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灼心里一座火山“轰”地一声, 凄凄惨惨地爆发了。他咬牙沉默一阵, 飞快地皱一下眉, 又松开:“是我的错, 我还没来得及向林栀道歉。”
说着, 他转过来, 一本正经地望着角落里的兔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今晚喝醉了。”
这回愣住的人变成了林栀和徐净植。
前者没想到他酒醒得这么快,后者没想到他道歉这么干脆。
林栀盯着他,半晌,缓慢地眨眨眼:“我看出来了……所以呢?”
他背脊笔直,下颌线在光线照射下显得清冷:“现在酒醒了,来跟你说抱歉。如果你有想到什么解决方案,可以跟我一起商讨可行性。”
解决方案?
可林栀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或者一个可解决的障碍。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她心里莫名有些发胀,这种感觉奇奇怪怪的,她以前从来没有过。有些像是郁闷,又有些发酸。
“……算了。”林栀仰头把剩下的柠檬水喝干,闷声,“一个意外而已,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沈南灼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吞回去。
眉头稍稍舒展,他低声:“今天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跑到这里来,我差点找不到你。”
林栀睁圆眼:“你是在怪我乱跑吗?我没跟人接过吻,突然被人亲了,还不能跑?”
沈南灼低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低声道:“我也没跟人接过吻。”
坐在对面的徐净植眼皮猛跳。
等等,沈南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而且,现在这已经不是话题跑偏了,她怎么总觉得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背景里在冒粉红泡泡?
林栀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了。
心里的酸胀感潮水般褪去,她控制不住,耳根又开始发烫:“那我们先走吧……净净的酒吧也快打烊了。”
徐净植很想说,我的酒吧24小时营业。
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忍住,换成一句:“是的,要不我们改日再聚。”
沈南灼无意戳破这种小谎言,何况他本来也已经打算带林栀走了。
女孩子晚上独自在外到底不□□全,他得先把她送回家。
他点点头站起身,朝蜷在卡座里面的林栀伸手。
小姑娘好像被吓了一跳,然后皱皱鼻子,默不作声地抱住自己的背包。
“……”
看来是不需要他牵手手。
沈南灼默了默,不动声色地将手又收回来,声音低醇:“走。”
徐净植眯着眼,甚至从这一个字里品出温柔。
跟林栀告过别,她坐在原地,看着两个人走远。
“明明身高差也很合适,怎么沈南灼就成爹辈的人了……”
她正坐在原地啧啧啧地嘟囔,头顶传来一片暖意。
徐净植蹭地抬起头,看到小学弟一只手落在她脑袋上,桃花眼里笑意四溢:“林栀姐走了吗?”
“是啊,你好慢。”
他坐下来,将两杯冒热气的牛奶都放在她面前:“微波炉好像出了点问题,明天我找人来修一修吧。”
徐净植点点头,伸手去拿牛奶,一转头,就见宋以清坐在那儿,正放远目光盯着门口看。
光与影的罅隙里,身形高大的男人伸手虚虚环着身边的女孩子,带着她穿过人潮。
徐净植拱拱他:“你看谁呢。”
“那个叔叔……”宋以清不太确定,有一点困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谁?沈南灼?”徐净植好奇,“可你大学之前不是根本就不在北城嘛,他是北城出了名的土著耶。”
“我也不知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宋以清回忆一阵,沉吟,“你记不记得北方防护林那场大火?七年前,死了很多消防员。”
“我总觉得,我在那场火灾里,见过他。”
***
入夜之后下起了雨,雨幕潇潇,整座城市都被潮湿的水汽笼罩。
行人来去匆匆,车水马龙,霓虹在夜雾中拉出长长的光带。
林栀和沈南灼坐在后座,相顾无言。
……确切说是林栀单方面对沈南灼无言,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雪松木清澈的暗香,她将背包放在腿上,一只手扣着安全带,一直盯着窗外看。
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
沈南灼余光落在她身上,沉默一会儿,低声问:“你饿不饿?”
林栀两只兔耳朵一动,转过来,鹿眼里还有没有完全散尽的水汽:“我不饿。”
沈南灼沉吟一下,想了想:“可是刚刚的牛奶,你也没有喝。”
他在酒吧里时,看到有个少年端着牛奶过来,但私心不想久留,所以还是带着她离开了。
“这样。”他放慢语速,征询她的意见,“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一点宵夜,我再送你回去。”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沈南灼哭笑不得:“我能干什么?”
