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哼了一声,气吼吼地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楚飞扬走到后一辆马车前,打开帘子看向君书影。
君书影点了点头,正要上前,却见楚云飞闷头闷脑地走了过去,冲着掀着帘子的楚飞扬郑重地稍一躬身;“谢谢楚大哥。”抬脚爬了上去。
楚飞扬哭笑不得,回去看向君书影,伸手拉过他,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夫高声地吆喝一声,长鞭一甩,车轮嶙嶙地转了起来,向东而去。洁白的雪地上留下四道歪曲的车辙,滚动的车轮碾碎冰雪,慢慢地行向远方。
马车上很宽敞,三个人坐在车厢里也不嫌拥挤。
楚云飞中规中矩地坐在一角,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书影靠在小窗前,将厚厚的帘子支起一角,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楚飞扬坐在君书影身旁,拉着君书影将他的两条长腿在柔软温暖的貂皮上舒适地伸直。君书影由着他摆弄,车厢内暖和舒适地让他有些犯困。
楚云飞一眼一眼地瞟着二人,心下疑惑着,猛然间对上君书影慵懒垂着的眼睫下一抹凌厉的视线,慌忙重新正襟危坐起来,暗骂自己不该多心地去怀疑楚大侠和他朋友的关系,岂不是与江湖上那些乱传谣言的长舌之人一样下作了。
君书影又闭目养神了片刻,在楚飞扬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出声问道:“你为何坚持乘马车上路?这次事件太多疑点,若不是你说牵扯着天山派非管不可,依我之意根本不要理会。但既然插手进来了,我们速战速决岂不更好。”
楚飞扬看了看楚云飞,果然他听到自己是为了天山派而来的时候,立刻一脸感激不尽的神情。也不知君书影是随口一说,还是故意说给人家听到,要人感恩。他向楚云飞点点头笑了笑,才道:“你也说了疑点甚多,我看这个江三也不是什么老实人物。虽然宝藏在前诱惑甚大,但他的急切却总显得太过了。倒不像是为了什么宝藏,反而像是,怕什么逃走,或者,怕什么追来。”楚飞扬说着皱了皱眉,想了片刻又展颜一笑道:“他要急,我们偏缓。总不能老是让他牵着鼻子走。”
“楚大哥说得对,我也觉得这个江三怪,却总说不出哪里怪。还是楚大哥说得透彻。我以后什么都听楚大哥的!”楚云飞正色道,“楚大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
“楚大哥楚大哥的,你不嫌嘴累啊。”楚飞扬笑道,“大哥让你做什么,你都听?”
“是的!”楚云飞一点头道。
“那好,现在楚大哥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楚云飞眨了眨眼凑近前去。
“我要你去前面那辆马车上看着江三,小心他别耍什么花样。”楚飞扬拍了拍楚云飞道。
“我知道了,我会看好他的!”楚云飞郑重地承诺道,弯腰起身,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君书影从帘缝里向外看到楚云飞走向另一辆马车的身影,摇了摇头,一回头正对上楚飞扬亮晶晶的诡异眼神。
“他若知道他的楚大哥心里的想法,一定失望透顶。”君书影放下帘子道。
“你也太看低我了。的确需要有人去防着那个江三,无论如何不能放他一人逍遥。”楚飞扬不同意道。
“哦?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君书影挑眉道。
“你说呢?!”楚飞扬凑到君书影耳边笑着低声道,伸出舌尖在他耳边细细舔了几下。
君书影偏过头,推开楚飞扬道:“别乱,这是在车上。”
“你又看低了我。”楚飞扬摇头作痛心状道,“老是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而已。”
君书影对他这倒打一耙的行为冷嗤了一声,却在楚飞扬拉着他的时候顺着楚飞扬的力气躺倒在他的腿上。
楚飞扬将那柔软的貂皮拉到君书影身上盖好,又将窗边的帘子拉严,阻挡住外面的冰雪,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君书影的额前按了按:“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好好地睡吧。”他知道君书影自从他同意江三之后一直都不甚安心,每日里忙于调查那张老旧地图的来源,和那张地图上所标示的孤岛的来历。
那光洁如玉的脸面,因为双眼下的淡淡黑影而显得略微憔悴。楚飞扬低头在那薄薄的眼皮上轻轻亲吻。长长如扇的睫毛轻刷过唇间,微痒的触感让楚飞扬心中溢满温柔。
“睡吧,我看着你。”楚飞扬低声道,磁性的嗓音魅惑十足。在楚飞扬的温柔轻抚中,君书影的气息渐渐绵长起来。
楚飞扬靠在车厢壁上,手里轻轻把玩着君书影柔滑的长发。密封良好的车厢内,外面的车轮声显得遥远而轻盈。这安然静谧的一刻,让楚飞扬几乎想到永远。
第17章
四人行了几日,统共也没有走上多远。江三越发地沉不住气了,跟楚飞扬叫板过几次,却全部被楚飞扬轻飘飘地打了回来,反倒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奈何是他有求于人,还要靠着楚飞扬去寻他一直挂念着的宝藏,心里再不甘愿,江三也只能耐着性子跟随楚飞扬。每天日上三竿才起程,天还大亮时就要歇脚,悠然得如同要将这段路走上一辈子。
