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打开,钱烨彬毫无预兆地,与面无表情的沈南灼四目相对。
走廊上声控灯被唤醒,暖黄的灯光下,沈南灼唇角微绷,眼瞳深不见底,里面一点儿情绪也没有。
尽管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钱烨彬还是清晰地感受到暗涌。
沈总心情不好。
钱烨彬有些意外,走出来,朝他打招呼:“沈总。”
沈总没有回应,冷酷地迈动长腿,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进轿厢。
两人擦肩时,钱烨彬听到上司冷声:“我不管你私生活什么样,以后别撞再到我面前来。”
钱烨彬:“……?”
他还没回过神,沈南灼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电梯门。
钱烨彬:“……”
小小的轿厢里,沈南灼没有放开林栀的手。
他的掌心一如既往干燥温暖,但林栀敏感地察觉到压低的气息。
半晌,她扬起脑袋:“你在生气吗?”
高大的男人盯着不断向下跳的数字,不假思索:“对。”
“……”
“为什么?”林栀不太确定,“因为我提到……出轨?”
“你不觉得你的假设就很有问题?”沈南灼眯起眼,“你在冤枉我——不,侮辱我。”
“我不是……”不知怎么,林栀莫名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可爱,放慢语速解释道,“我只是在阐述一种可能性,没有人可以保证爱情一直存在,我可以理解的啊。”
“你为什么要理解我?”沈南灼的想法在这一刻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半,一半是“这道理我也懂”,一半是“不行,绝对不要顺着她说”,“我不需要你理解这种事。”
林栀短暂地愣了一下,一双眼睁得圆滚滚。
电梯抵达一楼,沈南灼绷着唇,牵她走出轿厢。
大厅的灯没有关,一室亮堂,他手上握她爪子的力道一点儿没松,但赌气似的,并不转过来看她。
林栀心里莫名柔软,小声叫他:“叔叔。”
沈南灼不说话。
林栀好笑,又试探着叫:“哥哥?”
小姑娘声音清脆,像拂在人心上的羽毛,触感轻盈,痒痒的。
沈南灼脚步微顿,稍稍转过来一个角度。
好像在说:干什么?
“你觉得,钱夫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跟钱总离婚?”
沈南灼微微挑眉:“你觉得呢?”
林栀很肯定:“不会。”
沈南灼心里还憋着一股气,想找个角落按着她教训一下,但又舍不得。
所以只能在嘴上装冷漠:“那我押她会。”
林栀快两步走过去,蹭到他身边,撒娇似的拱来拱去:“你明明也觉得不会。”
她见过很多钱夫人这样的妻子,并不是不在乎丈夫在外面干什么,而是纠结没有意义。
当双方的爱情一起消失,婚姻关系反而回归原点,变成了最简单的合作。所以父母离婚之后,林栀也不是没见过闫女士交男朋友,但没再见她走进任何一段新的婚姻。
用闫女士的话来说,每一段关系的走向和结局都大同小异,不必对可预见的失败道路进行复刻。
沈南灼带着林栀上车,将她放在副驾驶。
“——所以我才会有刚才的问题。”小姑娘毛茸茸的,不急不缓,慢吞吞地解释,“这不是不能交流的问题,对吗?”
“可我觉得,闫阿姨说得并不全对。”沈南灼眉峰微聚,沉默半天,才低声开口,“而且这对我不公平……林栀,如果抱着‘也许未来有一天会分手,所以始终有所保留’的心态来恋爱,我会觉得很委屈。”
林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嘴快道:“如果只是觉得不平衡的话,你也可以这样啊。”
“你到底有没有心?”她的表情太认真了,一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非常真诚地在向他提建议。沈南灼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付出的心意可以收回来吗?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喜欢吗?”
林栀明白一部分,又不是太明白。
她思考一阵,换了个表达:“你希望我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喜欢你?”
