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南墨也起身,看到的却和林寒不一样,是山难发生后的尸横遍野。
“墨竹工卡。”寻南墨看向一旁浅笑的林寒,想她,一定看到了如画的美景。
然而,这一片烟雾蒙蒙,是传说中的‘一心一眼’。带着希望看风景,会看到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带着绝望看风景,会看到世间最可怖的事情。
林寒不知这些,转问掌管方向的老船工,“那个军人在墨竹工作吗?好像是很美丽的地方。”
老船工回话,“他的家乡在那里,他曾是一名缉.毒.兵,前年因伤退役了。”
“我们去找他做什么?”
“他.......想回到1937年,见一个女人。”
“他认识1937年的一个女人?”林寒只觉得是天方夜谭,不过,回看寻南墨,自己也认识一个不死体,一切就没那么奇怪了。
“是很复杂的事情,具体的,我们到了目的地,那孩子会自己说。”老船工转了个弯儿,青山绿水间,是仿若水彩城的墨竹工卡。
“老人家是怎么认识那个军人的?”
老船工:“他有些特殊,在渡口登了我的船。我以为他是‘入幻工’,问他要去哪一年,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听说我可以回到过去的幻境里,也就求了我这件事。”
寻南墨走上前,在林寒耳边低声道:“那个军.人,是个‘半尸’。”
半尸,像九叔和胡沈奇一样,是个大难不死、身体藏蛊的人。
林寒明白点头,盯着船身靠岸。
将船泊好,老船工亲自领着寻南墨去那个军.人家中。见他如此热情,林寒不禁奇怪,“老人家为什么愿意帮他?”
“因为他父亲,有我儿子当年的样子,我打听到,他是个汉人,和我同姓。”踩着碎石,三人走入几间平房区,“虽然知道,那不是我儿子,我却将他们当成了家人。”
老船工绕进其中一家院子,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笔挺俊朗的青年将门打开,寸发,皮肤黝黑,从相貌上看,他母亲应该是个藏.民。
“这就是那个孩子,许从武。”老船工让了道儿出来,为寻南墨介绍。
叫许从武的青年看向面前两人,想,这应该就是老船工口中的‘高人’,立刻将他们请进屋子。
倒了油茶给他们,许从武略显激动,“听说您是‘警司’,可以帮我。”
寻南墨看一眼全不知保护精灵秘密的老船工,神色微冷。
“这孩子不会说出去的。”老船工面色尴尬。
林寒想,精灵的事情决不允许有一点点泄露,这个叫许从武的人,怕是要被灌下会让他失忆的‘忘目子’了。
“那面镜子在哪?”寻南墨似乎对那个镜子颇感兴趣。
“在我的卧室挂着,我领警司过去。”许从武激动的手指颤抖,想是,他很需要寻南墨的帮助。
会是,什么事呢?
林寒跟着他走进卧室,简单规整的一个房间,透亮的军.营仪容镜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可以倒影出进屋之人的影子。
从这可以看出,许从武很依赖这面镜子,想要一进门就看到它。
“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林寒站在镜子面前上下打量,没有看出异样。
许从武走来,指着里面,“这里藏了一个人,我能和她交谈。可是,半年前,她突然消失了,我想将她找回来。”
瞥向面前的人,林寒看他的眼睛,因为爆.炸,听说他有一只眼是失明的。
林寒问他,“你是哪只眼睛看不见?”
“左眼。”许从武指了指,“医学发达的好处,让我的眼睛看起来很正常,可惜,闭上右眼,我就是一个瞎子。”他有些遗憾,“射.击时,用个瞎子可不行。”
“那你回到家乡后,准备做什么?”
“这一年,我都跟着父亲在工布达江做护林工。”
寻南墨站在门口浅笑,她明白林寒为何要岔开话题,不再谈论镜子里有人的事情,想是怕自己因为里面有个灵,而毁了那面镜子。
可以看出,那面镜子,是这个军人的寄托。
斜靠着木门,寻南墨看着要怎么圆场的林寒,那个镜子,他无论如何都要看。
偷偷瞥不进屋的寻南墨一眼,见他看出了什么,林寒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视线重新放回镜子上,“这面镜子,你是怎么得到的?”
许从武一只手轻轻扶着镜子,“它本来是部队的仪容镜,我离队时,向部队里申请,要了过来。”
“要过来后,镜子里的人还会跟你说话吗?”
