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湖舵舵主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变,看起来他并不是不动容的。只是下一瞬他却又将冷笑挂在脸上:“不甘心又如何,我们中了这样的毒,你也是见过不听话的人的下场的。除非我们能抓到信云深献上去,否则谁能逃过那人的惩罚?!”
信云深和高放听了这话,都是一惊,却又觉得应在意料之内。毕竟这麽多天以来总有些来历不明的人对信云深出手,却不知道那个藏在幕後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什麽目的?!
信云深想要说什麽,高放示意他暂时噤声,仔细听著下面的人继续说话。
“可是比起抓住那个小子,还要得罪整个清风剑派,杀了你,不是更容易麽。只要杀的人够多,能够令那个人高兴,我便可以活著离开这座人间地狱!”风湖舵舵主冷笑道。
“彼此彼此。”素花派掌门也冷了脸色。
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两派人马一共二十多人突然便一拥而上,刀光剑影在人群间挥动,混战成一团。
信云深看了看高放,轻声道:“要阻止他们吗?!”
信云深自然是不想管的,现在和高放在一起,却又想要问他一问。
高放果然皱眉摇了摇头:“没听他们说要抓你麽。你出面太危险了。”顿了片刻又道:“听他们所言,两人根本无怨无仇,仅仅是因为他们口中的那个人的控制,便要拿命相拼。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在他们身上下了什麽毒,让这些人如此害怕。”
信云深想了想,道:“那个人怎麽控制这些人的,暂且不要管,小放,你不觉得这种做法,很像炼蛊麽。”
“炼蛊?!”高放凝眉。
“难道不像吗。炼蛊不就是将许多毒虫封到一个坛子里,让他们自相残杀,活到最後的那一只便是蛊虫。现在这情花山庄沈入大山深处,没有路可以出去,难道不像一个巨大的坛子?!这一次为了那花音之名而来的各门各派在数目上几乎能占中原武林的半数之多,甚至还有可能更多。这些人都被困在情花山庄里,不正像是被封到坛子里的毒虫?!如今他们要自相残杀,听他们的意思,最後的胜者会得到那个人的青睐。可是杀了这麽多人,其中还不乏昔日好友,才得以独活的人,真的还能称为人吗?!他会变成什麽样子?!那个人设下这样的局,又是为了什麽?!”
高放听著信云深的讲述,竟感到些微的冷意在皮肤表面泛起。
摆下这样一个巨大的阵,以人为虫,炼制人蛊,这样的歹毒,真是闻所未闻。
世人都说天一教是魔教,可是要论起歹毒奇诡的手段来,比起这名门正派的昔日领袖,就算如今也仍负侠名的情花山庄,他和君书影的天一教简直不值一提。
两人说话的这片刻间,下面胜负已分。
风湖舵舵主手持自己扬名江湖的亮银刀,双目血红地站在素花派掌门的尸首前。
他突然丢下武器,跪在血泊中,仰天大哭起来。那哭声尖利哀凄,仿佛苦闷到了极点,也伤心难过到了极点。
风湖舵舵主完全没发现藏在树上的信云深和高放二人,他嚎啕大哭一顿之後,便默默地将昔日好友的尸首抱走,却不知道送到哪里掩埋去了。
等下面的人一走,信云深便带著高放飘然落地。二人不敢停留,生怕再遇到其他疯子。信云深一路上使尽吃奶的力气,居然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回到了他们之前暂住的小木屋。
信云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咬著手指头冥思苦想。高放坐在桌边,看著团团转的信云深,无奈道:“别转了,你不累麽,过来坐下。”
信云深走到高放身边,唉声叹气地坐了下来。
高放看著好笑,道:“怎麽就愁成了这个样子,像个小老头一样。”
信云深嘟了嘟嘴:“这个情花山庄也太邪门了。我有点後悔贸然就把你带进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高放道,“正好看一看情花山庄想要搞什麽妖蛾子。”
信云深略感到些不爽快。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他要处理情花山庄的事情,那也必是他想要留下来。如今却是他想走而走不了,还连累著高放与他一同被困此处。这让从未受过挫折的少年感到分外的不愉快。
“别恼了。”高放岂会不懂他,摸了摸信云深的脑袋,“我们去找点吃的吧。还不知道会在这里困几天呢,总不能不吃不喝。”
信云深点了点头,又带著高放出了小树林。这小树林里的住处也是暂时的,虽然对於带他来的那个老人,他并未感到恶意,但是情花山庄如此邪门,信云深自然是谁也不相信的。
两人出了树林,还没走多远,居然碰到了一个熟人。
信云深带著高放跃到屋顶上,眼睁睁地看著下面有两个人走了过去,其中一个就是许久不见的李帅。
“李帅师兄怎麽了?!”信云深疑道。
与李帅同行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搀著李帅,让他高大的身体倚在自己身上,虽然看上去有几分吃力,却仍旧奋力拖著李帅往前走,神情中不无慌张。
李帅却垂著头,被人拖著往前走,不知道是昏是醒。
“看样子像中了迷药,我们跟去看看。”高放道,“情花山庄凶险,我们不能放他一个人。”
信云深点头,又带著高放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两人身後。
