自家爸爸,有什么不对,“所以你不知道吧?前段时间我特纳闷,怎么不管我熬夜到几点,那家客厅都开着灯。”
也是因为这样,那天威风堂堂误食巧克力,他才能在没问过门牌号的情况下,也精准地找到她家。
秦颜脸上一热,他又迅速补充道:“我现在想通了,你肯定是在陪我熬夜。”
秦颜:“……”
不,你想得太多了。
“但是,说正经的,小朋友。”落地窗下灯火连成线,他转过来,认真地望着她,眼里有明亮的光在流动,“为什么要睡在客厅里?入夜之后一整栋楼黑灯瞎火,只有你家的亮灯一亮一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另类炫富,就你家电费多。”
“因为……”秦颜脸上发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总觉得睡在客厅里,比卧室少一道门,会更机警一点。万一出了事,能更快地醒过来,不至于悄然无声,就默默死在家里。”
“……”
“而且,我当时的想法其实是……”她顿了顿,难为情道,“万一有坏人半夜来敲我家的门,我亮着灯,就可以现场播放那种爸爸打儿子的BGM……然后把坏人们吓跑。”
江连阙失笑:“坏人并不会因为爸爸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家里打儿子……就被吓跑吧?”
“因为……因为我觉得,”秦颜难得地局促起来,“儿子半夜被打已经很惨了啊!他们……他们总不能再破门而……”
“辛苦了。”
她话没说完,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颜手足无措,脑子里一片空白。
少年的心跳落到耳边,身上的气息平稳而沉静,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仿佛余生都不想再离开。
她屏住呼吸,睁大眼。
“我们果然还是不一样。”江连阙把她按在怀里,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女孩子一个人住,比男生独居,要麻烦多了。”
他慢慢收紧怀抱,“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太孤独,可跟我比起来,你也太没有安全感了。”
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秦颜已经停止了思考。
她趴在他怀里,缓慢地眨眼睛。
“十七岁仍然是可以依靠大人的年纪,所以偶尔,也要学着依靠一下别人。”他笑着叹息,慢慢道,“说来好笑……这话是我叔叔以前对我说的,我那时候不屑一顾,觉得自己也是个大人了……可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把这句话,说给别人听。”
在这种时候,才体会到,叔叔想要保护自己的心。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有了想保护的人。
背后高楼耸立,黑夜被灯光映照成白昼。风声缓缓,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像只是一个瞬间,也好像一整个世纪。
秦颜陡然回神,红着脸从他怀里钻出来:“我……”
一个字打破魔咒,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可她的话语在空气中停留许久,也没有接下去。
“我……”涨红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局促的样子。
她好像从来平静,从来波澜不惊,没想到一个拥抱,就全破功了。
女生眼睛发亮,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让他想起早年跟朋友外出野营,在清晨林间无意撞见的那头小鹿。
惊慌失措,眼底湿润,周身有灼灼的光华。
如同美而不自知的人,总能引人向她而去,仿佛终有一日万人空巷,众人追捧,追逐她如追逐一个世纪的秘密。
他将声音放缓,低声笑道:“你不要急。”
“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先前答应过的。”
江连阙引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走向一旁的钢琴,坐下来。
夜色清寂,风从窗外过。
从他按下第一个键,她情不自禁,跟着屏住呼吸。
李斯特的《爱之梦》。
第一段温柔平静,犹如美丽的幻境。轻吟浅唱,情意绵绵。
秦颜脑子一空,眼中热意跟着上涌。
——请问,你聋吗?
——天呐你是从哪里跑过来的……你竟然翻墙进我家院子!你别过来我要报警!
——咦,你也是一个人住吗?
——喂,你吃我的东西,还一直装高冷不跟我说话,不觉得很过分吗?
……
从滨川市到明里市,从明里市到B市。
两个人的钢琴曲,哪怕是再接近的风格,都会有细微的差别。
难怪那晚的“乐正谦”只字不发,难怪那个晚上,他的琴声既熟悉又陌生……她从来没有认错过人,她的耳朵没有骗过她。
乐曲进入中段,情绪起伏力度增强,难以抑制的热情爆发,内心独白变成大胆的倾诉。
像弗莱利格拉特的题诗,爱吧,能爱多久,愿意爱多久就爱多久吧,你守在墓前哀悼的时刻快要来到了,保持炽烈,保持眷恋,只要还有一颗心对你回报温暖——
李斯特的爱情总是如愿以偿。
尾声重复主题,梦幻的境地里,余音未尽,恋恋不舍。
可是从乐曲回到现实,云端跌回人间,旧的问题仍然待解决。
秦颜捂住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掌心渐渐生出热意。
一曲完毕,江连阙施施然起身,含笑走向她。
……发现小姑娘情绪不太对。
他微怔,旋即慌了:“你,你怎么了?”
