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千湟,令她不安而彷徨,却又窝心而感动。
或许,她真的应该去努力看看,哪怕,只是一点点。

【崩裂】1

他再度拨过去,里面只一遍遍传来悦耳的电子女音。
关机了?
狭长的淡漠双眸透出丝丝凉意,他看着手机,在沙发上陷入沉默。
一旁传来一急一慢的脚步声,就算不抬头他也知道来者是流舞和安东尼。急的脚步是安东尼的,慢的则是流舞的。他总喜欢跟在她后面,表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去惹逗她,其实是希望得到她更多的注意。
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追女人追的这么婆妈的,怪不得在一起这么久,流舞连安东尼喜欢她都不知道!
两人追来避去,开始绕着沙发不紧不慢的兜圈子,几圈过后,他头开始晕,只得出声。
“你们两个几岁了?”他声音清冷,懒得浪费表情,“喜欢玩游戏就回住所去,这里是公司。”
受到冷言,本就气闷的安东尼当然不肯就范,随手揽着黑发男孩的肩,调侃起来,“喂,怎么,看不得我和流舞亲亲我我?干吗对着手机发呆,打给谁?我来猜猜——啊,难道是打给我们可爱的小妹妹郁阳?”他随口猜着,并没有认真,“哈哈哈!是不是打不通?唉,昂,别说做哥哥没嘱咐你!其实那个郁阳呢,和湟之间早就算是定下了!而且,特别是今晚你是不可能找到她的!”看到昂云骤然盯向自己的冰刺目光,安东尼心里忽的咯楞一下,这种感觉和那天郁阳来别墅时一样。
昂他,对郁阳似乎在意的太过了些!
但这件事,应该不可能啊,他明明就是——可是这种感觉,又怎么解释?
见昂依然定定看着自己,安东尼呵呵一笑,表面上看来继续胡扯下去,但其实心里已然认真,“听说今晚湟特意让郁阳的小姨把她约出来,还包下了料理店,为了就是能和她单独把话说清楚。其实,经过之前的事,湟对郁阳的感情你也多少清楚了些。我知道你和郁阳也是朋友,但很多时候,朋友也不可能事事都管,郁阳的事就放心交给湟吧!”
安东尼说完,昂却只是淡淡将目光瞥向流舞,语气仍然平澜无波,“我觉得舞更适合湟。”
一句话,说得面前两人都有些不快。亲眼目睹了湟对郁阳的在意后,流舞的心情一直没好过。而安东尼,也深知要流舞对湟死心没有这么简单。
见他们不再开口,昂云淡淡说了声回去睡觉便起身离开。
休息室的灯光明亮,他开门的时候,左耳上的钻石耳钉反光一闪,正巧落入流舞眼中。
她一怔,赫然记起某个背影,表情顿时一滞。
“怎么了?”在安东尼不解的询问中,她脸色紧绷着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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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与艺枫娱乐机构是遥遥相对的两栋大厦。云都是高层豪宅,共三十层,保全严密。从二十五层到三十层属于艺枫购置的房产,十几套华丽住宅装修精美,日常所需物品一应俱全,是艺枫提供给旗下艺人的住所之一。R.D目前入住的是第三十层,三十层有两套住宅,每一套面积都超过两百平米,安装了最先进的电子智能化系统。无论主人身在哪里,只要通过按钮,就能操控住宅的所有电器。
目前的安排是千湟、安东尼和流舞住在A座,昂云和杰洛住在B座。两住宅朝南有个相通的大型玻璃露台,无论哪个季节,都可以坐在露台上悠闲的喝着咖啡看大厦外的风景。
R.D入住云都的消息对外仍算是秘密,花子玫是从同行那里打听来的。自从千湟要她约郁阳见面后,她每天都在探听关于千湟的消息。事后她常常惋惜,那天因为拿到派克的贵宾卡太过兴奋,急着找好友们去狂欢,竟然没想过留下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郁阳被询问了无数遍关于千湟和她的关系之类的问题,她回答了几百遍没有,但他们还是不知疲倦的反复问,简直让她郁闷死。
