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里扭头不说话了，一张白皙的脸憋得通红。虽然沉默，仍旧坚持。
墨班主看了他半晌，最终叹了一口气：“你啊你啊，说不想唱戏的也是你，戏班子关了非要重开的也是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
16.第 16 章
墨里立下了雄心壮志，却在墨班主三言两语的问询中，野心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没有人，没有钱，没有观众。墨家班是如何没落的，以后他重建墨家班也将面对同样的难题。
“毕业以后我可以专心演戏。”墨里缠着手指，带一丝赌气地道，“度狐仙有观众，我好好地唱，会有更多观众。”
“一个戏班子，只有一出戏，像话吗。再说能和你搭戏的也就你师哥，我也没有精力再教出来第二个道长了。”墨班主叹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一拍桌子，“先不说那些没影的事。你让周飞帮你租仓库，到底用了人家多少钱？”
“没多少…”墨里咕哝着不想说。
“没多少是多少？！一块钱也给我还给人家！咱们老墨家从不欠人钱！”
“…二。”墨里咕哝了一声。
“到底多少！大声说！”墨班主耐心快告罄。
“一万二！”墨里粗声道。
墨班主倒吸一口气。
“一万二？！就存那些破烂！墨里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罢休！”
“不是破烂！”
“你个败家玩意儿！我上哪拿一万二还给人家去！马上把仓库退了，把那些破烂都给我扔了！”
“我不，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墨里涨红着脸坚持，眼里恍忽涌出一阵水气。
“气死我了，你气死我了。”墨班主倒在沙发上，扶着额头直喘气。
“不用你还钱，我借周飞的钱，我自己还。”
“行，你面子大，一万八千说借就借，我看你拿什么还？！”
墨里没话说了。拿什么还？他很茫然。仓库租了两年，两年后他毕业，头脑发热的时候他想的是毕业以后就重建戏班，可是到了具体的细节，他头脑同样一片空白。
墨班主没有真的让墨里还钱，硬是东拼西凑凑出来一万二，一毛不少地还给了周飞。
“你的生活费没有了。”给墨里就只有一句话。
墨里又想哭了。
这是零八年的十一月，墨里刚刚升上大二。
在家里任性了一回，墨里还得回学校继续学业，学的还是生物这种和唱戏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专业。周围的同学们都卯足了劲头要考研或者出国做学术，相比之下，一心只想等拿到毕业证就回家重建戏班子的墨里是最没出息的。
不但没出息，还没有钱。墨里觉得自己的处境真是对不起自己的美貌。他长这么帅，不该这么穷啊？！
可事实是，他既帅且穷，并且穷到整个生物学院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大二有个学弟（学长），啃了一学期的馒头咸菜，凡是要出份子钱的班级活动从来不参加，一身蓝色运动服穿到起毛也舍不得扔，无论冬天夏天都只有一双白色运动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长着一张贵公子的脸却比学校里的特困生还要特困，好歹人家有学校助学金资助，这位全靠自己硬撑，也是一朵奇葩了。
即便如此，墨里只靠馒头咸菜仍旧养得水灵灵的，偶尔睡眠不足，嘴唇失去血色，连黑眼圈都长得极为艺术，不难看却透着一股憔悴美，让生物学院一众学姐学妹们扼腕直呼基因的强大。
因为这奇葩的高穷帅形象，墨里整个大学期间都和罗曼史绝缘。连一脸青春痘的上铺哥们都和女朋友本垒打了，他却连女生的小手都没牵过。
每天都为下顿饭的饭钱发愁，也的确没有时间去考虑更多的精神需求。
大二下学期就要进实验室，墨里开了每天和培养基细菌为伍的生活，闲暇时间被数据和论文充斥，他几乎就快忘了那个绮丽古老的梦想。
“你的沉默犹在昨日
那时以为自己无所不知
现在爱你
会否太迟”
同个课题组的师姐趁着中午午休时分，把电脑里循环播放的歌单公放，一边听歌一边享受难得的午餐时光。
温柔深沉的男中音从音箱里传出来，一首情歌唱得百转千回，安静悲伤中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墨里一边吃着盒饭一边疑惑着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趁机公放，其实都是抱着一颗蠢蠢欲动卖安利的心。
一首歌播完，戴着时髦的黑框无镜片眼镜的师姐就凑到同门身边，眼睛亮晶晶地发问：“怎么样？！好听不？！最近特红的一个新人歌手。”
扎着双马尾的学妹顿时露出同道中人的激动表情：“知道知道，当年XX台选秀第六名是吧？！我那时候就觉得他唱功是最好的，才得了个第六，真是不公平！”
眼镜学姐也激动起来：“你也看过那届选秀？！就是！前三名都大红大紫了，唱得最好的反而混得那么艰难，真替偶像委屈！”
“师姐也是甜点？！好激动，我从少天出道就喜欢他了！”
“我是啊！！终于碰到同好了！寝室那些人都不懂得欣赏，就喜欢那些日星韩团！”
“呃，师姐，我也喜欢日韩明星…”