那女子应该对情花山庄极为熟悉,带著李帅绕过几条偏僻的小路,就走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
信云深和高放悄然落地,信云深走过去挨著窗户细听,听著听著却红了一张脸,回头冲高放道:“他们在──在──”
高放疑惑地走过来,刚把耳朵贴到窗边就明白了。只听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暧昧低吟,女子的声音黏腻娇嗔,便是信云深这样不谙情事之人也知道那声音代表著什麽。
“小放不要听,真是污秽至极,不堪入耳。”信云深拉开高放,脸上红潮未褪,气呼呼地道:“想不到李帅竟然做出这种事,回去我就告诉我爹,看不打断他的腿。”
“李帅又不像你乳臭未干,人家娶媳妇你爹也管?!”高放无奈笑道,“而且我觉得不太对,我们最好看看清楚。”
“还…还要看?!”信云深脸色一下子更红了。
高放不管他在那边扭捏,径直回到窗边,捅破窗户纸往里张望。这一看之下却更证实了他的怀疑。
“云深过来,这房子有古怪。”
高放将信云深招到身边,一脚踹开房门,两人闯了进去。这房子里面空荡荡地飘著几片残破的轻纱,几个椅子杂乱地摆放在空地处,灰尘已经落了一地,丝毫看不出刚才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两人一进来,刚才那若有似无的暧昧呻吟也化作一两声诡异轻笑,继而消失不见,如果不是两个人都听到了,简直要怀疑那不过是一场幻觉。房门在两人身後缓缓掩上,锈蚀的门轴发出艰涩的吱嘎声,在这昏暗的空房里回响著,平添几分悚然。
“这怎麽可能?!我们明明看著他们两个走进来的。”信云深在房里走了几步,双脚踏在灰尘上,踩出几个明显的脚印。可是这房里除了他们的脚印,竟再也没有别的痕迹。
“两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这房里一定有机关。”高放沈吟著道,还不等他四处查看,便又听信云深道:“小放,你看这里。”
高放走过去,信云深指著脚下的地板让他看:“这上面有画。”
信云深使掌风吹开地面灰尘,地板上刻画的东西便更加明显起来。
高放略微看了片刻,便认出那是奇门八卦的一种阵法。他对这些东西向来有所专研,这地面上画著的阵法也不算特别复杂,因此他很快便看出其中线索。
高放走到一块地板前,用脚尖点了点:“按照阵法所指,这一处应是入口,只是是什麽的入口就不得而知了。”
“小放,你不要去了,我将你送回小树林,再──”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麽?!”高放蜷起手指敲在信云深的额头上,佯怒道:“这情花山庄可是邪得很,再晚一些你那个师兄真有可能被那个魔女吸了精血阳气。你还在这里磨蹭什麽。”
信云深知道说不过高放,便听话地蹲下去,准备将那块地板掀开,看看下面又是什麽光景。
没想到信云深刚把那块地板掀开一条缝,整个房间突然发出一阵隆隆之声,犹如电闪雷呜,又像野兽嘶吼,连绵不绝。
还不等那声音消失,脚下的地竟也转了起来。两人站在一起,被那转动的地板晃得歪了歪身子,便眼睁睁地看著自己与右边的那一道墙越来越近。这地板竟是一直往右侧移动过去,越过右侧那道墙的地板全部消失在墙角之下,不知道墙後面又有什麽机关。
“小放!”信云深抱住高放,想要先退出这个诡异的房间,还不等他运起轻功,两人脚下突然一空,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并没有直接掉入地板下的空间,却进入了一条倾斜的隧道。
那隧道里不知道用什麽材料敷设的,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竟然还发著微弱的荧光。高放被信云深紧紧揽在怀里,两人一道顺著隧道向下滑落,隧道上刻画的那些符号便清晰地映在高放眼中。
情花之乡,极乐之境。
这是最开始滑过眼帘的几个大字,带著微弱的金灿色刻入了脑海深处。
接著便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和图象,高放盯著那些图象,脑海里却想不出能对应上的东西。尽管它们看上去毫无意义,那些图象却在隧道内壁上极有规律地循环出现。
高放一开始不解其意,直到眼皮开始发沈,头脑开始发昏,他才惊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些杂乱无章的图象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排列组合,形成了一种催眠的阵式。他一直盯著看,竟然就这样中了陷阱。
高放连忙闭上眼睛,努力将刚才映入脑海的那些东西全部驱逐出去。尽管他及时发觉了,思维却还是渐渐模糊起来。
高放心里焦急,一把抓住揽住他的那只手,叫了一声:“云深──”
然後便是天悬地转,脑海里最後一丝光亮也泯灭在黑暗之中。
高放昏昏沈沈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隧道,现在正躺在一张大得出奇的床上。床的四周笼罩著曼妙轻纱,透过轻纱可以看到外面的墙壁上镶嵌著无数块发光的石头,大小不一,将这一方空间的事物清楚地照映出来。
如果不是这床太过冰冷,这些轻纱又显得太过残破,这里倒称得上是一处浪漫的温柔乡。
还不待高放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一道低沈悦耳的声音突然从床的另一侧响起:“小放,你醒了!”
