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围攻
方越笙皱眉看着许如信,他觉得许如信这些日子变了许多,却不知是何缘由。似乎自从他拿着傅府的请柬在他面前有意炫耀之后,许如信便一直有些阴阳怪气的,令他十分不舒服。以前他们互相之间攀比炫耀之事也不是没有,怎么偏偏那件事之后就闹得这么不愉快。
只是今日是徐远清和钟天耀两人的好意,他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因此自己忍着气,不与许如信针锋相对。
方越笙闷着生气不说话,徐远清和钟天耀两人忙招呼众人喝酒吃菜。
许如信斜睨着方越笙,却有意挑衅道:“越笙,你别怪我对你苛刻。你也看看你的作为,如何让人不生气。”
方越笙不想与许如信闹得太僵,既然他这样说,他也只能尽量平心静气地道:“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了,你何不趁此机会说说清楚。”
“是啊是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闹这么别扭多难受。”钟天耀在一旁附和道。
徐远清凑到许如信身边低声道:“如信,越笙最好哄了。他都低头了,你说两句缓和话也就好了,何必老是别着他,弄得大家这么难受。”
许如信笑了笑,徐远清不知道他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他又不能堵住这个世子爷的嘴,只能惴惴地在一旁看着。
许如信抬手给方越笙倒了一杯酒,方越笙见他这样,面色好了一些。
“越笙,咱们是朋友,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许如信道,“咱们是勋贵世家,与那些穷酸书生永远不是一路人。朝堂之上他们仗势打压世家,如今已是愈演愈烈,这些你大概都不知道。就算暂时未看到流血伤亡,这也是一场战争,我们就是对阵的两方,水火不容。”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方越笙向来对朝堂之事毫无兴趣,平常连听都懒得听。他以为许如信和他一样,没想到今天竟然说起这些事情。
“我要说的是,你如果决定和那凌戟走近,我们不可能再接纳你。”许如信指了指在座的众人,无需经过同意,他们是一个群体。
方越笙皱起眉头:“就因为这样?你也太小题大作了。”
“小题大作?你问一问在座诸位,我说的话,可有一人反对?”许如信扬眉道。
方越笙看向众人,却没有一人向着他说一句话,连徐远清和钟天耀也不再打马虎眼,做和事佬,只是一起望着他,面上是明显的不认同。
“我哪里有跟他走得近了?”方越笙质问道,“他向来住在方府,这么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你现在拿这个说事,不过是你的借口。”
许如信冷笑一声,道:“以前如何,现在如何,不用我说,你对他有什么不同,你自己清楚。”
方越笙心底一紧,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凌戟用那双墨黑色的双眼温柔地注视着他,小心却又坚定地说着喜欢他的样子…
“越笙,这不是我与你的意气之争,这是事关我们勋贵世家的脸面,甚至命运。”许如信面色沉沉:“你不要怪我对你这般不客气。”
他这样说,在座十几个世家公子,竟无一人反对。
方越笙环视四周,以前觉得惬意无比的朋友兄弟,何时变得如此令他难受?这隐隐的排斥感,是从前众星拱月的方越笙从未感受过的。
只是因为凌戟?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凌戟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方越笙面色亦不善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对凌戟怎么样,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一个凌戟,如何就能威胁到勋贵世家的命运?简直荒唐至极。”
“别说你不知道他在那群酸儒里的份量。”许如信冷笑道,“明年春闱之期将至,以你那位好家仆的本事,要中个进士一点也不难。等他出仕为官了,真咬咱们一口,你便知道有多疼了。”
“他才不会。”方越笙不屑地驳斥道。
凌戟这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反过头来伤害他。许如信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在那里胡说八道。
许如信撇了他一眼,没再开口,钟天耀却出声道:“越笙,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维护那个人?”
“我哪有维护他,我是实话实说。”方越笙抿唇瞪着钟天耀。
徐远清却也摇头道:“如信一直说你对那凌戟的态度越发奇怪,我们还不信,现在看来,越笙你真是被他蛊惑了。”
他话音一落,一直不言不语听他二人对质的众人居然纷纷应和。
“是啊,方世子,谁不知道那凌戟一直有所图谋。你怎么能相信他?”
“…若他所图的只是泼天富贵,倒也相安无事。若他真是要对付我们勋贵世家,那便后患无穷!”