江三忍无可忍地把车夫打发走,又用绳索将两辆马车连在一起,自己当起车夫,至少可以每天早早地上路,多赶些时间。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忍多久。”楚飞扬半倚在车壁上,手里捏着一个小巧的白玉酒杯,怡然自得地微眯起双眼。
君书影也道:“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若只是去寻个宝藏,能胜任此事的大有人在。他却宁愿委屈求全,也非要拉你前去。若说他不是针对你而来…”君书影冷哼一声,“不管这幕后是谁在指使,他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楚飞扬面含笑意撇了君书影一眼,那严肃正经的模样在他看来却百般可亲可爱,不由地伸手碰碰他。
“做什么?!”君书影扭头问道。
“倒酒。”楚飞扬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又示意着君书影身边矮几上的酒壶。
君书影还未动,一旁已经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褐色的酒壶,一脸恭敬地把酒倒入楚飞扬杯中。
“楚大哥,这种小事就让云飞来吧。你为了我们天山派如此费心,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一直蹲在角落里当装饰的楚云飞这时终于找到了表达谢意的机会,弯身走到楚飞扬身边,十分郑重地斟了酒,又将酒壶放在自己和楚飞扬之间的小几上,方便取用。
楚飞扬扯动了一下脸皮,对着一脸正直的青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唉——他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正直过头的孩子稍微明白一点,有时候喝酒他不是为了喝酒,而他醉翁之意也并不在酒啊!
除了从前的君书影,还从来没有人能让楚飞扬如此深感无力。看来一个好过了头和一个坏过了头,对他都是一样的杀伤力巨大。
“其实我知道江三为什么非要缠着楚大哥。”楚云飞突然又道,这却吸引了楚飞扬和君书影的注意。
“你知道?”楚飞扬有些意外。看他呆头呆脑一根筋的样子,没想到还是有一些见解的。想来也是,毕竟人家是天山派掌门的大弟子。
“你说说看。”君书影面色略微凝重地道。
“因为整个江湖上最值得信任的就是楚大哥啊!”楚云飞兴奋地道,“虽然我讨厌那个江三,不过我得承认在这一点上他是看得不错的。如果真能找到什么稀世珍宝的话,自然是同楚大哥一道最为安心,不用担心到时候分赃不均引起祸端。”
…
楚飞扬和君书影都沉默了。
楚云飞看到自己话音落后一个低头喝酒一个掀窗看景的两人,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讪讪地笑了笑:“我说得是不是不对?呵呵,我出去看看那个人。”
等到楚云飞离开,君书影才放下帘子,无奈一叹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做过什么,他对你的崇拜简直盲目得可笑。”
“你还不是一样。”楚飞扬一把揽过君书影,将重新斟满了酒的杯子举到君书影唇边。
“谁…唔!”君书影刚想出言反驳,一张嘴就被醇香的美酒灌了满口,只能先咽了再说。
还未待他再开口,楚飞扬已经低下头把脸凑近,在他唇上一下一下地轻轻吸吮,笑着低声道:“你再往外看一看,我们这是到了哪儿了。”
君书影等楚飞扬放开自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楚飞扬掀开帘子,笑着向他示意。
君书影倾身向外看去,只望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一些稀疏的枯树枝枝叉叉地立在寒风大雪之中。
“下了雪便不认识了么,你还记不记得胡家寨?”楚飞扬在他身后提醒道。
君书影恍然大悟,再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不少熟悉的事物,连那条当初他饮马的小溪也看到了,只是这时已经被冰冻住,不复潺潺清澈的流水。
“原来已经到了这里…”君书影喃喃道,那岂不是…当初他身体异样时,二人所住的客栈也不远了。
“今晚我们就在那客栈住下,你说可好。”楚飞扬似乎猜出君书影心中所想,在他耳边亲昵地道,“只是不知这么多年了,那掌柜的还记不记得总是将他的客房弄得一团糟的两个人。”
君书影想起那时三天两头追着楚飞扬要赔偿的客栈掌柜,还有那被他逼着假扮自己的店小二,竟也有些恍惚起来,不由生出些感慨。时光易逝,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此时回想起来,原来他曾经顽固执着的权势,地位,并不是那么难以舍弃。反而是那些掺杂着太多感受的回忆,竟从来不曾忘记。像被放入了尘封的破旧箱子,一旦枷锁打开,往事便瞬间历历在目,连最细微的细节也能记起。
“这么多年了,也许那客栈早不在了。”君书影道,“就算在,也早该物是人非了…”
“我不‘非’不就够了?那些纷纷扰扰的人事管他做什么。”楚飞扬从后面拥住君书影,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君书影被他这一句自大之言搅得什么伤怀感慨也没有了,哼了一声道:“是,楚大侠倒真是一直没变。依旧人前谦谦君子,人后狂妄自大。”
“承蒙君公子美言。那——不知公子是喜欢谦谦君子的在下呢,还是更钟爱狂妄自大的在下?”楚飞扬放肆地调笑道。
还没等来君书影的回答,马车突然颠了几下停了下来,前面传来江三的大吼:“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不成?!”
