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在手,天下我有/狐狸在手,天下我有(出书版)》作者:囡囝囚团

《狐狸在手,天下我有》作者:囡囝囚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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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金氏镖局有一厨女”百万”,善烹饪,性贤良,因其名略二,是以桃花运极为悲催。
然待金百万十九岁高龄那年,终于与一年轻男子定下婚约.因这夫君笑里藏刀心思深沉, 欺她骗她又害她挨了一刀.让她时刻小心步步提防。又因其貌美如花温文尔雅,救她护她又有千万身家,实在很考验大龄未婚女子的定力.
各路情敌接踵而至,江湖阴谋风生水起,她与夫君相爱相杀,日子过得很是欢喜。
虽然她深知腹黑狐狸有风险,喜欢须谨慎…
奈何夫君美色撩人,若不在他休妻之前占点便宜岂不就是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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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百万
清晨天色不过朦朦,金氏镖局的厨房已泛起淡淡炊烟。
糯米被磨得触感细滑,加入熬煮了三个时辰的紫米汁,腾起一股粮米特有的香气来。油栗揉捻的次数不多不少,既保全了口感,又增添了几分绵软。小心挑起一块油栗馅,包在紫糯米面中,制成浑圆的团子,微微浸一下蜂蜜水,趁着色泽绝佳放入荷叶蒸笼。待糯米熟透便在芝麻中滚上一滚,末了用糖浆点上一个红点,整整齐齐码入食盒。
我一直深深的觉得,被金慕秋捡回前,我定是个手艺一流的厨子。倘若那日她没有带我回镖局,她自己固然少吃了许多美味佳肴,靖边镇的后厨界亦少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故,我是十分感激慕秋的。
但我亦深深的觉得,若就这么埋在黄土里也好,省得日后摊上“百万”这么一个微妙的闺名。
百万此二字,与翠花大柱同流,可当得粗俗与没情趣之名的翘楚。
一旦我提起更名之事,金慕秋就会老生常谈的与我讲一个故事。
故事开始说,江湖有一邪教,名为九重幽宫,收了九幽令之人无一幸免,是为中原武林的一大异类。当年金慕秋保镖路过靖越山,发现一处收了九幽令的村寨,村中三十余口无一幸免,状况惨不忍睹。然诡异的是,连九重幽宫的七个面具杀手竟也尽数被一刀封喉,被杀的与杀人的都死了,不知是何方高人出手,场面极为渗人。
于是在众镖师累死累活埋葬全村之前,慕秋仔细的把尸体堆翻腾了一遍,本想捡张百万两的银票,谁知却捡了我这个半死不活的,忒失望。
是以她听闻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起之后,立时便给我起了这个响亮的名字聊以慰藉。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我其实是个极看得开的人。只是时间不等人,大好昭华岁月犹如白驹过隙,今年我已年满十九,整个靖边镇到了这个岁数还未出阁的女子,加上金慕秋,满打满算也就三五个。
故我已然恨嫁恨得疯魔了。
大多人不明白,名字与姻缘,实则有着大大的关系。
譬如前年。
王镖师与他儿子王晋在院内私话。
“晋儿,你也不小了,这镖局横竖对你有意的姑娘也不少…”
“爹,儿子武功还未有所成…”
“武功与成家是两码事。我瞧着百万这姑娘就不错,还做得一手好菜,定能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
王晋时年二十三,眉眼生得很是周正,为人又大气沉稳,镖局内外有不少适龄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当然亦包括我在内。故我当时躲在晾晒的棉被后面,激动得险些站不稳,心中大赞王镖师好眼光啊好眼光。
“…”
“怎么?你不喜欢百万姑娘么?”
“也不是不喜欢。”王晋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勉强:“就是…就是她的名字…”
“名字如何?”
