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笙正是醋海涛天,哪管他恼不恼。
虽然方侯爷方夫人和凌老爷凌夫人暂时没有什么不安分的打算了,但是架不住外面的人要打主意。
凌戟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年轻大臣,这一年两年地下去,肯定避不开这件事。若是有些人能求到皇帝赐婚,那更是烦不胜烦。可是他和凌戟,如何能有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一天?
方越笙一路将钟天耀推到角门外,让看门小厮打开角门将人轰了出去,拍了拍手掌,脸色不善地冲着钟天耀哼道:“以后别再来给小爷添堵!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钟天耀目瞪口呆地看着方越笙蛮不讲理地威胁了他一通,转身回去了,门板也在他面前轰然阖上,半晌才回过神来,恨恨地上前踢了两脚,却只将自己的脚震得生疼。
“方越笙!你发什么神经!”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小厮见他这样,忙跑过来关切。
“滚开!”钟天耀一把推开小厮,一跳一跳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府!”
钟天耀的马车辚辚地驶远了,又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许如信撩开车帘,眯着双眼望着神武侯府的大门,又看向离去的钟天耀,眼神越发晦暗起来,握着扇柄的手也越来越紧。
同样是在方府落魄时对他不闻不问的人,为何方越笙独独对他不假辞色?!
几日之后,广安侯府,一名身穿军甲的士兵被带到了许如信面前。
“启禀世子爷,侯爷命小的前来报信,前方战情紧急,第一批军资只能缓解燃眉之急,还请世子爷加紧准备下一批军资!”
许如信眉头深深皱起,看着面前的传令兵。
“神武侯刚押着第一批军资赶赴西北,此时还在路上,应该还没到军中吧?”
传令兵低产首道:“侯爷看了世子爷的信,已经有了初步估算。侯爷说了,定然不够的,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许如信眉间无法放松一丝,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待传令兵离开,管家走上前道:“世子爷,为了筹备这批军资,府内仓库已经空了大半,皇上虽然责令户部协助世子爷,户部能批出来的银两也早都算进去了。现在再怎么准备,侯爷要求的第二批军资又如此数目巨大,只怕也是…”
“西戎国兵强马壮,哪一次打仗不是损失惨重。老爷守边不易,皇上又思虑甚多,不能专心于备战,我再不为老爷分忧,谁能做老爷的倚仗。”许如信皱眉道。
管家忙弯身道:“世子爷纯孝,侯爷必然大感欣慰。若不是信任世子爷,也不会屡次传信,这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世子爷去做。”
许如信点了点头。
广安侯已经快要十年没有回京了,一直在西边驻守。因为数次打仗军资消耗巨大,虽然最终都捷报连连,朝中仍有些反战主和的臣子开始传言广安侯有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的野心。那时多亏了嘉郡王在皇帝面前斡旋,才打消了皇帝的疑虑,没有将广安侯召回京中治罪。
只是以后再要筹备军资,便几乎是广安侯府一力承担了大半,省得又让那些龟缩京城的懦弱愚臣找到借口弹劾广安侯。
广安侯在边境之地带领将士英勇奋战保疆卫土,如何能让朝中这些无能小人随意掣肘?!
许如信站起身来,向书房走去。
“去将管仓库的人找来见我。管后宅仓库的婆子也找来。”
管家忙应声,面上却露出一丝苦涩。
每一次西北战事传来,他们广安侯府都要经历一场震动。侯爷常胜将军的名声在外,却也没给他们这些府里留守的人带来多少实惠。看世子爷如今的态度,竟是要动用后宅夫人们的小仓库了,这一次比以前哪一次都更甚。
管家不懂战事,也不像许如信对广安侯有那样深切的孺慕之思,只是他却想不明白,西北的西戎国骚扰边境从大华王朝建国之初时就有了,难道每一次对付他们都需要如此耗资巨大么?
以前无从对比,自从神武侯得胜归来,同样是打仗戍边,神武侯可没有广安侯府这样有力的后盾,不但打了胜仗,还拉回了不少战利品。这样巨大的落差在眼前,广安侯府里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也不是没有疑惑的。
只是他们再疑惑又有何用?世子爷要搬空了仓库,他们也没资格说什么。


☆、第72章 争吵

长长的物资队伍走在路上,一队队精兵悍将各自护着队伍内的辎重车辆向前行进。
凌戟的坐骑仍是那匹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的高头骏马,一步一步地踏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凌戟端坐在马上,一身玄衣包裹着精壮的身躯,飞扬的衣摆上有着精致的暗纹刺绣。
他微微眯着双眼,看似百无聊赖,在马上闭目养神。长途跋涉的行军路上本就没有太多乐子,又不能放马狂奔,好在这样枯燥的旅途还有两天就可暂时结束,大军距离广安侯驻守的西北边城风琉城已不远了。
先行探路的小队突然从前方奔来,勒马停在凌戟身前,传令兵大声道:“禀将军,前方发现异常情况!”