墨里在听到“少天”两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这个名字已经从他的生命里消失太久了。
李少天走的那一年，他还没有手机，不像现在这样人与人之间联系方便。开始的时候李少天还会往家里打电话，多数都是墨班主接。墨里要上学，还要演出，很少有能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墨班主对这个在戏班危难之际袖手旁观弃离而去的大弟子一直没有消气，慢慢的李少天也就不打电话了。
墨里也仿佛把他忘在了脑后。如今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两个女生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共同的偶像。
“不管怎么样，少天哥哥总算是混出头了！这两年他都在作曲写歌，这次单曲一发就红遍网络，后面还有一张新专辑，大家都很期待呢！”
“对了，天涯上也有少天的个人楼，最近吸了好多新粉，楼盖得超快。你有微博吗？也去关注一下哥哥吧。”
这一年自媒体刚刚成形，有了点兴盛的苗头，但影响力还没有盖过老式的娱乐论坛。
墨里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注册过天涯论坛，说起来他在上面还有个楼呢，不过他已经两年多没唱戏了，估计楼里该没人了。
吃完饭用实验室的电脑登了一下论坛，本来是想找李少天的楼看看他的近况的，没想到先看到了几条私人短消息。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你好:-)]
最早的一条居然是在三年前，墨里汗颜，莫名觉得有点对不起发消息的主人。
不过这个马甲怎么这么眼熟？
墨里使劲回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在他被黑的时候跟黑他的人掐了一架的人吗？在他放完狠话之后那些黑子就不见了，仿佛被人拔了网线一样。
后面几条都是他发的。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冒昧问一句，你是墨里吧？]这是跟第一条相隔不久的，三年前。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听说戏班被关了，不要伤心，一切都会好的。不要再离家出走了，我很担心。]这是去年的。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听说你那个叫周飞的朋友，因为女朋友的事和你打过架？]这是跟上条一起的。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你要重建戏班？有事可以问我，我别的做不了，至少可以给你一些可行的建议。]
最后一条稍近一些，也是去年的了。总共这几条私信，时间横跨了三年多，墨里不由得佩服这个人的耐力。
不过最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这个他自己都快忘了的账号是他的啊？！太可怕了吧这个人！
17.第 17 章
墨里看完消息，想了想，没有回复。
最新的一条都是去年的了，隔了这么久，实在没什么回复的必要。
回到首页，墨里接着搜李少天的贴子。一搜还搜出来不少，他找了回复数最多的一个贴子点了进去。
贴子里有许多照片，墨里看着那个穿搭时髦，造型清爽，很有明星相的李少天，居然感到十分陌生。
他印象里的李少天，还是那个留着短寸头的少年，是那个朴素却十分有魄力的大师哥。屏幕里这个帅得耀眼的青年，让他有些对不上记忆。
头发微长，还用定型水抓得十分有型，对着镜头客气微笑的男人，和墨里在娱乐新闻里看到的那些明星十分相似了。
在家的时候，他经常听墨班主私下诋毁这个被他视为背叛者的大弟子，说他长得又黑打扮又土，对他这个当师父没有半点尊敬，说拍门板就拍门板，不懂得尊师重道，没有半点气质内涵，怎么看也没有能当明星的样子。
墨里想着想着，突然发现他对爸爸骂大师哥的话记得还挺清楚…
总之，事实给了墨班主一个响亮的巴掌。贴子里贴的这些图片，李少天怎么看都是一个闪闪发亮的明星了。无论是化了妆摆好pose的杂志硬照，还是黑发素颜戴着口罩随意走在机场街头的照片，都找不到一丝他所熟悉的痕迹，要是拿给墨班主看，估计他也不敢认了。这样的李少天站他面前，墨里怀疑脾气暴躁的父亲也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随便就把人家骂个狗血淋头。
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墨里一边划着鼠标一边给这种陌生的感觉下了定义。大概这就是明星相了，被人追捧惯了，就会有一种让人仰视的气质。
墨里当然不会仰视谁，当年连真正出身显贵的燕家大少爷在他眼里也就是一只傻鸟，何况只是一个走红的演员歌手。只是从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角度去看一个成为了明星的熟人，这感觉还挺新鲜的。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明星的地方就有粉黑撕逼。墨里不耐烦一页页看，翻到最后一页想看看有没有李少天近况，就碰上了大型撕逼现场。