五月和六月,就在这样的事事非非里过去。因为忙碌,千湟不能时常找她,但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说一些工作上有趣的琐事给她听,时而开几个暧昧的玩笑,惹得她无言加黑线。
六月之后,整个城市再度迎来火热的夏天。S城的天空蔚蓝如洗,纯粹的没有一丝云絮,那色泽令她忆起了初见旧金山时的天空。
彼时寒冷萧瑟,此刻却已在另一个世界。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积极温习准备高考,但就算再忙碌心底仍是温暖的。
“郁阳!郁阳?”轩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晃,她才算回过神来。他们此刻正在学校旁的甜品店,今天是大一的最后一天,学生都要回校领成绩,轩其怕又被女生骚扰,于是拉着郁阳全程陪同。
“郁阳,我觉得你最近变得好多愁善感哦,吃个甜品而已嘛,干吗摆这种林黛玉的表情?”轩唐僧正唠叨着,她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轩其探过视线。她以为是千湟,忙一把捂住手机荧幕飞快接听。
电话那头,却是清冷低从的嗓音。
“昂云?”她眨了眨眼,对面的轩其立刻变成了星星眼,她这才发现自己失口叫出了名字。
昂云在电话里询问她今晚是否一起吃饭。本来郁阳并不想去的,冬天时的事总让她有些尴尬。但听到他语气清淡的提到生日二字时,她这个“不”字就卡在了喉咙里。凑在手机上偷听的轩其更是一个劲的朝她卖力点头甚至挤眉弄眼,完全不顾形象。他这模样让她想起了去年千湟半夜打来电话时小姨的神情,这两个人真是如出一辙。轩其又听到昂云在电话里说打算自己动手准备晚餐,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夺过手机表示自己烧菜很有水准,能不能也让他一起去帮忙。
在昂云默许后,兴奋不已的轩其连甜品也没让她吃完,一把拽着她去超级市场买了菜,又匆忙打车去了云都。
云都三十层只有昂云一人,A座的千湟、流舞和安东尼都不在,杰洛更是每天都忙的没有踪影。他们到达时,他因前一天通宵工作所以正在补眠,听到门铃,穿着背心平角裤就来开门了。细致的脸庞上,还有睡觉的痕印,黑发凌乱,黑色的背心越发衬得肤色白皙,毫无瑕疵。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明星家常画面,刺激到了轩其。向来腼腆的他竟扔掉菜,扑上前紧紧拥住他,“昂云师兄!”哪知,用力过度,对方又毫无准备,居然被扑倒在地。
郁阳呆在门口,嘴巴张成了O型!
因为这小小尴尬,轩其怕昂云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主动要求把晚餐的所有工作承包下来,就连郁阳也被赶出厨房。
两人坐在客厅各自靠着沙发两端,昂云似乎还有些困,撑着前额一直没说话。郁阳呆呆坐了会,最后还是主动开口和他聊天。
言谈间,昂云提到了以前在旧金山的往事。他是美籍华人,自幼就生长在旧金山,说着异国的语言,学着异国的文化,却明白自己和周遭的人仍然是不同的。从他们看他目光里,他可以感觉到排斥。
“那时,我们家在旧金山的境遇并不好,爸妈过逝后就更加糟糕了……”他淡淡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不太好的往事,黑瞳逐渐深暗。然而,在那抹无底的深邃里却赫然跳动起一缕微芒,“后来,幸亏遇见了他。”
“他?”
“嗯,他。”他点点头,但却没有说下去。只是放空了眼瞳,让视线透过时光与空间落在遥远的某处。
虽然昂云没有说下去,可是她看得出来这个“他”在他心中的分量。一定是在他困境中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所以才会让他露出怀念的神情吧。于她,就如同佑的出现,同样是她黑暗生活的一抹光热。
许久,他又再度出声,“想看照片么?”
“什么照片?”
