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高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追到门口时,却只看见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
虽然折腾了一天她已极度疲劳,但由于时差,湛晴这一夜还是没睡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时眯了会又被管家的敲门声吵醒。
她裹着棉绒睡袍,顶着乱发毫无形象地去开门。
“湛小姐!你、你还在睡啊……那个、那个少爷他又从学校跑了!”岑伯带来的绝对不是好消息。
“什么?!”湛晴拽着头发,神经崩了无数根。
等一脸担忧的岑伯解释清楚之前从学校打来通知的电话后,湛晴认命地飘进浴室梳洗。
拿上手机钱包时,她习惯性地朝梳妆台上的镜子看去,这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镜中的女人有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脸色苍白,表情哀怨,双眼无神,前额不争气地冒出一颗小豆,头发毫无艺术地扎了个马尾,颜色不搭的羊毛开衫和牛仔裤——简直和在巴黎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这副摸样被许寞非看见,她恐怕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果然,这个世界的美女都是养出来的!
湛晴摇摇头,决定在搞定那小子之前都不再照镜子。
整整一天,她奔波在S城各个游戏机房、小吃街、茶室甚至电影院,数次打他手机都被摁断,气得她差点把自己的手机给砸了。
挨到下午,她终于在一间很小的电影院外看到他,于是一路跟着他进了绿化公园。
“有什么事和我说,一个人憋着会内伤的。”她在长椅另一端坐下。沉默时的优泽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淡到几乎不可见,但只要留心,还是可以从他紧抿的唇角和仰视天空的眼瞳里发现。
“不关你的事!”虽然只是硬冷的五个字,但好歹算开口了。
“小子!我找了你一天,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面包,你就这种态度?”
“不管我事!”很个性的回答。
“你——”湛晴举起拳头,忍了半天才又放下,“好!你不肯说,我来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逃学,不喜欢班主任对你说的话是不是?他让你通知家长参加家长日,而你不愿意,所以生气不开心是不是?”
他不语,湛晴便犹自地往下说。
“其实,如果家长日你不想通知家长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乖乖上学,不胡闹生事,我就代替你家长去参加,如何?”
“白痴!”他薄唇一撇,吐出两个字。
湛晴深呼吸,拼命把怒气压下,“你是不是不相信?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我也答应以后会给你适度的空间,让你有自己的娱乐活动,我绝对不是老古板,所以也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家长日我也可以去,不会让班主任再为难你,好不好?”
“少来装好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你以为我白痴?”优泽嘲讽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花钱给请来的保姆,如果没有钱,你会对我这么和颜润色?我的事不用你管!”
湛晴很想忍,但又没忍住,“是和颜悦色!拜托你好好读书吧,每次成语都用错!”
“我就是这样!关你什么事!那么爱管人去管好你自己的男人吧!”优泽恼羞成怒,拎起书包跑出公园。
她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没回神。
傍晚,她徘徊在并不熟悉的大街上,看着来往的人潮心中突然有种莫名哀伤。
为了得到许寞非的喜欢,她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看管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嚣张顽劣的少年,还要像个疯子一样满大街找他甚至被他恶言相向……她这样子,是不是真的值得?
人类很懦弱,每当遭受挫折,退却卑微的心情便一拥而上,下意识找着各种理由借口好让自己放弃,让自己不必那么辛苦。
她摇摇头,努力把这种念头赶出脑海。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是岑伯打来的,通知她少爷刚刚回到了家,只是心情似乎很差,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不肯吃。
晚饭?她苦笑着摇头,她可是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透,岑伯忙不迭迎上来,左一个少爷没吃饭怎么办,右一个少爷心情差怎么办。湛晴对他笑笑,“没事,一顿不吃不会有事,心情不差怎么衬托得出心情好。岑伯,我午饭还没吃,拜托你——帮我准备一下晚饭吧!”
岑伯连声说着不好意思,赶忙让佣人将饭菜一一摆上桌。
饭后,湛晴取来一本笔记,拉着岑伯,开始询问了解优泽的具体情况。
岑伯告诉她,其实少爷跟他父亲的姓氏,本名应该是栗户泽,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他原本住在日本,初一时被送来中国读书,而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少爷。这栋别墅,是少爷母亲名下的产业,在少爷搬进之前,岑伯就一直在这里工作打理。至于少爷的母亲,他也从来没见过,只听说她是个很美的中国女人。
湛晴听着越来越觉疑惑,“岑伯,你说了这么多,基本上都是听说,难道从你们家少爷搬来这里后,他的父母从来都没出现过?”