作者 anine 时间：2009-11-06 16:19:01
这不是06年XX台选秀的那个第六名吗。牛B吹上天，当谁不知道他那点黑历史
作者：foxo 时间：2009-11-07 16:19:05
楼上有料
作者：依恩时间：2009-11-07 16:20:54
吹什么牛B了，哪句话不是真的？
作者：anine 时间：2009-11-07 16:23:03
呵呵，当年酸人家前三的通稿还在呢，现在就不承认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得了个第六名委屈死了，酸别人卖惨博同情买名次，一边影射自己被黑幕一边卖自己洒脱真性情人设。但是呢太透明了，这么作妖也没水花，就几个野鸡网站转了他的通稿，笑死人了
作者：雨绵绵时间：2009-11-07 16:24:13
LS是前三谁的粉丝？敢不敢亮真身？拉着别人当挡箭牌要不要脸，想黑少天就直说。看看贴子标题，这是少天的粉丝贴，进来KY找抽？！
作者：梦语时间：2009-11-07 16:25:06
终于有个明事理的了，吹什么年度新人实力派偶像歌手，还以为当年看过选秀的观众都死光了呢。当年被扒得底儿掉，一个破戏班子出身的戏子，还是个土得掉渣的地方戏班子，李少天敢不敢认？！连出身都不敢认，卖什么高大上人设。他要是敢认，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作者：hio07 时间：2009-11-07 16:26:13
天啦噜，搬凳子等料。听了他的新歌刚入坑，求扒黑历史，看看值不值得一粉
作者：梦语时间：2009-11-07 16:27:06
买歌算不算黑料？当年比赛的时候就吹实力创作型歌手，结果比赛的歌被人扒出来是枪手代写。
作者：雨绵绵时间：2009-11-07 16:28:13
陈年黑料还拿来当洗脑包，黑子是没得黑了[摊手。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马甲说少天的歌是他写的，少天拿得出创作手稿，那个马甲有什么？LS的脸皮么？
墨里没想到李少天离开墨县之后的经历还挺腥风血雨，看看这些话当年的遗迹都能想象得出竞争的激烈。不过当明星的谁也避不过这一遭，像他这样的小“网红”，刚刚有点名气时还被人莫名其妙好一顿黑呢，何况李少天真的去混娱乐圈。
他不在乎李少天的黑粉大战，但是有人扯到墨家班他就不高兴了。
什么叫破戏班子，什么叫戏子，什么叫土得掉渣？！不得已被解散的墨家班就是他心头的白月光，这些话句句都戳了他敏感脆弱的小心窝。
墨里义愤填膺地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不管后面的人在掐什么，他就盯准那个诋毁墨家班的马甲了。
作者：itcme 时间：2009-11-07 16:50:06
那个叫“梦语”的，戏班子招你惹你了？！凭什么贬低地方戏班？懂不懂尊重传统艺术？！就知道追星，就会上网发贴，你就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傻鸟！
作者：梦语时间：2009-11-07 16:51:06
？？？李少天的粉丝都这素质？直接人身攻击了[摊手
作者：itcme 时间：2009-11-07 16:52:06
装模作样，说你是咸鱼冤枉你了吗？随意诋毁流传几百年的老戏班，你有没有良心！
墨里很生气，但是他不懂得粉圈生态，也不会掐架，只是为自己的戏班鸣不平。
网线另一端，“梦语”放下泡面，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扭了扭手指，开始回贴。
打完一篇埋了好几个坑的回复，只要那个小白再回复他，他就可以抓到漏洞，全面反击李少天和他的粉丝群。
在粉黑大战里，猪队友可比神对手的威力大得多。
“梦语”志得意满地按了发送，意料中的“回复成功”没有出现，却蹦出来一个对话框。
“发言违反版规，禁言三个月！”
“梦语”傻眼：“什么鬼！”
墨里气愤地敲了两个回贴，刷新一下，后面有好几个针对他的回复，其中还有李少天的粉丝。
他不在乎不相干的人，他的怒火是针对诋毁他的戏班的人。
再一刷，世界都安静了。
墨里一头雾水，又刷了两遍，还是没有新回复，仿佛整个贴子的人都消失了。
作者：itcme 时间：2009-11-07 17:10:06
哈啰？“梦语”人呢？理亏不敢回了？
分散在全国各地刚刚被莫名禁言的资深粉黑们一边手忙脚乱翻代理一边被这个“小白”回贴气得挠墙。
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他们质询版主禁言事件得到的回复不是说系统故障导致不少人IP被封，怎么这个小白还能蹦跶？！
墨里又刷新了一下，还是没有人，回了两贴气消了不少，他也懒得再计较，就准备关电脑干活去。
鼠标刚刚放在关闭按钮上，叮咚一声短信音传来，右下角蹦出消息提示。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hello：-）你终于上线了啊。】
墨里疑惑地点进短信界面，最新一条信息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回我一下好吗。】