“越笙,他一直骗取你的信任,你防备了十几年,怎么现在中了他的圈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不敢如许如信那样明目张胆地责备,但这声浪渐高,瞬间将方越笙包围。
“我没有,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胡说八道!”方越笙恼羞成怒道,却无人听他言语。
许如信见他涨红了脸的狼狈模样,一抬手制止众人,雅间内的吵嚷渐渐低下去,人人都看着许如信,听他有什么话可说。
方越笙说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却只觉这处境实在难堪。他不想再呆下去,猛地站起身来,转头要走。
许如信看着钟天耀拉住他,低声劝他重新坐下。他看了方越笙半晌,才又笑了笑道:“当然,还有一个理由。”
方越笙眼睛红红地,看向他。也许因为他的眼睛比常人更清澈明亮,一旦情绪激动起来,便容易染上淡淡的红色,眼眸当中的波光潋滟便如同水色,像是委屈地哭过了一般。但是细看上去,其实并没有泪水。只是这副神情,却尤其容易让人心软。
许如信笑道:“他的出身太过低贱。不过一个贱奴出身的贱民,本世子自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但是越笙,我与你交好,如果你再与他交好,我再没有任何表示,岂不是自甘下贱?”
“你——”方越笙心头涌起一阵无名火来,只为着许如信这番刻薄言语。但若要反驳,他却是无话可说。
许如信说的,不过是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心知肚明的事实。众人端着世家公子的良好教养,无人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难听。但是在他们眼里,凌戟就是这样一条只配摇尾乞怜的狗。
现在他要如何反驳?他若反驳了,岂不是更证实了许如信前面的指责?!
只是他的心却是实实在在地在生气,他的怒火蒸腾,争欲喷薄而出。
方越笙握紧拳头,面色难看。
许如信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酒,又将酒杯一扔,站起身来。
“你不发一言,可见已经有了答案。越笙,小事上面,你可以天真,那是你的优点。但是事关世家颜面和立场的大事之上,我对你的愚蠢很失望,我与你无话可说。”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方越笙坐在那里,看着在坐的众友人彼此面面相觑之后,竟然三三两两地站起身来,向他告辞离去。
他紧咬着牙关,脸色阴沉地僵坐在那里。直到最后连徐远清和钟天耀也向他告辞。
钟天耀叹了一口气道:“越笙,如信也是为你好。你真的不要犯糊涂。如今世家清贵之争越发激烈,许侯爷不在京中,如信被逼着担着许府重担,自然比咱们看得清楚。你听他的,不会错的。”他说完,拍了拍方越笙的肩膀,和徐远清一道走了。
偌大的雅间之中,只剩方越笙一人呆呆坐着。
☆、第37章 闹剧
不管这边雅间中如何吵闹,凌戟和傅晋玉是全然听不到的,还在安然地谈论着自己的事情。
感受到凌戟的片刻失神,傅晋玉道:“怎么?担心你那方世子?”
凌戟摇了摇头。
傅晋玉自斟自饮,低声道:“凌戟,世家公侯这几条大船是圣上决意拿下的,你改不了的。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你方才说得对,若我一味守着侯府,是根本救不了它的。”凌戟沉声道。
傅晋玉看了他一眼:“原来你已经有了主意?怎么,终于准备脱离侯府了?善哉善哉,总算做了一件聪明人该干的事。”
“你懂我的意思。”凌戟苦笑道。
“我自然懂。但是别人只会当你眼看着这条船要沉了,你另攀高枝去了。”傅晋玉挑眉道。
凌戟淡然道:“那我便管不了了。若果真如此,倒能省下我不少事。”
傅晋玉摇头笑了:“你啊,我真不知道如何说你。你明明前程似锦,怎么偏偏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不求名,不求利,不怕世人毁谤,只为了从皇上手边虎口夺食,你真想当个圣人啊?”
