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齐点了点头,捶着后腰翻着帐册叹道:“你们也真大胆。你们在位子上捞点油水本官不反对,毕竟县丞主薄升官不易,杂官书吏更是几乎没有前途可想,退而取财可以理解。但是整个府库都快被你们掏空了,这也太过分了。以前的事,本官既往不咎。从今以后,该你们拿的,本官不会少你们一个子儿,不该你们拿的,如果手伸太长,可别怪本官不客气。”
经过昨日一案,这个年轻知县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可算是在整个百凤县都传开了。县丞和主薄本与索家关系不浅,现在却也不敢在年修齐面前造次。
一个连皇上的金书铁券都不放在眼时的知县,谁知道他能做出些什么事来?!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个新任知县别看长得俊秀文雅,却真真是个不要命的。
两人连着在场的一些杂官书吏忙连连应是,让年修齐满意地点了点头。
后堂内,原本那个累着了正在休息的师爷秦王却面沉如水地端坐在书房里,士丁不知从何处显出身形,上前道:“殿下,属下已经查过了,这个索家的确是当年的索穆尔家。”
秦王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仰天望了片刻。
士丁走到他身后,又道:“殿下,是否需要安排索家家主来见您?”
“不用。”秦王一抬手道,“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还准备如何为难修齐。”
咄地一声,一根羽箭直直地插进了红色的靶心里。一名仆役小跑地上来拔箭,射箭人将弓箭扔给一旁的仆人,又接过茶碗来喝了几口水。
“大少爷,云水六皇子来了。”一名仆人上前禀道,还不待他退下,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便已经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索大少爷好兴致啊,居然还有心思练箭。你们索家不知道还能逍遥几天哪。”少年一脸倨傲地说道。
索大少爷却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他冷笑一声,接过下人送上来的湿帕擦了擦手,道:“至少能比云水国君久一些。”
“哼,索彤飞,你倒真是不着急。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知县都能把你们索家弄得颜面扫地,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嚣张。”
“你也说了,一个小小的知县而已,索家在百凤这么多年,对付过的硬骨头也不算少了,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我却听说了,你那位美若天仙的好大哥,已经搭上了萧国的吕东洪大将军,恐怕云水国君现在睡觉都睡不安稳吧。”
第110章
少年听了,面上露出一丝懊恼来,冷哼一声首:“索彤飞,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我这次来,可是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你到底要不要听?!”
索彤飞一听,马上换上了一副好颜色,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六皇子,在下不过乡野村夫,你何必跟我一般见识,不是自降身份嘛,对不对?到底有什么消息?”
少年拍开他,转身负手道:“我得到消息,秦王元颢是跟随吕东洪大军一道离开京城的,却在半道上消失了。如今吕东洪驻扎边疆与蛮族开战,秦王根本不在军中。”
“消失?”索彤飞皱起眉头,想了想道:“秦王即便在军中也不一定露面,你如何能肯定他是离开了?”
“你爱信不信,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少年说完便欲离开。索彤飞忙拉住他:“程凌易,你别走啊,这么气哼哼的干什么,谁惹你了。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程凌易甩开他,又道:“你别忘了,吕东洪的大军行进途中经过百凤县的,秦王若是不在军中,你以为他会去哪儿?”
“你怕他来百凤县?”
“我怕什么,怕的是某些扯虎皮作大旗的狐假虎威之辈吧。”程凌易冷笑一声。
索彤飞好脾气地笑了笑道:“若真有这种人,那自然是要怕的。不过,索家可不是狐假虎威。他要来便来吧,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来看一看他的长辈们了。”
程凌易用眼角撇了他一眼,道:“你不要小看了秦王,他不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如果你触了他的逆鳞,他可是会六亲不认的。”
“逆鳞?秦王可是索家的贵人,谁敢触他的逆鳞?若知道秦王殿下在哪里,我们自然要把他迎回家来,郑重接待。他也真是的,索家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家了,甚至比那无情的皇家更亲吧,来了还要遮遮掩掩,也不说回来看一看。”
程凌易冷眼看着索彤飞一脸从容,道:“秦王秘密前来百凤,你就不担心他别有目的?索家和云水国的来往若被他知道,你觉得他会不会善罢干休?!”
索彤飞一笑道:“来往?!怎么来往了?我不过就是结识了一个脾气火爆的美少年而已——”他说着去挑程凌易的下巴,程凌易嫌恶地推开他:“滚开,少乱碰我。”
索彤飞收回手去,一笑道:“当务之急,却是那个新来的小知县。看他的作为,是有意与索家对着干了。这可不好,若让他继续嚣张下去,我们许多事情都无法顺利进行。”
“听说那个年修齐,是皇帝亲自指派的。”程凌易皱眉道,“秦王会不会和他一起?!”
