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鲁吉看向同样黑着脸的叶东,“得罪人家啦。”
“得罪?谁敢惹她啊。”叶东拿起桌上的一块儿用过的毛巾走到卫生间,“她不洗,我洗。”
屋内,乌涵紧张地看向背包里的记录本,放心地呼出一口气。本子外层是透明防水袋,她太紧张,怎么给忘了。
身上的泥水将床单蹭脏,乌涵索性躺了上去,抱着记录本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原来,我这么怕死。”似是嘲讽自己的一句话,回荡在屋子里,然后是她很大的笑声,以至于门外的人都听到了。
“她没事吧。”孙志高担心地看向那间屋子。
“估计脑子摔坏了。”程俊揉揉鼻子。
几钟后,叶东从卫生间走出,看了眼自己的屋子,轻咳一声,“她还没出来?”
“你们怎么了?”鲁吉准备着午饭。
“没怎么,她在雨里迷路了,估计吓坏了。”叶东撒了个谎,他想,乌涵一定不愿意让一堆男人问她护着背包在雨里哭什么。
周珉半晌插一句话,“果然还是女孩儿,看着表面挺坚强,其实心里挺脆弱的。”
“一看就是有过老婆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程俊立刻打了自己一个嘴靶子,“看我这臭嘴。爱妃,对不起啊。”
“不妨事,都过去两年了,早不难受了。”周珉笑了笑,推了推眼镜转了话题,“叫乌涵去洗洗吧,一会儿再感冒了。”
“对,你看我们这些粗人,都没你心细。”鲁吉对叶东眨眨眼,“去,叫人家出来。”
叶东用毛巾擦着头,立刻朝房间走去,他早想去叫乌涵了,正好顺着台阶下。
敲了敲门,叶东犹豫,“喂,纵火犯,出来吧,别感冒了。”
一根筷子飞到了他身上。叶东回头,大家对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叶东干咳,又敲了敲门,“乌涵......”
房门打开,短发蓬乱,满身满脸污泥的人拿着换洗的衣服站在面前,没了往日的脱俗美丽,现在倒像一个神色冷淡的女鬼。
惊了一下,叶东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去洗洗......”
不等他说完,乌涵从他头顶拽下来毛巾,撞开他径直离开。
揉揉被撞痛的肩膀,叶东嘀咕一句,“劲儿可真大啊。”身后传来窃笑声。叶东假装没听到,正要转身,他看到了屋子里湿漉漉的脏床单,推开门走了进去。
将干净床单给乌涵换好,又将她拼命保护的背包放在桌子上,不小心看到了防水袋里的记录本。这种复古样式的本子如今很少见,更别提是柔软的上等牛皮纸。
忍着好奇,叶东从房内走出。
鲁吉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大家等着乌涵从卫生间出来。
程俊一只手架着桌子,低声问,“乌涵不会对我有意思吧,先是趁我洗澡时冲出来看我的身子,后来因为我说要她穿性感些,她感到羞涩,现在又因为我看到了她狼狈的样子,躲到了屋子里......”
叶东喷出一口茶,“你知道你身上哪个地方刀枪不入吗?”
“哪个地方?”程俊眨眼。
“脸嘛。”
叶东的话音刚落,大伙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好你个叶东,亏我把你当最亲的兄弟,你个不要脸的,竟然拿我开心。”
“嘭。”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如同出水芙蓉的女人穿着暗红色的运动衫走出,滴着水珠的头发和她白皙的肤色,倒像是山上的一朵茶花,惊艳美丽。
叶东看她一眼,再想她刚才哭的样子,低头抿茶。
程俊立刻倾倒在她面前,“仙女,能实现我一个愿望吗?”
看着他滑稽的模样,乌涵总算有了笑脸,她不想大家太尴尬,顺着程俊的意思问,“什么愿望?”
“我嘛,缺一个老婆,仙女愿意嫁给我吗?”