老人家感慨万千地摇摇头,“没有,这栋房子,一直都只有少爷一个人。他的父母,从来没出现过,一次都没有。湛小姐,我是个老人,不太懂学校里什么家长日活动之类的事,其实之前学校老师很多次打来电话希望能联系到少爷家人,可我实在是没办法……”
岑伯的话令湛晴晚上二度失眠。在她裹着睡衣打算下楼倒水时,却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看到优泽的背影。
月光清淡,空气飘来楼下庭院茶花的幽宁香气。少年靠坐在仿古瓷砖铺砌的墙上,安静注视着手指间小小的项链挂坠。那是个略旧的银色坠子,中间可以打开,只是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坠子里面有什么。许久,他合上挂坠,重新将它藏入衣服。月色转亮,她在这一刻看清了他的脸庞。依旧是美丽细致的五官,垂落前额的暗紫色刘海,却不是她所熟悉的表情。那么忧伤,透着脆弱与无助,隐约有零星碎芒自脸颊缓缓滑落。
这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优泽?
湛晴捏着衣襟,心底某一处正渐渐软下去。许久,她悄悄转身离开。
企城私立学府周五热闹非凡,虽然学生大都来自权贵家庭,父母皆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但这种特殊日子加上宝贝儿女的强烈要求,家长大都拨空前往,配合学校活动。
人多车自然也多,学府门口空地上被各类名车挤得水泄不通,学校与大道相同的过桥上更是被堵满,交通已完全瘫痪。
高二(五)班教室内,班主任邱高指挥学生将所有课桌拼成圆形,接着又拿出准备好的零食饮料让学生在各个座位一一分发。教室门口,家长正陆陆续续进来,见到自己父母的学生纷纷兴高采烈地围上去,拉着家人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下,拆开零食相互聊天并彼此介绍自己父母。
不到十五分钟,五班的家长基本来齐,但邱高仍站在前门张望,不知道在等谁。
班长周妍安顿好母亲后,绕过喧闹人群来到后门旁的少年面前。
“优泽,我刚才和我妈妈提到你,你要不要和我过去一下?”周妍个子娇小,翘鼻短发更衬得她可爱水灵,加上又是班长兼顾校内课外活动文艺组组长,在学校有不少男生喜欢她。
优泽插着口袋,换个姿势继续沉默。
“每次和你说话都这样,你已经够酷了!”周妍笑笑,“好嘛,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就过去和我们一起坐吧——”
优泽忽地瞪住她,棕色眼瞳迸出锐利光芒,饶是习惯了他个性的周妍也被吓到,“优泽……”
“闭嘴,滚开!”他开口,语气恶劣。心中的怒气原本就无处可发,只要想到昨天那个女人的表情,他就想扁人。
“优泽,明天是家长日耶!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去参加家长日的事吗?”在他靠着沙发上看书时,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探入他房间,一脸笑意盈盈。
他很意外,因为之前对她说的那些恶劣的话,她一周都没理会过他。他本想说不关你事,但她的笑容看着并没有那么讨厌,他迟疑了一下,“你是说过,不过我好像已经拒绝你了。怎么?阿姨,又打算来和我说条件?好啊,说来听听,如果你的条件不错,我可能会考虑看看!”
“呵呵……”湛晴挑眉笑了会,说道:“不!我今天是来告诉你,像你这种恶劣的小家伙,我才懒得理,上次的事就当我从来没说过!如果明天你怕去学校丢脸,可以选择留在家里哭,或者一个人去外面游荡!反正我知道你是不敢去学校面对老师同学的,所以你明天尽管逃课,我不会生气!就这样了,我要睡了,晚安!”可恶的女人说完可恶的话就消失在门口,气得他当下就将自己最爱的书砸了出去。
“可恶!气死我了!通通给我滚开!”优泽想起那幕,越发气得咬牙切齿,一拳击在课桌上,把周妍吓得魂飞魄散。
哪知,暴怒中的人突然遭到重重一击。
“臭小子,叫谁滚开!一点礼貌都没有,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背后是熟悉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看去,站在后门口的果然是湛晴。
她束着马尾,穿着中规中矩的浅灰色土气套装,还戴了副黑框眼镜,手里举着之前砸他的包包。
“你——”微妙的喜悦自他眼底一闪即过,他撇撇嘴,“阿姨,你不是不来嘛,干吗又穿成这副摸样出现?”
