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大跨步消失在门口。
“小段干什么去了?”愣了一会儿,最先开口的老师目光一转,落到窗户上,正看见段白焰绷着脸快步走出小院,“走这么快?”
“谁知道……”另一位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跟着一转,一口酒差点梗在喉头,“他,他干什么呢?!”
这一声惊呼,将其他几个人的目光也吸引过来。
大家黏在窗户前,面面相觑。
半晌,才有人揉着眼打破寂静:“那个,刚才,是我看错了吧?小段他……”
“是集体幻觉吧?我好像也看到了。”
“就算亲眼看到,也觉得难以置信……”
看到段白焰一脸沉郁,快步走到小院门前,用力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把那男人面前的女生拉到身后。
——以一种绝对的,占有的姿态。
——像一只坚决守卫自己领域的食肉动物。
***
被段白焰死死拉着手,姜竹沥太阳穴突突跳。
她原本只是约了陈塘,想找他要录音材料。
陈塘职业病,一直有随身带录音笔的习惯。两个人都没想到,这东西会在这儿派上用场。
师兄姗姗来迟,就是站在路口等他来的这十几分钟空档里,这两天人气正旺的姜竹沥被路人认了出来。
有个姑娘不知怎么推了她一把,她站立不稳,手臂碰到一旁的墙面,擦出一道血痕。
陈塘厉声赶走了那群莫名其妙的路人,撕创可贴帮她清创。
——段白焰刚好撞见的,就是他握着她手的这一幕。
“段……段白焰。”他手劲儿太大,姜竹沥挣不脱,只好将口罩向下挪一点点,小声提醒他,“你弄疼我了……”
段白焰如梦初醒。
他微微松开她,低下头,皱着眉检查她手上的擦伤:“怎么弄的?”
陈塘冷笑:“被你那群神经病粉丝搞的。”
碰面之前,他和姜竹沥在电话里,分析过这次的事。
夏蔚他们暂时管不了,可按头蛋糕的事必须澄清。但麻烦的地方又在于,诱发事件发酵的另一个巨大的爆点,是段白焰的粉丝。这一部分比夏蔚还要棘手,完全不可把控。
“你的女粉都是妖怪吗?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嫁给你?”陈塘每次遇到段白焰,战斗指数就会无限升级,嘴脸变得超级无敌尖酸刻薄,“你养着这群粉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但凡是个女生靠近你,她们都要把她怼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知道那你还来招惹竹沥?你能不能放过她,以后别给她添堵了?”
他一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一大堆,然而段白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云里雾里,被问得头都大了。
“……发生了什么?”
陈塘简直要笑起来:“你不知道?疯了吧,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他还真是不知道……
段白焰从陈塘那儿得不到答案,转眼看向姜竹沥:“竹沥。”
他沉声问,“发生什么了?”
姜竹沥挣扎着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手臂,手腕上又红了一圈。
“没,没事……跟你没关系。”
她仍然不想面对他。
尤其是,在发现,他真的有那么……那么那么多女粉之后!
拿着师兄的录音,土拨鼠落荒而逃。
明明就是有事啊……
段白焰站在原地,郁闷极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
***
“这么大的事,我不问你不打算说?!”
看完热搜,段白焰怒不可遏,几乎要把手机砸碎。
助理欲言又止:“不是,您……”
刚回来三个小时。
他根本来不及开口。
段白焰强迫自己冷静。
姜竹沥说过,不喜欢他迁怒,不喜欢他发火。他应该努力改。
理智缓慢回流,段白焰几乎一瞬间猜到,这些破事儿是谁捅出来的。
他绷着脸,语气不善:“夏蔚当时杀青宴栽倒,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青果》杀青宴之后,他光顾着看姜竹沥了,满心满眼都是怎么把她抢回家,竟然忘了夏蔚。
在他长久的观念里,恋人之间的事只是两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
可何筱筱和夏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这些事应该由他来解决,这是他给她带来的麻烦。
助理答:“团队公关。”
圈子里有句古话,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夏蔚属于前者。她家不缺钱,公司对大多数艺人都是放养,手未必能伸得那么长,可她家里,是实打实地用钱给她铺出了一条路。
“夏蔚一直在卖‘圈内劳模’的人设,所以当初那个视频,原片被团队公关掉之后,还特地剩下一小节模糊的影像,在粉丝间小规模传阅——”助理解释,“粉丝们称她,‘因为连夜拍戏,低血糖晕倒不慎摔下台’。”
这么做的聪明之处在于,不大肆买热搜、大肆传阅,就不容易被人扒出原片;另一方面,粉丝们手上留着不完整的影像记录,日后万一被人提起,还能借着这波“先入为主”洗一洗地。
段白焰几乎冷笑出声。
夏蔚在《青果》里演女二,听着好听,实际上戏份少得可怜。因为电影的着重点在男女主的成长过程上,本来就没怎么刻画女性配角。
似是而非、借刀杀人,夏蔚玩得最顺手的两个招数。
“啧。”段白焰感慨。
以为假装不是自己做的,就真的没做过了吗?真是找死不挑日子。
他眼神晦暗,声音低沉:“顺着往下查。”
“查视频?”