乌涵扶他起来,程俊受宠若惊,对一旁咬牙的孙志高挑挑眉,得意。
“对不起,我不喜欢女人,没法儿嫁给你妈。”乌涵坐在了鲁吉一旁。
大伙敲着桌子笑起来。周珉借机搭腔,“求程俊欧巴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
“行,我今天说话没看黄历,我闭嘴行吧。”程俊坐回座位不再搭腔。
鲁吉举了举面前的碗,里面倒了些当地人酿的酒,他给每人添了一碗,“咱们和乌涵认识也算有缘,先喝一杯。”
大家举杯和鲁吉一起饮干。
鲁吉看向一旁擦了擦嘴的乌涵,“行啊,都喝光了。”
“这不算什么,我以前都陪我爸......”乌涵放下手中的碗,浅浅笑了笑。
几秒的安静后,鲁吉轻咳一声,重新举起酒杯,“来来来,倒上再喝。”
叶东拿起地上的酒壶起身,先给乌涵倒了一碗,“能喝酒就多喝些,暖身子,也能逃避。”
乌涵没看他,独自喝了起来。这酒后劲儿大,乌涵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时,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看了看手表,她有些后悔喝了酒。
起身,她踉跄一步,险些栽倒。
鲁吉将她扶稳,吩咐已经站起来的叶东,“送她去睡吧。”
叶东接过全身滚烫的人,搀着她走回屋子里。弯腰扶她躺好,给她盖了被子。
“我喜欢你。”乌涵突然起声,叶东愣在那里,眼下就是刚刚跟自己表白的漂亮女人,他正在不可思议,乌涵突然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拽到面前,两人之间呼吸可闻,“不对。”乌涵摇摇头,唇瓣几乎能蹭着他的唇,“不是我喜欢你,是我的眼睛喜欢你。”
“眼睛?”叶东使劲儿,离她稍稍远了些。
“陆警官,我的左眼喜欢你。”
陆警官?叶东确定自己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看来,乌涵告白的人不是他。
“你认错人了。”叶东推开她的手,“快睡吧。”
“陆警官。”乌涵突然起身从身后抱紧他的腰,“我逃跑,只是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我的左眼,还是我。”
叶东越来越听不懂,正要拽开她的手时,鲁吉端着蓝莓茶走进屋子。见两人的姿势,他蹙眉,“都醉成这样了,还不去睡。”
叶东点点头,挣开乌涵,从屋子走出。
鲁吉将蓝莓茶灌给乌涵喝了后,眼睛斜向照片上挽着叶东胳膊的女孩,“姗姗,看来得要你来一趟了。”
他再看一眼闭上眼睛不知在嘟囔什么的乌涵,拿着碗关门离开。
半个小时后,乌涵猛地睁眼,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惊得起身,酒也醒了。拍了拍仍有些迷糊的脸,她提醒自己,“没时间了,我不能睡,不能贪睡。”
她从背包里拿出牛皮纸记录本,盯着上面看了一遍,又装入背包后跑了出去。
外面已经停雨,空气清凉,盯着清晰的摩托车痕,乌涵想起下午轮到周珉去巡林了,想是他刚刚离开。
沿着车轮行走,乌涵一路都闭着右眼,手心里是那枚她捡到的银戒指。
“第一死者,二十天前,吴峥,男,23,大学生。第二死者,半个月前,宋立,男,25,律师。第四死者,三天前,周晔,男,55,摄影师。”乌涵背诵着获得的信息让脑子清醒,继续沿摩托车痕前进,“第三死者,是谁呢?”
她垫一步脚跳过泥坑,“死者被抛尸各处,身上的切痕工整且部位精确。”
她突然顿步,手放在腰后藏着的尖刀上,猛然转身,被一头发疯的狍子险些撞到。
她呼出一口气,再看狍子,它已经消失不见。
察觉到不对劲儿,乌涵立刻开始警惕,闭上右眼,左眼环视四周动静。心脏如同停止一样,让她不敢大声喘气,半蹲身子,准备应对随时而来的危险。
4、困兽之斗 ...