怎么听首曲子,能这么难过?
秦颜深呼吸,良久,红着眼眶抬起头,说:“江连阙……我是不是,干脆现在就离开你,会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锅里的糖藕:嘤嘤嘤。
秦颜:是不是,现在离开比较好?
江公子:不是,应该趁机 好好造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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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章稍微有点长 _(:з」∠)_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我这算是迟到了四个小时吗,嘤 2333
我……我等天亮再回来修文 TUT
我不管,天没亮不算通宵,我没有熬夜!【逃避现实】
☆、不能怂
江连阙微怔,她的样子一点儿不像在开玩笑。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减下去:“为什么?”
她有千头万绪, 一时之间, 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D&B”的复赛结果没有爆冷,乐正谦的评分很稳,能进决赛也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如果决赛不出意外, 能拿到很好的名次。
可池素的关注点从始至终都是, “秦颜, 站在那个舞台上的人应该是你。”
那晚他拉着她谈到深夜,核心思想仍然是想要送她离开,但这件事池素做不了决定,得等秦时拍案。
本来按照池素和秦时的打算,她应该参加今年的“D&B”,然后去转道德国去与父亲汇合,在那里完成接下来的学业。
明朗的人生,一片坦途。
可谁都没有料到, 她会突然被入室盗窃的人撞伤, 不得不回明里市修养,甚至一度考虑放弃小提琴。
而等她的听力逐渐恢复, 池素再提起原先的方案,就变得无从反驳。
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江连阙先前对她说,其他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想。她究竟更希望留在集体与人潮中,还是离开这里?
可她并不独立, 选择权也不在自己手上。
“所以对我来说,与其一直这样,摇摆不定……”秦颜混乱地解释完前因,艰难地道,“是不是还不如,现在就离开你?”
趁深陷之前,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了解乐正谦的人生,可机缘巧合,命定要与他相识。有时候她看着屏幕里的人,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样,总是被周遭推着走,其实也从来没有清晰而坚定地,做出过什么选择?
“以后倘若……”她艰难地停顿了一下,“没有十分的开心,就多去做一点一分的开心,凑足十分。”
江连阙沉默了很久。
他居高临下,身影与她的影子重叠,在炽白的灯光下看起来亲密无间。
许久,他冷笑:“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们俩如果分开,我就不会再感到开心?”
“我对你说过,不要推开我。”他顿了顿,叹息,“你好像从来听不进去。”
“我没有想要推开你。”秦颜语气微急,打断他,“……我只是不想伤害你!”
在确认他是玻璃房的小公子之前,不想伤害他;确认过之后,更觉得自己得走。
他从来不自知,可她知道,他有一颗多热烈、多透明的心。
江连阙身形一滞。
他转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我……”秦颜想了想,有些懊恼,“不行,我没办法组织语言,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过了气头,江连阙理智回流,冷静下来,火气偃旗息鼓。
他一语不发,乖巧地在她对面坐下来。
“我啊,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因为自己情商有限,身边的人总是分分合合,没办法太长久地在一起……所以朋友也好,亲人也罢,时间长了我都会觉得,随缘一点吧,没办法做朋友就不要强求,没办法团聚就算了。”她双手交叉,回忆道,“所以好像这么久以来……我都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非常想留在身边的人。”
夜色沉寂,江连阙看着她,心一点一点地变软。
“可是……可是你好像,不太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思索,想找贴切的形容词,“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我很在意你的想法。所以我并不是认为,我们分开之后,你一定会不快乐……但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只要想到,都会为你的不快乐而感到难过。”
江连阙屏住呼吸,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他觉得,自己是在听一个懵懂少女……
真诚而认真地,告白。
偏偏当事人浑然不觉,一脸考究,像是要把这种情绪作为人类学的社会研究课题:“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这种时候双方都应该立即停止情感投入,才能正确止损。”
女生表情太认真,让他有种错觉,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摞论文,来验证她的观点。
似乎在恋爱的话题上……
她总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无知的可爱。
“唉……”听到这里,江连阙把脸埋进交叉的手掌,已经憋不住笑出了声,“秦颜啊。”
路漫漫其修远兮,他感到无奈,又哭笑不得:“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语气里有愉悦的笑意,秦颜反而蒙了。
刚刚明明看起来……非常不开心啊!
为什么突然就,乐得像威风堂堂一样?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江连阙笑够了,直起腰,觉得恋爱真是人类学的一大难题。
偏偏她从小到大生活得远离父母,连个参考范本都没有。
“你……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言情小说吧?”
这鬼问题,跟她的困惑有什么关系?
秦颜像一只懵逼的绵羊,老实地摇头:“没有。”
“那我给你推荐两本,你学一学新的人生哲学……等等,”江连阙笑着笑着,表情突然一变,沉寂三秒,问,“你,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