第18章
楚飞扬与君书影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
“难道是那胡家寨?”君书影疑道,“那时候不是被你一个不留全部杀光灭口了?难道还有人没死?”
“虽说事实如此,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楚飞扬啧了一声,“我那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这经你一说,怎么听着就那么残忍。”
君书影哼了一声:“你当然听不顺耳了。平日里满口正道侠义,说到底,你楚大侠的那些丰功伟迹,全都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若真清算起来,你杀的人比谁都多。却每每将那些仁义道德拿来强加于我,对我所行之事横加指责。”
“哟,这是不服气了啊?”楚飞扬促狭地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君书影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这是积怨很久了吧。来,让我看看,这到底是有多委屈。”
君书影拍开楚飞扬轻佻的手,又挣开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起身道:“简直不知轻重,这种时候还有闲心说笑。我先出去看看是些什么人。”
“你放心,没可能是胡家寨的人。那些山贼心狠手辣,真遇上他们,江三早该没命了,还能在外面大呼小叫?”楚飞扬靠回厢壁,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没有胡家寨,还有张家寨李家寨。这里是梅家庄园的地界,有些什么也都被那梅家给赚去了。穷山恶水,最不缺的就是土匪山贼。”君书影说着挑帘出去了。
楚飞扬一人在车里笑得十分舒畅。一面想到几年来君书影跟着他近朱者赤,想法行事与他越来越靠近了。一面又听着君书影提起梅家庄时毫无好感的口气,也不知——这其中有几成是因为旧日曾与他交好的梅家小姐。
君书影跳下马车,因为江三将两辆车锁在一起,他不得不转过头一辆车,才看到前面的情况。
只见几十个武夫打扮的男人在路边一字排开,为首的两人挑着两面旗子,寒风中烈烈地飘展着,一个大大的温字赫然在上。
这架势倒是像极了拦路打劫,如果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武夫跟前放着几个大桶,路边还挤着一些衣衫褴褛的平民,老的老小的小,对着那些提刀带斧的高大武夫感激涕零地拜谢着。
江三和楚云飞二人正与其中一个男人说着什么。君书影走了过去,正对上一双凌厉如刀锋的眼睛,一时间怔了怔,这才看清那一身粗制毛皮包裹下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一头长发漆黑如墨,用一根木杈簪住,张扬地披散下来。
虽然是同样的装束,这个男人身上却带着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气势与特质,让人很容易分辨出他是这伙人的领袖。
江三在楚飞扬那里一直忍受的恶气,还有快要用尽的耐心,都让他对这个挡路的男人没有好感,急恼地让他把手下的人移开,让出道来。
倒是楚云飞看出了这伙浑身带煞的人其实是在给穷苦百姓布饭派衣,甚至还有银两铜钱,虽然心里疑惑他们的来历,还是对他们的善行大为赞同,劝着江三不要无理取闹,等他们派完东西再走也不迟。
“等他们?!”江三气急得两眼冒火,怒道,“你看看还有多少人在等着!他们到天黑也派不完!”又向那一直沉默着的长发男人道:“这位大哥,你要行善,是好事,大大的好事!但是能不能不要挡着大路?!”
楚云飞对江三忍无可忍地道:“你够了!别人明明是在做善事,你怎么可以为了你那些贪财欲念就要让别人停止行善给你让道?!这些可怜的百姓这么多,你等上几时又如何?!”