他轻声叹息,“我不太会哄小女孩,可你今晚一直没有吃东西,应该补充一些食物。”
林栀盯着他,眨眨眼,炸起的兔子毛慢慢平顺下去。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已经过了凌晨,这儿是著名的酒吧街,除了酒吧只有酒吧,两个人总不能换个酒吧喝柠檬水。
沈南灼问司机:“陈叔,附近有没有现在还在营业的店?”
司机想了想:“这个时间还开着的店都是快餐店吧?肯德基或者星巴克?您想吃什么?”
沈南灼余光看看林栀裸露在外、光洁细瘦的脚踝,慢悠悠吐出两个字:“热食。”
“那……汤面行不行?我家楼下有个面馆,是一伙南方人开的,在附近还挺出名的,就是店有点小。我往常每次半夜经过都还有人在那吃宵夜,现在应该也开着。”
老陈家离这儿不远,沈南灼点点头,转过去问:“吃面好不好?”
他声音压得很低,毫无攻击性,简直像是哄诱。
林栀睁圆眼:“吃完就让我走吗?”
她话音一落,车内不合时宜地传出一声小小的“咕咕”声。
是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的。
林栀:“……”
沈南灼失笑,见她的长耳朵又开始偷偷往里卷,突然很想搓搓她那一小团尾巴:“对,吃完就放你走。”
车子调转方向,没几分钟,停在一家面馆前。
雨还没有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雾,整座城市的霓虹灯都显得水濛濛。
老陈说这店地方不大,还真的是很小一家面馆,一部分座位在店里,一部分座位放在店门口撑起的遮雨棚下。
老板支了个炉子烤红薯,热气和香气缠绕在一起,丝丝缕缕地往上飘,形成一道小小的白烟。
店内有几个下夜班的白领在吃宵夜,沈南灼收起伞,环顾四周:“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吧。”林栀搓搓手指,“我不冷。”
话出口她自己愣了一下,这语态好像有点太熟稔了,好像两个人天天一起吃饭似的。
沈南灼毫无所觉,点点头,从桌子上抽出抽纸,把小桌和塑料椅都擦一遍:“这里避风,冷的话就换到里面去。”
林栀没有说话,他于是又问:“想吃什么?”
这家店的招牌是阳春面,林栀匆匆看一眼,挑了最上面的:“就那个吧。”
沈南灼点了两碗,又转过来问她:“你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
小姑娘乖乎乎的,有问必答:“香菜和小葱。”
沈南灼“嗯”了一声,取小票回来的路上,又给她捎了一小只烤地瓜。
放在手里香喷喷热烘烘,林栀拿着它,感觉手指的温度渐渐攀高。
“这东西晚上不能多吃。”他长腿一迈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擦擦手指,“暖暖手。”
林栀盯着这只烤地瓜,对他的警惕在这一瞬降到零点:“谢谢叔叔。”
沈南灼的手指倏地顿住:“……”
她毫无所觉,掏出小勺,一点一点挖地瓜肉:“不过,你为什么要认养沈寻呢?其实从我跟他订婚起,我就好奇这个问题了,明明你和他年龄差也不大,怎么就成了他爹。”
沈南灼薄唇微抿,有点儿危险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沈家乱七八糟的亲戚很多,每年来拜年,连爷爷都分不清那群小孩到底是哪家的。可沈寻这小子从小嘴甜,哄得爷爷对他印象最深,偶尔假期还接来北城小住。后来他中学时父亲出轨跟母亲离婚,两边的人都不要他,爷爷心疼,就干脆把他接来北城了。”
林栀睁圆一双小鹿眼,“那爷爷把他认成孙子也行,干吗非要你认个儿子?不会很奇怪吗?”
沈南灼嘴角微动,这其实是他自己的恶趣味。
当时几件事好死不死撞在一起,沈寻刚刚被接到北城就莫名其妙地勾搭上了林家大小姐,没几天竟然迅速地传出要订婚的消息。
他那阵子被金属灯架砸伤了,正坐在家里面无表情地养伤。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恰巧爷爷也在跟他商量,要给沈寻一个什么名分——
沈南灼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从报纸后抬起眼,幽幽回了一句:“让他来做我干儿子好了,反正沈家以后也不一定有后。”
不过这件事,他没打算现在告诉林栀。
想了想,沈南灼云淡风轻地把锅推出去:“是沈寻自己要求的,他希望在北城,能有个人罩着他。”
林栀:“……”
林栀:“噫,他果然是个抖M。”
交谈几句话的功夫,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过来。
面馆老板是个长相和蔼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笑,把两个碗稳稳当当放在两人面前,又折身去隔壁桌替他们拿调料:“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老婆把蛋放错,全放在一个碗里了,你们自己分一下好不好?”
