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的弹幕已经刷到飞起。
“少天的居家look,好帅!比工作时候做好造型还帅!”
“这样的少天看上去好温柔~”
“好喜欢戏班的氛围啊,肯定很有过年的气氛。”
“没人发现吗,刚才那个大娘叫鲁婶,她说的臭脾气爱骂人的老头子是不是上次骂少天那个鲁伯?”

说曹操曹操就到,大中举着手机出了后台,准备到别的地方拍一下,迎面就碰上背着手冷着脸的鲁伯。
“啊,是那天那个老头!”
“什么老头,叫老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少天的长辈。”
鲁伯皱眉瞪着大中,指着他骂道:“你小子又在跳什么大神!故意躲懒是不是?还不干活去!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戏也唱不好活也不好好干,你说你回来干什么!”
大中被骂得溜着墙根跑走了,刚跑到院子里又差点撞上墨里,他连忙收起手机塞到口袋里。
“师哥对不起我没看见!”大中连忙道歉。
墨里拍了拍身上皱着眉头训斥:“你乱跑什么呢,院子扫了吗,给师弟们的年礼发了吗。”
燕凛笑着夸奖:“阿狸不错,很有班主的架式了。撞疼了没有?”
墨里白了他一眼:“奸商,不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准说话。”
燕凛:“…”
大中连忙插话:“师哥我错了,我这就去扫院子,师哥再见!”
说完一溜烟地跑到院门外,掏出手机匆匆跟粉丝道了个歉就关了直播。
当天晚上就有一个以鲁伯两次吹胡子瞪眼骂人的画面剪出来的鬼畜视频被转发上了热门,李少天的粉丝纷纷转发回复“长辈眼里的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众人的关注点都聚焦在了脾气暴躁的鲁伯身上,看得十分可乐,他之前骂李少天的事就被模糊了过去。毕竟是一个逮谁骂谁的暴脾气老头儿,他的话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方琳又给李少天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一切搞定不用担心。其实如果不是为了那个怪脾气的导演,网上的这点舆论也不至于让方琳这么在意。
李少天什么都好,偏偏当年为了出道离开困境中的墨家班的做法实在是有些背信弃义的嫌疑。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平常不搭理就是,但是遇到特别在意这方面的合作方,还真是难搞。
方琳笑道:“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在方导跟前替你说上了几句话。多亏你们鲁伯的精彩表现,听说方导自己老家也有个这样的长辈,现在他跟你也算感同身受了。”
李少天没说什么,方琳又嘱咐了几句,主要是让他安静过年别再搞出什么动静,就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打开窗户向外看。
戏班的房子还是老式的厢房,窗外正对着院落。天黑时下起了雪,院子里堆起薄薄的一层积雪,白色的雪光映着院子里挂起来的红灯笼,显得格外雅致。
已经是夜里八点钟,鲁伯还在挑着两桶水拿着抹布往祠堂里去。
他嫌下面的孩子干活不仔细,非得自己再擦一遍才觉得放心,墨老班主都劝不住他。
鲁伯从李少天窗前经过,转头瞪了他一眼:“大雪天的开什么窗户?!冻病了都是自己作的。”
说完就扬长而去。李少天摇头笑了笑,只好拉上窗户。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很多戏班弟子都回家过年了,只有路远的几个还留在园子里。即便这样,戏园里还有将近二十个人,这个年过得很是热闹。