凌戟睁开双眼,墨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凌厉。
“可查探清楚,是何异状?”
“是一小股贼匪,约有二三十人,有刀剑武装,但战力微弱,威胁不大。”传令兵回道。
“可扩大探查范围?是不是陷阱?”
“周边数里已查探清楚,并无其他接应武装。”
凌戟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缓缓前行的辎重车辆,沉吟片刻道:“前锋军小队先行清匪,免得耽搁了大部队的行程。”
两名副将出列领命,凌戟又道:“慢着,若能活捉,尽量不要伤其性命。晚上安营扎寨之后带来见我。”
“是,将军!”两名副将齐齐应声而去。
“将军,您是担心——”从建州海战就一直跟在凌戟身旁的一名亲兵拉着凌戟的战马,抬头逆着日光眯起眼睛看着凌戟。
凌戟拍了拍战马的头:“只是怀疑。也许这些贼匪会是我们此行目标的关键之一。”
“皇上竟然将这样大的事暗地里交给将军调查。”亲兵笑了起来,“没想到皇上竟然这样信任将军。”
凌戟撇了他一眼:“本将军不值得信任吗?”
亲兵忙肃容道:“哪里,哪里。将军战功赫赫,人中龙凤,武功高强长相俊美冰雪聪明,皇上不信您还能信谁?!”
黑马不屑地打了个响鼻,不用主人拉绳,一路小跑地向着队伍前方奔去。
“啊嚏!”方越笙捂着揉红了的鼻尖打了个喷嚏,掏出帕子捂着鼻子擤了擤,鼻音很重地咕哝道:“怎么就着了风寒了。”
这是在京城大街上,此时正值晌午,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方越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都说了天气这么冷,不好好在家休息,非要出来逛街。”说着揣起手来放到衣袖里,缩着脖子道:“还非要拉着我,要是冻着我可怎么办?”
方越笙翻了个白眼:“放心,冻着谁也冻不着你。”指了指自己,还没开口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才道:“这是别人想的念的,懂么。有人念你么?操什么心。”
“你——不知羞耻!”方越棋怒道。
方越笙不屑地笑了笑:“呵呵,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少得意!”方越棋怒道,“凌戟在军中见不着女人,男人可不少。到时候给你弄回来几个小兵小妾,看你怎么哭。”
从后面追赶上来的人影脚下一打滑,差点摔在街上。
林玄英赶了上来,走在两人中间:“光天化日的你们俩在大街上胡说什么呢?如此诋毁天子近臣,被人听到了如何收场?!”
“林玄英。”方越笙见是他,十分愉悦地打了个招呼。
方越棋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嗤了一声,不再开口。
“你今天怎么没在衙门钻营?”方越笙问道。
林玄英脸色一下子黑了:“什么叫在衙门钻营?本官每天兢兢业业,无不是在为君分忧,为百姓谋福祉,你一句钻营就是侮辱朝廷命官!”
方越笙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显然没将他的分辨放在心上,林玄英气结。
方越棋撇了他一眼:“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们两兄弟只是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林大人别把威风往我们身上使。”
“你不看看你堂弟那张嘴有多气人!”林玄英气道。
“到了!”方越笙突然叫了一声,转身走进街边一家店面里。
林玄英抬头看了看匾额,是一家叫御风斋的店铺,专卖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器具。
“你们到底干什么来了?”林玄英问道。
“我哪知道,他非要拉着我出来逛街买东西。”方越棋也抬脚走了进去,只见方越笙已经挑了一堆颜料毛笔画纸,堆到柜台上让老板结帐。
“这些全要了。”方越笙十分豪爽地道。伙计应了一声,开心地把东西包起来。
“越笙,你什么时候对书画感兴趣了?”方越棋奇道,“这是转性了?”