林栀嗅到香气,食指大动:“没事老板,您去忙吧。”
“行嘞!”
沈南灼默了默,等老板走了,才将两个人的碗来回换个个儿:“这一碗才是你的。”
林栀拿着筷子低下头,看到她碗里光秃秃,除了面,汤里就只飘着两颗绿油油的小白菜:“……”
两颗蛋都放在另外一个碗里,不是只要挪一颗蛋过来就好了吗,为什么还把整碗面都换了……他是不是一颗都不打算给她。
林栀:笑容逐渐消失.jpg
沈南灼看见她的表情,心里乐坏了,本来想逗逗她,看见那团委屈巴巴的兔子尾巴,又立刻收回了邪恶的想法:“我这份里有小葱和香菜,你吃不了。”
林栀正抖着兔子毛、垂眼盯着面汤里那两棵细瘦的小白菜看,面前的碗里突然多了一颗蛋。
她微怔,见沈南灼垂着眼,把他碗里另一颗蛋也挪进了她碗里。
林栀愣了一下,眨眨眼:“现在我有两颗蛋了。”
这话琢磨着有点怪,沈南灼皱皱眉,很快又松开:“趁热吃。”
林栀快快乐乐:“谢谢叔叔。”
沈南灼:“……”
不必,真的不必。
他张张嘴,想开口纠正。
林栀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她刚刚去消毒柜拿筷子,起身时就将手机随手放在了桌上,回来之后也没有收。
眼下手机震起来,沈南灼以为是她家里人,余光匆匆一扫,看见来电显示一排大字:
隔壁研发部小哥哥。
他握筷子的手一顿,见林栀拿起手机,接起来:“喂?您好?”
声音柔软,可爱明朗又有礼貌。
小哥哥?
沈南灼发出一声冷笑。
哦,所以别人都是小哥哥,只有他是老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小栀子:?您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我写的是小哥。
灼灼(我不听我不听):我现在就去解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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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栀子的日记:他把第二颗蛋给我的时候,我有一点感动,差点就忘了,只要他想,他可以把这家店买下来不止十次。一想到这个,就觉得他好抠,那么有钱竟然舍不得再叫老板加一枚两块钱的蛋,这种人绝对不可以嫁(最后一句加粗划重点)。
多年之后,看到这本日记的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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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有联想误会,多解释一句,宋以清说的那场火灾跟林栀遇到的那个不是同一场,林栀当时住在城市,不是林火。
另外这本书的时间轴是完全架空的,制度改革什么的,跟现实没有关系,不用太纠结(主要是跟现实时间轴对不上……qvq)
然后……马上结婚了!!别急!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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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
“林栀?”电话那头风声呼呼的,男生好像怕她听不清, 提高音量道, “我们这边聚餐散了, 你回家了吗?如果还没回去, 要不要我们去接你?”
声音飘散进风里, 沈南灼握着筷子一动不动,保持冷笑。
林栀赶紧摇头:“不用不用,谢谢你, 我也已经到家了。”
“真的不用吗?”男生好像不太放心,犹豫了一下,问,“你今晚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林栀不懂:“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他匆匆揭过这一页, “那你回家之后早点休息吧,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记得来找我。”
林栀笑起来:“谢谢你。”
夜色昏沉,水雾弥漫。
沈南灼隔着阳春面腾起的小小的热雾看她, 她跟小时候差不多, 笑起来时两眼弯弯, 像小小的桥。
只不过那时候她身边没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男人。
也不会半夜打电话给她。
林栀在沈叔叔的目光里毫无所觉地跟对方互道再见, 挂断电话。
她收起手机重新拿起筷子, 见沈南灼还望着她。
她奇怪:“怎么了?”
沈南灼已经猜到打电话的人是谁了, 她刚入职, 研发部门能跟她有联系的, 大概只有那个给她开电梯门的男生。
可他还是故作随意地,漫不经心地问:“男朋友?”