燕凛小时候也曾过过这样热闹的年,燕家毕竟是个大家族。但是自从几个长辈为了争家产闹翻之后,逢年过节也不再聚到一起。后来他出国留学,大年三十就更加只是一个网络上的概念了。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过一个像样的年了。
鲁婶和几个老姐妹忙着煎炸蒸煮,一筐一筐的面点零食在宽敞的客厅里一字排开。附近的孩子过来拜年,随便抓上一把就很高兴。
样式古旧的院落里挂满了纸扎的灯笼,一到夜幕降临几个小辈的弟子就拿着买来的烟花在院子里放,偌大的戏园里一片欢闹声。
墨里仍旧穿着墨老班主给他做的唐装,立在屋檐下,微笑地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场景。
仿佛一副穿越了千年时空的画卷,悠久的岁月在这一刻折叠,有一些古老的诗意突然触动人心。
燕凛在墨里的身上,真正领悟到了一丝独属于古老传统的魅力。超脱了色相所惑,那是一种让人心神向往的幽远情怀。
那一刻,他也才能稍微理解了,墨里对于那座早已湮灭在高楼大厦的钢筋丛林间的古老戏园,那无法言说的深厚感情。
网上也在热传着“一场雪便梦回古都”的组图,也许每一个中国人的基因里都刻印着对悠远古韵的向往。甚至不用去深刻地了解,不需要去详细地研究,只是一副来自远古的画面,几句前人吟诵的诗词,便能让人如逢甘霖,心旷神怡。
如果有一天那些古老的传统或者文化逐渐衰败消失,它也许不会影响生活,却一定会造成一片干涸可怕的枯塘荒漠。
燕凛站在墨里身边,维持着适当的距离,不去打扰他的清净。
他一力促成的那档国色芳华栏目,打着保护中华传统的旗号,其实原本只是为了给墨里铺路。可是在此时,燕凛觉得他所做的一切,也许真的都是有意义的。
突兀的手机铃声扰乱了这一副画卷,墨里转头看向他,仙姿卓然的画中人就乍然鲜活起来。
“你不接吗?”墨里见他无动于衷,提醒着燕凛。
燕凛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人,燕周二字冷然跳动着。
他笑了笑,接起电话,走向一旁。
墨里皱眉啃了啃手指,看着燕凛一边低声应答一边走远的身影。
“爸,去年投资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在这边处理一下,今年就不回去了。”燕凛对着手机道,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那一头的燕周眉头紧锁,坐在分外宽敞却有些冷清的书房里,透过巨大的窗扇看着脚下遥远的车水马龙。
“燕凛,你不用搪塞我,什么项目的问题需要过年解决?再说你投资的项目在哪里?墨县?我记得你捧的那个小明星就姓墨吧。”
“这是两码事。”燕凛道。
“这就是一回事!”燕周发了火,“燕凛,我不管你是真有事假有事,明天必须回家来!不然你那个小明星也不用在圈里混了!”
燕凛面无表情,走到院子外面,看着远处白雪覆盖的农田树木,声音仍旧沉静。
“爸,我是用堂哥的名义投资的这两个项目,如果做不好,我对堂哥不好交待。”
“你是怪我不给你钱了?”
不只是不给钱,因为燕凛不听从他的安排,燕周对这惟一的儿子可没手下留情。
燕凛没去找燕深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有一身衣服还值点钱,除此之外就身无长物了。
这是燕周的风格,燕凛早就习惯了。
燕周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不管怎么样,你得尽快回来,你妈妈她——今年也会回来,她呆到初二就回去。”
燕凛眼神微深,一时没有应声。
燕周不耐烦起来:“说话!”