高放猛地回头去看,一张陌生的脸庞便映入眼帘。那人身材伟岸,面容亦是难得一见的俊美,此时他正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高放猛地向後一缩,手背的暗器机关便全数对准了那个人:“不许动!你是什麽人?!”
那人眼中划过一丝受伤,有些小心翼翼又略显得委屈地道:“小放,你不认得我了?!你刚刚中了催眠术,难道你失忆了?!”
高放皱紧眉头,仔细地看著那张脸,突然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抛开那五官间的成熟气息,这张脸、这张脸不正是──
那人见高放怔怔地看著他,也顾不上高放手上的暗器,一脸担忧地上前来,仔细打量著高放:“小放,你没事吧?”
“云深?!”高放迟疑喊了一声。
那人瞬间高兴起来,伸手揽住高放:“你还记得,还好没事。你刚才昏迷了很久,我很担心。”
宽阔的肩膀胸膛带著温暖的气息包围著自己,高放脑海里一片茫然。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信云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放,你现在能站起来麽?!我们要找路出去。”
“我没事。”高放忙从他怀里挣脱。虽然知道这是信云深,可面对这样一张英挺的脸,即使早就习惯了少年的信云深腻歪在身边,跟这个男人亲近仍旧让人难以接受。
信云深似没发觉高放的异常,搀著高放站起来。比肩而站的时候高放更觉得怪异,这个本来只到他肩膀的小鬼,现在他要仰视才能看得到他的脸。
这理应是梦境,可是却与一般的梦不同。高放隐约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与隧道里那些催眠的符号有关。
只是为什麽却偏偏梦到长大的信云深?!他甚至从未想过,又如何会梦到?!
梦里的信云深却真实得没有一丝模糊和虚假,他一边扶著高放往里走,一边道:“底下的这个巨大空间应该是圆形的,我们进来的那个房间在上面,房间的地板活的,这块圆形的地板被那个房间分割成许多块,每一块地板上面都有入口。而每打开一个入口,房间的地板就会转动一次。所以我们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才没看到那两个人的脚印,因为他们踩的那一块已经被转到墙里面去了。”
他看了高放一眼,见高放一直默不作声,便停了停,道:“小放,你是不是很累?你坐下来,我来给你把把脉。”
“我没事。我只是──还有些头昏,不是什麽大问题。”高放阻住信云深的手,“不是还要救你那个师兄,我们耽搁不起。”
信云深点了点头,突然伸出手指点在高放背上,在几个穴位上轻轻揉了揉,高放一下子便觉得紧绷的精神舒缓下来,连头脑都清明起来。
“前面不知道还有什麽,你跟紧我。”信云深看了他一眼,嘱咐道。
高放仰头看著他的眼神,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入到更深的地方,一路上净是一些巨大的床铺,和上面垂下来的残破轻纱。高放一直没想明白这里是做什麽的。
“原来如此。”信云深突然道,他脚步已经停下,面前又是一面墙壁,他让高放也上前来看,“这里在多年之前,应该就是情花山庄当时闻名於江湖的极乐秘所。”
“那是什麽?!”高放疑道。这里处处透著暧昧和情色的味道,分明不像是名门正派的作派,情花山庄里又为什麽有这样一处所在?!