“会,她一直都会。可是,半年前,里面的人突然消失了。我带着镜子去各个地方补修,他们都说没有问题,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船夫老许,知道了你们的事情。”
林寒看一眼在寻南墨背后点头的老船夫。
此时,寻南墨走了过来。
镜子本稳稳地挂在墙面,却因为他的靠近,突然从墙面滑下,跌落摔碎的瞬间,寻南墨抬手,将它救下。
许从武见状,立刻扑去,护它在怀里,后怕地呼出口气。镜子却在颤抖,要震碎自己的样子,许从武将它越抱越紧。
“放心,我不会毁了你。”寻南墨沉声一语,镜子慢慢冷静下来。
重新将镜子拿起,放在稳当的桌面,许从武转身面对两人,“我本想就那样看着她一辈子,即使不能触碰彼此,也会默默地守护她。可是,有一天,她却消失了。我感觉,她一定出了事,我想去帮她。”
寻南墨看了看镜面,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人,他微微挑眉,“你在镜子里见到了谁?”
许从武也转向镜子,“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叫肖乾。”
“那是我进缉.毒.大队的第一天,无意间瞥到了她。那时,我正在整理军.装,眼前突然闪出一个影子,我以为是这些天赶路太累,没有在意。可是晚上,我又想起了她,就独自下楼去看,她果然在镜子里。一身民国时期的学生打扮,好像要去参加演讲比赛。”
许从武,一个出生在墨竹工卡的28岁青年,25岁时被调往金.三角缉.毒,是一名特种兵。这三年来,他想念故乡,思念父母,在无尽的任务与死亡中度日,因军人的坚强的意志,使他顽强地坚持下来。
然而,那份坚持里,也有另外一个人的功劳。
入部队的第一天,他见到了一个女孩,穿着天蓝色的学生装,编着双马尾辫子,到膝的水手裙,纯白的袜子,黑布鞋。手上捧着几页演讲稿,对着镜子傻笑。
“肖乾,要走了。”有人在叫她,她收回打量的目光,扭头喊了句,“知道了。”
她向镜子走近一步,抱紧手里的稿子,对自己打气道:“你会成功的肖乾,只是一个演讲而已。”
母亲上楼催促她,“快走了,不要迟到。”
她对母亲笑了笑,戴上‘北平师范大学’的校徽,穿上藏蓝色的妮子风衣,脖子系了条山楂红的围巾,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转身跑走。也不忘回头,再整理一遍衣服。
那股机灵劲儿,让镜子前的许从武看呆了。他不自觉地走近镜子,伸手,想要确定镜子里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然而,他触碰的,只是一面冰冷的镜子。
指痕留在镜面上,许从武正要擦去,肖乾再次出现,面带失落地坐在柔软的床面上,她垂头丧气地盯着地板发呆。
第8章 .13【仪容镜3】
肖乾所在的地方,全部呈现在许从武面前,那是个女孩儿的房间,干净素雅。
后背重重地摔在床上,肖乾捂着脸不说话。
母亲推门而入,递来一杯水,微笑看她,“不妨事,没得奖还有下一次。”
起身,肖乾嘟嘴,模样俏皮可爱,“评委组竟然说我的讲稿有问题,我讲的是国难存亡之大事,怎么就比不过一个吹捧军.警的胡诌之言。”
揉揉她的头发,母亲放下水离开。
肖乾走到镜子前,将今日的演讲又重新复述了一遍,情绪高昂,慷慨澎湃。那股子坚毅和激愤,深深地印入了许从武的脑海中。
以后,他每每去仪容镜前,都能看到叫肖乾的女孩,听她对着镜子讲心事,讲国之存亡。这样一个将民族危难时刻挂嘴边的女孩儿,吸引了同样具有爱国心的青年。
他很快,喜欢上了镜子里的女孩。
“妈妈,我准备了新的演讲稿,要在全体师生面前揭露日.本人的丑陋嘴脸,唤醒那些仍在沉睡的国人,告诉他们,最危机的时刻已经来临,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反对欺压与剥削,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政.权国家。”
肖乾抓着母亲的胳膊,“您知道什么是‘红色中华’吗?”
母亲笑着看她,摇摇头。
肖乾眼中满是憧憬,“那是一个象征解放与自由的国家,她要人民当家做主,要人民挺直腰杆,要人民掌握政.权,不再受奴役与欺压,是千千万万中华儿女共同掌权的*社会。”
“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母亲蹙眉,“平日里是我们没管好你,让你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国家,什么时候能由小老百姓做主,你爸是个商人,有钱,可没有势,连拿着一杆qiang的人都怕,你说的那个世界,是不现实的。”
“妈妈,你不懂,这个世界是需要争取的,需要国人觉醒的意识,和自我牺牲的精神,这样,才能得来。”
“牺牲?”母亲有些着急,“我只要你好好的,可不能出事情。下午去做身旗袍,见见米铺的周公子,你能嫁出去,才是我和你爸想要的生活。”
肖乾不愿意,正要说什么,听到了敲门声,“小姐,有几位说是你的同学......”