“对。”沈南灼很肯定,“我想要全心全意的关爱,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林栀恍惚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
这种体会过于奇妙,她没有在过往的任何一段关系里感受到过。
更早一些时候,母亲曾告诉她,爱与被爱是人类的天性,但维护关系是后天学习才能得到的技能。比起漫无目的地“渴望被爱”或“渴望将爱人改变成自己的理想型”,更重要的是找到“我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爱”,以及,将它告诉对方。
他的车停在街边,天边冷白的月光如同流水。
林栀解开安全带,悄悄凑到他面前:“我也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你……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喜欢了。”
沈南灼听见这句话,心里的小人溃不成军,已经开始偷偷捶地。
见她凑过来,他微微眯眼,口嫌体正地假装正派:“坐回去。”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林栀恍若未闻,慢慢爬到他腿上,“我会多清空一些坏念头的,把空出来的位置也留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他唇上亲一亲。
他唇角有些凉,薄唇近乎冷漠地抿着,可林栀只是短暂地碰了碰,他嘴角的弧度就不自觉地扬起来。
“以前不管是跟爸爸还是跟沈寻,都没办法坐下来好好交流。”她像一只小树袋熊,赖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没电了似的,脑袋顺势拱进他的颈窝,“可是跟你说这些事,好像每一次都能达成和解……虽然就算谈判失败了,我也会喜欢你;可是能达成和解,我当然更开心。”
就算是奇奇怪怪、没头没脑的情绪,他也会认真听,给她反馈。
像两个挨得很近的频道,就算偶尔出现偏差,也可以调频至同步。
沈南灼喉结滚动,揽住她的腰,稍稍将车座放低,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一些。
他声音很低,浮起轻微的笑意:“因为他们都不如我有耐心。”
也不如我爱你。
林栀趴在他身上,撒娇似的拱啊拱。
沈南灼按着她的腰,故意凑在她耳边,温柔地叹息:“栀栀,再拱我就石更了。”
小姑娘闷声:“可是我想抱着你。”
“也不是不行。”沈南灼思考半秒,将手落到她后腰,作势要朝衣服里钻,“你自己选的。”
手指刚刚碰到衣摆,小姑娘又不自在地动起来。
他心里好笑,想再逗逗她,大楼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这声音并不算大,可周围□□静了,林栀蹭地抬起头,朝写字楼门口望去。
清淡的月色下,钱烨彬正和夫人一起走出来,两个人神色如常,甚至称得上有说有笑。
发出声音的人,是跟在两人身后的楼涵。
保安小哥刚刚上楼时,顺手虚掩住了一楼的玻璃门。
楼涵不太清醒,没有看清,跌跌撞撞,不知怎么就撞了上去。
“砰”地一声闷响,钱烨彬脚步微顿,回过头。
楼涵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了,自从今晚见过钱烨彬,她脑子突然变得混沌。
因为他赶到工作室之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像是没有看到她,连目光也不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工作室里一片狼藉,他先是用温柔的姿态低声问太太有没有受伤,然后向保安小哥确认了情况,最后才向她投来眼神。
这一眼的含义对楼涵来说很复杂,可她与他四目相对那短短几秒,她在他眼中什么都没看见。
她以为会有的,心疼、焦急,乃至是懊恼、责怪,竟然一分半点也没有。
楼涵突然就听不清他在跟另外两个人说什么了,直至跟着他们走下楼,她仍然感到迷茫。
“楼小姐?”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倒是钱夫人转过来,笑着问了她一句,“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们帮你叫个车?”
楼涵后知后觉,脸颊又烫又疼,怎么听都觉得她在讽刺自己。
唇角微动,她移开目光:“不用。”
钱夫人笑着拍拍钱烨彬的手:“稍等我一下,我去跟她说两句话。”
“好。”钱烨彬神情清淡,点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楼涵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钱夫人朝自己走过来。
“楼小姐。”对方温温柔柔地笑,“你能力实在不过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个合格的咨询师。”
钱烨彬今晚上楼之后,问了她很多问题,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没事了吧?要不要回家?
唯独两个最重要的问题,他一字未提: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对楼涵做了什么?
可楼涵好像想不通这件事,到现在还坚持:“他说过喜欢我。”
“那你好可怜,从业这么久,难道再没遇见过别的咨询者对你说喜欢?”钱夫人脸上笑意不减,“咨询者喜欢咨询师是多正常的事?楼小姐,你是不是对你自己、对我先生,都有误会?”
楼涵彻底被激怒,看着她,一字一顿:“他和我做过。”
“……”
疾风吹散灯影,钱夫人微怔一下,神情愕然:“真的?”