江三冷笑一声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么?这里可是官道,朝庭辟来行商走人的,走得最多的是什么人?是挟金带货的商人。他明明可以让他的人排在路边。现在这样横在路中间,不是故意挡道是什么?!鬼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小人之心!不可理喻!”楚云飞气道。
江三却不再理他,转而向那男人继续道:“我现在明白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车上这位,你惹不起。识相的最好赶紧让道。之后你爱行善也好打劫也好,都与我们不相干。”
此时那一直沉默的男人看了看君书影,又看了看楚云飞。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比常人更深的眼眶中,是同样纯黑如墨的眼珠。被那样的眼神悠悠地扫视而过,楚云飞却有种被人从里到外透视了一遍的不适感觉,那带着判断评估的视线让他背上一紧,长年习武的直觉让他忍不住戒备起来。连君书影也微微地皱了眉头。
此时那男人却抬高一只手,他身后的人瞬间向两边移去,让出中间一条道来。
江三吆喝着君书影和楚云飞上车,自己坐上车头,甩了个鞭花,驾起马向前赶去。
君书影和楚云飞回到车上,正看到楚飞扬挑开帘子向外看着。随着车马嶙嶙地向前驶去,路旁站立的人也在向后退去。
高大的武夫们依旧面容肃整毫无表情,那些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们也张着混沌的双眼目送着面前的马车慢慢驶过。过于专注的注视,让那些麻木的脸上似乎戴上了奇异的表情。
“没想到还真让你说中了。”楚飞扬放下窗帘,向君书影苦笑道,“从前这里也算是安居乐业之地,没想到如今竟有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
“我早说过,梅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梅向敛财的本事你不是没见过,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善人。”君书影冷哼一声道。
“这…也不一定就是因为梅家吧。”楚飞扬道,自己却也没什么底气。
君书影冷笑一声:“你还真是顾念旧情。”
楚飞扬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叹道:“果真如此,看来少不得还要去一趟梅家了。”
江三那厮…会气得跳脚吧。楚云飞在一边插不上话,听到楚飞扬说又要到哪里去,想来又会耽搁上好几天,过分正直的内心里居然对江三升起了一丝同情。
第19章
江三赶起了马车,还没走多远的路,突然看见前面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又是正挡在路中间。
江三被这一路的不顺招得再没耐心,干脆也不停车,驾着马就想要直直地冲过去。
叮地一声,一支羽箭插在了车框上,箭尾尤在江三的脸边微微摇晃。
江三刷地出了一身的冷汗,急急地止住了马,惊魂不定地回头看了看那支闪着冷光的箭。那箭若是再偏个一分,就不是射入马车的木框上,而是他的脑袋上了。
“又怎么了?”楚云飞咕嘀着钻了出来,也猛地被眼前的大阵仗震得一呆。
面前宽阔的大路上,拥满了身材高大的一群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一眼望去,竟也数不清有多少人。仔细一看,这些人的打扮竟然同前面遇到的那些人十分相似。
楚云飞感到身边一阵风过,转头一看,楚君二人已经并肩站在他的身边。
“楚大哥,这帮人和前面那些人穿着十分相似,想必有莫大的关联。”楚云飞郑重道。
“当然有关联,根本是同一群人。”楚飞扬点着头。
“你怎么知道?”楚云飞讶异道。
楚飞扬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向人群边上斜斜挑着的两根旗子。
楚云飞顺着望去,虽然旗子没有展平,但是两个大大的“温”字还是能够辨识得出的。
“哦,原来如此。”楚云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他这样的出来行走江湖真的不要紧吗?”君书影面无表情地问了楚飞扬一句。
楚飞扬无限慈详地看了楚云飞一眼,向君书影道:“没事,傻人有傻福嘛。”
“…”楚云飞眼巴巴地看着不知是不是在拿他取笑的二人,煞是可怜。
“楚大侠,这些人可是来真的了!您去解决吧。”江三一脸慌张地跑到楚飞扬的身后,将他推向前面。
楚云飞从车上把剑拿出来,一把将剑拔出,豪气干云地将剑鞘一扔,走到前方义正言辞地道:“不管你们前前后后地搞什么鬼,若是要做拦路抢劫的坏事,我绝不轻饶!”
前方的人群中,一个人骑着马排众而出。他驱着马缓缓地走到两方人马的中间,不屑地冲着楚云飞哼了一声:“口气不小,你哪位啊?!”