墨里当然知道他不是坏人，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不搭理。
【itcme:你好。】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小阿狸^^】
【itcme: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猜的】
【itcme:…怎么猜的】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你在狐仙楼里的回复，还有你的马甲。】
墨里想起来了，他在自己的楼里回过两贴，这马甲也是随便取的，这个人居然靠那几句话就确认是他？！当侦探的吧！
似乎猜到了他的疑问，对方很快又发了短信过来。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你有一种独特的可爱，在意你的人就能认出你:-)】
【itcme:我是男的 】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我知道。】
墨里腹诽，那你还调戏我？不知道的以为你想泡妞呢。墨里不想跟他聊了，他对于跟陌生的网友聊天丝毫不感兴趣。反正只是论坛短信，连再见也不必说 ，关掉网页就江湖不见了。
叮咚。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我在楼里关注着你的近况，你想重建墨家班？有头绪吗？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帮你想想主意。】
墨里深吸了一口气，想关闭网页的手又停住了。这人有读心术吧，怎么每次都能摸准他的心思？！
【itcme:你知道得真多…】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用心而已。阿狸，加个QQ好吗？】
【itcme:…】
对方虽然口气温和，他总有一种“被”咄咄逼人的感觉。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QQ号和手机号。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为了交流方便，阿狸可以告诉我手机号吗。】
恩，不是错觉，这个家伙就是在得寸进尺。
墨里的原则是不交网友——
【凛冬将至美人入怀：对于重建墨家班，我有很多想法。】
去他喵的原则！
等墨里一股作气交出了QQ号，手机号，甚至家里的座机号，大学、学院、班级、地址都被人套了出去的时候，他有些懵懂地看着论坛的短信界面，总有一种被人拉上贼船的感觉…
18.第 18 章
墨里在不太情愿的半推半就下加了那个家伙的QQ。从来不在网上和陌生人来往的乖宝宝，好像头一次踏出了安全地带的小狐狸，感到一丝诚惶诚恐。
对方的QQ名没有论坛上那么中二，就叫凛冬，头像就是个胖企鹅，签名栏一片空白，看上去像个正经人的样子。
墨里却对着那个凛字皱起了眉头。
【凛冬：你好，小阿狸】
【moli：:…】
【凛冬：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他不说墨里还没注意到那个肉麻的称呼，不过现在他比较在意另一件事。
【moli:不喜欢你的名字。】
【凛冬：？】
【moli:会让我想到拆了我家戏园的奸商。要不是他，我家戏班不会这么惨淡。】
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放在键盘上的修长手指停顿了一下。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的就是他。
【moli:我爸爸到处求人引荐，想尽办法讨好他，还让我给他唱戏，人家根本看不上，鄙视了我一通，把我戏园子说拆就拆，可恶。】
燕凛无语地看着对话框里的控诉，这简直是天降一口大锅，他比窦蛾还冤。他什么时候鄙视过墨里了？完全没有好吗！他是从哪里脑补出来的这一出？还当成了不容反驳的事实。
【凛冬：我觉得不至于，也许你误会了什么呢？】
【moli:你站奸商那边？！那我不想跟你聊了[拜拜]】
燕凛：“…”
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啪啪一阵敲。
【凛冬：我当然是站阿狸这一边了。无商不奸，他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早晚会后悔的。】
没错，他现在简直后悔莫及。当年装的逼，都变成了现在想吐的血。
【moli:这就对了，要不是他，我们墨家班就不会散，师兄弟们就不会离开我。我还要被逼一个人唱戏维持戏班，最后也没能撑下去。没有钱，存一下戏服都要借别人的钱…】
…
墨里似乎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倾听对象，反正是没见过的陌生人，这些积压许久的委屈和牢骚很容易就倾吐出来，包括被逼啃了一学期馒头咸菜的血泪史。
而造成他这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奸商。
燕凛一边附和一边默默运气，把该他的不该他的控诉全部照单全收。