时间分秒而过,消失的狍子不知何时又冲了出来。乌涵这次没有闪躲,而是等着狍子冲进自己的身体,将她重重撞翻。
身子摔向泥泞的道路,乌涵捂着生疼生疼的胃,盯着飞窜的狍子再次消失。
“该死。”她半跪地,支撑着身子警惕四周,“它们可以碰我了。我要想些办法才好。”
努力站起,扶着一旁的白桦,乌涵大口喘气。被这样横冲直撞的击中胃部,实在让她难受。慢慢掀起衣服,狍子的齿痕留在了身上。
“该死,该死。”她用拳头捶打着树干,又倚靠树干休息一会儿,身上的疼痛总算稍缓。
天空又开始飘雨,乌涵站直身子,闭上右眼,对着某一处大喊,“出来啊,放只狍子算什么?”
拔出绑在腰后的尖刀,乌涵摆正搏击的姿势,刀尖朝下,盯着东南方晃动不自然的枝叶。
一声枪鸣划破天际,一只野猪猛然冲来,与方才的狍子不同,野猪每跑一步都能踩出泥泞的深坑。又是一声枪鸣,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与此同时,三只白狐窜出树丛,其中一只重重摔倒在地,另外两只停下了脚步,围着它打转。
乌涵意识到,它们是真实的。
朝着三只白狐跑去,它们并没有因为乌涵的靠近而跑走。
乌涵蹲在趴地挣扎的白狐面前,看到了缠绕着它后蹄的球型铁丝网,外围满是细刺,是为了防止狐狸将铁丝网咬下来而设计的。铁丝网内部的勾刺巧妙的扎入白狐的脚掌,没有损坏它的皮毛。
乌涵立刻意识到,是偷猎者放置的陷阱。
听说偷猎者都极其凶残,留在这里,乌涵自知很危险。她想了想,正要起身,一只白狐在她手背上舔了舔,是在向她求救。
“我都快死了,谁来救我?”乌涵瞪着它们,起身。
刚跑了几步,她实在迈不开步子再走。闭眼呼气,她转过身子,重新蹲在白狐一旁,一只手压着它乱蹬的蹄子,另一只手握着带刺的铁丝网,将刺从它的后蹄拔了出来。
得到自由,白狐添了乌涵的手背一下,和另外两只白狐继续向前飞奔。
扔下扎入肉里的铁丝网,乌涵全身的神经被疼痛刺激,她摇摇晃晃地起身,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出现在眼前,额头上流着血,头发全部脱落,眼珠里是专吃腐尸的虫子,那人盯着不敢动弹的乌涵,突然将眼睛移到了乌涵身后。
“在前面,应该上钩了。”陌生的声音由身后传来,乌涵立刻转身,淅沥的小雨在林中如同飘起的雾气,遮挡了部分视线。
乌涵伸手去抓好不容易等来的人时,他已经消失。
捡起铁丝网,乌涵用带血的手捂着还在疼的胃,朝着护林工的营地方向跑去。
“老大,有血。什么人放走了它们。”
“奶奶的,给我追。”
身后的声音似是响在耳边,乌涵拼命地向前移步,不敢回头。
眼前冲来几辆摩托,那些她熟悉的护林工齐齐而来。背着枪,挎着水壶、装备袋,用了最快的速度在雨中飞驰。
叶东从车上跳下,看着面前踉跄而来的人,眯起眼睛。
乌涵身前印着血痕,头发蓬乱肮脏,满脸的水渍顺着脖颈滑下,仍在滴血的手掌握着铁丝网,衣服紧贴皮肤,展露了她凹凸有型的身姿。
“叶东。”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有偷猎的人,在后面。”
鲁吉立刻朝天空鸣枪,这次他装了子弹,“我这暴脾气,都不想活了是吧。给我冲。”开着摩托,几个人从乌涵身边飞驰而过,滑出的泥点扑打到她的裤子、手臂上,让她显得更加狼狈。
叶东也从身边飞过,骑着摩托看她一眼,朝着偷猎者的方向奔去。
转身,乌涵神色淡淡,目光骤冷,她没有选择营地的方向,而是朝着另外一处地方走去。
密林深处,一片墓地格外突兀,在雨中阴森恐怖。
里面埋葬着为守护这片林子牺牲的护林工。他们来自不同地方,却都爱着一个地方。每座坟墓后都有一颗小树苗,是在每个人下葬时一同种下,寓意:他们还活着。
用左眼环视四周,乌涵手里依然抓着铁丝网,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手掌到手臂只有酥麻感。“你在哪儿?”