燕凛抿了抿唇,正要开口,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喧哗。
不是众人玩闹的那种喧哗,还夹杂着几声呼叫,似乎是出了什么乱子。
燕凛心里一紧,对着手机道:“爸,我这边有点事,晚些时候打给你。”说完就挂断通话,燕周对着电话喊了两声也没能喊住他,气急地把话筒摔回桌上。

75.第 75 章


燕凛回到院子里,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墨里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焦急。
院子里有些混乱, 刚才还一起放烟花的戏班弟子都顾不得玩闹,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焦急地劝着什么。
燕凛走过去, 先看到的是墨里带着愤怒的脸, 原本白得像雪一样的肌肤也染上一层愠怒的红。
他愤怒的对象,却是站在对面, 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李少天。
墨里这些天对李少天的关注很少, 也没有故意冷落他, 只是像戏班里其他师兄弟一样对待。李少天和燕凛同一天到来, 相比起他以客人的名义和墨里这个东道主的同进同出,李少天一直十分低调。
一切都十分平静又平常,燕凛几乎快忘了他的存在,却没想到他还能招惹墨里生这么大的气。燕凛对于这种情况并不高兴。
他不喜欢墨里为李少天牵动心神,就算是生气也不行。
墨里此时瞪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指着李少天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看样子真是气得厉害。
“李少天!你怎么能利用鲁伯?!他那么大年纪的老人, 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 你也好意思!”墨里向来圆润的嗓音都有些尖锐起来。
李少天眉头紧皱, 其他师弟围在墨里身旁, 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你们闭嘴!让他自己说!”墨里一声怒喝, 所有弟子都噤了声, 有些担忧地看着二人。
“阿狸, 我没有利用鲁伯。”李少天沉声道。
“你以为我傻吗?你没有利用鲁伯, 那这是什么?!”墨里把手机举到李少天脸前,“别告诉我鲁伯一个乡下老头请得动你的御用营销公司!”
手机里是那个以鲁伯为主角的鬼畜视频。
大中一脸惭愧惶恐地站在一旁。这是他当作好玩的视频给二师哥看的,他也给鲁伯看过了,鲁伯自己都没在意,没想到会惹二师哥生这么大的气。
大中觉得这个视频的创作没有什么恶意,不明白墨里为什么大动肝火。
他只知道,这次他又闯大祸了。大中垂头丧气地站在墨里身后,为什么闯祸的总是他?
李少天向后撤了撤,才能看清墨里举得离他过近的手机。
那个视频当然不是网友自发,是方琳的手笔,就是为了弱化鲁伯这个长辈对他的□□。
但是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对鲁伯更加没什么影响,甚至很多粉丝对这样的长辈感同身受,觉得这个老头很可爱。
这是双赢的事情,他不明白墨里为什么生气。
墨里一直看着李少天的神情,半晌他收回手,面上是极度的失望。
“李少天,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少天心头一跳,向前一步:“阿狸——”
“你最让我失望的是,你甚至不是知错不改,你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你也不理解我的愤怒。”墨里收敛起怒火,平静地道,“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轻飘飘地说着,却仿佛一柄利斧,重重劈在李少天的心上,让他感到一阵如有实质的巨痛。
他甚至不得不捂住胸口,深呼吸了两口冷咧的空气,来缓解那股突如其来的心痛。
“阿狸,你别这样说。”李少天紧皱着眉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
“你看,你还是不懂。”墨里摊开双手,冷笑了一声,“这和我喜不喜欢根本没有关系。”
这和那个视频也没有关系,这和鲁伯甚至也无关。
一切只和李少天有关,和他们一同相濡以沫地长大的情谊有关。
不管李少天想要什么,他都可以请求鲁伯的帮忙。就算鲁伯不同意还有墨老班主,还有他,他们会不帮李少天吗?自己的父亲当年还气他出走的时候,都会全力帮他,何况现在?
他不该居高临下地拍完了他的“素材”,再一句轻描淡写的“这不是利用”。
不是利用是什么呢?如果不是为了拍那些东西,李少天今年会回墨家班吗?
墨里很怀疑。他现在完全无法信任李少天了。
他抱着目的而来,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戏班里这些人呢?连他的一举一动说不定也是计算好的。
墨里无法控制地走上另一个极端。
他没有说出口,李少天却被他的眼神刺得心痛难当,再也维持不住一直以来的淡然平静。
“阿狸,你跟我来,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他可以安抚墨里的愤怒,这里被从师弟们层层包围,不是说话的地方。
墨里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甩开李少天的手,神情冷淡。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也许你应该给这里所有人一个解释,你到底把我们墨家班当成什么了?你把鲁伯又当成了什么人?你嘴上不说,是不是怨鲁伯对着镜头乱说话了?所以利用起鲁伯来毫不内疚?其实这和鲁伯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当年做得绝情,也不至于成为你一直摆脱不了的污点。你要明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造就的结果,和墨家班没有关系,墨家班不欠你什么。就算你现在夺回一局,早晚还是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那时候你又要怎么办呢?”
