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抚转身负手眯起双眼,冷声道:“哼,秦王殿下?他来莫林县的目的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就算你不动他的人,他又能善了了?只要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他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既然是他自己隐姓埋名潜伏在莫林,谁也不知道他是秦王,索性一不作二不休——”
“大人不可!”李知县猛地跳起来捂住张巡抚的嘴。
“唔——唔!你给我放开!干什么你!”张巡抚一把推开李知县,瞪着他怒道。
李知县擦着额上的汗水,颤抖着道:“大人,您的想法还是埋在自己肚里吧。您敢说,我不敢听啊!”
张巡抚怒哼一声:“没出息,亏你还是李家的子孙。”
夜半时分,士丁守在年修齐的门外,闭着双目静静养神。
夜色掩映下,一行黑衣人在黑暗之中无声地潜行,从四面八方向这民宅包围而来。
夜风中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士丁猛地睁开眼睛,双目炯然地望向远方,手中的剑噌然作响。
士丙也从走廊另一端飞掠过来:“有情况!”
他话音一落,围墙外突然跃起黑压压的一群人,带着凶悍的气息飞扑过来,显然来者不善。
士丁咬紧牙关,向士丙道:“保护公子和轻儿,我去挡住他们!”
话音还在回荡,眨眼之间,士丁的身影已经冲入黑衣人的包围圈中,将敌人尽数阻挡在外。
士丙眼中焦急,却只能向屋里退去。年修齐已经起身,脸色有些苍白地问道:“士丙大哥,外面怎么了?”
“没事,士丁可以应付。公子快跟我走!”士丙沉声道,拉着年修齐的胳膊往窗外走去。
年修齐刚爬上窗户,突听门外那一群陌生的声音叫喊起来:“杀了他,不留活口!”
年修齐大惊,看向士丙。
“外面到底来了多少人?士丁大哥恐怕挡不住的!”
士丙咬紧牙齿,将年修齐向外推:“公子快走,我二人受秦王之命保护公子,便是舍命也再所不惜。”
年修齐一把将他推开,扒着窗框道:“我也是男人,我也有手有脚,我会保护自己和轻儿的!士丙大哥,你快去帮士丁大哥吧。外面人那么多,你们武功好,能逃就逃,能避就避,千万不要硬碰硬!”
士丙薄唇微颤,显然也是对士丁的安危十分担心,但还是坚持道:“这是殿下的命令,我等必要贴身保护公子。”
年修齐急得汗如雨下:“你和士丁大哥都是秦王殿下的心腹,不然他也不会对你们这么放心。你何必这么看轻自己的性命。如果你和士丁大哥出事,殿下一定会很伤心的!”
士丙眼神一动,似有喜悦似有怀疑。
“殿下…也会为我们伤心?”
“废话!快去吧!你要是再跟着我,我也不逃了!”年修齐又推了士丙一把,自己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年修齐带上轻儿,绕过激战正酣的前院,溜着墙根从后门逃走。
刚一出门,面前突然刷地一下围上来一群黑衣人,每人举着一根火把,将主仆二人围在中间,神情凶悍地看着他们。
年修齐无奈地叹了一声。
这么多人来对付他们四个人,就算士丁和士丙再厉害,也是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的。看来那幕后之人是不惜代价,势在必得的。
但愿士丁和士丙机灵点,千万不要作无谓的牺牲。
“‘傅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一个黑衣人排众而出,狞笑着看着年修齐。
年修齐咽了咽口水,强鼓起勇气抬首盯着他。
第44章 小书生被抓
黑衣人往前一步,年修齐的勇气顿失丧失一尽,猛地向后退去。
“你干嘛?!你站那不要动!”年修齐指着他色厉内荏地道,又低头小声道,“见什么见,谁想见你。”
黑衣人讥讽地一笑:“傅公子,咱们是熟人了,您又何必见外呢。”
年修齐强笑了两声,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黑衣人冷笑起来,突然一挥手:“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年修齐连喊都来不及喊,只觉颈边一痛,眼前便猛地黑了下去。
黑衣人将软倒下去的年修齐揽在怀里,低头看着他昏迷的侧脸。
“哼,离近来看,这小骗子长得还挺不错的。”说完将年修齐扛在肩上,命令道:“撤退!”
年修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脑还发着蒙,模糊的视线里闪着昏暗幽黄的光。
他捂着脑袋坐起来:“头好痛…”
“你醒了。”一道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年修齐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抱臂坐在牢房外面。
年修齐揉着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那人就是将他抓来的黑衣人。
他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轻儿的身影,一瞬间连害怕也忘记了,冲到牢房边上怒道:“你们把我的小仆弄哪去了?!”