还没等女管家说完,几个穿着学生服的男女冲了进来,“肖乾,游.行开始了。整个北平城的街市都是学生,也有部分工人加入了我们。”
其中一个女孩子递给肖乾一面绿色的旗子,上面写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许从武盯着那面旗子,记得这是‘一二九运动’时的口号,那是1935年12月9日发生在北平的震惊中外的大事,是以爱过学生、各界爱国人士为首的抗.日救.亡活动。那天,爱国学生遭到上千军.警的血腥镇压,现场十分惨烈。
“肖乾,小心。”许从武担心地看着这个一定会冲在最前面的女孩。
“我这就去。”肖乾激动,抱了抱母亲,“妈妈,我很快回来。”说着,已经被簇拥着跑了出去。
“肖乾。”母亲高喊,没能拦住她。
夜晚,肖乾满身是泥的赶回家,脸上全是划裂的伤口,脖子里也被蹭伤,全身的青肿更是一块儿一块儿的。
许从武激动地扶着镜子,看着伤痕累累的女孩,心疼不已。
“你怎么了?”他问她。可是,没有回应。
母亲冲入房间,带着哭腔,“你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被关进牢房里,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学生......”
“妈妈,我不许你说我的同学,他们都是爱国之士,没有他们,那个美好的世界不可能会出现。”
“你真是中魔了。”父亲推开房门,面带怒色,“真是丢尽了肖家的人,我这辈子,还没去监狱里提过人呢。你好好反省反省,这学,我看你都白学了。”父亲将母亲从房内拽走。
屋里,只留下肖乾一个人,全身的伤,加上心里的痛,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做的是对的。”许从武着急,却没有办法安慰她。指尖触碰着镜子,很想,很想去扶着她的肩膀。
之后,肖乾被父亲软禁,不能再参加游.行。她在房间几乎抓狂,不吃不喝的耗体力。许从武看着她的样子,十分心疼。
“吃些东西吧,不然,怎么与他们做对抗。”许从武知道她听不到,却坚持劝她。她几天不吃饭,许从武劝几天,也是陪着她不吃不喝。
接下来的几日,许从武被派了任务,是边境的一小股毒.品走私人员暴.露了目标,许从武作为狙.击手被拍到了现场进行伏.击狙.杀。
他此刻必须心无杂念,可是,他有些想念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她吃饭了吗?她怎么样了?
稳了稳思绪,许从武告诉自己,他和那个女孩在做同样的事情,都是为建立一个更美好的国家而战,他如今的坚强,势必会为肖乾带来勇气,他要出色的完成任务,去见她。
五天后,许从武回到部.队,第一时间跑到了仪容镜前,肖乾并不在房间里。床上,是她换下来的校服,她去哪里了?
许从武失落地转身离开,唯一给她安慰的是,肖乾不再受禁闭,那么,她应该吃饭了吧。
之后,许从武开始写信,是给肖乾的信。一星期一封。
信封上的地址是‘北平师范大学肖乾(收)’,然而,这注定是封寄不出去的信。
“写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同宿舍的战士见他突然这样,很是好奇。
“不关你的事。”许从武将信装在了衣兜里。
几个战友相互挑眉,“不会是谈了个对象吧。”
大伙起哄,“拿个照片来看看呗,让我们给你相相。”其中一个较白的战士扶着许从武的肩膀,“我这人有个本事,会相面,一眼就能看出一对儿情侣是不是能长长久久,你拿那姑娘的照片过来,我给瞅瞅。”
“别胡闹。”许从武从肩膀上打下他的手,浅笑离开。
照片。
经大家一提,他还真想要肖乾一张照片,这样出任务时,还能拿出来看看。
可是,不经过肖乾同意就偷拍她,不是君子所为。许从武觉得,这样做,是不尊重她。
不过,要怎么得到肖乾的同意呢?
晚上睡不着,许从武站在仪容镜前,盯着一身疲累的肖乾,她好像又去参加了游.行。
“累吗?今天没有受伤,我就放心了。”他微微抬手,明知触碰不到镜子里的人,却不愿放弃每一次可能。
“后天,我会离开几天,就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许从武低着头,自言自语,“这次任务有些危险,如果我能活着回来......”