“凌戟出门了这么多天,我要把每天看到的美景,碰到的趣事画下来,等他回来拿给他看。”方越笙抱着打包好的用具,兴奋又憧憬地道。
“…”
虽然凌戟没有在这里,林玄英和方越棋总觉得自己似乎又撞破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似的。这种感觉实在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方越棋望了一眼林玄英,林玄英也看了一眼方越棋,两人情不自禁地摸着额头移开了视线。
“哟,这不是方世子和方公子吗?”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林玄英抬头望去,竟然到许久不见慕晨从店铺的二楼走了下来。
慕晨一席蓝色长袍,身后还跟着几个启明书院的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负着双手缓步走来,微微眯起的双眼打量着三人。
“当日一别,数月未见。我还以为两位方公子早已经离开京城去谋生路了呢。”
林玄英见他这副态度,不太高兴地道:“慕晨,别惹事。”
“我惹事?”慕晨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惹过事?倒是你和凌戟功成名就了,就将我们这些旧日好友抛之脑后了。也是,谁让我们没有本事呢,到现在也没能考个功名出来,仍是白身一名,如何与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相提并论。”
凌戟回京之后,慕晨不是没去找过他。只是凌戟居然丝毫不念旧情,连见也不见他,只字片语也没有回复给他,弄得慕晨十分火大,却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凌戟。
方越笙对慕晨的印象已经有些淡了,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张眼熟的脸好像是以前经常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个人,每次都把他气得不轻,转头再拿凌戟撒气。这些事情如今想来,遥远的好像是上一世的事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如今在京城里过得挺好的,不需要去别处谋生路。”方越笙操着浓浓的鼻音反唇相讥。
依稀记得凌戟以前对这个慕晨好像挺纵容的,方越笙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慕晨。眼睛没他的大,鼻梁没他的挺,嘴唇没他的红,皮肤也没他的细。总结,长得不如他好看!
慕晨被他那别有用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怒道:“你看什么看?!”
“我还不想看呢,你又不好看。”方越笙不屑地移开视线,“想看好看的,我就回府照镜子就好了。”
慕晨火冒三丈。谁要跟他比什么好看不好看,又不是女人!可是被这个家伙说不如他好看,他怎么就这么憋屈呢?!憋屈还不能反驳,否则倒像真的刻意跟他比美了,这算什么事?
“堂哥,林玄英,我们走。”方越笙兴致缺缺地道。
慕晨怒道:“方越笙!你们以罪臣之身寄居在神武侯府也够久了吧!玄英,你怎么不劝劝凌戟,他这样根本是自毁前程!”
林玄英眉头一皱,还未开口,便听到方越笙认真的反驳道:“你说错了,不是寄居,神武侯府就是凌戟为了让我住得舒适才要住进来的。”
慕晨气得胸疼,怒道:“你简直不知所谓!明明寄人篱下还一点自觉都没有。你这是携恩邀宠!哼,不过是仗着以前对凌戟有知遇之恩,现在就这样赖上他了。凌戟就算承过你们的恩情,他当初也早还清了。现在你们赖上便不走了,简直是无赖行径!”
“凌戟乐意。”方越笙趾高气扬地道,“我就算要走凌戟也会求着我留下来,你就算要见他他也不会理你。这就是区别,你别自作多情了!”说完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不管慕晨被他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哆嗦地指着他的背影。
“简直是不知羞耻,毫无廉耻!凌戟怎么会对这种人青眼有加?!”
林玄英和方越棋一起抬头望天。
好好的旧敌见面分外眼红,怎么被方越笙搅和得好像情敌争宠似的?!慕晨就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来?这干什么都能秀恩爱的技巧,简直是天赋异禀哪。
见方越笙已经走得没影了,慕晨红着眼睛转向林玄英。
“林玄英!连你也被蒙蔽了吗?!”他瞪着一旁的方越棋,“这两兄弟简直一样的不知羞耻!一个扒着凌戟一个扒着你不放!”
林玄英差点被口水呛着。凌戟和方越笙之间那是什么情况,他们完全不同好吗?!