“姑娘家叫这个名字…我一听…就很想笑…”他终于憋不住乐了:“每次见她我都忍得很辛苦…”
“你这孩子也真是…哎哎,那边那个棉被怎么抖上了…”

再譬如去年。
我一再告诫街东头做媒的刘婶婶,对外便称我金氏镖局的金姑娘,切莫提闺名。于是这番成效不错,竟将何夫子那才华横溢文质彬彬的长子何迁引了来与我相亲。
彼时我二人坐在红木桌前各自红着脸,上面摆着我亲手精制的几样点心,刘婶婶寒暄了一阵,向我飞了个眼色便施施然出去了。
“恕何某冒昧。”他吃了块点心,当即两眼大放异彩:“姑娘品性之贤淑,心思之灵巧,令何某相见恨晚。”
我在桌下羞涩的拧衣角。
“在下不才,身无长物,唯有些酸儒之能。愿为姑娘赋诗一首,以表仰慕之心。”
飞快的看他一眼,我垂下头,心中无比荡漾。
“夜色逢春始朦胧,鸳鸯羡侣遍花洲;靖边有女名…名…”他顿了顿,歉然鞠躬道:“何某唐突,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料他已然被我神乎其神的厨艺与贤良的性情征服,便羞怯道:“靖边有女名百万。”
“靖边有女名百万,佳人难得莫…”他的笑容僵了僵:“百万…金百万?”

我觉得他大约是被震慑了。日后刘婶婶婉转的告诉我,何迁自诩读书人,不指望娘子也才高八斗,至少也得风雅一些。
他说,我这名字,委实很像暴发户。
我情窦半开的小心灵被深深的伤害了,好在金氏镖局并不只我一个大龄未嫁女子,还有个响当当的金家大小姐金慕秋。这般有人垫背,我心里便好过得多。
然前些日子,镖局内忽然来了金老爷的故交,原是金慕秋的师父师娘,因武功自成一家又十分侠义心肠,一干宵小无不是闻风丧胆。二人一个姓乌,一个姓白,且嗜穿黑白衣衫,江湖便美称其为黑白无常客,夫妻二人常年云游四海,每年中有四个月在镖局传慕秋武艺。而此次前来,却说已为金慕秋定下一门亲事。
消息一出,当即有两人炸了毛。一个是生怕大龄未嫁女子之名无人垫背的我,一个是誓死不愿嫁给“没见过面的家伙”的金慕秋。
早年金氏镖局并不红火,当真名声大噪还是金慕秋接手镖局之后,江湖中人卖之薄面,也不过就是忌惮“黑白无常客的弟子”这个名头而已。是以金老爷与金夫人十分尊崇这两位恩师的意愿,并虔诚的认为与桃源谷谷主结亲,是金家几世修来的好福气,高攀得不能再高攀了,便无视金慕秋的挣扎,将她打包捆了扔进闺房里禁足。
然不怕女子大龄未出阁,就怕这未出阁的大龄女子会武功,且功夫还挺好。金慕秋趁着月黑风高,敲晕了看守她的几个镖师,偷偷潜入下人房中摇醒正在美梦中的我:“百万,我溜了…记得给我送饭!”
彼时我正梦着如意郎君八抬大轿,流着口水应了下来。次日醒过好久才在“小姐不见了”的嘶吼中缓过劲儿。
金慕秋这货,根本没告诉我她躲到哪去了啊!
于是我提着装满紫米团子的食盒,装作去赶早集便从后门出了镖局。
几队寻人的镖师过去,我隐在人群中倒也不易被人察觉,正迷茫间腿就被绊住了。一低头,却瞧见一个头戴斗笠的菜贩蹲在摊子旁揪着我的裙角,白皙的五指抬了抬笠沿,现出一双明艳的眉目来,正是金慕秋。
大约半柱香后,我在她暂避的客栈里忧愁的瞧着她吃紫米团子。
樱桃小口轻咬下去,浓郁的油栗香气混合着紫米的芬芳四散开来,芝麻黏在唇角,挑在指尖仔细舔了,软糯清香过后方能品出余韵的甜意。
“你怎么找到我的?”