尽管脑子里有道声音在说快停下,可楼涵感受到报复的快感,笃定道:“真的,就在我的车上。”
钱夫人抱手盯着楼涵沉思半秒,面前的女孩子比她小很多,像是她学生们的年纪,尽管脸都被她扇肿了,可还是挡不住的青春靓丽。
年轻多好呀,她也喜欢年轻人。
可她不喜欢蠢货。
“挺好。”半晌,钱夫人动动嘴角,意味不明地笑道,“虽然我完全不care我先生在外面干什么,但现在也算是多了一项证据。”
楼涵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又听她道:“如果你被吊销了执照,千万不要怀疑哦,就是我举报的。”
“新的一年,是该换一份新的工作了。”楼涵心里一惊,再抬起头,见钱夫人已经关掉了手中的录音。
她与她对视,悠悠然道,“这辈子都别想再做心理咨询师了。祝你再就业愉快,楼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旁边另一辆车内。
灼灼:别看戏了,看着我,还有我的小兄弟。
栀栀:你哪有撕逼好看。
灼灼:???刚刚说爱我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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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有两个钱夫人被我打成楼夫人了……我果然每天写文都神志不清【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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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天完结,再不drive就没机会了,我先说一下这个……
因为car还剩个小尾巴没写完,所以我现在暂时发不了,预估会在三月一号的【凌晨三点】左右(不要提前来,提前来没有,呜呜呜),把car挂在VB南书百城。
到时候具体的提car口令和提car方式都会更新在【本文第38章的作者有话说】,强调,口令不在本章,在第【38】章。
有点费劲,但是据说这个方法会稍微安全一丢丢,之后如果看不懂提car方法,也可以来VB私信问我。
不用等我,先睡,晚安OvO
ps,千万别在评论区提,我们偷偷地,悄悄地,小小声地……
☆、爆炸
车上狭小的空间里,林栀一动不动伏在沈南灼身上, 竖着兔耳朵听。
周围过于安静, 这片区又不是商业街, 入夜之后没什么人了,那边有点儿什么动静, 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钱夫人教训完楼涵, 转身牵着钱烨彬的手, 头也不回地离开。
楼涵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好像叫了谁的名字,林栀没听清,可前头那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直到钱烨彬开车, 带着夫人消失在这条街上。
沈南灼掌心发烫, 手掌落在林栀的腰上, 轻轻捏捏。
她的注意力缓缓回落,脸颊靠着他的肩膀, 喃喃自语:“楼涵可能要被停职了。”
“她活该。”
林栀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 见保安小哥凑过来跟楼涵交涉, 问她要不要帮她联系医院。
楼涵长发散乱,脸颊和额头上都有青紫痕迹, 现在也分不清究竟是打的还是撞的。
她在冷风中站立一阵,摇摇头,转过身,朝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须臾便消失在夜雾里。
林栀眨眨眼,猜保安小哥可能没见过, 毕竟她也没见过——
楼涵在人前向来光鲜亮丽,从未这样狼狈。
她伏在沈南灼肩上,突然小声:“说不定她是真的喜欢钱烨彬。”
小姑娘身体柔软,沈南灼的手在她腰间捏来捏去,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成年男女,各取所需而已。”他声音沙哑,热气卷在她耳边,“谁先陷进去谁就输了,床上的话当不了真。”
“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林栀被捏得有点痒,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但是今晚见到楼涵,又有点新想法……”
但凡她有正常人的脑子,都不可能在那个关头把钱烨彬叫来。
除非她自己也处于茫然的状态,完全分不清工作和生活。
“咨询室里,来访者和咨询师建立的关系,其实有点像恋爱关系。”林栀思考一下,向他解释,“两个人签署保密协议,来访者将自己所有信息事无巨细地告诉咨询师,在倾诉的同时,也从咨询师那里得到正向的能量……这个过程非常私密,双方都很有可能产生‘爱上对方’的错觉。”
沈南灼安静地听她说完,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一啄:“所以心理咨询一定要收费,所以咨询师不可以和来访者建立社会关系。”
“对。”毛茸茸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点头,“制定这样的行规,本身就是为了避免出现糟糕不可控的情况,可楼涵自己把它打破了,现在这样,有点像是……”
沈南灼唇角一勾:“反噬。”
她说什么话他都接得上。
林栀突然就没声音了,埋在他颈窝,侧过眼盯着他一动不动,很久,小声问:“你有没有……”
沈南灼没听清:“什么?”