“查吸毒。”
他知道夏蔚在想什么,既然跟姜竹沥有关的事没办法直接送上热搜,那就委婉点儿曲线救国,让粉丝自己去扒她,把她游街示众。
这个圈子里涉及到的人太多,他不知道会牵扯出谁。但无论是谁,有人敢爬到他头上,那就是自寻死路。
何况……
他摸着下巴,眼底幽深一片。
夏蔚这些年行事张扬,一路走来,得罪的人不是少数。
当初《青果》的杀青宴,在场那么多小明星,连他都不知道是谁,一见她出事,立马就报警。
夏蔚家里是有钱,可比她家有钱的人,也数不胜数。
罩得住的,算她命好。
“罩不住的……多得去了。”
助理看他的表情,背上毛毛的。
他试探着询问:“那姜小姐这次的事……?”
“没事。”段白焰扯掉领带,“我来处理。”
***
JC直播今晚沸腾了。
江连阙的ID上线发公告,说他晚上要做直播。
作为贵圈排得上号的富二代,江连阙在娱乐类的事务里低调得吓人,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那么个账号,可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他登录。
只有在他大手笔地给甜药送礼物时,JC用户们才能艰难地想起,JC老板不是死的。
他还没出现,就已经有人疯狂涌入直播间。
【啊啊啊为江总打call!霸道总裁在线直播!】
【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在JC直播见到活生生的江总!】
……
晚九点整,段白焰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桌前,摆正iPad的摄像头。
桌旁放着落地灯,光线不明不暗刚刚好。他靠在软椅上,浴袍衣襟微敞,露出一小片喉结以下的胸膛,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时不时有水珠顺着细碎头发的末梢落下来。
这副姿态莫名风流,倒衬得他眼底的光线更加晦暗,心思沉郁得令人难以猜测。
直播间人数还在持续上涨。
“大家好。”他语气清淡,直接朝屏幕打招呼,“我是段白焰。”
弹幕沉寂了两秒,更加疯狂地弹出来:
【啊啊啊大佬!你跟江总是住在一起的吗!】
【卧槽!难道你的直播背景是江总卧室?社会主义兄弟情?!】
【天呐,难怪我们都从没见过段导的女朋友,也没见过江总的未婚妻!因为他们就是彼此?!】
……
段白焰飞快地皱了皱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开直播,只想说一件事。”他看着摄像头,目光平静无波,“江连阙的账号,一直是我——段白焰在用。从头到尾,没有换过人。”
“还有。”他发惯了指令,说话不急不缓,哪怕隔着屏幕,也透出压迫感,“是我在追求姜竹沥,只不过,她还没有答应。”
弹幕沉默三秒,再度翻了倍:
【卧槽!所以之前,是段导给甜药刷了四年礼物!】
【可是前几年甜药不在国内啊!这算不算不离不弃!段导才是真爱!】
【天呐,我是不是见证了一个大型CP粉心碎现场?!那些哭着喊着diss甜药的人呢!来啊!带着你们的夏蔚姐姐正面刚啊!】
结果还真有人问:【嘤嘤嘤,那大佬你和夏蔚姐姐?】
……
段白焰:“……”
他心想,这可真他妈见鬼了。
他和姜竹沥明明那么有夫妻相,怎么会有人真情实意地粉他和夏蔚?
他冷声:“我还没瞎。”
【心碎了心碎了,CP粉今晚无人入眠。哭,都给我哭!】
【我的天啊被段导圈粉了!干得好!我也不喜欢夏蔚哈哈哈哈!看见她那副嘴脸就烦!】
【啊啊啊我之前站的是段导和甜药!综艺里CP感超级足!你们什么时候发糖!】
……
段白焰的眼睛自带滤镜,只能看到夸他和姜竹沥的评论。
他突然觉得,JC直播是个好东西。
“快了。”他说这种话向来不需要草稿,嘴角微微一动,“好事将近。”
他擦着头发,若无其事地抬起眼,“你们有多少人,看甜药直播?”