李少天在墨家班最困顿的时候出走,他做得太冷酷,这才是他长久以来困扰的来源。以前他不红的时候没有人在意这个,他红了,这件事情将永远是有心之人攻击他的武器。那些人为了占据道德高点,肯定会无限拔高墨家班的地位和对李少天的恩情。
虽然那些人并非为墨家班鸣不平,只是为了打击李少天而已,但他们的确造成一个墨家班和李少天对立的立场。
几年前一次闹大,墨老班主还怀疑是自己对记者说错了话,自责不已。这一次又是鲁伯“说错了话”,给李少天造成困扰。
大家甚至默认了李少天的麻烦是长辈们没有谨言慎行,总是“说错话”的结果。
可是凭什么呢?墨家班和长辈们根本无需对他的麻烦负责,这不过是他自酿的苦果。
李少天也知道,重点不是墨家班怎么样,而是那些幕后之人。即便如此,李少天对于被当成武器的墨家班,对于总是“说错话”的老人们,真的可以维持以往的心态,不生怨气?
如果他没有怨气,也不会这样心安理得地抱着利用的心态回到墨家班,随意地安排戏班众人配合他的营销计划。
就算当年他对墨家班还有一丝愧疚,只怕也早被消磨得一丝不剩了。
墨里想得很通透。他并非天真不通人情,相反,他什么都懂。
当他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时,连一个辩解的机会也不会留给对方。
李少天的面色是显而易见的悲伤,他从来不会在人前如此失态。但是墨里轻易便能伤他,每一个字都让他心痛难当,他甚至无法维持表面的风度。
鲁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了过来,站在人群中,这时候却站出来轻声喝斥他。
“阿狸,别说这么伤人的话,那是你师哥。”
鲁伯向来偏疼墨里,对别人都是脾气火爆,对墨老班主都不假辞色,却从来不会对墨里说一句重话。
这大概是他对墨里最重的“训斥”了。
墨里笑了笑,对着李少天一摊手:“你看,我也乱说话了。怎么办呢?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也没法收回了啊。”
“阿狸——”李少天感到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墨里却转身就走,只留给他一个冷然的背影。
他甜美可爱的师弟若是无情,真的可以用言语杀人。
李少天唇角溢出一丝苦笑,鲁伯甚至有些担心地走到他身边,向来对他没有好脸色的老人竟然安慰了一句。
“少天,没事吧?你师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等他消气就好了。你别跟他置气。”
鲁伯在大中的提醒下,也自认为“说错了话”给李少天带来了麻烦,脾气暴躁的老人才会这么态度和软。
这就是根源了——墨家班的众人给他的理解太多,他对墨家班却要求太多,这让墨里不高兴了。
他甚至真的觉得墨家班亏欠了他。在此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怨气——对于这个总是被别人当作武器攻击他,贬低他的出身之地——墨里却敏感地察觉到了。
他这样对待墨里最心爱的墨家班,他怎么会不生气?
李少天嘴里满是苦涩,一直以来的淡然体面再也维持不住。
这里是戏班,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所有长辈和师弟都视他如子侄如兄长,他在这里,有什么好强撑的呢?