她原地转了个圈儿。
停下脚步时,刚才见到的人又站在了眼前,直直地盯着她。
几分钟后,那人将她的手掌拿起,盯着她手里的铁丝网,打量起她。
“你是林森,那个一年前死去的护林工?”乌涵惊讶问他。她有他的照片,眼前人的轮廓很像已死的林森。
点点头,林森晃了晃她中的铁丝网。
乌涵明白,解释,“我觉得不能扔了它。”
林森咧嘴笑了笑。
乌涵:“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林森指了指她的手指。
“戒指?你是说我捡到的那枚戒指?”
林森点点头,在她的掌心用血水写下:L&J。
“那是两个人姓氏的缩写吗?”
林森摇摇头。
“那是什么意思?一枚戒指,不该是爱情的象征吗?”
林森牵着她的手,突然放在了腐烂的胸口上。
乌涵惊愕,“你.......你是女的?”她猛地摇头,“不会,我得到的信息,你是个男的。”再看眼前人的脸部轮廓,确实像个女孩子,回忆照片,那是个剪了短发的俊俏女子。
乌涵正要再问,林森慢慢后退,指了指营地的方向,笑着消失在乌涵面前。
“别走,你有没有什么愿望,让我帮你。”乌涵扑向她,却没能抓住她,“别走,我必须帮你,求你了。”
可是,林森再也没有出现。
跪在地上,乌涵握着铁丝网捶打地面,埋头哭了起来,“让我帮你,我怕死,我想活着。”
雨越来越大,将乌涵全身浇了个湿透。她一身狼狈地倚靠着林森的墓碑,愣愣发呆。
“找到了。”程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张扑到眼前的熟悉的脸。
一米八二的人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扛在肩上,又扔到摩托车上。拿走她握紧的铁丝网,装在随身的挎包里,冒着大雨在泥泞的道路飞驰。
鲁吉等在门外,见他们平安回来,立刻从叶东的车上接下乌涵,“她去哪儿了?”
程俊将摩托停在临时搭好的棚子里,“在墓地。”
“跑那儿做什么?”鲁吉扶着乌涵进屋。
“鬼才知道。”程俊拍了拍一直没说话的叶东。
将满身血水的乌涵扶稳放在沙发上,鲁吉扔了个毛巾给她,顺便吩咐,“程俊,给她看看伤。”
程俊拿着大个的医箱蹲在乌涵面前,“身上都是擦伤,没有大碍,不过,手掌的肉一直扎在铁丝网里,要打破伤风针才行。”说着,他已经从医箱拿出针管。
鲁吉见乌涵没有大碍,放下心,转问站在门口沉默的叶东,“周珉那里什么情况?”