砰!又是一击,周妍都不敢看了。
“臭小子!我是你姐姐,老叫我阿姨干吗!”她扬着包包又是好几下,“刚才居然还对这么可爱的女生凶,我看你是皮痒了!快点和人家道歉!”
一阵混乱,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邱高忙迎上去,朝湛晴伸出手,“你好!你就是昨天打电话来的栗户泽姐姐吗?我是他的班主任邱高,欢迎你来参加今天的家长日!那个……请最好不要在大家面前打孩子,我们出去聊一下!”邱高安抚好班里其他人,同湛晴来到外面走廊。
一番简单的问好后,邱高看着湛晴递上的名片纳闷,“那个,湛小姐,你真的是栗户泽的姐姐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和他的姓……”
湛晴僵了僵,推推眼镜,随即更热情地笑开,“呵呵……邱老师,其实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家的背景比较复杂,我呢,其实是栗户泽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私生女……”
“哦,原来如此,抱歉抱歉……”邱高以为不小心探听到别人的私事,自然不再追问,之后又礼貌几句后示意湛晴活动即将开始。
目送邱高走进教室,湛晴才算松口气。后门处,优泽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同父异母的私生女?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你说,我要不要在大家面前揭穿你的身份呢?”
“揭什么揭!”湛晴冷下脸,举包又是一击,“你别得意,我本来没打算来,只是碰巧经过顺便进来看看!”
“碰巧经过你会穿成这样?丑死了,简直是来给我丢人的!”他啧啧摇头。
“再丑现在也是你‘姐姐’!记住,今天给我好好表现,乖的话等下放学给你买糖吃!”湛晴揉乱他的发,推搡着与他走进教室。
其实她有注意到,当她以“姐姐”身份管教他时,虽然他说话很冲,表情也还是那样,但他的眼瞳是晶亮的,透着流光溢彩。
优泽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这个年纪的少年大抵都这样,总是喜欢把软弱的一面藏起来,每天嬉笑着好像过得很好,要不然就是打架生事,把这些作为一种伪装和发泄。
他把真正的心情,藏在面具之后。
虽然他看起来嚣张、自大、自负、骄傲又恶劣,毛病一大堆,但其实还算是个可爱的家伙!
“看什么啊!”吞下嘴里的水饺,优泽朝她嚷嚷,“就算我再帅你也不至于这样盯着看吧!莫非——你真的看上我了?唉,可惜啊,因为我长的太帅了,所以从来只对美女感兴趣——”
湛晴抽了抽眼角,她收回刚才的赞美。
见她只吃不开口,他端着盘子从对面移到她身旁,“喂,老实说,你今天这么帮我,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了?”他抚着下巴一副探究表情,“唉,如果是真的话,我会很为难耶,像我这么有气质的男生——”
湛晴实在听不下去了,抬头斜眼看他,“气质?你这种也算有气质?喝酒喝到在厕所里睡着,还要我找老伯把你从里面救出来的家伙也叫有气质?!”
两秒钟的寂静,笑容在他脸上僵滞,他抖了抖唇角,“你、你、你胡说!”
“我胡说?”她干脆放下筷子,“是不是要我告诉你,你那天内裤的颜色,你才会相信你是一个多么没有气质的家伙呢!”
三秒钟的寂静,优泽白皙的脸孔瞬间爆红,他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拎,就直接冲出了水饺馆。
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夜色中他一路狂奔而去的背影。
“这家伙,原来也懂害羞啊……”她朝自己比了个胜利手势,继续悠哉地享用晚餐。
在以酒吧事件成功打击优泽后没几天,湛晴开始后悔。
她早就该料到,这个少年不是普通人,绝不可能吃了亏不反击。所以,当他带着笑容主动敲开她房门说邀请她参加两天一夜的郊游活动时,她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最终,她还是在激将法前败下阵来——这家伙学东西很快,上次家长日时,她也用了这招激他去学校。
所以最后,她还是把自己送进他的布局里。
十多个二十岁不到的男生和三个十几岁的小女生,再搭上一个二十四岁的“姐姐”,这支奇怪的郊游队伍于周六上午抵达S城T湖中的某个小岛。
明明就是野营,他却说成是郊游,而结果便是她只拎了个小背包,里面除了一套换洗衣服只有牙刷牙膏毛巾梳子等等之类的东西,不要说帐篷,连个睡袋都没有。
难道真要她幕天席地?