燕凛一直沉默地站在人群之外,注视着墨里。
墨里走出来的时候,径直走向了他。燕凛忍不住伸出手来,墨里直接钻进他的臂弯,头倚在他的肩膀上,很累的样子。
“不想走路了,扶我一下。”墨里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师弟们都看到了也并没有想歪,这才是二师哥向来的模样,又娇气又爱撒娇。刚才那个雷霆万钧的班主才是少见的,让他们感到陌生,不敢触其锋芒。

76.第 76 章


墨里发了一通脾气, 心情平复之后就只剩疲惫了。他靠在燕凛肩膀上,两人一起坐在走廊下面, 懒洋洋地不想说话。
燕凛也没有打扰他,只是拿起他的一只手, 慢慢的揉捏着。
墨里的手很纤长, 但是指尖却很圆润,指甲修得短短的, 透露着漂亮的粉红色。燕凛非常喜欢。
“真不知道大师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墨里半晌才开口。
燕凛有点暗爽, 却不能表现出来, 憋得有点难受。
“恩,他也不是故意的,男人嘛,事业心总是比较重的。”他言不由衷地替李少天撇清。
没想到墨里却顺杆爬:“你说得也有道理。”
燕凛顿时想打自己一嘴巴,让你装大度!让你给李少天找借口!墨里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通情达理呢?那个无理取闹的劲儿呢?
墨里接着道:“我的事业是墨家班, 大师哥的事业是他的演艺事业, 我们只是立场不同, 也许我不该骂他。”
“那也不是这样说的。利用老人总归是不好的。”燕凛暗暗咬牙。
“说不定是我反应过度了。”墨里却做起了自我检讨, “师弟们都没觉得有什么, 鲁伯自己也不在意, 他们大概觉得我小题大作了。”
燕凛很想劝他, 不, 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想, 做你自己就好。讨厌李少天吧, 忘记李少天吧!把他踢出你的生活,鄙视他的人性,唾弃他的人格!
他咬牙切齿半天,憋出一句:“阿狸你别被他骗了,他一直就不是个好东西。”
墨里没搭理他的挑拨离间,还在烦扰苦恼。他从来没这么骂过人,骂完了又觉得有点后悔。
虽然燕凛觉得墨里是骂得太晚了些。李少天干的那些事哪一桩不让人寒心,墨里却总是轻易地原谅他。
其实何止是李少天,他当年所做的事又好得到哪里去?
这些加诸在墨里身上的伤害,他从来不会真正记在心里。这一次也是因为涉及到长辈,他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墨里向来只看重别人对他的好,总是轻易原谅别人的过错。
看着比谁都任性的墨里,却比大部分人都温柔心软。
燕凛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要想了,阿狸,你做得没错。”
墨里却有些懊恼地抱住脑袋:“不要说话,不要摸我,让我静静。”
气头上忍不住口出恶言,骂过人却又后悔。真是个纠结的小东西。燕凛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小手。
“说了别摸我!我都这么苦恼了,你还占我便宜!”墨里收回被揉得发红的爪子,瞪着燕凛控诉。
燕凛:“…”好嘛,对别人这么通情达理,这无理取闹的劲头全都用在他身上了。
墨里继续瞪着他:“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呢!”
燕凛:“…谁在心里说你坏话了?!”
“那你怎么不吭声!”
“不是你说想静静不让我说话吗!”
“…哦,对了哈。”
燕凛苦恼地捧住脑袋。
“生气了?对不起了——”墨里拉起燕凛的手揉来揉去。
燕凛撇了他一眼:“干什么?不要拉拉扯扯的,我还想静静呢。”
墨里笑着一把抱住他:“想什么静静,阿狸在这儿,想想阿狸嘛——”
燕凛顿时感到心脏嗵地一撞。这个妖精!就会勾人!