“当然是在旧金山时的照片。”他说着已经拉起她,朝走廊上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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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陈旧的相册,她一页页翻着,大多都是在学校里拍的,从十五、六岁的年纪开始,每一年每一学期都有很多照片。也有一些是在校外拍的,但大都是些陈旧的街道,完全不似她之前去旧金山时走过的那些地方。隐约能感觉到,昂云在成名前的生活不比年少时期的她好多少。
“这是R.D刚组队的那年拍的,那时千湟才进大学,我在打工,流舞和安东尼都是他的学长。”昂云指着一张四人合照,“后来,我们在酒吧驻唱时认识了杰洛,他一手培养了我们。”
照片看完,郁阳不由奇怪,“怎么没有他?”
“他?”
“就是你刚才说的他啊,那个在你遭遇困境时遇见的他。”这样说着他,虽然并不知道名字,却丝毫没有陌生感,仿佛是熟识已久的人。
黑色的瞳渐深,那里面带着莫测难懂的微芒,如苍穹般深邃,看不到尽头。他的脸庞很安静,静到没有丝毫表情,就只是凝视她。

【崩裂】2
许久,他落下眼帘,走到窗前的阴影里,“他已经不在了,而我们从没机会合影。”他漠然的背影里,透着寂寥。她突然发现,昂云和她的经历是这样相似。失去了亲人,在孤独中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又已经不在。整个世界都好寂寞,好冷清,这种心情她懂。也难怪,在R.D里,他是最寡言淡漠的一个。
也许是因为相同的境遇,她心里那点介怀也彻底消失了。
午后时光,他们坐在宽敞的玻璃露台上,撑着阳伞一起喝昂云泡的咖啡。自三十层的高度望去,S城绿荫葱翠,楼房整齐,一条条干净的大道蜿蜒其中,人和车都渺小极了。落地玻璃的边缘,夹着一台天文望远镜。那是昂云的,他告诉她,有时晚上睡不着,他会对着夜空看星星。
每个不同的星座,都有不同的故事,离地球有不同的距离,也有不同的闪烁方式。
就如同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从这个高度看去,谁都一样,但一旦拉紧距离细细琢磨,便会发现每个人都是完全不同而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就像她写小说,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爱情方式,虽然一概统称为爱情,但那也是不同的。性格、脾气、要求,每一点不同都会组成不同的故事。而作为一个记录着,不仅需要远望,也需要近看,从不同的角度去体会每个独立的个体,不管笔下是一段唯美浪漫的喜剧,还是无奈哀伤的悲剧,只要曾经爱过,都值得被记录。
他静静说着,声音清冷,如夏夜屋檐滴下的雨珠,干净清澈,透着淡淡朦胧的烟雨气息,在这热夏令人很舒服。
之后,他又教她怎么使用天文望远镜,夜晚看星,白天当然是看人。于是两人调整望远镜朝着大厦下方,远处在街头逛街的少女,簇拥在艺枫门口举着礼物和鲜花的FANS,坐在干净落地玻璃后喝下午茶的年轻男女,购物的中年妇女,带孩子游玩的夫妇……那么多的人,那么鲜活丰富的表情。看着看着两人却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我们像不像偷窥狂?”郁阳吐吐舌头,表情甚是可爱。眼神一转,她看到了正对面的另一栋大厦,心里逐而起了念头,“昂云,千湟他们今天在艺枫么?”