凌戟也笑了笑,道:“左不过一个我愿意罢了。”
方越笙呆坐半晌,房间里冷冷清清的,他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眼睛,起身准备回府。
出了房门,却听到前面吵吵嚷嚷,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走廊里起了冲突,隐约听着还有几道熟悉的声音。
方越笙不欲理会,走得近了,那些吵嚷却清楚地传入耳中。
“好狗不挡道,一群穷酸乡巴佬跑到咱们世家开的酒楼里来干什么。”有人在叫嚷。
又是那些一言不发的无聊争吵,方越笙嗤之以鼻,全然忘记自己以前便在那些无聊的人当中。
下楼的拐角处聚起了一堆人,方才出门的许如信等人还在那里站着,似乎感觉到方越笙的视线,许如信回头看来。
方越笙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下楼的楼梯不宽,此时一群人堵在这里,让别人都无处落脚。方越笙看到楼梯上站着的几个人是慕晨那帮人,在他们的后面酒楼掌柜和几个小二着急慌忙地劝解,然而没什么用。这两帮人碰上面没事还要惹出点事来,何况是这样狭路相逢。
方越笙没兴趣掺和他们的纠纷,挤过人群往楼下走,徐远清拉了他一下,方越笙没有搭理。
慕晨和林玄英几人挡在了窄窄的楼梯上,方越笙没什么精神地低声道:“走开,不要挡道。”
许如信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玄英看了方越笙的俊秀脸孔一眼,凌戟那日亲他的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里,让他好不自在。
他碰了碰慕晨的肩膀:“别闹了,让方世子下去吧。毕竟凌戟对他…那么好。”
慕晨瞪了他一眼,,用扇子敲了敲楼梯扶手,向方越笙身后扫视了一眼,不屑道:“刚才是哪个缩头乌龟喊的好狗不挡道,即然知道,还不快快把道让出来,让别人通行。”
“你骂谁缩头乌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帮人言语冲突起来,便开始推推搡搡,想要动手,方越笙被夹在最中间,进退不得,一边拱着后面的人一边推着前面的人,不悦地向慕晨怒道:“本世子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快点让开道!”
他是不想加入这场纠纷,两边都让他无比厌烦,慕晨却还当他是故意嚣张,冷笑一声,道:“方世子真好大的威风。不过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草包,连父辈祖业都不一定守得住,凌戟以前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拿你当个宝。还好现在及时醒悟,为时未晚。”
“你说什么?!”听他说到凌戟,方越笙自然上了心。
自从上次凌大娘跟他说过他的婚事,这一个月以来凌戟都没回来过,方越笙心里早就不是个滋味。想要使人去质问他为何不守诺言,却被方侯爷抓住批了一顿,让他不要去烦扰凌戟,最终也没有成行。
本以为凌戟的心思暴露,他拿到了他的短处终于可以尽情作威作福出一出这十几年积攒下来的恶气,但是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怎么他跟以前比却更患得患失了,弄得自己整日想东想西,紧张兮兮。
现在连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精神一震。
方越笙一把抓住慕晨,瞪着他道:“他醒悟什么,凌戟对你说过什么?!”
慕晨拿扇子格开他的手,嗤笑一声道:“还需要他对我说什么?只要他愿意远着你,远着你们侯府,外面自有他的广阔天地。如今他想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还需要他来向我解释什么。”
“你胡说!凌戟才不会离开方府!”方越笙瞪红了眼睛怒道。
“方世子还真以为凌戟甘愿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慕晨冷笑一声,“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的也是少见了。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凌戟效忠的?你又凭什么让凌戟一辈子守着你?”
“凭什么,你问凭什么?!就凭,就凭他——”方越笙有些激动地大声道。此时那些吵嚷推搡也渐渐消停下来,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方越笙,似乎对于他下面要说的事十分好奇。
谁都想知道,这个让王山长傅老先生都十分看好的凌戟为什么甘愿被方府限制住自己的仕途前程?真的只是因为忠诚?亦或是他目光短浅到只看到眼前的富贵看不到离开方府之后的大好前途?若是如此,他也便不值得那几位老人如此另眼相待了。
“就凭,就凭他——”方越笙满脸胀红,磕磕绊绊说不下去。
就凭他喜欢我!他喜欢了我十几年,在他眼里没有人比我重要!
方越笙想要不管不顾地喊出来,看看这些讨厌的人会是什么精彩的脸色。但是他再天真也知道,这些话喊出去会有多么惊天动地。到时候不只凌戟混不下去,连他也别想落着什么好处。
何况,凌戟真的有这么看重他么?