“据传几十年前情花山庄的庄主夫人貌美无双,在嫁给情花山庄庄主之前,她也是一派之主,她的门派便是极乐宫。”信云深笑道,“这极乐宫,是整个江湖的男人最向往的所在。江湖曾有传言‘极乐一日胜十年’。虽然极乐宫的女子心狠手辣,又性情乖张难以取悦,要接近她们甚至需要冒著生命危险,却仍有数不清的江湖侠士前赴後继,只为能在极乐宫里享受一天那极乐之境。”
信云深说著,一边在那面墙上敲敲打打,寻找机关。
“後来那极乐宫主倾心於情花山庄的庄主方续,下嫁於他,而那极乐宫也并入了情花山庄。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竟然走进这里。”
眼前这一整面墙上画著的净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画,露骨而香豔。高放粗略地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与上面地板上一样的八卦阵法,便转开眼睛不再看了。他虽是大夫,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待所有胴体,若无必要他也不想死盯著春宫图不放。
信云深转头看他,突然挑唇一笑:“小放,你害羞了?!不过是些画而已,你就不敢看了,啧啧,小放真是纯情得很。”
“少罗嗦,你快点找到机关吧。”高放想同平常一样抬手揉他的脑袋,却发现这个姿势分外不得劲。这家夥长得也太高大了些。
信云深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笑道:“机关我自然是找到了。这极乐秘所向来不欢迎正直之人,所以这机关设得也有些不堪,是正人君子连碰都不会碰的,自然他们便走不进去。”
第十七集
高放道:“你找到机关了?!”
信云深笑道:“找是找到了,只是这地方实在有些不雅。极乐宫向来不欢迎正人君子,这机关自然设在正人君子想都不会想的地方。”
只见信云深伸手在那墙上人像的私密处略一撩拨,便闻一声若有似无的轻佻笑声响在二人耳边,面前的墙壁内部发出恍如闷雷的机杼之声,缓缓向两边打开了,露出了黑洞洞的另一处空间。
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信云深看向高放,却见高放一脸稀奇似的看著他。
“正人君子不会想,你却好何会想。”高放道,“难道你不是正人君子麽?!”
信云深露出一丝坏笑,猛然凑近过来,在高放耳边呼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年纪小并不曾想过。那依小放看来,我是不是正人君子呢?!”
高放无语地看著他。这只是个梦吧,为什麽他会梦见这麽孟浪的信云深?!现实里这就是个连自渎都欠熟练乳臭未干的小子,现在一脸邪魅地调戏他是要如何?!
怎麽说?!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
高放後退一步,无视了他的问题和调戏,信云深露出非常不满的表情。
高放有些无奈地转身。虽知自己此刻身处梦中,眼前所经历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醒来。
信云深见他不语,也不在意,伸手揽住高放:“走吧,别停在这里,我们还要去前面探一探,看看如何出去。也不知道李帅那个家夥跟著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高放跟著信云深进了机关之後的那黑洞洞的空间。
这里是十分陌生诡异的地方,信云深却似乎胸有成竹。高放身无内力,在这黑暗之中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能紧紧跟著信云深。
那副坚实身躯上散发的灼热体温,竟比什麽神兵利器都令他感到心安。
察觉到高放紧紧贴著他的举动,信云深在黑暗中露出一丝笑容。
“小放是不是害怕?!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信云深将他搂在怀中道。
信云深说著,揽著他的那只手竟然放浪地在他腰间摩挲。这番言语,这般动作,简直与登徒子无异。
高放要恼怒发作,却又想著这明明是他自己的梦。在他梦中的信云深这番作为岂不全是因他所想,和信云深又有什麽关系?!