他在她身后看她一眼,嗯了一声,“二十九楼,应该在靠左边的窗口。”
她转头朝他笑笑,“你说的这么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总在这里偷窥他们呢!”说着她已凑上去看,完全没觉察到黑发男孩的瞳底飞快闪过一抹冷色。
二十九层内,他所说的那个玻璃窗有微微反光,她调整了半天,才看到里面。千湟似乎正靠墙站着,流舞和杰洛都在,杰洛背对着窗,不知道在说什么,流舞和千湟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尤其是千湟,似乎紧皱着眉,心情相当不好。之后杰洛又说了些话,流舞则走到千湟身边拍着他肩膀,表情很是担忧。可能是有些生气,杰洛走的时候用力关上了门。流舞安静了一会,最后竟慢慢靠上他肩膀。
她穿着蕾丝的贴身抹胸裙,身材曲线完美,紫色长发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明丽性感。
郁阳缓缓收紧手指,站直退了一步。发觉她的异样,昂云低低询问。可她却忽而笑了起来,“呵呵,杰洛和千湟似乎有点矛盾呢!还是不看了,省得被那位经纪人骂人的模样吓到!”她推着昂云坐回阳伞下,继续与他喝咖啡聊天。
粉色的唇边,一直维持着小小的弧度。充满阳光的玻璃露台里,飘着她带了淡淡鼻音的柔和嗓音。
可是,男孩看着听着,眉宇间却渐渐黯淡下来。
她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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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R.D其他三人依约带着礼物回来,然而,敞亮的客厅,除了满桌的菜肴,还多了两个人。
昂云和郁阳正在茶几旁对弈围棋,两人算是势均力敌,轩其在一旁拖着腮看。听到动静抬头,见到三人华丽丽的踏入,一时间被炫了眼反而发不出半点声音。
千湟顿住脚步,目光从郁阳身上移到茶几的黑白棋局上,表情绷的有些紧。
“你们回来了,是我请郁阳他们来吃晚餐的,没关系吧?”昂云淡淡一笑,左耳的钻石耳钉折射着他的笑容,格外晶澈透明。
安东尼何等人物,见这情况立刻嘻嘻笑开,“怪不得你白天打来说不用千湟赶回来煮了!原来是请了秘密大厨!哇,这么多菜,你们也太厉害了吧!”
郁阳心虚一笑,“都是轩其弄的,我下午只顾着玩了。”
“嗯,不错,色香味俱全。”流舞踱到餐桌旁,扬了扬眉。口气是称赞的,表情却寡淡的很,似乎对于无故出现的他们并不很欢迎。她抱起双臂,又回头注视千湟,笑容灿烂起来,“湟,这回可是便宜你了!我们这三个泡面杀手今天不用你辛苦服侍!”简单一句话,却透着自然而然的亲密感。郁阳看她一眼,撅了撅嘴跟着昂云走去桌旁,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六个人围着长桌开始吃饭,两边各三个,轩其本想坐在郁阳旁边,被千湟一请,只好坐到对面。
郁阳虽然是坐在昂云和千湟中间,却也没和他们说话,只是随意夹了些菜,小口小口吃着。轩其兴致勃勃的为大家介绍他烧得菜,原来他爸爸是开餐馆的,他自小也学了不少手艺。
千湟没什么心思听,只是注意着身边的郁阳,她小脸表情落落的,似乎不太高兴。他在心底叹息,决定还是不和她生气。既然她说和昂云是朋友,那他就当他们是朋友。这样想着,他心里释怀不少,又看到她吃面前几个菜,便用勺挖了椒盐虾放入她碗里。
同一时刻,另一双纤长细净的手将一碗菌菇汤摆在她面前。
千湟抬头,那双深邃黑瞳也正在看他。
“这丫头的确很惹人照顾。”片刻,千湟撇撇薄唇,笑容散漫。
“我也是这样觉得。”昂云静淡应了句。
安东尼头一阵痛,忙催促郁阳多吃点多喝点。语气急了,表情不免也有些难看。郁阳被满桌的低气压冷到,忙低头继续吃,结果脸颊的一缕短发落到了汤里。她又忙着擦头发,却不料左右耳旁各有一只手温柔的为她把发丝夹好。
千湟一愣,再度看向昂云的眼底却多了隐约冷意。
郁阳说着谢谢,餐桌对面,流舞低低哼笑了声。
饭后,安东尼把订好双层布丁蛋糕摆上桌,等插完蜡烛郁阳才发现原来昂云今天才刚满二十岁。
“原来你比我小!”她很是惊叹,“你是几岁开始弹键盘的啊,为什么比我好那么多?”