看慕晨还要再说什么,林玄英一把拉起方越棋:“行了,我没心思跟你做口舌之争。后会有期了慕公子。”说完一溜烟地跑了,也不管慕晨在后面气得连声大叫。
林玄英拉着方越棋一路跑了出来,脚下用上了些许轻功,省得又被慕晨追上来。一直跑到人员稀少的一条巷子口外才停了下来。
“真是,今天怎么就碰到他了。”林玄英抹了抹额头。
方越棋一直没出声,林玄英转头看他:“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久不说话?该不是生气了吧?慕晨这个人就是嘴坏,以后避着他就算了。”
方越棋低头看了一眼,林玄英顺着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连忙松了开来。
这一松,本来没什么的也好像有什么了似的。都怪那凌戟和方越笙,把京城贵公子的圈子风气都带偏了。
林玄英一僵,不太自在地咳了咳,眼神乱飘:“那个,左右无事,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方越棋冷哼一声,转头自己走了。
西北边境,风琉城外数十里处。
天色已晚,大军安营扎寨,开始埋锅造饭。
亲兵已将大帐支起,桌榻摆好,凌戟走了进去,脱下外面的盔甲,挂在木架上。
帐帘突然掀开,亲兵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娃娃走了进来。小娃娃大概两岁左右,面容有些黑瘦,似乎长期营养不良,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只有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闪着无邪的水光。
一看到凌戟,小娃娃马上张开小手上下挥舞:“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凌戟笑着走了过来,从亲兵怀里将小娃娃接了过来。


☆、第73章 边事

送军资的辎重队伍出发将近一个月,许如信将第二批军资业已筹备下来,在朝堂之上向皇帝禀明,希望将这第二批物资尽快送往边疆。
皇帝对于许如信的办事能力大加赞赏,官阶又升半级,还御赐了不少东西,自然比不上广安侯府花费出去的银两,但是对于现在的广安侯府来说,也能解些燃眉之急。
许如信将皇帝赐下来的珠宝尽数交给许夫人。许夫人差了婆子将东西登记入库,又拉着许如信在身边坐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如信,老爷在外打仗,我们府里全靠你来撑着,还要替老爷筹备军资,真是辛苦我儿了。”
许如信笑了笑:“父亲在外守卫边疆才是真的苦,我只不过在京里做些后勤之事,有什么辛苦的。”
许夫人已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当,看上去仍旧年轻雍容。她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这仗打到何时是个头,这边疆又要守到何时。老爷已经许多年没有回京了,连你的加冠都没赶上。最近几年这每一次打仗,都几乎要把我们广安侯府掏空了。好不容易你经营得当,府库又渐渐充盈起来,这一夕之间又全部填了进去。真不知道何时不个头啊。”
“父亲是为国守边,是真正的大英雄。”许如信轻轻依在许夫人的肩头,“皇上顾虑得多,各方掣肘也多,总不能全心全意支援父亲,我既然有能力,自然要全力保证父亲的需求,绝不能让边关的将士们饿着肚子和敌人打仗,让父亲在边关也能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许夫人眼中满是爱怜,将许如信抱在怀中:“我的儿,从小就这样懂事,多亏了有你,不然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娘放心,有我在一天,就绝不让娘吃苦受累。”许如信缓缓说道。
凌戟在风琉城外已经驻扎三天,只是城门一直不开,他们也只能暂且在这里僵持着。
队伍刚到的时候广安侯派出一小队人马出城来接应,只将辎重车辆迎进城去,却以军务紧急为由禁止凌戟入城。
凌戟望着那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来回巡逻的边军士兵,冷笑了一声。
亲兵站在他身旁,也一并抬头望去,开口道:“将军,我们总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啊,不进城去如何查探实情。”
数月之前广安侯将军情加急送进京城,说边境之外的西戎国人又来扰边,烧杀抢掠数个城镇,必须立刻派兵镇压。
凌戟这一路行来,也着意派人四处查探,的确有许多城镇十室九空,满目荒凉。就连他们在路上碰见的那一小股贼匪,也是附近村镇里的百姓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落草为寇,抢劫来往行人商队,聊以为生。
凌戟向他们打听出来,也的确是西戎军队冲进城镇,四处抢掠,害得他们只能背井离乡,四处漂泊。
这一切与广安侯上禀的军情折子基本一致。
只是——
凌戟望着眼前这城门紧闭的风琉城,城墙之上的士兵个个黑盔黑甲,孔武有力,那天出城来迎的小分队所骑的战马亦是精壮高大,外面的城墙有着几经修葺的痕迹,如今真正是做到了"固若金汤"。
这样一座兵强马壮的边城,可不像广安侯折子里所描述的那样疲于应战,急需军资支援。
他们在此驻扎三日,也未见西戎军队的一兵一卒,或许广安侯已经带兵将西戎人打退了,只是他却又为何传信给许如信,要他加紧办出第二批军资运送过来?
“如今广安侯守边有功,他不愿我们入城,我们也不能硬闯。否则万一军务上出了什么变故,我们定然逃脱不了责任。”凌戟道。
亲兵有些急道:“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白守着吗?要守到什么时候去?”