“——能不能帮我个忙?”
***
姜竹沥的网络骂战还没结束,原本对今晚的推广不抱希望。
可她做甜食做到一半,突然有一大波人疯狂涌入直播间。
屏幕上接连不断地跳:
【甜甜你看看段导吧!他太可怜了!】
【鬼才导演跪地求饶!万人血书求甜甜原谅段导!】
【救救孩子吧!错的不是他啊!】
……
这都什么鬼……
姜竹沥愣了愣,艰难地从乱七八糟的弹幕中找出一条:
【他只是个小可怜啊,他做错什么了!甜甜你就把段导放出黑名单吧!!】
她:“……”
呵呵。
第42章 我们回家
姜竹沥没有把段白焰放出黑名单。
她在第二天, 直接手提双刀杀上了门。
《止战》拍摄结束后,段白焰的饭局一场接一场,简直排成一条富士康流水线。
因为女粉事件, 他特意捡起以前从来不用的微博, 关注了“白竹鼠CP站”。
嗯,“白竹鼠”,是异军突起的CP粉们为段白焰和姜竹沥取的名字。
段白焰觉得非常生动, 又十分贴切。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骄矜高贵、有恃无恐的气息。
除此之外,他像犯病似的, 在微博上疯狂地po自己的行程。时间地点详细到几分几秒,就差没有打滚尖叫“我在这儿呢你看见了没, 你快来找我不然我就嘤嘤嘤”。
姜竹沥知道,他在等她自己上钩。
推开酒店大门,身上的寒意一瞬驱散, 脚底腾起一股盈盈的暖气。
“您好,欢迎光临。”打着领结的服务生站在门口, 微笑着朝她鞠躬。
世界上所有昂贵的酒店都金碧辉煌得大同小异,姜竹沥没心情细看,向着服务生小声:“你好, 我找段白焰。”
服务生礼貌地问:“您是来参加饭局的吗?”
“不是。”姜竹沥想了想, 补了一句, “我单纯来见他。”
“那……”
“那就来排队!”服务生话还没说完, 被另一个站在旁边的高个子女生不耐烦地尖声打断,
姜竹沥微怔,转过目光,看到酒店前台站着一大溜女生,似乎是在等待登记个人信息去见什么人,每个人都妆容精致,叽叽喳喳神情亢奋,如同一排品种不同的花。
她:“……”
她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段白焰今晚是在这儿有个饭局,而不是召开粉丝见面会。
“我……”姜竹沥心情微妙地朝下拉了拉口罩,不知道该怎么跟服务生解释,“我不是来……”
服务生接茬:“您不是来见段先生的?”
“也不是。”她慢吞吞地犹豫,“我是来见他的,但我……”
“那就别逼逼了!”高个子女生光是站在这儿就等了很久,可也一直没见到段白焰本人。她无处倾诉,将四溢的火气倾吐到姜竹沥身上,“今晚在这儿的都是来找他的,别问了,过来排队!”
姜竹沥没动。
心想,哪怕她有一天得了失心疯,都不会过去排队。
“既然这样……”略一踌躇,她小声地向服务生道谢,明亮的眼睛里光芒四溢,“那我就先走了,辛苦你了。”
服务生微微颔首。
她刚刚转过身,还没走出去两步,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从身后铺天盖地压下来。她的手腕被人拉住,头顶传下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儿难耐的笑意:
“不是来找我的吗,你要去哪儿?”
他走得实在太快,大跨步走过大厅,迷妹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紧随段白焰而来的安保们拉开了安全距离。
她们站在不远处,屏住呼吸,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转移,最终将注意力聚焦在玻璃门上。
眼神汇聚,嫉妒,羡慕,惊讶,失落……
锋芒在背,姜竹沥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来找我?”段白焰低低问她,声音里带点儿不易察觉的开心。他握着她偏瘦的肩膀,转过来对视,“想通了?”