程俊抢话回:“抓到的那三个偷猎的已经送到林场管理处了。估计他和孙志高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鲁吉:“着急回来做什么?雨这么大。”
程俊挑挑眉,“估计怕他们有余党,我们几个对付起来吃力。”
鲁吉点点头,看了眼始终沉默的叶东,他的眼睛正放在愣愣发呆的乌涵身上。
“你可真够特别的,不是林业局来考察树木的吗?怎么看个树看了满身的血?”程俊给乌涵打好针,手上缠了纱布,起身,“快擦擦身子吧,别让脏水进入针眼儿里,再感染了。”
听了他的话,叶东走到乌涵一旁,拿起她一旁的毛巾扔给程俊,“给她擦擦身子。”
程俊见乌涵不动毛巾,挑挑眉,也不顾她紧贴皮肤的衣服,在她的脸上、后背、胸前、腿上胡乱抹着。直到碰了她的左肩,乌涵立刻惊起,害怕地跑回屋子。
拿出镜子在肩膀照了照,‘25’还在,她放心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支撑着桌面,对自己这样贪生怕死讥讽地笑了起来。
脱下湿透的衣服,乌涵换了身干净的运动衫,从房间走出。
周珉、孙志高刚刚回来,正在擦洗身上的泥水。
“我熬了些姜汤,都过来喝点儿,暖暖身子。”鲁吉面色平平,像是刚才没有看到慌张的乌涵一样。
倒是叶东一直黑着脸,打量这个不太正常的女人。
“你去墓地做什么?”程俊好奇地问了句。
乌涵捧着姜汤坐在他对侧,抿了抿唇,“我迷路了。”
叶东眯眼,瞪一眼爱说谎的女人,将碗里的姜汤一饮而尽,他倒是不怕烫。
“所以呀,你就别一个人出去了。”孙志高很信乌涵的样子,“不过,你今天干的可真漂亮,该记上一大功。我来这么久,还没跟偷猎的大干过呢,今儿真是长见识了,那种你追我赶的场景,可真过瘾。”
他略带激动,“你不知道,他们看到鲁吉、叶东来了,立马掉头就跑。可是,我们人多,他们两条腿,路又滑,跑不过我们的摩托。所以呀,被我们包圆儿了。”
程俊也是带着笑容对乌涵赞叹,“是啊,今天看到你从雨中冲出来,活脱脱的森林守护神的模样,喊出声的那股劲儿,我现在都记得,漂亮极了。”
乌涵笑了笑,有些尴尬。
她当时根本没想什么抓住偷猎者,而是私心地想要甩掉身后致命的尾巴。
那些偷猎的出现,会打扰她见其他人,所以,她就将偷猎者交给了刚好赶来的叶东他们,自己去处理自己的事,不是他们说的那么伟大英勇,她只是一个胆小鬼。
不在乎别人生死的胆小鬼。
至于那根紧攥的铁丝网,她确实怕它再害了其它动物。不过,更主要的是,铁丝网会让她意志薄弱,她想见的人喜欢她意识薄弱时来找她,依然是为了私心才做的事情。
“我没做什么。”她实在不敢听面前几人恭维的话,因为听起来像是讥讽。
“你别谦虚,你这样子可有林森当年的影子。”鲁吉又放了碗姜汤在她面前。
提起林森,大家沉默了几秒,都赞同地点点头。
这倒让乌涵提起了兴趣,她立刻问道:“林森是谁?”
5、姗姗来迟 ...
鲁吉坐在乌涵对面,“林森是这里的护林工,和我们一个队,负责这片林区。她是我的徒弟,天天跟个假小子一样,总爱跟我们称兄道弟。有时候,头发剪得夸张的短,我们慢慢地都不将她当女人看了。”
“她是女的?”乌涵想要确认。
“那可不。”鲁吉肯定,“不然怎么拿她比作你呢。”
乌涵转了转眼珠,“我来之前,林场管理处告诉我,你们这里的人都是男的,没有女人。”
程俊:“怎么会,林森下葬时他们还在呢,他们都知道她。”
点点头,乌涵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低头抿了抿碗里的姜汤,她抬眼看向周珉,“听说你以前叫‘周隐’。”
周珉挑眉,“这你都知道啊,那是我的曾用名,大学毕业前的名字,跟着我后妈过时,她给取得。后来,亲妈来领我,就给我换了名字,倒是没给我换姓。我这复杂又破裂的家庭关系,实在难以启齿。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场管理处说的。”
“他们估计记成我的曾用名了,我真感觉林场管理处的人不靠谱啊。”周珉摇摇头。
乌涵起身,“我去休息一会儿。”
回到屋子,她立刻翻看记录本,揉了揉肩膀,对它轻语,“线人说,这里有个女妖,以食冤魂为生,我找不到那些受害者的魂魄,他们是不是都被女妖吃了?那个女妖是不是林森,我看她身子虽然腐坏,精神还好,可见不是饿肚子的那种魂魄。”
敲门声悄然响起,乌涵将记录本合上,去开门。
脖子里仍有泥点的叶东站在面前,“我能进去吗?”