“不是啊。”林栀没有多想,如实道,“是我隔壁部门的男生,我才刚认识他没多久……你们公司的小哥都好热情。”
沈南灼“嗯”了一声,明知故问:“你现在在NZ?”
“对,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突然想到这个,林栀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坐直,朝他伸手,“你们公司和我们工作室的那个合作项目,本来不是我过来的,但出了点问题所以换成了我。如果没有别的意外情况,接下来几个月你就是我的老板了,虽然平时应该也不太能在公司见到你,但是如果见到了,请多多关照呀。”
小姑娘尾音上扬,像一颗蓬松的毛球。
刚刚那一点儿郁闷消失殆尽,沈南灼有些好笑。
他伸出手,象征性地跟她握了握:“好,你先吃饭。”
林栀重新拿起筷子,埋下头。
沈南灼余光瞄着她熄屏的手机,沉默片刻,忍不住继续试探:“我们公司的青年才俊,不仅热情,性格好,颜值也都不错。如果有那个方面的想法,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林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这种公司老板……现在还都兼职说媒?”
“没有办法。”沈南灼云淡风轻,胡扯道,“智能产品和互联网公司永远男多女少,撮合一对是一对。”
他说话时没有表情,林栀以为他认真了。
她咬着筷子思考一阵,也很认真地告诉他:“可我刚跟人解除婚约,最近忙着写论文,没有恋爱的打算。实在不行你可以试试撮合别人啊,我组内那几个妹子也都长得很好看,学历高性格好,还都是单身。”
“别人的事太远了,我管不到。”沈南灼嘴角慢慢扬起来,“如果你没有打算,那就算了。”
林栀笑笑,咬开一枚蛋:“恋爱太费时间了,我开始试着跟人建立一段亲密关系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精力照顾男朋友。虽然很多朋友都说有个伴侣可以减压,但我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只觉得麻烦。”
“你说的‘麻烦的男朋友’,是指沈寻?”
“……嗯。”
沈南灼心情渐渐愉悦:“看来你不喜欢他,那当时为什么要跟他订婚?”
林栀开玩笑:“家族联姻你信不信?”
沈南灼嘴角微微上扬,漫不经心:“家族联姻最合适的的对象是我,不是他。”
幽寂的长夜之下,男人坐在她对面,一双黑眸一动不动地,停在她身上。
他坐在一束暖白的光芒里,余光之外,没有尽头的雨雾和万家灯火。
林栀抬头看他,正撞上这一幕,不知怎么,心脏重重地一跳。
“所以。”沈南灼又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下一秒林栀就看到了他脸上还没消肿的巴掌印,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说出来有点好笑,当时我父母闹离婚,两个人每天都回家很晚,有一天家里着火了,我差点死在里面,是沈寻救了我。我爸跟我妈离婚之后被薅走了一半婚内所得,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正急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大腿抱,就刚好撞上了沈家。他那时候跟我说,反正我才中学,订婚也不一定真就会结婚,以后有的是时间解除婚约,就当帮爸爸一个忙——没想到后来还真解了。”
沈南灼夹小白菜的手微微一顿,可疑地眯起眼:“沈寻,救了你?”
“对,这件事说起来更好笑。”林栀恨恨的,“沈寻说他救了我,可我最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他是个骗子。”
她恶狠狠地给最后两个字加了重音,沈南灼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夜色之中,他声线愈发显得低醇:“可是,他到底有没有救你,你没有印象吗?”
“……我不记得了。”林栀微微皱眉,“事实上,关于那场火灾,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之后也不是没有回忆过,但我想不起来。”
救她的人本就去得很晚,她吸入了太多一氧化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事后能回忆起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片段。
她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可沈南灼沉吟着,没有说话。
林栀读高中时,他刚回北城没多久。沈家人员来来往往不利于他养病,他跟爷爷商量过之后,干脆买了一套高层公寓搬过去自己住,离医院也更近。
没想到遇见林栀。
他读大学后离开北城,又在更靠北的城市待了很多年,掐指算算,也很久没见过她。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每天天不亮去上课、深夜才抱着书回来,生活忙碌而有规律。
两个人的日程表差异很大,并不常碰面,但偶尔见到了,她会软唧唧地朝他打招呼。
他也没想到会发生火灾。
回到北城之后,沈南灼觉得自己身体情况好了一些——可场景一旦重演,就发现这只是错觉。时间最擅长粉饰太平,可时间从来不能抚平死亡的感觉。
他将林栀带离火场时,除去肩膀上的疼痛,眼前几乎出现幻觉。
熟悉的、排山倒海的疼,他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开。
“林栀。”所以沈南灼出了门,把她放下,“你自己能走吗?”