难道在他看不到的内心深处,他对著那样纯洁可爱的少年,竟然存在这种可耻的想法?!可他明明连想都没有想过。
高放恼信云深也不是,恼自己也不是,心底实在苦恼了一番。
他陷入这样的细枝末节之中,却完全无法深思那导致他昏睡做梦的催眠符号所代表的含义。这如同真实一般的梦境,看似一切都是自由的,却终究只是一个梦。永远有一只无形的手,阻止梦中人去思考会危及到梦境本身的问题,尽管这一切都是荒诞不经的。
这个真实无比的信云深却依旧搂紧了他,在他耳边低语,甚至将一张形状优美的唇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面颊,恰到好处地引起他的颤栗。
这是属於成年男人的调情手段,他却依旧故意用著少年的语气向高放道:“小放,这里实在诡异的很。小放没有内力看不清楚,我却深受其苦。”
高放明知这个信云深不是真的,却不忍推开他,甚至不想推开他。
“你看到了什麽?!”高放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小放何不自己来看。”信云深说著,不知从哪里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墙上挂著的一盏陈旧的油灯。
微弱的光芒将周围的事物照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高放只打量了一眼,便知道信云深为何那样说了。
他们所处的仍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屋顶极高,这微弱的光竟然照不到上面。无数鲜豔纱绸从头顶上的黑暗中垂下来,将这巨大的房间隔成一处一处的隐秘空间。
这样的布局与先前那个房间无异,惟一不同的,却是这里多了一些巨大的石像。
这些石像有两人高,腰部以上的轮廓就已经被黑暗吞没,完全看不清楚了。可仅仅是腰部以下的那些姿势,也足以让高放看清楚这些石像的动作。
这些石像肢体交缠,分明全是一些淫秽不堪的苟合之态。有一些石像竟是头下脚上,那惟妙惟肖的脸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处处透著诡异。
“想不到这极乐宫人竟真是这样的放荡不堪。”信云深叹道,“那老庄主竟然能收服这样的女人,也算是有些本事。”
信云深依旧揽著高放在这些石像中穿行,石像的姿势不断映入高放眼中。他虽是大夫。从医书上也知晓了房中之事的许多奥妙秘闻,这些石像的模样,竟大多是他从未见过的,极尽享乐之能事。看得多了,高放竟也觉得血气翻涌,浑身都热了起来。
信云深一直紧搂著高放,高放身上的每一丝变化自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信云深笑道:“小放的心跳得好快。”
他将手放在高放心口上,高放只觉得那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浑身一颤。
“小放是不是不舒服?!我也会医术的哦,我可以给小放治一治。”信云深突然一使力,将高放往前一推。
高放脚下一个踉跄,以为会摔倒,没想到小腿上被一个硬物一绊,竟然跌进了一片柔软之中。
原来他们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张大床旁边,床上堆满了昂贵的丝绸锦缎。
“你做什麽…”高放还没来得及挣扎著坐起身,信云深便合身压了下来。
“小放──”似撒娇却又带著磁性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高放竟觉得耳根一热,腰也软了。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信云深却还在不依不饶,一只手伸进高放衣领,抚摸著那光滑的肌肤。
“小放很好摸,真软,和我想的一样。”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侧,高放几乎提不起一丝抵抗的力气。尽管心里知道这一切俱在荒诞中透著诡异,他也几乎要放弃了,就随这个信云深去吧,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恬不知耻的春梦。
见高放顺服地闭上眼睛,信云深似乎更高兴了,他一面辗转地在高放唇上亲吻,一面游刃有余地扯开他的衣领,露出一片白晰的肩膀和胸膛。
信云深伸出舌尖舔过那形状优美的下巴,在那锁骨的凹陷流连忘返。
高放紧闭著双眼,摒住呼吸,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一般。
“小放是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呢,还是喜欢我小时候的样子。”信云深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高放不说话,他便不依不饶地追问。
高放只能轻声道:“都喜欢。”
“撒谎。”信云深道,“没长大的小鬼有什麽好。他不懂情爱,不懂讨你欢心,不懂得怎样才能让你快乐。他对你就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你纵使喜欢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对他。”
高放有些迷茫地望著头顶的黑暗。果真如此麽?!信云深总是这样缠著他护著他,如果他不是这样的幼稚少年,也许他早已动心了。他做这样一个梦,是因为内心深处里也在希望信云深长大?
“小放,你不专心哦。”信云深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低下头去,在那双温软的薄唇上辗转亲吻,又将舌滑入他的口中,熟练地挑起身下人一阵阵地颤栗。
“如果我和那个小鬼都想要你,你要选择谁呢?!”
信云深低声道,将一柄又冷又硬的物体塞到高放手中,握著他的手将那东西紧紧攥住。
高放抬起手,却被手中一丝寒光闪了眼。
那竟然是一柄小巧却锋利的刀。
他不解地望向信云深,信云深笑著在他肩上亲了一口。
信云深捏著他的下巴,让他望向右侧。
只一眼,高放脑海中的迷蒙便被尽数驱散。
那竟然是信云深。不是长大的信云深,而仍旧是那个稚嫩少年模样的信云深。他此时闭著眼睛,不知道是昏是睡。
“云深…”高放张了张口,一只手温柔地覆在他的手上,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带著他握著手中的那柄刀,贴到了少年纤细的颈侧。
“小放,你要选择谁呢?!”魔鬼一样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你一定知道的,这终究只是一场梦。在这个梦里,你是想要留下他,还是留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