“傅公子请安心,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你的小仆自然无事。”黑衣人笑了笑,起身走到年修齐身前,隔着木栏与年修齐对视。
“我有话问你,你都要老实回答我,听懂没有。”
年修齐后退一步,呐呐地道:“这还能不懂…”
黑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第一个问题,你真是傅紫维?”
年修齐摇了摇头:“我不是。我要是,你们敢抓我吗?明明就知道,还明知故问。”
黑衣人无视他多余的话,又道:“第二个问题,你来莫林县的目的是什么?”
年修齐有些为难:“这个很复杂…”
“那我再问,你是秦王的人吗?”
“不是!才不是,谁是他的人啊!”年修齐忙叫道,脸色可疑地红了一些。
黑衣人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他的脸。
“第三个问题,秦王是不是已经到了莫林县?他在哪里?!”
年修齐退到墙角,抬着脸道:“是!秦王殿下就在莫林县!”
“你不是不是他的人么,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
“你们不也知道他来莫林县了么?还故意问我。难不成你也是——他的人啊…”
黑衣人歪头想了想,总觉得这口气有点奇怪。
他忽略了那点不适,不耐烦地道:“他在哪里?”
年修齐猛地摇头:“我不知道。”看黑衣人瞪着他,忙又道:“我真不知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那个小仆还在我们手里。他是生是死,可全在你一念之间。”
年修齐咬着嘴唇为难起来。秦王和轻儿,秦王和轻儿…他要向着谁?
黑衣人一掌拍在牢门上,威胁道:“你可要想想清楚了,小公子。”
年修齐忙举起双手道:“我想清楚了。秦王就住在你们抓我的那个院子!”
黑衣人一怔,没想到他卖秦王卖得如此干脆。本以为还要多用些手段才能让他招供。他看着牢房里美貌不凡的小公子,有些不甘心地冷哼一声,往后退去,负着双手道:“你最好不要骗我。若秦王就在那里,为何你被抓的时候他没出现?”
“因为他出门去了啊。”年修齐道。
黑衣人怀疑地看着他。口供来得太容易,他反而不敢置信。秦王身边会用这么没有骨气的人么?何况看侍卫对他的保护,明显是地位很高,秦王很在乎的人。
年修齐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可以把我的小仆放回来了吧。”
黑衣人一招手:“把那个小子带过来。”
牢门打开,轻儿被人推了进来。年修齐忙把轻儿扶起来,紧张地拍了拍轻儿的身上:“轻儿,你没事吧,啊?”
轻儿泪眼汪汪地摇头:“公子,我没事。公子呢他们有没有为难公子?”
年修齐也摇了摇头,眼角余光发现那黑衣人一副事情完成了的样子转身准备离开,他忙跑过去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说了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放了我们的!”
黑衣人回头冷哼一声:“我不是把你的小仆跟你放一起了。谁说要放你们出去了。”说完一甩衣袖带着手下离开了。
年修齐抓着木栏担忧地望着外面,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士丁士丙逃脱了没有?一定要快些通知秦王才好。秦王殿下啊秦王殿下,希望小生没有看错你的心机,你可千万不要被人埋伏了。”
夜色掩映下,两个人影互相扶持着,跌跌撞撞地在野草丛中前行。
“士丁,你没事吧?撑住啊!”士丙扶着士丁急道。
士丁一把按住士丙的手:“我没事。先别管我了,你快去找到殿下,告诉殿下,秀棋公子被人抓走了。还有,那个院子已经不安全了,让殿下和傅大人千万别再回去。”
“什么?!”秦王猛地将茶碗摔到地上,起身走到跪着的士丙身边,指着他怒道,“本王让你们千万护住质子周全。现在他被人抓走,你还有脸来见本王?!”