初时凌戟向他表达爱意之时,他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凌戟的心。可是现在,想到那双墨黑色的深沉双眼,想到这些时日以来凌戟的所作所为,方越笙越来越不确定起来。
就算凌戟嘴上向他说过刻骨铭心的爱意,可是实际当中,他依然把不住凌戟的脉,依然看不透凌戟这个人。
慕晨不屑地看着方越笙,道:“说不出来了?你自己也知道,你身上根本没有一点值得凌戟追随。现在凌戟只是一个月没有回侯府,以后他会有更多自己的时间,自己的事务,自己的前程。以后凌戟就是凌戟,不再是你方府的附庸,他早该这么干的。”
慕晨知道,慕晨什么都知道。方越笙心里涌起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心头一凉。
他知道凌戟一个月没有回来,还知道他以后准备怎么干。原来凌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才拿以前的许诺不当一回事,可笑他还要差人去质问个明白。
方越笙愣愣地站在那里,林玄英看他的神色,心知他必定想多了。他扯了扯慕晨,道:“好了,别闹了。我们另寻一家酒楼去罢了,不必作这些无谓的意气之争。”
“你忍得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了。”慕晨不悦道,“不过一家酒楼而已,谁管它背后靠山是谁,既然开门,来的都是客,这些人凭什么狗眼看人低。”
他话音一落,又有人开始叫嚷起来,两方针锋相对,推推搡搡,几欲动起手来。
方越笙还在愣怔,一时不察,不知被谁绊了一下,竟然脚下不稳,往前一扑。
站在他下方的不知道是哪个书生,文文弱弱的,根本禁不起他这合身一扑,登时也被带倒,两人一起向楼梯下面跌去。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被人群堵住的林玄英来不及脱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世子跌了下去,心里暗道糟糕,若是让凌戟知道方越笙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伤,必定不能善了。
林玄英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一掌推开身周几人,凌空越起,向方越笙扑过去。
却有另一个身影快若闪电,比他先一步抓到了方越笙。
方越笙晕头转向之间,原本看着那逼仄的楼梯离自己眼前越来越近,心里又怕又急,双手乱抓想要稳住自己,却什么也没抓着。眼看就要扑倒在地,却蓦然感到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他,将他稳稳地捞了起来,又突然凌空而起,带着他几下腾挪,到了人群之外才落下地来,那双手臂尤自紧紧揽住他,还有些紧张的僵硬。
林玄英早在方越笙被救起之后,便转而抓住另一个跌下去的书生,此时也稳稳当当地落了地,却是到了楼梯下面。
凌戟环着方越笙,冷冷地扫视众人一眼,目光在许如信面上停留了片刻,又感到慕晨不解的视线,他看向慕晨,眼中带着警告。
慕晨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只是凌戟对他不善的目光,还有凌戟对方越笙那呵护备至的模样,那种态度像是刻入了他的骨子里,不是他刻意表演出来,而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便会显露出来。
说到底,凌戟还是对这个方世子十分关心,关心得简直…太过了些。慕晨握紧手心,皱眉看着那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两个人。
方越笙有些木然地扭头看向身后,这才看到救了他的人居然是凌戟。
“凌戟?”方越笙低唤一声。
“少爷,是我。”凌戟也低声回道,仍是那稳重温和的嗓音,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他没有议过亲,没有违背诺言一个月没回府,也没有像慕晨说的那样有别的打算。
想到这个人面上对他如此,实际上却在背地里谋划要离开方府,方越笙心头酸涩,又有一股火气腾起,他甩手挣开凌戟,离开了他几步站定,抬头盯着凌戟。
“凌戟,你的好兄弟说你谋划着要脱离侯府自寻前程呢。当着本世子的面,凌戟,你敢不敢光明正大地说一句,你就是这样打算的?!”
凌戟看了慕晨一眼,慕晨不服气地盯着他。连许如信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凌戟看向方越笙,他咬紧牙关,眼眶发红,看上去倔强又可怜。
凌戟动了动唇,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依旧温和地注视着他,乍一看似乎饱含深情,再一看又似乎古井无波,但从始至终,他却不发一言。
他没有否认。
方越笙心底的震惊先于任何其他情绪升腾了起来。
凌戟居然真的打算离开侯府?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即便在方越笙最厌恶凌戟的那些年里,他都从来没想过凌戟有朝一日会从他的生活里离开。
似乎凌戟从他一出生起就已经在他身边了,虽然令他讨厌,虽然他一度不想看到这个人,但是他知道他的侯府里总是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是属于凌戟的。
不管凌戟出外办什么事,去打理庄铺也好,出去读书也好,他总要回来侯府的,总会回到他那个小院子里。
即便以后他承袭了爵位,成为侯府的主人,方越笙都从未想过要将凌戟的院子收回来。
他耀武扬威地喊了那么多年要赶凌戟走都没有行动,如今到了最后,居然是凌戟自己要脱离侯府?!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是从那次议亲开始吗?
方越笙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凌戟沉默的态度,好像在他脸上狠狠地呼了一巴掌。
“好,好,凌戟,你真是好。”方越笙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想如此难堪,却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他伸出手指着凌戟,咬牙道:“本世子还正想着,你要厚着脸皮在我侯府里吃多久的白食呢。就算你再白赖下去,本世子眼里也容不得你这种无赖!骗子!如今不用本世子亲自动手赶人,简直是太好了!”