“团子的香味儿啊。”慕秋一面吃着含混的道:“我家百万的手艺,旁人是学不来的。”
镇子上的人定然不知,金氏镖局大小姐除却武功高强貌美如花,还有一个长处,便是鼻子比狗还灵。我依然忧愁:“你总不能这样一直躲着吧。”
“躲到退婚便好。”她叹了口气:“要嫁师父嫁去,我才不嫁。”
虽然她不嫁倒甚合我意,但心里总觉着不是滋味,我这厢是嫁不出去,她这厮却是在挑三拣四,姿态实在欠揍。
“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桃源谷的少谷主啊,啧啧,家财万贯江湖巨头…你还有甚么可挑的…”
“百万,”她打断我道:“你愿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么?”
我怔了怔,忽然发现…
我愿啊!通常都是男的一听我的名字见都不愿见了啊!要不要这么悲催啊!我根本就没有思考这种美好问题的机会啊!他娘亲的我居然是愿的啊!
慕秋从我阴恻恻的眼神里寻到了答案,讪笑道:“百万你且宽心,好女子何愁无夫,因一个名字便嫌你弃你,这样的夫婿要来何用。”
这话我已然听得双耳生茧,知再与她口舌也是无用,便省了力气拄着下巴,继续忧愁的瞧着她吃紫米团子。
然缘分这东西委实神奇,它可以让天涯海角素未谋面的两人极巧合的相遇,亦可让刚刚信誓旦旦掷地有声的言语当真全成了猿粪。
变故生在城镇外的密林间,远远的驶来一辆马车。
我将菜品买齐了,拎着篮子与金慕秋闲话。镇外人烟稀少且易于躲避,她仍是穿着菜贩粗布短衫,压低了斗笠。马车愈近愈慢,缓缓停在我二人身前。
赶车的小童道:“姑娘,敢问前面是靖边镇么?”
我点点头,那小童谢了,提鞭便要赶路,却听那马车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且慢。”
金慕秋微微抬了头,见那马车帘子被撩开,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
“在下桃源谷御临风。”他微微欠身:“劳烦姑娘,金氏镖局怎么走?”
桃源谷御临风…那不就是慕秋的未婚夫婿么!
彼时日光灿然,他一双瞳仁微微呈灰,现出几分冷冽,淡淡将我二人望着,委实是俊美无铸。我心中顿时奔过一群禽兽。
“顺着城门正中直走便是。”金慕秋呆呆的应道。
她竟然忘了自己乔装的身份,我在背后掐了她一下,御临风却似浑不在意,一句“多谢”便又上了马车。我默默的掀了慕秋的草帽,美人眸中带水,痴痴的望着马车绝尘而去。
我甚至能瞧见她眼中热情飞舞的桃花。
于是这门亲事算是定下了。
原来金慕秋这货是个深藏不露的花痴。

☆、2出镖
御临风此番,是来下聘的。
靖边镇虽小,却不闭塞。桃源谷与风云庄珠联璧合,在江湖中地位极盛。金氏镖局若不是借了黑白无常客的光,别说与其攀亲,就连见上一面都很难。
“家父为武林琐事所扰,未能亲自下聘,还望金老爷海涵。”御临风微微躬身。
金老爷已然双目放光,我躲在角落各种羡慕嫉妒恨。慕秋真是好命,这御临风丰神俊朗,又无江湖人的劣气,斯文有礼进退有度,实乃大大的良人。
这厢黑无常乌珏与金老爷为御临风接风洗尘,那厢白无常白妗妗与金夫人正在金慕秋的闺房中轮番说教。听院子里的丫鬟说,小姐昨日还死活不同意,今日便默默低头不语,夫人只劝了半个时辰,竟然就答允了。
我默默的鄙视了慕秋故作矜持的节操。
但我在镖局三年,慕秋于我救命之恩不表,除了百万这名字碍桃花了些,她待我是极好的。镖局女子甚少,我与她年岁相仿,虽名为伙房下人,实则很有些姐妹之情。此番她能嫁得良人,我心中很是为她欢喜。