士丙一身伤痕,伏下身懊恼道:“主上,属下自知失职,不敢脱罪。对方人多势众,高手如林,我和士丁无能没能护住公子,请主上容后责罚。当务之急,殿下千万不可再回那座宅院。”
傅紫维走到秦王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殿下不要生气,士丙士丁已经尽力了。对方势在必得,他二人就算拼了性命也无济于事的。”他低头看了一身伤的士丙一眼,“士丙,你先下去吧,把伤口包扎一下。”
士丙看了秦王一眼,秦王挥了挥手,他忙告退,起身退出房间。
秦王拍了拍傅紫维的手:“本王没事。”
傅紫维道:“殿下,为今之计——”
秦王一抬手制止了他:“没有什么计了。秀棋被抓,我们必须早一点将他救出来。”秦王不担心秀棋受皮肉之苦,他好歹是一国皇子,不是女人,若连这点苦也吃不了,秦王仍旧会看不起他。他只怕秀棋长得太秀丽,惹来敌人不轨之心。
傅紫维道:“可是,我看李家就快要稳不住了,我们只需再等几天,至少可令他们元气大伤。”
“本王等得了,秀棋等不了。”秦王一甩衣摆,往门外走去,“你武功不好,就不要跟来了,留在此处应对。”
第45章 英雄救美
夜半时分,年修齐和轻儿相依而眠,又冷又硬的脏被子被扔到一边。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囚牢里乱哄哄地喧哗了片刻,又复归平静,过了不知多久,囚室里虽然安静,那种许多人共同行动的声响却惊醒了年修齐。他走到牢门边向外看去,只依稀能看到一队队的人从不远处的通道上走过,头上都罩着黑色的布,一个跟着一个,肢体麻木地往前走去。
年修齐皱起眉头,疑惑低语道:“大半夜的,他们又搞什么鬼?”
醒了之后便再难入睡。牢房里低矮潮湿,虫鼠横行,坐在那里便总觉得身上被小虫子咬得难受。
年修齐搓了搓手臂,在牢里转起圈来,一边挥敢着身边飞舞的小飞虫,一边挠着脖子后背屁股大腿,身上难受得不行。
下半夜,秦王带着两名侍卫闯入这处私狱威风大杀四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美丽的小质子这副粗俗不雅的形象。
“…”秦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年修齐其实并没有听到什么,秦王和他的手下杀起人来悄无声息。他只是敏感地察觉到有一股杀气从身后逼来,猛地转身,便对上了秦王殿下冷酷俊美的一张帅脸。
年修齐瞬间看到秦王身后出现了百花齐放一样的绚烂景象。他站在那里的身姿,怎么看怎么英伟不凡!他表情欠奉的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英俊帅气!真是的,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出众的一个男子呢?
一只蟑螂从脚边爬过,年修齐眼明手快地抬脚一踩,又狠狠地捻了几下,咯吱吱的声音听得秦王牙都酸了。
年修齐跑到牢门边上,一脸希冀地看着他,背后仿佛有根尾巴在一直摇晃。
“别笑了,蠢死了。”秦王皱眉道,一边挥剑砍断牢门上的锁链。
“…”看在他以秦王的尊贵身份闯入险境亲自救他的份上,年修齐决定不计较他的出言不逊。
秦王一把抓住年修齐,让手下将还睡得迷糊的轻儿带上,便朝外面走去。
秦王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他觉得他担心程秀棋被人欺辱是很多余的事。就他现在那德性哪个男人能看上他,又不是饥不择食。
他想完自己先冷颤了一下,远在京城禀烛研习兵书的吕大将军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傅紫维拈起铜针挑了挑灯芯,修长白晳的指尖在火苗旁边遮了遮:“哪来的一股妖风。”
年修齐跟着秦王跑出牢房,看到门外的地上横七竖八地印着许多道车轮的痕迹,从车痕来看,应该是几辆大马车。
他一把拉住秦王:“殿下,你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人没有?”
“废话。”秦王抓着还在滴血的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呃…我是说这些车痕,您来的时候看到什么异常了么?”
秦王摇了摇头:“你想说什么。”
年修齐道:“莫林县有个私自炼铁的地方,轻儿曾经被带去过,我想跟殿下要办的事有很大干系。您查出来在哪里了么”
秦王这才用正眼打量起年修齐。他微微眯起双眼,低声道:“秀棋知道?”
他在莫林县隐匿行踪潜伏良久,很大的一个目的就是找到李家私炼兵器的场所,摧毁兵厂,抓捕匠人。若不能如此斩草除根,他靠着这个案子也只能办几个李家的忠心走狗,他有再大的本事借题发挥,也顶多只能折断李家一条臂膀。只需过上几年,李家就能复原如初,这私贩兵器的生意,他们依然可以做起来。
只是那地方太过隐秘,他一直没有找到。原本要等着李家忍不住先动起来,他也可顺藤摸瓜,却被秀棋打乱了计划。
年修齐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我也只是猜测。这里是他们关押抓捕来的苦力的私狱,每一次的苦力都被带上马车,蒙上眼睛,带到那个地方。这是轻儿说的。刚才我睡着的时候听到牢房里有响动,应该是他们赶着苦力出去。过了些时候又有动静,好像,他们又回来了。”
秦王回头看了一眼那普普通通的牢门,眉头紧锁,目光如炬。
他回头向两个属下吩咐道:“你二人带着质子立刻离开,到城东落脚处等我。”
年修齐一把抓住秦王的手,秦王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年修齐抬头看着他道:“殿下,您要孤身涉险?!这万万不可啊。”
秦王难得地笑了笑:“秀棋这老臣劝谏的口吻是跟谁学的。”
年修齐急道:“殿下,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您是千金贵体,不能有丝毫闪失。为什么不叫多些人过来,再一起行动?”