“……喜欢过应之遥。”
他身形微顿。
小姑娘好像非常心虚,逃避现实似的,飞快地小声问完,立刻将脑袋重新埋进他的肩膀。
沈南灼在心里“啧”了一声,将这只不断拱啊拱的兔子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沉声:“不准动了,坐好。”
被他扒下来之后,林栀没地方可以藏,迫不得已,只能抬头与他对视。
迈巴赫停在树下,疾风吹散灯影,他的车上也没有亮灯。
男人眼睛黑漆漆的,眸光微沉,看着她:“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学姐的业务能力?”
他说话不疾不徐,可很有压迫感。
林栀莫名有点儿紧张:“我是觉得,这种情况发生也——”
“——也很正常。”沈南灼垂眼看她,无缝接话,“毕竟圈子里很多类似楼涵的事,甚至有咨询师建群,讨论怎么套路来访者、让来访者爱上自己,以便从他们口袋里拿走更多的钱。”
林栀微怔,诧异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沈南灼有些无奈,可唇角又带着自己没有察觉的宠溺。
他捏捏她的脸,声线低沉微哑:“我有一个咨询师小宝贝儿,了解一下她的职业,有什么问题,嗯?”
林栀被扑面而来的亲昵感击倒,脑袋开始犯晕。
她舔舔唇:“我没觉得你有问题,也没觉得师姐有问题,我就是一直不明白……”
停顿了一下,才说:“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
沈南灼短暂地沉默,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但没有说话。
为什么?
因为很久以前就动过心,可那时候她太小了,她不知道。
时隔这么多年,他自己也没想到,两人再遇时,他竟然……
还是喜欢。
一天比一天更喜欢。
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一种宿命,我一定会遇见她,我一定会爱上她。
见他不说话,林栀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念:“我问你这种问题,并不是希望从你那里得到更多的关注或者爱护,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多了解一点……”
“栀栀。”他突然轻声打断她,“你很可爱,我应该爱你。”
林栀又一次愣住。
沈南灼没有下任何定义,有一个瞬间,她觉得一直停在耳边的“你好像总在亲密关系里没什么自信……”和“我觉得你真的有点问题……”,都潮水一般,一一褪去了。
“我在其他事情上很自信的。”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欲盖弥彰,“我以前也没谈过恋爱,是跟你在一起之后才变成这样。”
“嗯。”沈南灼心里好笑,亲亲她的唇角,“今天太晚了,先回去好不好?我以前做心理咨询时,跟应之遥说过很多日常事,如果你想了解,也可以全都告诉你。”
心事被看穿,林栀又开始偷偷冒泡泡。
她微微躬身,重新抱住他。
可是这一次,察觉到一点点不对。
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抵、抵住了。
林栀:“……”
她一张脸瞬间红透:“那个……你……”
“不在这里。”沈南灼眼瞳漆黑,声音微哑,将她抱起来,安安稳稳地放回副驾驶,“怎么,你对车上,没有心理阴影吗?”
林栀微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在酒吧,撞见楼涵和钱烨彬。
不等她回应,他勾起唇角,哑声道:“回去之后,有的是时间。”
……的确有的是时间。
林栀订的是早上八点的高铁票,这一晚格外漫长,她的记忆也变得断断续续,感觉自己翻来覆去,不断地昏过去,再醒过来。
天快亮时,还是沈南灼把她洗干净,帮她穿好衣服:“栀栀,该起床了。”
林栀迷迷瞪瞪,想不起来前一晚究竟有没有睡。
眼皮打架,她全身没有力气,趴在他怀里不想动:“天都还没有亮呢……起这么早干什么。”
小姑娘声音小而柔软,嗓子使用过度,带点儿轻微的哑。
沈南灼怜惜地将她抱起来:“八点的票,等天亮就来不及了。”
林栀不说话,等了半分钟,他低头再看,她又睡着了。
他突然有点心疼,亲亲她的额头,毫无公信力地许诺:“下次我一定不这样。”
然后将自己也收拾好,抱着她上车。
从公寓到高铁站,林栀睡了一路。
沈南灼送她到车站时,应之遥已经在站外等待。
见她揉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应之遥小声啧啧啧:“师妹,脖子上有草莓印。”
林栀清醒三分,冷静地从沈南灼手中接过围巾,慢吞吞地系好。
可也只是清醒了三分而已。
上车之后,应之遥将靠里的位置换给她,林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外套重又睡着。
两个小时的车程,快下车时,她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列车一路向北驶离北城,蓝天渐渐远去,天空灰沉沉的,室外温度也不断超下跌。
应之遥见她迷迷糊糊地盯着手机回消息,忍不住打趣:“谈恋爱有这么好玩吗?”