凌戟看着方越笙,他的眉头皱起来,却不知是因为被这样侮辱,还是因为方越笙那明明伤心却仍旧强撑着自己的姿态。
“够了,你不用这样假模假意地看着我,简直让我恶心!”方越笙愤怒地道。
许如信从后面走了过来,搭着方越笙的肩膀:“越笙,不要生气了,为这种奴才,不值得你生气。”他带着方越笙转过身去,朝楼下走去,“越笙,我送你回去吧。”
凌戟几步追上,挡在二人身前,皱眉看了许如信一眼,向方越笙道:“少爷,我送你回去。”
“滚开。”方越笙冷冷地看着他,和许如信一起绕过凌戟,朝外走去。
凌戟不敢再追,回头看着方越笙的身影,紧锁的眉头没有一刻展开。
一群世家子弟跟着方越笙和许如信走得干干净净,林玄英走到凌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
☆、第38章 出路
自此之后,凌戟果然再没有回过侯府.
又过了一段时间,连方侯爷都觉察出一分不对来。凌戟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往府里写信了。
上一次方家子弟被弹劾之事还不知如何了结,也不知圣意意欲如何,方侯爷正觉忐忑。以前有凌戟可以多方探听一些他不太好打听的消息,现在凌戟却全然没有任何消息,方侯爷再也等不住了,便派了自己的心腹小厮前往书院召凌戟回来。
没想到回来的仍是小厮一人,一脸为难地往书房来向方侯爷回话。
方侯爷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凌戟呢?”
“回侯爷的话,凌少爷没在书院。”
“没在书院?他去了哪里?怎么没跟我说过?!”方侯爷皱眉道。
“小的无能,没打听出来。小的已经给凌少爷留了信儿,让他得空就回府一趟。”小厮唯唯诺诺道。
方侯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几日之后的一大早,凌戟才回到侯府。
方侯爷急忙将他召到跟前,半是焦虑半是担忧地道:“凌戟,你这些天是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回府?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圣上准备怎么处理那件赈灾的事?”
虽然凌戟自己说那件事动不到侯府头上,但没个准信儿,方侯爷仍是有些忐忑不安。他融不进皇帝荣宠的清贵集团,与他一样的勋贵世家出身的官员又多半摸不着皇帝的边儿,因此消息意是十分闭塞。
若说先皇对勋贵世家多少还留几分薄面,这一任的皇帝简直就是毫不留情。若不是当初分封的郡王世家之间彼此还有些姻亲关系,盘根错结根系庞大,只怕他早已动手铲除了。
凌戟道:“侯爷放心,此事已揭过,暂且相安无事。”
方侯爷点了点头:“只好日后行事更加谨慎,切不能留下什么把柄。”
凌戟顿了顿,才又开口道:“老爷,我这一次回来,是向您辞行的。”
“辞行?辞什么行?你要去哪里?”方侯爷不解道,“再过几个月就要科考了,你这时候应该好好在书院念书。有什么事也等考完之后再说。”
“侯爷,我不准备下场了。”凌戟低头道。
“什么?!”方侯爷拍案而起,惊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能不下场?以你的学问,即使不说状元之才,榜上有名总是能够的。你准备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现在你说不考了?你想干什么去?!”
不是他不想去考,而是时间已经不够了,留给他的时间太紧迫了…
凌戟沉声道:“我准备去参军。”
“胡闹!”方侯爷怒道,“当初武举之后让你投军你不去,那时候好歹能谋个有品级的职位。现在又说什么参军,现在去参军能干什么?你以为皇上是那么好说话的,随你来去?!现在去只能当个大头兵,有什么前途可言?!你以为是好玩的?!”
“我知道。”凌戟道,“我并非一时任性。侯爷,无论如何我都是为了侯府好,请您相信我。”
“你想怎么样?”方侯爷皱眉道。
凌戟道:“皇上对世家的忌惮超出我们以往所想,所用手段也必是雷霆之势。以前我想读书出仕缓缓图之,即便是最差的情况,无法保得侯府周全,也要给侯府拓一条退路出来。现在看来,却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惟有军功,才有可能一日间脱颖而出,不受外力掣肘。”
“军功?谈何容易。如今海清河宴,天下太平,你便是去了军中,又如何立下能够让你一飞冲天的重大军功?”方侯爷嗤道,“凌戟,你不用想太多。你毕竟还年轻,你能想着处处以侯府为先,我很高兴,但是偌大侯府百年基业,也不是只靠你一个人的。你只要按部就班科考出仕,将来至少在官场之上,本侯还能护你一护。你去了军队里,可就真的是独木难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