“想听下次再过来,我们泡了咖啡慢慢聊。”烛光中,他浅笑,“对了,我的礼物呢?”见她发愣,他继续说,“他们三个早就给过我了,轩其今天买菜烧菜,也算是礼物。那么你呢,郁阳,你该送给我的礼物?”
“什么,哪有人这样讨的?”她撅嘴嘟囔,小小脸颊在烛光中越发可爱的不行,“不然,下次发稿费时,补给你吧!”
“干脆亲昂一下当成礼物好了!”流舞抱着双臂,突然讪笑着说道。
“啊?”郁阳吓了一跳。
“怎么了!只是亲吻脸颊,我们在美国时常都这样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拨拨头发,不在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在美国,经常这样?郁阳突然有些气闷。什么嘛,流舞她分明就是故意这样说的!经过上次巴厘岛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些心思。不喜欢她参与R.D的生活可以直说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拐弯抹角了。
“好了,别玩了,吹蜡烛!”静默许久的千湟皱了皱眉。
“那我的礼物呢?”另一个静默许久的人却并不打算就此结束。那双狭长的黑眸落在一旁的女孩身上,“真的不打算给我?”
“昂云师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代替郁阳亲你好了!”轩其脸色涨红,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男孩匆匆来到昂云身边,用力鞠了个躬,就打算吻上去。
“轩其!”见他真亲,郁阳吓的惊叫,连忙一把拉开昂云。昂云本来也正要避,被她一拉不小心踩住了她的脚,她站立不稳朝后跌去。昂云手臂一伸,接住她的同时被轩其从后面挤到,他唇一低,落在她的唇上。
“啊——”昏暗的客厅内,几人都失声惊呼。烛影摇曳,那光温柔的铺洒在两人身上,这个意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唯美和谐到不可思议。
她瞪着近在咫尺的深远黑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唇上凉凉的,软软的,一股男孩儿独有的年轻气息冲入鼻端。
“郁阳——”随着轩其的惊叫,她才赫然反应过来,忙推开昂云,哪知一下用力过猛,扭到了本来就后仰着的腰。这时她也顾不了这么多,忍着疼痛说了句上厕所就逃进了洗手间。
她扶着腰,镜中映出的自己满脸通红,狼狈极了。她、她刚才居然在大家面前和昂云接吻了!?虽然是个意外——不过,千湟也在,他会不会很生气?可是,转念一想,她和他现在也不是男女朋友,不管她和谁接吻,他也管不了啊!但是……
她越想越头痛,一头埋在镜子上,打算痛死在这里得了。
客厅,千湟忽然揪过昂云的领口,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灼人怒意,“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眼见情势不妙,安东尼立刻揽过轩其,取了他的东西将他送出门去,并一再叮嘱刚才看到的事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就算是郁阳的小姨也不例外。
见他答应着走入电梯,安东尼才返回屋内。而那头,流舞正拉着千湟在劝,“湟你别闹!刚才大家都看到了那只是个意外!昂他不喜欢女人的,你这样不是故意伤他吗!”
“我可不觉得他不喜欢女人!”淡琥珀色的眸子早褪去了往日的慵懒和散漫,他已经尽量在克制自己,否则他早一拳上去了,“他偏偏就喜欢招惹郁阳!我要问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昂云只是默默看他,片刻,伸手一拨一扭已经从千湟指下挣脱开。
“我就算想干什么,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我会选择更加正大光明的方式。”昂云顿了顿,神情淡漠,“就像上次在湖边那样。”
话一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他这一说,除了透露某些他们不知情的事,还清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流舞一时也有些发怔,但心里却掠过一丝莫名喜悦。安东尼摇摇头,吹了蜡烛开了灯,在沙发上坐下。
千湟和昂云仍僵持着,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许久,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瞳一点点冷冽起来,仿佛终于确定了某些事,“我这才相信,下午杰洛对我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他扬起线条完美的下颚,微微眯起了眼,“昂云,预告演唱会上,是你在探照灯上做的手脚吧!”