他抬头,惊恐地盯着镜子里的女孩。时间仿佛浮出淡蓝色的流彩,就在两人之间。
“你......”许从武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看得到我?”
肖乾也是面露惊色,“原来,是你?”她捂着张大的嘴巴,“我总是听到一个声音,我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是幻觉......”
“不,不是幻觉,是我在陪着你。”许从武扶着镜面,“你好,我......我是一名军.人,和你不是一个时代。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是军.人?”肖乾看着他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军.装,蹙眉,“哪里的军.人?”
“中国,新中国。你们的斗争胜利了,我们赢了。”
肖乾没能听清他说的话,也是扶着镜子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原来,关于未来,他都无法传达给肖乾听。
呼出口气,许从武低头浅笑,“我说,你们的斗争,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谢谢。”肖乾将垂落的碎发挂在耳后,似是听到楼下有人唤她,她抿唇一笑,“我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聊。”
许从武点点头,今天的意外他已经很满足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和肖乾对上话。
对她招招手,肖乾抿唇离开。
躺在床上,许从武睡不着觉,是心里涌起的甜蜜和激动,给他一种超越热血的感觉。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肖乾也要出门,她要去参加爱国学生组织的一场演讲,她也在等着许从武出现在镜子里。
“要出门吗?”许从武问她。
“恩,我今天有一场演讲,是关于‘红色革.命’的。”
许从武挑起笑意,“你演讲的很棒,他们一定会深受鼓舞。”
“谢谢。”肖乾抿了抿唇,“我们,晚上再聊。”
“我......”许从武垂目,“我要去执行任务,可能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任务危险吗?”
许从武承认,“危险。”
“那,你要小心。”
淡淡一笑,“知道了,你也是。我如果能活着回来,能给你拍一张照片吗?”
“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肖乾看着他,眸色和脸上,是坚定的笑容。
然而,许从武并不知道,在肖乾的镜子里,他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像,肖乾,根本辨不出他的容貌。因为,他是未来,而肖乾是过去。
整了整军.装,许从武敬了个军.礼给她,“为了新中国。”
肖乾眼眶湿润,也敬了个军.礼,“为了新中国。”
两人展颜而笑,同时转身离开。
第8章 .13【仪容镜4】
大约七天的时间,除了任务,许从武的全部心思都在肖乾身上。
他很想要一张她的照片,这样,可以在夜晚寂静无眠时,拿出来看看。
以前,没有如此想念一个人。现在,和她说了话,就如同一根银丝将他们的心缠在了一起,每一动,都能勾出丝痒和疼痛。
那是种,牵肠挂肚、扯心勾肺的感觉。
活下去,出色的完成任务,再勇敢的活下去。
这是许从武每天都会对自己说的话。他,要好好的去见肖乾,去见镜子里的梦。
子.弹如雨,滑过耳边。像是旧时弥漫硝烟的战场,那时是穷凶极恶的侵略者,现在是张牙舞爪的毒.贩子。感受着这一切,许从武犹如感受着肖乾所经历的时代。
凯旋而归的那日,他一身狼狈地冲到镜子前,脸上是花花绿绿的迷彩装,身上是泛着臭气的丛林衣,几乎不能辨认他的样子。
可是,肖乾本就不知道他的样子,所以,认出他时,是因为他的个头和感觉。
“很高兴,你能平安回来。”肖乾,早就等在了那里,只是比约定的七天多等了一日。
擦擦额头的瘙痒,许从武朗笑,“我想回来,给你拍张照片。”
“好啊,我穿这样行吗?”肖乾站在镜子前,穿着学生服,转了个身。
“好看,很好看。”
许从武,忘记了几日的疲惫,真心觉得,活着真好。他以后,一定要活着回来。
换了干净的军装,许从武借了数码相机过来,看向镜子里重新梳好辫子的肖乾,呆愣半晌。
“不好看吗?”她问他。
“好看,无法形容的好看。”
将镜头对准浅笑的女孩,许从武为她拍了一张照片。女孩在镜子里,犹如她就在许从武一旁,而镜子里面,只是她的投影。
拿着洗出来的照片,看向肖乾因为镜子反光而无法清晰的脸,许从武将照片装进了衣兜里。
“看什么呢?”战友见他盯着照片发呆,从他手中抢走肖乾的照片,“怎么不要张清点儿的照片,这张脸都看不清。”