“应该不可能。”索彤飞道,“索海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几次三番拿秦王来压他,如果秦王真和他在一起,依小知县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他不会一直忍着不提。二叔搬出金书铁券来他也不当一回事,便是秦王也不敢不将皇上看在眼里。那知县看起来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小子,不足为惧。”
“那你想怎么对付他?”程凌易道。
索彤飞冷冷一笑,道:“那便要看杀手的准头了。”
“你想杀了他?!”程凌易吃了一惊道,“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你也未免太大胆了!”
索彤飞挑眉一笑:“你还舍不得?!我怎么没看出来,小皇子还是这么仁慈善良的人?!”
“你少嘻皮笑脸。”程凌易冷哼一声,“我不管你想怎么做,总之,你不要耽搁了云水的大事就好!”说完便甩开索彤飞的拉扯,大步离开了。
年修齐在签押房里坐了一上午,各种资料堆积了满满一书案,拍一拍就灰尘漫天。埋头用功了半天,脸上都被灰尘弄得痒痒的,直到仆人进来提醒吃中饭的时候,他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起身回后堂。
“大人请,我们少爷已经在后院备好了大人爱吃的饭菜,就等大人回去了。”来请人的是秦王带来的家仆,对年修齐和秦王的关系心知肚明,自然更是殷勤。
“好吧,忙了半天是挺饿的,我们走吧。”年修齐说着伸了个懒腰,只听咔的一声,他便像被雷劈了似的僵住了身体。
“大人?您怎么了?”仆人疑惑地道。
“不不不,我没事…”年修齐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吸着鼻子勉强自己站起身,扶着腰眼睛红红地朝后院走去。
端坐在房里摇着扇子喝着小茶的秦王殿下听到下人通报,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小书生鼻涕一把泪一把一步一挪地朝他走过来的凄惨样子。
“怎么了?!被谁欺负了?”秦王刷地收起扇子走了过来,一脸笑容地扶着年修齐。
年修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就是你!你这个禽兽!”
秦王一脸无辜地道:“怎么能怪本王呢,昨天也不知道是谁一直抱着本王不撒手…”
“住嘴——不许说!”年修齐一把捂住秦王的嘴巴,冷不丁地手心里却被舔了一下。他一下子红了脸,低下头收回手,咕哝道:“我可以做你不可以说。”
“越来越难养了啊。”秦王长叹一声,手下却小心地扶着年修齐走到桌子边上,也不叫下人来伺候,自己迂尊降贵地给年修齐拿了筷子添了饭。
“快吃饭吧,我的县太爷。”
年修齐抿着嘴唇,端起碗来拨了拨饭粒,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殿下,你和那个索家…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么?”
秦王顿了一下,复又笑道:“修齐为何这么问?”
“我查了一下索家的来历,好像他们是十几年前才迁来百凤县的,一来就把百凤县的地主乡绅收拾得服服贴贴,成了当地缙绅之首,势力壮大,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年修齐缓缓道,“都说他们是从京城来的,与殿下的关系匪浅,却无人说得清楚索家与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还有,您这一次来百凤县,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吗?”
“小东西,你就是疑心太重。”秦王夹了一块金黄的豆腐堵住年修齐的嘴,笑道:“本王从京城出来就是为了跟你一起散散心的,能有什么正经事情。再说做百凤县的县令是皇上亲自下令的,本王岂能先一步得知,还安排什么秘密事务?!”
“说得也有道理…”年修齐慢慢地将豆腐嚼了,抬眼看了秦王一眼。
“还想问什么?!”
“…没事。”年修齐低下头往嘴里拨饭。
秦王摆明了有事情瞒着他,他只说没有安排别的事情,却只字不提和索家的关系。
到底是什么关系,让秦王也这么讳莫如深?秦王身为他的幕宾,审案的时候一直在场,那些索家子弟却并不认识他,甚至那个索二夫人和索鸿升也不认识秦王殿下,他们却又摆明了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年修齐想着这些事情,简直头都大了。
饭还没有吃完,外面突然有人通报:“殿下,年大人,有个女子自称叫杜若,要来找年大人。”
“杜若?她怎么来了?”年修齐放下碗筷,一抹嘴道,“我去见她。”
“饭还没吃完呢,你着什么急?”秦王不悦地拉住他,“再说腰不疼了么?”他转头向那仆人道:“去回了她,说今天县尊大人有事,不能见她。”
“我偏要见。”年修齐瞬间有些火大,一把推开秦王,“就你小秘密一个接一个,全部不告诉我,我见个人怎么都不行了?!你不许管!”