没有取证过程不讲事实依据不经法庭审判不许自我辩解，只能认罪认罚——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的燕大少爷，促不及防地遇到了他人生当中第一个无能为力的挫折。
等到墨里吐槽了个爽，他终于想起来加这个QQ好友的目的了。
【moli：对了，我们不是要说重建戏班的事吗？都怪那个奸商，气得我连正事都忘了。】
燕凛：“…”对，都怪我。
【凛冬：对于重建戏班，阿狸有什么想法呢？】
【moli：说实话，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靠什么重建戏班呢。爸爸都说我是白日做梦，就算硬开起来，还是没有观众，还是会重复这一段老路。】
【凛冬：阿狸的梦想当然不是白日做梦，只是也不能按照老思路来。我看了你演出度狐仙的几个视频，这一出戏的美感和艺术价值都十分有挖掘的潜力，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moli:可是我爸说，只有一出戏的戏班子，也不像样。】
【凛冬：那是老班主的传统思想，现在我们得转换一下思路。阿狸，你有没有想过，来S市发展？】
【moli：去S市？】
墨里有些怔然，这是一条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路。
他虽然留恋那个传承了几百年的老戏班，不容许任何人说它一句不好，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除了度狐仙那一出戏，墨家班其他的戏都属于乡野村间，如今在乡间都快要失去它的土壤，S市这样的繁华都市又哪会有它的一席之地？
【凛冬：阿狸，你要懂得取舍。墨家班只有狐仙这一出戏拥有重焕新生的潜力，只有被广大群众了解了，喜爱了，你才有余地去考虑其他。】
墨里吸了一口气，又被他猜到了，这家伙真的有读心术吧！
【凛冬：如果仍旧局限在墨县，墨家班很难跳出过去的老路，这一点你也看得很清楚。但是S市有更广阔的天地，更活跃的观众群，更开放的媒介，只要你能闯出一片天地，只靠你一个人，就能救活整个墨家班。阿狸，你有这个能力。】
墨里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其实也不算新，在墨县的时候，他演的狐仙就收获了很多年轻粉丝，后期墨家班全靠她们捧场。可是——
【moli:那就算重建了戏班，观众们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戏的。】
燕凛笑了笑。
【凛冬：有区别吗？就算是最大众向的几个剧种，观众们也是看角儿的多。】
【moli：你说得…也有道理。】
【凛冬：乖:-)】
【moli:可是，为什么非去S市。我觉得我们省会城市就挺好的，也挺大挺繁华，墨家班又是我们这儿的地方戏，方便推广。】
燕凛捏了捏手指，有一种到嘴的小狐狸又要跑掉的感觉。
【凛冬：S市有最好的娱乐资源，几个大的娱乐公司都在S市。现在不比上个世纪，你想推广自己和墨家班，单打独斗很难出头，必须得靠资本运作。不然，以你的狐仙楼举例，一旦有人觉得你挡了路，有一千种方法不让你出头。 】
【moli:娱乐公司？我没想混娱乐圈啊…】
【凛冬：你还小，不管走什么路至少要等你明年毕业。你可以先思考一下，想一想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真正的猎人，懂得张驰有度，不能逼得过紧。否则把小狐狸吓跑了，他吃谁去。
墨里晕乎乎地关了QQ，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一下。去S市找出路？他从来没有想过，可是一旦进入视野，似乎就成了最可行的一条道路，至少他看到了跳出戏班没落老路的一个可能。
如果仍旧局限在墨县一地，毕业之后他是可以全天侯地守在戏班，可是靠什么招回戏班的演员？就算凑够了能够演出的班底，靠着最受欢迎的狐仙演出，他可以维持戏班的运营，但也仅是维持而已。归根结底，墨县的市场还是太小。
如果把这个范围扩大到全国，如果能让全国的观众都领略到墨家戏曲的美——仅仅只是想象，就让墨里有些热血沸腾。
他一个人，带着一出最美的戏，去闯一闯繁华广阔的S市，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心里存了一个遥远的理想，现阶段却还要老老实实把学上完，把毕业证拿到手。不管有什么打算也要等到他毕业之后。他那个倔强的老爹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半道退学去S市唱戏的，连他都觉得像天方夜谭。
但是世事出其不意的时候，连按部就班都成了奢侈。
在墨里规规矩矩地上课做实验写报告发论文，挨到大三下学期的时候，他又在网络上出了一把风头。只是这一次的风头，不像几年前他的粉丝姑娘们那么温柔友好了。
大师哥李少天自从11月份发表了独立创作的新单曲之后名气暴涨，这几个月在各大娱乐网站论坛都是常客，女同学的口中越来越多提起他的名字，甚至电视上的娱乐节目也能看到他的身影，墨班主都好几次打电话过来大呼小叫说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