“你的屋子,当然可以。”乌涵让了道儿。
叶东倚靠着桌子,示意乌涵坐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直接道。
“林业局......”
“说实话。”
瞥他一眼,“不关你事。”
叶东笑了笑,“你是来查案子的吧。估计我们几个是嫌疑人,你才决定住在这里的,不然,以你的性格,怎么能忍受我们呢。”
“我没那么难相处。”乌涵站起身,“没错,我是来查案子的,不是什么警察和侦探,我有其它目的,必须参与其中的目的。”
“行。”叶东站到她面前,“我帮你。”
“不用。”
“我比你了解这里,你的效率也会高些。”
‘效率’这个词打动了乌涵,她确实需要时间,而且紧迫。可是,她不信任面前的人,所以,有些东西不能让他知道,更不能让他看到。
摇摇头,乌涵拒绝,语句足够简单,“不用。”
整理好旅行包,背上,乌涵打算出门。
叶东拦下要走的人,神色微凛,“你为什么要打听周珉?你怀疑他?”
“是。”乌涵觉得这样聊天浪费时间,紧了紧肩膀上的包,“我站在这里是希望听到有价值的信息,如果是审讯我一类的废话,那就改日再谈。”
“一起走吧,我也没事儿,刚好去巡林。”叶东为她打开房门,“路上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几个的家庭情况,有助于你的调查。”
斜他一眼,乌涵明白,有送必有求。果然......
刚出营地,叶东提出了他的要求,“所谓资源共享,我说了知道的,你也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我不会全说。”
看来,乌涵需要他的信息,叶东沉笑,“很公平,因为我也不可能全部告诉你。”
乌涵回望他,“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做调查,是不是你也觉得凶手是这片林子里的人。是你们这些护林工里的一个。”
没有刻意回答乌涵的问话,叶东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几起案子都在这片区域发生。以我对林区的了解,每个地方都有巡林的人。凶手想要去其它林区作案,难度会很大,然而......在自己熟悉,又能主导时间的地方作案,反而不易被发现。”他笑看乌涵,“你刻意选择这片林子‘迷路’,不也是这样判断的吗?”
乌涵撇撇嘴,“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你们护林工都有单独作业和巡林的时间,所以,凶手作案时就不易被其他护林工发现。”
没理睬城府深的人,乌涵单刀直入,“先说你的情况吧。”
“我。”叶东语气平缓,腔调不紧不慢,“母亲死了,父亲健在。还有一个脾气不相投的哥哥在陪着父亲。我在家里不受欢迎,也不喜欢他们,所以就出来自己生活。曾经做过船工,之后,遇到了坐船的鲁吉,就跟他来了这片林子。工作快五年了。”
“鲁吉呢?”
“大半辈子都在这片林子里。家里父母都是医生,离过婚,又复婚,活得精彩。他有一个妹妹,叫鲁姗姗,看着和你一样大,也是个医生。鲁吉做护林工全是因为喜欢林子,起初遭到过家里的反对,后来,见他执着,他们也就接受了。”
踩着潮湿的土地,乌涵想起叶东桌子上的照片,“那个鲁姗姗,就是挽着你胳膊照相的人?”
淡淡一笑,叶东点头,“是。”
“她是你女朋友?”
“之前是妹子。两个月前,我们刚刚确立了关系。”
乌涵随手拍了拍一棵松子树,“你倒是会吃窝边草。”
“猜的没错,我就是属兔的。”叶东似懂非懂地回一句。
乌涵瞥他一眼,继续打听,“周珉呢?”
“他…”叶东双手插兜,“大好人一个,父母离异的早,各自都有家庭。他和两家的关系都不错,他们也很喜欢他。他上大学时喜欢上一个女生,上着学就把人家娶了。两个人感情出奇的好。后来,那女人因为山难死了。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一直过不去。”
乌涵对周珉感兴趣,“他学的什么专业?”
“综合格斗术。”
无法想象。一个戴眼镜的文弱男,竟然是熟悉综合格斗的人?乌涵握拳,“他懂医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