说完气哼哼地走了,把秦王一个人晾在当场。
前来通报的家仆小心地看了秦王一眼,正想开溜,却听秦王冷声道:“出一趟门来越发的没了规矩了。自己去领十大板子,今天不许吃饭!”
“是。”这些都是秦王的贴心奴仆,身家性命都系于秦王一身,虽是遭受池鱼之灾,也只能苦哈哈地认命了,领了惩罚下去了。
年修齐到了二堂,却见杜若领着一个青年男子站在那里。不待年修齐开口,杜若便上前一福,笑道:“年大人,多亏了您派来的大夫,我哥哥已经大好了,今天都能下地了,马上就想着来给年大人道谢来了。”
“这就是你哥?”年修齐看了那青年一眼。
青年忙下跪道:“晚生杜修参见县尊大人。”
“快快请起。”年修齐忙将人扶起来,“你们客气什么呢,既然有伤在身就应该接着在家休息才是。本官做的只是份内之事,何需亲自登门道谢。”
杜若和杜修相视一眼,却突然齐齐下跪:“年大人,我兄妹二人有事相求。”
年修齐奇道:“有事相求?你们说吧,只要本官能做得到的,一定答应你们。”
杜修抬头道:“年大人,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晚生已经无法在驿站做下去了。我和妹妹得罪了索家,在百凤更无立足之地。如今,只有县尊大人能够对付得了索家。晚生想——”他憋得满脸通红,似乎这要求极难出口似的,咬了咬唇才叩下头去,“晚生希望能在县尊大人手下做事。”
“就这样啊?”年修齐舒了一口气,一抬手道,“这是小事,你不用担心,本官正好缺个得力的门房,就委屈杜兄屈才先来充任几天,有了其他空缺本官再行安排。”
杜家兄妹喜出望外,忙连声道谢。
年修齐眼睛转了转,拉住杜修道:“你家既是世代在百凤居住,一定对百凤的民情相当了解了?”
杜修点了点头:“是的,大人想知道什么?”
“本官想让你帮我查一些事情。”年修齐道,“与索家有关,本官问别的人,他们也都只会敷衍,不敢直言不讳。杜兄既然已经与索家决裂至此,想必不会有所顾忌了吧?”
“大人要对付索家?”杜修一凛道,“只要能够替百凤百姓除去这个大祸害,晚生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县尊大人,万死不辞!”
“不用你去死啦。”年修齐摆了摆手,“本官只是想让你先去查一查,那个索家到底和秦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第111章
那杜修自从领了年修齐的命令,便开始极为认真地查探起来。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到了夜色四合之时才带着一身伤回到家里。杜若得知自己的哥哥为了打听到索家的秘辛,已经几次三番和索家人起了冲突,每一次都是险险地才能逃脱,就这样还总是被打得一身是伤。她担心再这样下去索家真的会对杜修痛下毒手,干脆一咬牙,自己亲自去牢房里找那个对曾她有所企图的索海。兄妹二人为了完成年修齐随口一句的托付,简直倾尽身家所有,只为守住自己对恩人的承诺。
半月之后,天刚晌午之时,杜修神色慌张地狂奔在大街上,一路朝着县衙奔去。
他脚步匆忙地跑过仪门,快速地穿过大堂二堂,抓住一个书吏焦急问道:“年大人呢?他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他!”
书吏被他吓了一跳,结巴地道:“县尊大人出门了啊,他带着皂班衙役出门巡街去了。”
“不好!”杜修一跺脚焦急道,“我怎么还是晚了一步!大人有危险!快点带人和我一起去救大人!”
杜修只是一个小小门房,但年修齐素来对他礼遇有加,因此调遣几个衙役也并不是难事,不过片刻他便聚起了快班和壮班的衙役,又匆匆忙忙地带着人往县衙外赶去。
杜修接连狂奔不曾停歇,等在一家客栈里找到年修齐的时候,差点没跑断了气。
年修齐讶异地看着他道:“杜兄?这是怎么了?快点坐下,顺顺气。”
“县尊大人——”杜修一屁股坐在年修齐身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推开年修齐递过来的茶,焦急道:“大人,您听我说,您让我查的索家和秦王的关系,我已经查出眉目了。”
“哦?这么快?”年修齐意外地道,“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啊,等本官回去之后——”
“等不了了!”杜修一把抓住年修齐,“大人快回县衙,如果可以的话,马上离开百凤县!索家的人已经召集了杀手,这几天就要来杀您!”