桃源谷的聘礼不过小小一个匣子,左边一颗闪瞎狗眼的夜明珠,右边一摞崭新的银票,真真实惠得紧;然而慕秋的嫁妆也不差,绫罗玉器自是不少,黑白无常客膝下无子,白妗妗便将祖传的白玉镯送予了她。我听着心中一沉,回去翻箱倒柜折腾数个时辰,最后望着桌上那几个碎锭子陷入了哀思。虽说我是个下人,但积蓄这样可怜,拿甚么送给慕秋?实在忒穷酸,忒憋闷,忒让人想削发为尼。
镖局喜事将近,接镖渐少,收的镖银便水涨船高起来。饶是如此仍有许多金主慕名前来,家中镖师皆尽外出,于是今日又有人上门后,金老爷很是为难。
求镖的要求很简单,不过是送两卷经书去苍雪山,但酬劳却丰厚得令人咋舌。金老爷年事已高不便出远;黑白无常客虽是金老爷故交,但到底不算镖局的人;慕秋即便闲着,不过终归是要出阁了,且只有我知她半夜里对着红烛偷偷绣她的喜服,虽绣得像个炸了毛的红鹦哥,但瞧着她蜂窝般的手指我也实在不忍嘲笑。
彼时我端着给老爷的枸杞参汤站在厅外,一眼就瞧见了桌子上的两个金锭子,眼中燃起熊熊欲、火。
请命的过程意外的顺利。
金老爷原知我是会武的,这趟镖也不是甚么贵重的物事,不过两卷经文,金主倒也不介意是谁送镖,只是坚持要见我一面。
镖局规矩,出镖的镖银向来都是镖局和镖师一人一半,我思及自己得了金子后终于能送慕秋些像样的贺礼,便换了身干练的衣衫,神采奕奕的进了大厅。
托镖这人不过三十左右年纪,长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我向他躬了躬身,心中不觉生出“冤大头”三个字。
他只瞧了我一眼,目光却极是锐利,我心中一凛,像是被他里外看了个通透。
金老爷自然不会说我是个厨子,便说我是慕秋的近身,与她多次护镖同行经验丰富。那人不再看我:“送至苍雪山青松客手中,如此就拜托金镖头了。”
他转身而去,左足却微跛,竟是个瘸子。我只道自己生得靠谱,只肖让人看一眼便即刻同意了。
“江湖凶险,世人皆凉薄狡诈,记着我与你讲的那些行镖之则,钱财不可露白,莫管闲事…”
临行前慕秋用帕子包了几块徐记如意糕,如此这般碎碎念了许久,奇怪她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说起话来啰嗦得便如老太婆一般,最后嘱咐我十月之前定要赶回来,那是她的婚期。
我颇觉感慨,三年时光极快,于一个失了过去的人来说,我大约有些过分乐观。然靖越山村寨已被一把火烧尽,我心中却冥冥感觉自己不愿记起过去,大抵不过是个被灭村寨的血海深仇的故事。我武功稀松平常,想报仇是决计不可能的,再说我亦不知仇人是谁,能活下来已很难得。三年前慕秋将我带回,只说我是她在闹饥荒贫地带回的孤女,父母早亡。除却金老爷和当时的几个老镖师,无人知道我出自那个灭门的村寨。于此我万分感激,她给了我这平淡安稳的日子,在如今这乱世里弥足珍贵。
正沧桑的思量间,一时未注意马儿忽地一顿,我吓得抓紧了马缰维持平稳,腰间有甚么东西掉了出去。
我定睛瞧去,心中大大肉痛,是慕秋送我的如意糕,也不知是不是摔碎了,便赶紧下马伸手去拾,然却有一双手先我一步将帕子拾起。
我一抬头,正对上御临风微灰的双眸。他也怔了怔:“你是那天镇外和慕秋一起的…”
御临风记性倒是不错,我挠挠头鞠躬道“我是镖局的下人”,说罢将手平摊伸出:“多谢御公子。”
他微微一笑:“平日里多得你照顾慕秋。”
自那日他来到镖局,与慕秋倒是极投缘的。这桃源谷少谷主金冠束发,挺鼻薄唇,一副祸害万千少女的模样,直教我等大龄未嫁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咬手绢。
我接过了帕子,当即小心的摊开,好在如意糕还算完整,正喜滋滋的想转身,忽然手中一顿,帕子猛地被人抽走。
“这帕子…”御临风握着帕子面色剧变:“这帕子是谁的?”