林栀一直昏昏沉沉,可是离开火场之后,分明清醒了很多。
她披着那块巨大的、打湿的毛巾,点头。
“太好了。”沈南灼微微松口气,“火势一时半会儿烧不到安全通道,你自己下楼,出了门左转三十米,消防车就在那儿。”
林栀蒙了一下:“那你呢?”
他简明扼要:“我走不动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叫人上来救我好不好?”
——救救我,好不好。
林栀思考半秒,不由分说地将湿毛巾裹到他身上,转身就跑了。
后来确实有人上楼去找沈南灼——在林栀家的东西差不多已经烧成了灰之后。他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林栀叫过去的,因为这个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他睡了两觉精神恢复,去探病。
却隔着一道门,听见沈寻问她:“为什么要订婚,你喜欢我吗?”
林栀坐在病床上,声音平静,笃定地道:“对,我喜欢你。”
阳光无声穿过走廊,映在她床头的绿萝上。
寂静的走廊上,沈南灼默然站了一会儿,收回推门的手。
“……叔叔,叔叔?”
下一秒,沈南灼飘远的思绪被林栀拉回来。
她碗里的面已经吃得差不多,可他还剩一小半。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发呆,有些懊恼:“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个?好像是在吐槽你家里人。”
“不会。”他挑眉,“挺有意思的。”
面已经不怎么热了,他夹起最后一棵小白菜:“那你现在找到那个救你的人了吗?”
“我就没打算找他。”林栀说,“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再出现,大概是也不想被我打扰。”
“哦?”沈南灼唇角浮起笑意,“那假如……我是说假如,他突然出现了,你会怎么做?”
林栀不假思索:“给他一笔钱,好好谢谢他,然后打发走。”
“……”
沈南灼现在信了,她应该是真的完全不记得当年火灾时,她和他的对话。
他觉得荒唐。
人生是怎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误会与巧合一同出现了,他自作主张,以为能成全别人。
“其实,就算他真的出现,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林栀抖完机灵,撑住下巴,正经道,“不过,他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
沈南灼眸光微沉,没有接这后半句话。
他低声问:“吃好了吗?”
林栀点点头。
雨仍然没有停,霓虹闪烁,水汽弥漫。
沈南灼望着无边的雨雾沉默片刻,清清淡淡地撑开伞,将她笼进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
不知道是不是林栀的错觉。
她总觉得,吃完这顿饭之后,沈南灼变得有点……不太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她又有些说不上来,比如“深更半夜将她半年的朋友圈顺着点了一遍赞”这种事,她就觉得,不是正经总裁能干出来的。
更诡异的是,他一边点赞,一边还点评。
比如看到她发“今年冬天好温暖,一直没下雪”,他会评价“嗯,但你也不能一直露脚踝”;看到她发“脱发太厉害,没办法装嫩扎双马尾了”,他会评价“单马尾也很好看”;看到她发“啊啊啊家里好吵,我隔壁那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嫁“,他会评价“同理思路,你自己出嫁也是一样的”。
林栀:“……”
她盯住最后一句。
其实她也不缺买套房子的钱,闫女士以她的名义在北城购置了不少房产,但发生过那场火灾之后,操心的母亲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再让女儿独居。
林栀也不是没试过搬出去跟朋友一起住,但徐净植的生活方式跟她不太一样,她总担心会打扰到对方。
于是干脆就又住回了父亲这儿。
而沈南灼现在这话,话里话外,总让她品出点儿别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了……
林栀满腹怀疑,午饭时间,问同组妹子:“你遇到过那种,把你半年朋友圈全部顺着点一遍赞的人吗?”
“遇到过啊。”
“后来呢?”
“我把他拖黑了。”
“……”
同组妹子说完抬起头,笑着道:“怎么,有人翻了你半年朋友圈?”
“……嗯。”
“是不是新加的男生?删掉或者屏蔽就好啦,这种人翻遍你朋友圈就为找一张自拍然后跑来夸一句‘你好美’,或者‘你去的这个地方我也去过’,然后配以憨厚的笑……跟着超没意思的,有些还很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