许从武抢回来照片,他不用要肖乾多么清晰的照片,那张脸,他已经记入脑海。盯着照片,他能想象出肖乾的样子,就像她站在面前一样。
一年,他对着镜子谈了一年恋爱。
他深深地爱上了镜子里的人,他对她分享心事,分享任务。两人相互鼓励,为每一次的奋斗相互支持。
他,背着狙.击枪,和毒.贩子斗争。
她,举着演讲稿,和侵略者斗争。
“我要毕业了。”肖乾,胸前带着一朵嫣红色的纸花,“我今天有一场演讲,是关于‘献身革命’的毕业致辞。”
“恭喜。”许从武站在漆黑的回廊内,盯着眼前耀眼的人,很想在她毕业时,紧紧地抱着她。
“你如果能来就好了。”肖乾低声一句,又笑着抬头,“明天的任务,你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我一定活着回来。”许从武对着镜子笑了笑,两人同时转身离开。
许从武答应肖乾,要活着回来。
然而他并不知,活着可以,却不能完整。
这次的伏.击行动出了问题,一队有经验的毒.贩在货品里放了微型炸.弹,一旦他们被缉.毒兵发现,他们会立刻炸.毁货物,以保自全。
“货品里有炸.弹,他们又绑了人质在身后,是当地的村民,我们不能盲目射.击。”许从武向上级请示。
许久,不知受什么干扰,许从武接收不到无线信号,不知道是否要及时射击。他趴在地面等了一会儿,决定进行冒险行动。
这样自作主张,在军.队里是绝对不允许的,然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对人马平安的走出他的伏.击圈。
许从武端起狙ji枪,射出第一发子.弹,正中牵着牛车行走的一个人。
毒贩队伍立刻警觉起来,纷纷从车上拿出枪dan,身后的人质被他们推在最前方,做人.肉挡箭牌。
千米外埋伏着另外一个战友,见势,只得配合着许从武一起射.击。
毒.贩见机不妙,留下两个人质绑在炸.弹车上,其他人挟持人质跳入身后的树林。
许从武冲出矮树丛,跑到两个人质面前,开始翻找货物里的炸.弹。正在此时,身后的战友发出喊声,“小心。”
原来,炸.弹就在人质身上,而其中一个人质就是毒.贩子。
轰鸣声起,许从武被冲击.弹出很远,dan末飞入他的左眼,击穿了他的视网膜。
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已经过去一个月。他在梦里唤着肖乾的名字,慢慢地睁开眼睛。
视线所及,有些许的不一样,仿佛有人刻意遮挡了自己左边的世界。许从武慢慢抬手,触碰到了覆盖左眼的白纱。
“你醒了。命可真大。”护士走来为他换药。
“肖乾呢?”他记得,和肖乾约好,会很快见面。
护士浅笑,“想女朋友了?等伤好了,就能见她了。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盯着一旁的吊针,附近的仪器,许从武总算缓过神儿,明白了自己在哪里。
之后,他因为私自行动被通报批评,又因为眼部受伤,不能继续呆在部队,念他曾有功在身,部队决定让他回地方做刑.警。
他拒绝了。
收拾好行囊,站在镜子面前,眼上的纱布还不能拆下,他,狼狈地看向镜子里的人。
感觉他有些不一样,却不能看清他的脸,肖乾第一次想要看清他的脸,“你怎么了?”
“执行任务时,没有服从命令。左眼看不到了,这是代价。”许从武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看他穿了常服,肖乾追问,“你准备去哪里?”
“去找父亲,做护林工。”许从武盯着镜子里为他担心的人,终于有了丝安慰,“我不再是军人,你会看不起......”
“不会。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肖乾,对着镜子敬了个军礼,“你是英雄,到哪里,都是英雄。”
之后,许从武回了墨竹工卡,有段时间和父亲在工布达江做护林工。肖乾毕业后到了一家报社工作,继续为革命事业斗争。
一日,肖乾如约来到镜子前和许从武见面。
她一身浅灰色的军装,带着红星帽,笔挺直立。
“我要去参军了。”她盯着镜子对面的人,不知道那人脸上是什么表情,所以问了他,“怎么不说话?”
“很漂亮。像一名优秀的女战士。”许从武看到那身军装,很是想念。
“你的军人梦,我来替你继续完成。”
点点头,许从武盯着她站了许久。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肖乾去前线之前,在镜子那里等了许从武一天一夜,然而,那天,工布达江因为游人的不注意险些燃起大火,许从武和其他护林工拼尽全力将火势扑灭,他一身灰尘的走到镜子面前时,肖乾已经离开。
------------------------------------
“当时,我只顾得救火,忘记了和她约定的时间。”许从武面露悲伤,盯着林寒,“我没想到,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