“什么?!”年修齐吓了一跳,他话音未落,却听一名装扮成衙役的侍卫大叫一声:“公子小心!”下一刻人就已经被一股大力推开了十几步远。
一枝羽箭咄地一声,正直直插在年修齐刚才站立的地面上,箭力未消,尾部尤在嗡嗡而振。
“保护公子!”侍卫抽出刀来,安排另外两名同伴保护年修齐,自己踩着窗台跃了出去,身影一闪便不见踪影。
年修齐被推得撞在墙上,有些愣怔地看着斜插在地上的箭,还有一些零星的羽箭仍从窗外射进来。他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得恍神了片刻,忙回过神来,扶着墙撑住自己有些发软的双腿,向还愣在那里的衙役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别在这里送死!”
衙役听他一喊,赶忙四处奔散逃命去了。他们本就不是杀手的目标,反正年修齐还在客栈里,因此一群衙役并未遭受阻拦,得以逃出升天。杜修走到年修齐身边,扶起他道:“县尊大人,我们也快跑吧!”
“杜修,你快说!”年修齐却猛地抓住杜修的衣袖,“秦王殿下和索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大人,这件事等您安全了再说也不迟,现在…”
“安全?!这些都是职业杀手,你以为跑得了吗?!想活命就得知道!快点告诉我!”年修齐抓着杜修有些狰狞地道。
杜修忙道:“好吧,大人,你常在京城,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秦王并非是皇上亲生的传闻?!秦王的母亲是来自蛮族的公主,叫玫喻.索穆尔。索家,本姓就是索穆尔。我查到的就是这些。”
“什么?!秦王殿下他…”年修齐一时间被这过于惊人的消息砸得有些晕头,甚至连外面渐渐逼近的打杀声都没有听入耳中。
“大人,快走吧!”一名侍卫上前来扶住年修齐,“我们负责断后!”
年修齐顺着他的力道朝外跑去,刚到门口却又被堵了回来。放眼望去,无论是门外还是窗外,到处都是一些黑衣蒙面的杀手。没想到他区区一个小县令,居然劳烦得这索家费这么大功夫要取他性命。
如果杜修所查属实,这索家就是秦王母妃的娘家。他这可以算是新媳妇见婆婆么?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些。
跟在他身边的三名侍卫已经全部与杀手交上了手,奈合对方人数太多,一时之间几名侍卫竟然处于劣势。这索家果然是毫无顾忌,嚣张至极,青天白日之下就敢在大街上行刺他这个一县父母官。
杜修虽然怕得发抖,却依然呆在年修齐身边。年修齐咬了咬唇,高喝一声:“你们听着,本官与秦王殿下情谊匪浅!本官知道玫蝓索穆尔皇妃!”
他话音一落,那些杀手果然一顿,年修齐忙趁着这空当又高声喊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尊谁为主?!敢不敢出来见本官!秦王与本官关系亲厚,且此刻他就在百凤县城里!你们以为本官为何会知道皇妃的闺名?!你们敢动本官一根汗毛,秦王殿下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三名侍卫已经火速退回到年修齐的身边,将年修齐和他身边的杜修团团围了起来。
正在此时,杀手之中突然有一个人排众而出,将年修齐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挥手道:“把他带回去面见家主。”
杀手围了上来,三名侍卫又要动手,却被年修齐按住,小声道:“你们三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要白白浪费力气了,枉死更不值得。我跟他们走,你们赶紧回去通知秦王殿下来救我。”
“公子!”
“年大人?”却是杜修即惊且疑的声音。他说回去通知秦王难道那秦王元颢真的在百凤城里?!
年修齐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侍卫的保护圈,看着杀手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剑,暗暗地咽了咽口水,尽量镇定地走到为首那人的身边。
“我们走吧。我倒要看一看,索家的家主到底是何方神圣?!连秦王殿下都认不出来,你们索家还敢说与秦王殿下是一家人?!”