“天真。”秦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来救人一定会惊动敌人,哪里还有时间让他慢慢调兵遣将。
年修齐见他主意已定,知道劝不动,便一把拉住秦王。
“那也不能让殿下一人犯险。我跟你一起去!”
秦王没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又笑了笑。年修齐觉得他从未见过秦王笑得如此温和,如此柔软,如此——好看。
颈后突然一麻,年修齐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便又陷入昏迷。
秦王抱住他,将他交给侍卫。
“带他离开!”
秦王下手自然比那黑衣人轻得多,年修齐并没有昏迷太久。
第46章 案件告破
半昏半醒间,脑海里的图像片段纷至沓来,一个接一个的梦境从眼前滑过。年修齐紧闭的眼睫一直轻快地颤抖着。
梦里有他在家乡时与同窗师兄弟共说天下形势,有他极力拥护秦王的论辩,还有他上京赶考时的雄心壮志,最后状元及第的意气风发。
梦里的一切都带着鲜亮的颜色,没有一丝晦暗。他在金碧辉煌的殿前俯首听封,高高在上的帝王用他清洌如水的声音道:“今科状元年修齐,文思敏捷,才略出众,守礼端庄,容颜秀美,酌封为朕之皇后,择吉日完婚。”
年修齐饶是在梦里都被惊呆了,抬头看向那龙椅之上一身玄衣的高大男人。
“这于礼不和啊皇上。”年修齐怒力地抗争道,“小生是状元,状元怎么能做皇后?小生不要做皇后,小生要当官!”
谁知面孔模糊的殿前百官都开始指责他:“状元郎弄错了,状元就是给皇上当皇后的。不想当皇后你考什么状元啊,简直是胡闹。”
“不是的,不是的。”年修齐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冲着指责他的百官摇手争辩,“小生考状元,是要做官的。要当官,要当好官,要替国主分忧,要为百姓…”
年修齐睡得极浅,似乎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了,一瞬间那些荒唐的场景瞬间远离,犹有那种特别的感觉还留在心底。
意识回归的一瞬间,年修齐还未睁开眼睛便忍不住抬手按住脖子:“痛痛痛,好痛。”
这一痛就把他的神志彻底拉了回来,心底最后一丝迷糊也散去了。
就算要打昏他就不能换个地方打吗?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秀棋醒了?”
年修齐睁眼看过去,傅紫维正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茶,怡然而笑地望着他。
“傅公子。”年修齐挣扎着坐起身,傅紫维起身过来扶他。
“多谢傅公子。不知事态如何了?秦王殿下呢?”年修齐左右看了看,傅紫维在这里,却没有看到老跟他粘一起的秦王的身影,还真有些奇怪。
傅紫维轻叹一声:“秀棋如今就只想着秦王殿下么。在下可是在秀棋床边守了整整一夜,也不见秀棋有半句问候。”
年修齐被他说得窘迫起来。最近他的日子过得太“正常”了,他都忘了这个傅大人也是质子的入幕之宾呢。
“傅大人不要调侃小生了。”年修齐抽出被傅紫维握着的手,讪讪笑道。
傅紫维在床沿坐了下来,和年修齐一起靠在床头,笑了笑,开始回答年修齐之前的问题:“秀棋不用担心,殿下已完全控制莫林县。因为秀棋提供的线索,私炼兵器的地下厂铺也被查封,匠人悉数抓捕羁押,被抓的苦力也都放了。如此,秀棋可能放心了?”
年修齐用力地点点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甚好。我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秦王殿下的动作好快。”
傅紫维笑道:“殿下向来谋定而后动。这次事出仓促,许多部署都是临时布置,已经不算快了。秀棋不要看殿下平常那个样子,他可是个可怕的家伙。”
年修齐眨了眨眼。秦王殿下平常哪个样子了?秦王在他面前向来挺可怕的,总是气呼呼的,从不给他好脸色。
“你们二人在背后说本王什么坏话呢。”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秦王迈步走了进来。
他如今不需再隐藏身份,已经换回他那一身富贵玄衣。年修齐一看到这样的秦王,刚刚被他忘到脑后的荒唐梦境突然就鲜活起来。他一哽便呛到自己,猛地咳了起来。
傅紫维忙替他拍了拍后背,不解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秦王显然心情不错,面色是少有的温和,他走过来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年修齐,轻笑一声道:“怎么?秀棋见到本王竟至如此开心?”