湛晴扶着前额开始头痛。
偏偏罪魁祸首这时还得意起哄:“咦?姐姐露营居然连睡袋都不带耶!真是厉害!不过,好奇问一句,今天晚上你打算睡在哪里?是湖边呢,还是草丛?当然如果你对蛇虫鼠蚁之类害怕来向我求救的话,我这个做弟弟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只要你开口,我会让半个帐篷给你哦!”
臭小子!算他狠!不过,想要她开口求他没这么容易!
湛晴冷哼一声:“不必!你顾好你自己吧,别不小心又喝多干些没气质的事出来!”
“你——”优泽咬牙切齿,“好!你厉害,记得晚上千万别来求我!”
湛晴懒得再理会他,转身投入正准备去钓鱼的男女生行列中。
虽然与同来的男女生有一段年龄差距,但湛晴自问人缘交际方面向来不错,要打入他们的圈子并非难事。一下午的欢闹,几乎已与他们混熟,也顺便解决了晚上睡觉问题。
优泽同几个男生架好篝火,转头正看见湛晴拎着背包与同来的某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进帐篷,等再出来时,她手里的背包已经没了。她看上去心情不错,还主动拿起水桶去打水。
他低头拨弄几下干树枝,最终还是忍不住,随手拎个水桶追上她。
“喂,提水,这么巧啊!”他插着口袋语气悠闲,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在说废话?”湛晴没声好气。
“看来你挺会适应,这么快就和我的朋友混熟了,怎样?要不要我和那三个女生开个口,让她们晚上收留你?”他凑到她耳旁,拉了拉她柔软的茶色长发。
他怎么突然又好心起来了?湛晴有些纳闷,“不用了,她们三个挤一个帐篷,再加上我岂不是连帐篷都要爆掉?我已经和阿墨说好,他让半个帐篷给我!”
“阿墨?”他皱起眉,“你和他很熟吗?”
“本来不熟,现在熟了。”她挑眉微笑。
“白痴啊你!”少年突然开骂,“你有没有脑子!居然和第一次见面的男生一起睡,你想男人想疯了?”湛晴的神经惯例性地崩了几根,反手举着水桶朝他砸去,“你吃错药了?疯言疯语什么?男生和男人我还是分的清楚的!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北海道的时候你还不是硬和我睡一间房?!”
“那不一样!”优泽立刻反驳,“和我是一回事,和别人是另外一回事!那个阿墨最色了,你和他一起睡一定会吃亏!”
湛晴捧场地拍拍他肩膀,“原来是在担心我,不错,还算有点良心,表扬你一下,这次骗我出来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
“谁、谁在担心你!”他触电似的退后一步,“白痴女人!随便你好了,笨死了!懒得管你!”优泽黑着脸骂了几句,把手里的水桶塞给她后转身便走。
湛晴看着手里无故多出来的一个桶,愈加莫名其妙。
“这小子难道是一个人生活久了心理有问题?是不是该给他请个医生看看呢……”
第五章 一转身的距离,一刹那的悸动
她大度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会因此适可而止。
优泽的恶整,简直没完没了。
晚上篝火烧烤结束后,优泽突然提出一个名为“大胆人”的游戏。
游戏规则和真心话大冒险差不多,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轮流抽扑克牌,抽到大鬼的人得从事先准备好的盒子里抽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什么任务,那个人就必须去完成,不肯完成任务或者任务失败的人得面对一口气干掉六罐啤酒的惩罚。
游戏开始十五分钟后,湛晴不幸中招,必须立刻折一根带着玉兰花的树枝回来。
这种玉兰花树岛上只有距离营地很远的山丘树林里才有,也意味着她必须摸着黑漆漆的夜路独自一人穿过半个小岛。
“如果不行就喝酒,喝光这六罐酒,我们就不会再让你去!”优泽凑到她面前,帅气的细致五官扬起坏笑,“不过,‘姐姐’有难,做‘弟弟’的不应该袖手旁看,只要你开口拜托我一定会帮你喝!”