姜竹沥没有说话。
被这么多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看,她难受极了。即使戴着口罩,也觉得两颊发烫,想缩进洞里捂住双眼。
半晌,她嗓子里艰难地挤出微如蚊蚋的几个字:“……不要在这儿说。”
段白焰没有当众说悄悄话的特殊癖好。
所以他答应得分外爽快:“好。”
说完,他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引她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灯光流水般地泻下来,高大清隽的男人耐心地牵着比他矮一头的姑娘,微微抿着嘴,唇线流畅,一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迷妹们愣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尖叫:
【呜呜呜嫉妒使我丑陋!我也想被小白牵手!】
【我的天,那个小姐姐是甜药?我后悔刚刚没有扑上去抱她的大腿了!说不定我还能趁机摸摸小白!】
【啊啊啊小白看这里看这里!我不嫌弃你有女朋友!如果死活追不到甜药,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啊!】
……
细碎的声音传入段白焰的耳朵,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脚步微顿,在迎宾台停下。
垂下眼,他看着签到本,短暂地思索一阵,开口道:“所有女生——”
迷妹们纷纷双手捧心,期待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语气沉郁认真,用一种“你们解放了,你们自由了”的语气,不急不缓地说——
“开除粉籍,一笔勾销。”
***
他牵着她,在电梯间停下。
这个地方很安静,这里很安静,周围没有别人,喧闹声像是被隔离在另一个次元。
灯光流水般垂落,姜竹沥用力挣脱开段白焰的手。
手心一空,热度迅速消散。
他微怔,有些遗憾又有些失落,垂眼看她,眼中带点儿不解。
“有意思吗?好玩吗?”姜竹沥哪怕发起火来,声音也仍然是软的,没什么威胁感,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域的毛绒小动物,忍无可忍地炸毛示威,“玩够了吗?什么时候放过我?”
段白焰眼中仅存的三分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他抿着唇,手动了动,想碰碰她。
抬到半空,又有些无措地收回来。
他哑声,“……你不喜欢?”
不喜欢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带走,不喜欢他公之于众,大张旗鼓地宣称在追她。
姜竹沥咬唇,大胆地与他对视:“对。”
确切地说,她是不喜欢被围观。
不管是很久很久的过去,过年时家里亲戚起哄让她跳舞;还是这一次,接受一场莫名其妙的网络暴力。
与直播时只露脸的感觉不同,随随便便被人议论、走在街上被认出来,她的感觉更像被剥了皮,血淋淋的,却又没办法反抗。
段白焰喉结滚动。
他又做了她不喜欢的事……也许应该道个歉。
可她这盆冷水实在泼得太快太急,他一时有些无法适应。
空间内陷入沉默。
姜竹沥不知道还该说什么,他的气息太有压迫感,她很快便感到局促不安:“我……我今天过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她犹豫了一瞬,声音很轻,“这次的事件……跟你有关系吗?”
她问得非常委婉。
因为这句话背后真正的意思是……
你是不是在自导自演?
段白焰愣住。
他听出弦外之音,半晌才迟迟反应过来。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拳,他心口发疼又无法反击,心头涌起汹涌澎湃的委屈。
“你……”他咬住后牙,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感到难以言语。
姜竹沥垂着眼,逃避现实似的不看他。
电梯间的光线温暖明亮,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白皙小巧的下巴。他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把她逼到墙角,强迫她抬头,问她怎么能这样想。
可是那样会被她讨厌。
她已经够讨厌他了。
“……我没有。”段白焰挣扎许久,声音发哑,“我没有骂过你。”
姜竹沥短暂地挣扎一瞬,小声提醒他:“你骂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段白焰愣了一瞬,立刻想起那个佛挡杀佛的账号,一瞬间哑口无言。
她说的是事实。
在过去的时日里,他清楚姜竹沥的弱点,知道她是多么在意别人评价、多么软弱的人。可他有自己的企图与欲望,比起帮她修正缺陷,他更乐于利用她的弱点。
他想要逼退她,让她回他身边,做一朵什么都不会的菟丝花。哪怕只是成为他身边的一个无用的装饰,他也会为她的存在而心旷神怡。
比起纠结这么做会不会伤害到他,他更忠于自己的欲望。
段白焰张了张嘴,嗓音涩然:“对不起。”
他将姿态放低,姜竹沥突然也难过起来。
“段白焰”这三个字,在某种程度上,就等同于骄矜、自傲、不可控。
可他总是在对她说对不起。
“我……是我太累了。”姜竹沥不敢想下去,不安地打断他,放软声音自我辩解,“我没有想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来确认一下。只要你说没有,我就再也不问。”
他轻声:“嗯。”
姜竹沥愈发难耐:“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土拨鼠少女打算故技重施溜之大吉。
段白焰手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做,怕他如果追上去,又被她嫌弃。
可他忍了忍,怎么也忍不住:“那个黑名……”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下一秒,电梯叮咚一声响,一群人男男女女,说说笑笑地走出来。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见到他,眼中惊喜乍现:“诶?段导?不是老早就看你下来了吗,怎么还在这儿站着?我们都以为你走了呢。”
其他几个人笑着应和,段白焰没有搭腔。
他今晚确实有个饭局,饭搭子仍然是圈内几位知名的大佬。他原本想将姜竹沥顺势介绍给他们,如果她感兴趣,有这一层关系在,日后的合作都会顺遂很多。
如果没办法直接砸钱……
他至少想铺平她的路。
“什么?”姜竹沥听见他叫她,回过头。
“我……”话到嘴边,他话锋一转,低声道,“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放烟火吧。”
姜竹沥晃了晃神。
不过也只有一瞬。
她很快抿唇,摇头:“对不起,我过年可能要跟爸妈回家。”
段白焰最后一个愿望也落空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走远,上车,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徒留后面一溜人面面相觑。
半晌,一个新人小声问:“段导这是怎么了?”