凌戟微微眯起双眼:“稍安毋燥,总有机会的。”片刻后又道,“你们派人去西戎境内散播一下消息,就说广安侯得到大量军资支援,将数量说得越多越好。”
亲兵虽然疑惑凌戟的用意,却仍旧应声领命,下去安排去了。
风琉城内,一座占地广阔的府邸坐落于风琉城正中央,高大的院墙将精巧别致的房屋花园包围在其中,两座威武庄严的石狮子守着气势壮阔的巨大院门,大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广安侯府,端的是气象万千,庄重恢弘。
身着一身深蓝衣袍的高大身影匆匆从后院走出来,穿过垂花门,走过院中小径,走进了作为书房会客所用的院子,几名谋士忙起身行李。
“见过侯爷。”
广安侯一摆手:“不必多礼。”人已经穿过众人,走到上首转身坐下。
广安侯许征年过四旬,身材有着武人的孔武有力,面容五官亦是十分深刻,只是此时被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袍一衬,腰腹处亦是有些松垮垮的,便显出几分久不征战的富贵气来。
“今日召众位前来,不为其他,只是那神武侯送完了军资却仍旧没有离开,几次想要进城,不得其门而入便在城外驻扎了下来,实在是十分碍事。”广安侯道,“不知众位可有良策,让他一直在那里总不是个办法。”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一人出列行了一礼道:“听说那神武侯凌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估计是不懂得行军打仗的规矩,侯爷何必放在心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如今这里是侯爷的风琉城,说不让他进他就不能进,若是他敢硬闯,万一贻误了军机,他承担得起吗?”
广安侯点了点头:“本侯亦是这个道理。本侯只怕他年轻气盛,真的不顾规矩硬闯起来难免要坏了事。你们做好准备,他要敢硬闯,就让‘西戎兵’即刻发兵,到时候这战事贻误,就全算到他的头上。本侯一纸折子参上御前,倒看看这位小侯爷担不担当得起。”
“侯爷英明。”众人纷纷应和,却无人疑惑这广安侯为何说起西戎兵来竟像指挥自己的军队似的,让他们发兵他们便会发兵吗?在座众人皆是泰然自若,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又议事半晌,将此中细节一一商定完毕,广安侯笑道:“如今军资已经运至府库,诸位大人平乱有功,等到战事一了,届时自然少不了按功封赏。本侯将军功折子呈递上京,圣上定然也有嘉奖,诸位这些时日仍要费心费力了,这一仗一定要打得漂漂亮亮。”
“能为侯爷办事,是末将的福份。”
众人纷纷应和,竟是只知有广安侯,将那远在京城的皇帝提也不提了。
议事完毕,众人散去,广安侯又回到后宅,一名年轻妇人带着丫鬟婆子迎了出来,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蹦蹦跳跳地跟在一边。小男孩看上去粉妆玉琢,一身锦衣环佩,十分富贵。
“爹爹!”小男孩一看见广安侯,马上冲了过来,搂住广安侯的大腿抬头望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孺慕之思。
“唉,安儿小乖乖,爹爹抱。”广安侯一把将小男孩抱了起来,高高地举了两下,惹得小男孩哈哈大笑。
年轻妇人走上前来,嗔了广安侯一眼:“老爷也太惯着他了,倒显得我这个做母亲的太严厉了。”
广安侯握住妇人的手,另一只手里还抱着小男孩,一脸笑意地往屋里走去。
“惯着安儿又怎么了,本侯的儿子本侯就是要惯着。”广安侯笑道,“夫人这严母倒是做得也好,安儿这样乖巧,都是夫人的功劳。”
丫鬟婆子在屋外院子里站了一地,只看着那三人的背影一起向屋内走去,如此亲密和谐,实在令人艳羡。
又过了几日,夜半时分,在风琉城位置偏僻的西城门处,突然出现一小股军士打扮的队伍。守城门的将领在城墙上对了几句暗号,便吩咐下面的士兵打开城门,将人放进城来。
与此同时,几个融入黑暗的人影已悄悄地在远离火光的暗处,攀着城墙轻巧地翻了进去。
进城的那一小队士兵最终进了广安侯府,为首的将领被引至了广安侯面前。
屋内明亮烛光的照耀下,来人的面容被映照的清清楚楚,高鼻深目,浅色瞳孔,明显是西戎人的长相。
那人操着一口不甚流力的大华语,向广安侯行了一礼,开口道:“侯爷,你们的补给既然到了,我们二王子也该拿到他的那一份了。”
广安侯面色不善:“这么多年走私经商,二王子也早赚了个盆满钵满,这点小钱二王子也看在眼里?”
西戎来使不卑不亢,从怀中掏出一份契纸来,道:“你们大华人有一句话,亲兄弟明算帐,侯爷也一定会理解,不管钱多钱少,当初既然有了约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况且侯爷也知道,最近大王子非常得到王上赏识,二王子的压力很大。如果让大王子登上王位,侯爷到时候又与谁去合作呢?”
广安侯气闷地闭了嘴,半晌摆了摆手:“你们暂且仍去军营住下。本侯定会接照约定,该给你们二王子的酬劳,一个子儿也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