年修齐好不容易咳匀了,脸色也变得红通通地,他抬头瞪了秦王一眼。傅大人还在帮他顺气,秦王就只会站在一边幸灾乐祸。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本来就不好看,再瞪眼就更不好看了。”秦王道。
年修齐气结。这个人简直——太烦人了!
他虽然是男人不在乎别人夸他美,可是这个秦王不夸就算了还三番两次贬低他的美貌,真是恶劣。
三人一站一坐一躺地大眼瞪小眼,士丁突然闯了进来,跪在地上禀道:“殿下,李知县及其朋党已押入大牢,只等殿下审问。依殿下吩咐,巡抚以上官员都未惊动。只是,那个陈员外似已逃出莫林县,员外府只剩些不明实情的下人和女眷,也都关了起来。”
傅紫维起身,走到秦王身旁。
“这个陈员外是何许人,竟能逃脱我们的抓捕?”
年修齐也挣扎着起身下地,抬手道:“殿下,我见过他。”
秦王走过去扶了他一把,将他揽在身旁。
“秀棋知道得不少啊。你在哪里见过他?”
年修齐想了想:“也不算见过。只是那时我混进员外府要救轻儿,曾经听过他们的谈话。听声音,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却好像比李知县还能说得上话。我那时只觉得他们官商勾结很可恨,现在想来,他的身份应该不只是商人那么简单。”
秦王沉吟了片刻,向士丁吩咐道:“那个陈员外不用找了,你们守好犯人。”
士丁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年修齐急道:“为什么不抓了?殿下,我觉得那个人不简单,不把他抓住,会不会他再干什么坏事?殿下好不容易破了案抓了那么多坏人,千万不要被这个人搅和了。”
秦王看他如此着急的样子,竟然心情大好,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摸了摸他红通通的嫩滑脸蛋,沉声笑道:“小东西,你也就是有点小聪明。不过,本王喜欢。”
年修齐遭遇如此非礼,心底瞬间警铃大作,他抬头看着秦王。秦王那双淡褐色的眸子里闪着让他心惊胆战的微光。
半晌,年修齐咽了咽口水,小声地开口:“表舅,我饿了。”
秦王嘴角一抽,冷哼一声:“再这样叫本王,以后都没有饭吃!”
第47章 身份之迷
午膳过后,秦王与傅紫维自去处理公事,年修齐却无所事事,便让轻儿搬了椅子出来,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年修齐微眯着双眼长叹一声:“唉,轻儿,你说公子以后该何去何从啊?”
轻儿给他细细地捶着肩膀道:“不管公子去哪里,轻儿都会跟随公子身边的。”
“我是说,我本想从莫林县重新开始,隐姓埋名参加科考,现在却不可能了。”要换到别的地方去也并非不行,但是秦王和傅紫维都在看着他,他根本无法脱身,想要隐瞒身份也几乎不可能。
轻儿不解道:“公子为何非要当萧国的官呢?就算公子不回云水国,也没必要替萧国出力啊。即使不当官,依公子的身份,也可衣食无忧。”
“轻儿不懂。”年修齐轻叹道,“云水国君都和萧国国君沾亲带故,两国百姓又有什么分别。不管是皇亲贵胄也好,官居高位也好,如果不能为民作主,不如统统回家去卖红薯。云水国我回不去,就留在萧国成就一番事业也是一样的。只要萧国主慧眼识人,我自然愿意献上微薄之力。”
轻儿歪头想了想:“不对啊,轻儿在京城里见到的大官,没几个心向百姓的,也没见谁回家卖红薯了。”
“犟嘴。”年修齐佯怒,“以前那是我们的交往范围有问题。好官多的是。当年要不是一个好心的县令相帮,我便不能有今日的境遇。”当年是他们那小城的县令惜才,拿银子资助了一批穷苦孩子,他便是其中之一。他不敢说那县令有多么廉洁,事实上他也并非两袖清风,甚至还娶了八九房妾室,这却不妨碍年修齐感激他。
轻儿却迷惑了:“轻儿一直跟在公子身边,怎么不知道公子还遇到过什么县令?以公子的身份,怎么可能见到县令这么芝麻绿豆小的官,甚至还需要他帮助?”
年修齐心下一骇,这一次果真是说漏了嘴。他看着轻儿疑惑的神情,心里有些犹豫起来。
他和轻儿相处这么久,他并不想将移魂之事再隐瞒下去。轻儿天真无邪,年修齐丝毫不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利,就算冲着这是程秀棋的身体,轻儿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