楚云飞看清了那人面目后,吃了一惊,一时竟忘记答话。
那人一身所穿的与其他人略有不同,明显是更好的毛皮,更精细的作工。柔软的皮裘将那个人从头到脚地裹起来,只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白净美艳的脸庞,几缕黑发从颊边垂下。精致的长相趁着粗犷的衣装,更显出别样的风情。
“女…女人?!”楚云飞张口结舌,从小被教导对待异性要温文有礼,他竟不知道面对一个女山贼时应该怎么办了。
“女人?”对面那人眯起双眼,凌厉如刀的目光在楚云飞面上刮刻一般来回了几遍。在楚云飞被看得越来越不自在的时候,那人突然展颜一笑,抬手慢慢扯住身上皮裘的绳结:“这位小哥,你想不想看一看——‘女人’,长什么样子啊?”说着轻轻一扯,本就是裹在那纤长身段上的皮毛裘衣刷地滑落下来。
楚云飞眼角只看到一抹项间的洁白,就慌忙转过身去紧闭起双眼,口中道:“姑娘这是做甚?这么多男人呢,你快快把衣裳穿好。”
“‘姑娘’我偏偏不爱穿衣裳!”那清脆的声音冷笑一声,咬牙节齿道。
这边楚君二人看得清楚,那人分明是个男子,裘衣里面也穿着劲练的短衣。楚云飞驼鸟一样谨守着非礼勿视的君子准则,那男人却趁着他转头的空隙猛地出手,一道凌厉的长鞭破空而来。
“这个小笨蛋啊。”楚飞扬低叹一声,也瞬间出手,眨眼间来到楚云飞的身前,从空中将那鞭子拦住。
那人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有料想到楚飞扬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楚飞扬唇角微微一笑,将鞭子一扯,要将那人扯下马来。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大当家的,快放手!”
那男人闻声之下立刻将武器放开,楚飞扬只觉手中一松,只将鞭子扯了过来。
此时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已经挡在那男人之前,漆黑如墨的长发飘舞,竟是刚才遇到的那个人。
“看吧,我就说这个人有问题!”江三在后面大叫道。
楚飞扬飘然落地,将鞭子收在手中,向前方的二人一拱手道:“在下清风剑派楚飞扬,如今随朋友一道出行,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知二位三番两次拦阻,究竟有何企图。”
那墨色长发的男人却不回答,只厉声向身边骑在马上衣冠不整的人道:“大当家的,我明明让人传了消息,这一路人不可拦劫。你为何不听?!”
被人当众这样教训,那大当家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颜子容!你闭嘴!这个温家寨,我温寒才是大当家的!你凭什么要我老是听你的!”
被称作颜子容的男人脸色更加阴沉,一对墨色的眼珠更加晦暗起来。
“再说,”那温寒看向楚飞扬,不屑地继续道,“什么清风剑派?什么楚飞扬?听都没听过。我倒要看看,他是有多大的本事,要让我们温家寨给他放行!”
这时君书影已经走到楚飞扬身边。楚飞扬看着对面窝里反的两个人,对着君书影咬耳朵道:“看看,还有比咱们云飞更迟钝的。连我的名字都没听过,还能当山贼呢。”
君书影白了楚飞扬一眼,对这个人的无比自大和自恋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楚飞扬伸手拍了还在扭头作驼鸟的楚云飞,好笑地道:“臭小子,你还要扭捏到什么时候?打起精神来,我们还要靠你楚云飞楚大侠过这一关呢。”
感到自己似乎再一次地被取笑了,楚云飞低着头转了回来,抬眼瞟了一下那个“女人”,发现他胸前平平,霎时松了一口气,却又对这个人如此戏耍自己感到恼怒起来。
此时对面的两个人似乎也意识到这时刻不是窝里反的时候,那颜子容向楚飞扬轻飘飘地回了一礼道:“久仰楚大侠大名。这附近百姓大多流离失所贫困不堪,我温家寨一直以来只做劫富济贫的义举,向来只劫不义之财。今日一事实属误会,望楚大侠不要计较。”他话说得客气,一张脸却少有表情,显得过于冷了。
楚飞扬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他还想要赶去梅家,看看这些年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倒也不想在此多浪费时间,因此笑了笑道:“既然是误会一场,在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还请两位将手下撤回,让我等通行。”
颜子容点了点头,命令手下让路。一直没有作声的温寒却高声道:“慢着!其他人可以走,那个小子要留下来!我温寒平生,最恨别人把我当作女人!我要将这个小子的眼珠子挖出来,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才能出这一口气!”
楚云飞左右看了看,才意识到这说的是自己。而那个美艳的男人一双恶毒的眼睛也正紧紧地锁住他,让他有一种被蛇盯住的感觉。
“凭什么啊?!”楚云飞不平地叫道,“谁让你自己长得那么像女人?!再说,我说你是女人的时候,你也没否认啊!再说,哪有人因为别人把他错当成女人,就要将人挖眼割舌的?!如此小的器量,简直就像女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