这个年节,燕凛一直留在墨家班没有回去。燕周又打过好几次电话,一次比一次脸色更冷。他没有对燕凛说什么狠话,说狠话也不是他的风格。就像燕凛提早毕业回国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去总部争权夺利,他二话不说直接断了燕凛一切经济来源。
燕周再面对燕凛时甚至仍旧和颜悦色,仿佛那个出手不留余地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一次他同样没有下达最后通谍,燕凛却知道,年后回到S市,只怕他有得受了。
从国外回国过年的母亲,也并没有只字片语送给他。大年初二的晚上,燕凛望着雪花飞舞的夜空,想着那个冷漠的女人应该就在今夜横跨天空的某一架飞机上,离开这片她没有丝毫留恋的土地。
李少天过完除夕就回S市了。他正处在事业上升期,远比墨里这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家伙忙得多了。这一次过年专门回墨家班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能呆到除夕已经是他的极限。
墨里虽然后悔骂了李少天一通,却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和李少天和解。后悔归后悔,墨里不想做出反复无常的态度。
李少天一下飞机,还来不及回家放好行李,就被方琳直接接到了造型工作室。
“总算及时赶回来了,今天先去见一见方导御用的摄影师,他呆到明天就要离开S市,你回来得真是时候。”方琳按着他的肩膀坐到镜子前的椅子里。
李少天神情里含着一丝疲惫,任由造型师打理。
方琳递过来一叠简单打印装订的剧本:“这是方导新电影的剧本,你先看看,不要等别人一问三不知。”
“这是剧本。”正在窗前喝茶吃花生米晒太阳的墨里手里也被塞进一沓纸张,燕凛靠在窗边,手指点了点那一叠文件,“导演自己还在和编剧改剧本,这不是最后一版。你先熟悉一下,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
墨里斜倚在躺椅里,粗略地翻了翻内容,是一个民国背景军阀混战的故事。他还没顾上看故事,先是震惊于燕凛的说辞:“我还能对剧本提意见?!”能不能演都还不知道呢,这就可以行使特权了?!
燕凛笑着拿起他剥好的花生米吃了一颗,嚼得咔咔响:“你当然可以提。导演听不听我就管不着了。”
墨里抬起穿着棉袜的脚踢了他一脚:“滚吧,你这个金主一点用也没有。”
燕凛一把捞起他的腿,笑了一声:“墨班主到现在都还没侍寝过,我这个金主不见兔子当然不能撒鹰啊。”
“什么金主什么鹰?!”神出鬼没的墨老班主突然出现在窗外,燕凛慌忙扔开墨里的腿,墨里整个人都吓得僵住了。
墨老班主却似乎没察觉什么不对,只是瞪了又赖在儿子房里的燕凛一眼。
“刘县长打电话找你,下午五点要在墨县大饭店请你吃饭,你现在就跟我过去吧。”
刘县长也说燕凛是墨县的大金主,还要他好好招待人家,别怠慢了燕家的少爷。
金主金主,他真烦这个词儿,有钱了不起啊。
墨老班主传达完刘大军的邀请,不好瞪客人,只能去瞪儿子:“放假就天天在家闲着,床也不起门也不出,像什么样子!你还不如别回来!”
无辜挨了一顿骂的墨里只好委屈巴巴地从自己舒服的竹制躺椅和一堆柔软温暖的毛毯里爬出来,低头找鞋。
墨老班主已经带着他的金主走远了,那没义气的家伙就这么抛下他走了,墨里一边穿鞋一边看剧本,嘴里嘟嘟囔囔些只有自己能听清的怨言。
燕凛是不能不重视刘县长的邀约的。
他在墨县的投资也不全是因为墨里,以后燕家的生意会更多地发展到二三线城市去,他算是燕深派出来的前哨,这一仗必须打好。
否则没有资本立身,他怎么当墨里的金主?富N代说着好听,靠着总裁老爹吗,说断你财源你就一文不明。
这年头金主也不容易,看看他堂哥燕深,年纪轻轻就要天天养生,那都是累的。
燕凛接下来的几天基本都在陪着墨县大小领导和企业boss应酬,基本没时间和墨里谈情说爱。
孤枕难眠(?)的墨里深深地怀疑,不论是李少天还是燕凛,来他们墨家班都是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