她沉默着看了看他,忽而一笑,“不必了,‘姐姐’选择完成任务!另外,是袖手旁观,不是袖手旁看!”她起身拍掉牛仔裤上的草屑,镇定自若地朝黑漆漆的山丘走去。
“你——”再次失算的优泽唯有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发愣。
“优泽,你姐真打算一个人去哪里?不会出什么事吧!”虽然事前说定了大家一起来设局,但他们都没料到她居然真的会去。
“半夜三更加上这岛又黑漆漆的,湛晴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还是去看看吧!”阿墨放下扑克牌打算起身。
“坐下!”优泽突然冲他怒喝,“她既然要去就随便她好了!这岛又不大,能有什么危险!还有,你这家伙,谁让你叫她名字的!”
“是湛晴她自己……”阿墨被骂的冤枉,才说了半句又被抢白。
“还敢说!想打架是不是!”有一股莫名的烦躁情绪在他胸臆间翻涌,令他逐渐暴躁,偏偏内心深处却又透着难以解释的微妙不安,“坐下,继续玩!”
见气氛紧张,其他几人忙安慰几句扯开话题,又继续开始游戏。
然而,不过区区五分钟,优泽霍然站起身。他拿过旁边的手电筒,边骂着见鬼边匆匆朝山丘方向而去。
见鬼?男女生们被他的反常弄得莫名其妙,他们才真是见鬼了好不好!
她很怕黑,尤其还是在这种无人烟的小岛。
三月的春风,微凉不算太冷,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仰头看去,紫黑色的夜幕里星子明净闪耀,想起同在一片天空下却隔了半个地球的他,她突然就不怕了,只是寂寞却油然而生。
来S城的这些日子,幸亏有个胡搅蛮缠的优泽,她才没有太多时间放任自己忧郁。一旦她的世界安静下来,思念便开始无止境泛滥。
其实从一开始,她也同现在一样,与他身处不同的城市。那时,她通过杂志电视网络,一点点记下关于他所有的事,任凭思念与爱恋将自己吞没。
那时,很多人说,她是个很虔诚的FANS,对于一个遥远的偶像如此崇拜,近乎走火入魔。可当时,又有谁知道,像她这般平凡普通的FANS会真的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拉近那仿佛不可能逾越的距离,最终成为他身边的助理呢?
很多次,在一个人时回忆往事,翻看这些年的日记,她都会莫名感叹。原来人,真的很贪心。从一开始的只冀望能看他本人一眼,到后来希望他能从众多FANS中看到她,再后来希望成为他眼中特别而与众不同的人,到最后,希望可以与他相恋,完全拥有他,那是多么不知足的变化。
她无法停止对许寞非的思念,她想打电话给他,问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最近是不是又换了新的女友,那些女人会不会比她好,或者他是否会在偶尔想起与她的那一夜……
湛晴靠着树干缓缓坐下,她没法继续再想下去,她会被自己那些思绪给逼疯。
可是,她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让自己不想他?
“湛晴!湛晴……”有人在叫她,那声音透着焦虑和紧张,由远至近,她动了动唇,没能发出声音。不久,声音逐渐远去,周遭的世界再度恢复成寂静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树林里传来脚步声。
她起身回头,明明已经走远的少年却出现在她视线里。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一双浅棕色眼瞳明亮如星辰,眉宇间脸庞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担忧。
“优泽……”两个字才出口,便被他一阵劈头怒骂:“搞什么!我找了你一个小时耶!明明就在这里也不出个声,要不是我聪明回来看看,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待到天亮!笨死了!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
湛晴本想说谢谢,被他这一骂,倒有点哭笑不得。
他来到她面前,拉起她手臂看了看,又蹲下查看她的脚。
“你干吗?”她不解。
“看你有没有扭伤或者被蛇咬到啊!这片树林里蛇很多的哦!啊,你脚旁边——”他故意吓她,岂料她一惊,后退几步没站稳真得把脚给扭了。
“优泽!”一阵钻心疼痛袭来,湛晴咬牙切齿朝他扬出拳头。
几分钟后,优泽自食恶果,背着受伤的湛晴慢慢踏上回营地的路。
“喂……”他叫她。
“怎么?”她没好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减肥?”话落,头上便挨了一下。
许久,她开口:“喂……”
“干吗啊?”
“……谢谢你来找我。”她轻声道。
简单六个字,却如同一道清流,自他心间流淌过,将之前所有不愉快的情绪统统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