我默默的看着雪白的如意糕“啪”地碎落一地,顿时一颗心也如那糕点般摔成了渣渣,他娘亲的!我的午膳!
他摩挲着那帕子上的竹子花纹,似是找到了珍宝,又像是嗅到了猎物的狐狸,表情有一丝狰狞,半点也没有风度翩翩的影子了。见我不语,他又捉住我手腕,逼问道:“你怎么不回答?这帕子是谁的?”
我被捏得疼了:“自然是我家小姐的。”
“慕秋?”他眉头一蹙:“竟然是她…”
御临风顿了顿,嘴角忽然弯起,复又成了斯文有礼的温和公子:“对不住,姑娘的如意糕掉了,在下赔些银两,这帕子便交与了我罢。”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
谁要你的钱!我怒视着他,然后…手就伸过去接了银子,心中泪流满面的鄙视自己贫穷的节操。
“御公子不必客气,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看在慕秋和银两的份上就原谅你了。我生怕他反应过来五两可以买一马车的如意糕,赶紧翻身上马跑路。
没了午饭,不过几个时辰我已然前胸贴后背,这便关系到我的营生,在伙房待惯了,虽不富裕却是从未挨过饿。
故傍晚时不远处出现一家破旧的饭庄时,我顿时喜形于色。自诩为老江湖的金慕秋说,出镖时落脚处愈蹩脚愈好,这样才不容易让贼人发现。而眼前此处,正是蹩脚中的典范。
我卷着风尘走进店去,小二懒洋洋的迎上来,一听我只是要几个馒头,又懒洋洋的向厨房喊了一声,便缩回账簿旁去了。
“先来杯茶水润润喉。”我甚饥渴。
他白了我一眼:“水就在那,不会自己倒么?”
这态度,忒差劲。故我明白这饭庄为何如此蹩脚了,有这么凶残的店小二,想不蹩脚也难。
门又开了,初秋冷气汹涌而入。
走在前的英俊公子衣着华贵,眉目间毫不掩饰的神采飞扬,就连身后家仆衣角处也有朱雀图案,我曾听慕秋与我讲过不少江湖轶事,这种用金丝刺绣的花纹奢侈又骚包,正是武林大宗派俞家的标志。我悄悄瞥了一眼,便听店小二殷切的道:“公子先坐,小的给您上壶热茶暖暖身。”
…这差别待遇,忒明显。店小二在我幽怨的目光中稳健的泡茶去了,那俞家的公子环视了一圈,却施施然坐在了我桌前。
这店虽小,但势头冷清,空桌极多。他这番举动颇有些奇怪,不过话说回来,依他的身份,本就没道理进这样寒酸的地方。
茶水端了上来,大概那凶残的店小二以为我与俞家的公子相识,不但也给我倒了杯茶水,笑得也格外慈祥。他搓着手道:“姑娘还想吃点甚么?”
我啜了口茶水:“啊?我不是已经要了馒头么?”