林栀反应慢了半拍,手机上短短几条消息,她盯着看了好一阵。
全都来自同一个人,一大长串,毫无诚意。
沈南灼:【上车睡一会儿吧,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沈南灼:【早上你一直没睡醒,我也没找到机会问,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
沈南灼:【……下次我一定收敛一点】
……
林栀微默,收起手机,一本正经:“嗯,谈恋爱有趣极了,我们才分开两个小时,我就又开始想他了。”
应之遥:“……”
我怎么从你的表情,不太能看出你想他呢:)
列车快要到站,林栀打开背包拿车票,拉开拉链才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塞的全是她平时喜欢的小零食。
她微怔一下,将这些零食挖出来,分一半给应之遥。
应之遥感叹:“你在你男朋友眼里,一定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林栀:“嗯,我本来就是个宝宝。”
“……”
宝宝是不需要做科研的。
但林栀需要。
她在A城待四天,每天陪着应之遥到处跑。除了第一天因不明原因精神不济,其他几天都像师姐一样斗志昂扬。
另一头,沈南灼暂时搬回了沈家。
沈爷爷大病初愈,原本应该在疗养院住到康复。可大过年的他又嫌冷清,沈南灼跟医生们商量了一下,短暂地将他接回家住几天。
两个人几乎是二十四小时手机联络。
今年沈家老爷子告病,不让小辈们来拜年了。
沈寻也不在家,沈南灼前所未有地轻松,就连院子里腊梅结了新的花苞,都要特意拍下来给林栀看一看。
大多数时候,林栀晚上才会回他消息。
沈南灼在“睡前通话”这个环节上拥有迷之仪式感,每天一定要给她讲个故事才放她去睡。
可这些童话大同小异,每一个的结局都无一例外,是“大灰狼终于吃掉了小兔子”,或者“小兔子被大灰狼吊回窝,反反复复地吃”。
她总怀疑他在ghs可又没有证据,跟他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那可真是丰富多了:
“今天跟师姐一起去拜访了一位教授,我很早之前就想联系他,可他一直不在国内……现在总算回来了。但他住的地方离市区好远!我们坐了好久的车才到!”
“闲聊时,教授问我心理咨询的意义是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把我问倒了。你还记得我的督导吗?她也跟我谈过类似的话题,我好像知道原因,又好像不是很确定。”
“下午教授有个沙龙,虽然我也很感兴趣,但大年初四在外面办沙龙我,我还是觉得有点无厘头……”
沈南灼听到这一句,唇角上扬,忍不住笑起来。
他听几句语音的时间,舅舅刚好抽完一支烟,扔掉烟蒂,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南灼,我们进去。”
沈南灼回头看看吵吵闹闹的包厢,长辈们来看望沈爷爷,将聚餐定在了今天。
他收回视线,薄唇微抿:“您先去吧,我回个消息就过去。”
“哎呀,消息嘛,什么时候不能回。”舅舅揽住他的肩膀,一边走一边亲昵地问,“女朋友?”
沈南灼唇角微动,长按文字转换,声音清冷:“未婚妻。”
回到席间,他收起手机,挂着塑料笑容应付了长辈们。
过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悄悄把手机重新拿出来。
林栀的语音里夹有杂音,文字转换并不太清楚,沈南灼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松开眉头,回她:【我这里太吵了,晚一些聊。】
半晌,林栀那头也没再弹出新消息。
沈南灼没太往心里去。
沈爷爷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不能久坐,因此这场聚会也没有聚得太久。酒至半酣时,爷爷提前离席,沈南灼打算借着他的名头溜走。
刚一站起身,还未开口。
突然听舅舅一声惊呼:“嚯,这是什么地方啊,大过年的,鞭炮厂爆炸?”
有亲戚应和:“就是过年,鞭炮厂才更容易爆炸呀,哎呀真是造孽,我刚刚也看见新闻了,那地方离北城还挺近的,我看过年去走亲戚的人也多。”
“不过鞭炮厂都不在市区,应该也还好吧?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人。”
……
长辈们七嘴八舌地聊起来,沈南灼心里一突,在这一片嘈杂声中,耳朵敏锐地捕捉到“A城”。
他猛地抬起头:“哪儿?”
舅舅被吓了一跳,赶紧按灭刚刚偷偷点上的烟:“A……A城啊,怎么……哎,南灼你去哪儿,饭不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