那人沉默着打量了他片刻,突然一个手刀将他砍晕,揽着年修齐飞速地离开了。
三名侍卫也不再再耽搁下去,撇下还在发愣的杜修,施展轻功向着县衙狂奔而去。
年修齐是被一桶冷水浇醒的。此时已近冬天,一桶冰冷的水下去,他立该浑身打起了寒颤,反而马上清醒过来。
此时他正躺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院子的地上,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青年,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神情倨傲的少年人。
那青年还不算什么,只是那个少年,他只看了一眼就差一点叫了出来。
这不是——程秀棋的弟弟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当初在莫林县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因为对他劳追猛打过,所以年修齐对他记得格外清楚。
少年看着他的眼神里只有陌生和好奇,提醒年修齐记起来他现在顶着的是自己的脸,不是程秀棋的,这个少年根本就不认识他。
将喉咙里的惊叫勉强压了下去,年修齐抱着手臂坐了起来,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这个少年出现在索家,索家人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知道,那么索家和云水国也有来往?!他们不是秦王的亲人么,还身负皇上的恩典,为什么要背叛萧国?!
“小知县,听说,你认识秦王殿下?他还来了百凤县?”那青年缓缓开口道,“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在下保证,绝不让人为难你。”
年修齐抬眼看了他一眼,牙齿磕碰了一下,白着脸道:“这就是你们索家的待客之道?!若让秦王殿下知道了你们敢这样对我,他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好大的口气。”索彤飞笑了笑道,“在下还真是好怕呢。”
“你跟他废话什么?!”程凌易不耐烦地道,起身走到年修齐身边,蹲下身去伸手捏住年修齐的下巴,恶狠狠地道:“小知县,你最好说实话,秦王真的来了百凤县?!他人到底在哪里?!你若敢有半丝隐瞒,信不信我把你卖到百凤县的香满楼里去?或者划花了你这张好看的脸,看看那个秦王还会不会疼惜你呢?”
“你…你卑鄙,无耻!”年修齐气得脸色通红。
“我卑鄙无耻?你以为秦王是什么好东西,他前些日子才和我的好大哥你侬我侬,转眼你又成了他的心肝宝贝,你以为他对你能有多久的新鲜?!”少年不屑地道,“你识相一点把他供出来,换条小命回去,对你绝对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你的好大哥也是我,你这个不肖的坏东西!年修齐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说啊!”少年又使了些力气,年修齐只觉得半边脸都被他捏麻了,又疼又热。
年修齐动了动唇,少年放开他,等着他开口。
“你们想知道秦王在哪里,那就等着好了。你们一定会见到秦王殿下的。”年修齐冷笑一声,“只不过到时候你们还想不想见到他,可就说不定了。”
第112章
年修齐口中说得狂妄,心里却很担心秦王的处境。秦王秘密来到百凤县,一定有他的原因。虽然年修齐怨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但却担心因为自己坏了秦王的事。幸好的是,现在索家人对他是否在百凤县还将信将疑,更不知道秦王的身份是他的幕宾,索家人不认得秦王,这都是可以回转的余地。坏就坏在,程秀棋的弟弟居然也在,他是见过秦王的,一旦秦王露面,他肯定能认出来。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就算是鬼方族人出现在这里都不意外,谁会想到云水皇族也会牵扯其中。
索彤飞坐在原处,以手抵颌沉思了片刻,看向程凌易道:“既然他这么有信心,想来真是秦王殿下的心头好呢,我们可不能怠慢了县尊大人。来人,带县尊大人下去换身干净衣裳。”
几个仆人上前将年修齐架了起来,年修齐左右开弓地将他们推开:“滚开,不要碰我,本官自己会走!”
“找几个婢女来。”索彤飞看了看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眉头一皱,吩咐道。
两名婢女过来把年修齐带了出去,程凌易冷笑着看向索彤飞:“没想到,你也懂得怜香惜玉啊。”
“他和秦王还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索彤飞难得正色一回,道:“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看你那怂样。”程凌易冷笑一声,“一个秦王就让你怕成这样,你还想成什么大事,简直痴人说梦。”
索彤飞长叹了一声:“动动你的小脑瓜吧,秦王那种人,如果没有特别的目的,他吃饱了撑得隐姓瞒名秘密前来百凤?此时是非常时机,我可不想再竖秦王这样一个劲敌。”
程凌易闻言,也皱眉沉默下来。
是啊,秦王他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是他得知了云水和索家的合作?那也犯不着他堂堂亲王亲自跑这一趟啊。
与此同时,在百凤县衙的后堂里,秦王静静地听完了三名侍卫的禀报,面上还未显声色,手上却一使力,一只小巧的碧玉杯已经四分五裂。
三名侍卫忙伏下身去:“属下保护公子不利,请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