“要我看……”一个前辈摸着下巴,假装很有经验的样子,“估计是踢到铁板了。”
毕竟,他也入圈这么多年了。可他从来没有见过无所不能、傲气冲天的段白焰,竟然有朝一日,会摆出这么……
颓败,失落,又茫然的神情。
***
第二天,姜竹沥收拾东西,跟着周进一行人深入大山。
第三期的主题是重走红色革命老根据地,陈塘作为第二期的特邀嘉宾,不再参与之后的节目录制。
师兄不在身边,姜竹沥没了吹水聊天的人,跟倪歌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得更长。
“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可我总觉得,上次那个事跟夏蔚脱不了关系。”提到此前的事件,倪歌愤愤不平,“真是讨人厌。”
“我也这样猜。”姜竹沥毫不避讳,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过,我们没有证据,那就不能说是她。”
夏蔚最擅长借刀杀人,做这种事,向来不留痕迹。
只不过按照常理而言,如果找不到凶手,那么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就是会幕后推手。
“但是……”姜竹沥想了想,“这段时间,她好像没再来骚扰过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再来烦你,我就找人撕她……”倪歌低着头小声逼逼,过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又蹭地亮起来,“那竹沥姐,你和小段哥哥呢?”
“什么?”
倪歌眼睛亮晶晶:“你和小段哥哥,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姜竹沥心里好笑,她可真是个小孩子啊。
这种问题如果是程西西来问,她一点儿都不会兜圈子,只会贼兮兮地暗示她:几垒了?
所以她给出的答案也非常清水:“停留在牵手前——的那种关系。”
倪歌不信:“骗人。”
姜竹沥笑着搓她毛茸茸的脑袋,不再搭话。
上山时天气很好,日光晴明。
光线晃着晃着,姜竹沥的思维就开始乱跑。
她靠在窗户上,迷迷糊糊地想。
倒也不完全是骗人……
可是,如果要她现在重新去相信他,不加防备地重来一遍……
她想。
那未免太难太难了。
***
这一期节目录制很顺利。
夏蔚全程安静如鸡,没有再来找她麻烦,镜头前言笑晏晏,背地里却焦虑得脸上爆痘。甚至有一次,她撞见夏蔚半夜站在走廊上打电话,来来回回眉头紧皱,不知道在跟电话另一端的人聊什么。
而且似乎,还不止夏蔚……连她那两个小迷妹都没再纠缠她。夏蔚好像真的被别的事缠住了,难以抽身,没空再来给她找麻烦。
姜竹沥乐得自在。
她全程开开心心,直到拍完这期打算下山,都没有出别的幺蛾子。
美中不足,是下山时倪歌走到半山腰,一着不慎,被一只毒虫咬了一口。
倪歌家庭条件不亚于夏蔚,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肤色凝白,身上连一点儿磕碰的伤疤都没有,这么毫无征兆地被咬一口,脚踝迅速红肿起来。
她眼睁睁看着那条虫子肇事逃逸,等姜竹沥赶到,被吓得语无伦次,拽住她就不撒手:“刚……刚刚那条虫子有那么大!……那么那么大!我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大的虫子!还长!还黑!它……它咬我!我又没咬它,它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