【旧金山过往】1
“湟!”安东尼一下子站起来,然而除了他,客厅里其他三人表情都没怎么变。流舞无奈看他一眼,那眼神清楚默认了这件事。
“为什么?”安东尼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怎么能不抖,这么多年了,一路从默默无名到闪耀世界,他们是同伴亦是家人。每一次欢笑成功,每一次困难险阻,他们都在一起经历。现在,要他怎么来相信这件事!?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昂静静拉出椅子,在餐桌旁坐下。餐桌上,蜡烛只燃烧了一半,蛋糕分毫未动。上面的生日快乐此刻看去竟有些刺目。
“本来这件事,我们打算今天暂时忘记的。”流舞靠着墙壁,低低说,“两个月前,你离开的背影让我回想起了演唱会那天的身影。之前只是一瞥,我几乎都已经忘记,只是你耳钉上的那抹光再度提醒了我。之前杰洛就在调查这件事,知情者只有我和千湟。后来我把背影的事告诉杰洛,他就去查了。其实,当时我只是怀疑,千湟都还不知道。直到今天下午,他找到了确凿证据,证明你真的是在灯上做手脚的人!可是——千湟他不肯信!别说是他,就连杰洛自己都不想去相信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杰洛经手的事从没出过任何差错!”黑玉般的杏瞳渐渐蒙上水气,“昂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千湟,而且还是在那么重要的演唱会上!你明明就清楚,那次演唱会一旦失败,对我们将是多大的打击!为什么!”
淡淡的,黑发男孩笑了。悠扬的弧度,却是嘲讽的笑,“既然杰洛什么都能查,那他有没有查到我在进入千湟那所高中前,是什么样子的人呢?他又有没有查到,究竟是谁,帮助我这个一无所有的流浪儿重新恢复正常生活的呢?那个比天使更加美好的人,那个温柔清澈如水的人,杰洛有没有查出他是谁呢!”黑瞳轻抬,迸出锐利冰冷的光,“千湟……是你害死了他。”
他没有说他是谁,流舞和安东尼听不懂,但千湟的心头却猛地一震。
“他?”洗手间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郁阳站在那儿,脸色有些苍白,“是昂云下午和我说的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他么?他……他——”这样说着他,心底又泛起奇异的熟悉感。她咬了咬唇,最终落下眼泪,“他是佑么!昂云说的那个他,就是佑对不对!”
佑!这个名字,在瞬间如电光雷火般划过。
无论是昂云还是千湟,还是她自己,这个名字都是刻在心上的一道伤口。那么痛,却不知要到何时才会痊愈的伤口!
佑,安佑。美好如阳光,如天空,如青草的少年。温暖而善良,总是微微的笑,把光和热带给周遭的每个人。
而佑,却只活了二十岁。
为了救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葬身火海。
留下亲人,留下朋友,留下所爱的女孩,离开了这个世界。
“是的,他是佑——安佑。如果不是他,现在我可能还在旧金山某个肮脏的角落吸着毒品,每天和老鼠垃圾作伴,说不定活不到今天,也说不定早进了监狱,被那些黑人折磨。”那些不堪的过往,他就这样淡淡说了出来,丝毫没有避忌。那样白皙细致的一张脸庞,那么清冷动人的嗓音,那么白净纤细的好看手指,他身上的一切一切与他口中的自己,如此天差地别。可是,那就是他,曾经的真实的他。
“没有佑,就没有现在的昂云。进入高中是他安排的,新的住所新的名字,甚至学费生活费,所以的一切都是他做的!”男孩握紧了拳头,肩膀有微微颤动,“我一直以为,他会是我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的家人,可是——他却死了!你的家族对外公布他是死于意外,现场只有他一人。可是我知道,那天在场的人还有你!火灾是你引发的,可是救你出去的人却是他!结果,你活着,他死了!你很开心吧,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和你争夺家人,争夺目光和关爱,所有一切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昂云别过头,再也说不下去。心中的恨意是那么浓烈,尽管已经过去数年,尽管这些年已经和他们成为家人般的朋友。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