那店小二狐疑的看向俞家公子,他淡淡道:“也来几个馒头罢。”
…于是那店小二的面貌复又凶残起来。
这场面委实肃杀。
我与那俞家的公子相对,他身后站着一众家仆,每个人都在默默的…吃馒头。
也罢,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我悄悄瞄了他一眼,拿了个馒头默默站起便欲换桌。却听他忽然道:“这位姑娘,且慢走。”
他这几个字说得客气,目光掠过我的粗布衣衫,却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身为下人,这种目光我见得多了,但我与他素不相识,也犯不着客气,便当作没听见一般。
“姑娘可是金氏镖局的?”他也不恼。
“不是。”我稳健的摇了摇头,承认才是傻子。
这俞家公子大约是想寻个由头套我的话,只是我这般干脆的不承认,他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我便默默的吃馒头,金氏镖局虽然盛名在外,毕竟也不是甚么大门大派,不过小小一只镖,才一天便引了俞家前来,我愈想愈觉得惊悚,当下将最后两口馒头使劲塞进嘴里,仰脖一大口茶水,扔了两个铜板抄起包裹运起轻功破门而出一头奔入风中。
人世间最悲惨之事,莫过于流畅的跑路后迎面寒风阵阵,而你嘴里还有一大口快噎住又舍不得吐出来的馒头。
只是还未跑出多远,便听身后劲风响动,那公子果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姑娘,俞琛并无恶意——”
你娘亲的,无恶意还追那么紧,我脚下溜得更快,这贵公子竟是俞家的大少爷俞琛,这经文是甚么来路?竟引得俞家大少爷出马…焦急处来不及细想,我将那经文从包裹中抽出塞入怀中,随即把包裹扎紧向远处一甩,果然那俞琛临时变了方向去接那包裹,我趁机蹿进胡同,觉得自己甚聪明。
一闪身,忽见不远有一马车,那赶车的少年正放下帘子,车内空无一人。
我趁他转身之际,不着痕迹的钻了进去。
还未坐稳,矮桌上的茶香已然四溢。我猴急的端起圆壶,顾不得欣赏那雕花青瓷,仰脖灌了好几口,这才将馒头咽了下去。
想不到这冰天雪地中,竟有如此舒适雅致的马车。手下是刺绣锦被,内有香薰暖炉,矮桌上瓜果点心,四壁真丝软垫,比金慕秋那香闺都要舒适几分。
马车开始晃动起来,我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外面的动静,似是追的人都不见了,顿时安下心来,定了半晌神,只觉桌上香气扑鼻,不由食指大动。
阿弥陀佛,想来这马车的主人衣食富足,断然不会介意小女子吃他几块点心的。
忽听那少年道:“公子。”他似是向后看了看:“您不上车吗?”
我满嘴点心渣顿住,这若是叫人逮住,可忒尴尬,不如蒙着脸直接逃跑,大不了放几块铜板权当食费。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等一等。”
声音淳净低沉,像是和着风轻柔落下,没有一丝痕迹。
“是,公子喜欢落雪。”那少年应道,便不再多说,马车又晃动起来。
我顺着帘子缝隙向外看去,这才发现外面是下雪了。常闻苍雪山终年大雪,这才不过近了山脚下,天气便已反常。
我从怀中摸出钱袋,数了几枚铜钱放在桌子上,登时觉得自在些了,抱起旁边的暖炉,只盼这赶车的少年去做点别的,我好趁机溜走。
无聊处,我透过微微扬起的锦缎窗布向外张望。大雪纷扬,比方才更加凛冽,有风旋舞。
马车缓缓停了。
“公子。”那少年又道:“雪大了,还是上车吧。”
我正嚼着一块芙蓉酥,听闻他如此言语又紧张起来。
“再等一等。”
放着马车不坐,这公子委实是朵奇葩。我颇觉幸运,手中又拿了一块。
“车中的姑娘,想必还未吃完。”
…噗。
我一口糕点喷出。

☆、3瑾瑜
那少年一惊,瞬间回身掀起帘子。
我满嘴都是白乎乎的糕点碎星儿,手中还捏了两块,怀中放着他家公子的暖炉,鞋子脱在锦被上,印出了几个湿漉漉的痕迹。
这…真真是个尴尬的境地。
“你是何人?!”少年怒道。
我不待他开口,赶紧穿上鞋从车上溜了下来,挠挠头干笑道:“呃…这个…我是路过的。”
那少年眉角抽了抽,眼睛忽然望向我身后。
苍茫大雪中缓缓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他身披芙蓉锦灰裘袍,背后负着一个巨大的长形包裹,面容隐在兜帽里,只露出一个白皙优美的下颚。几缕乌发从脸侧飘飞出,蜿蜒妖娆,说不出的风姿卓绝。
他从我身侧轻过,雪花乱了一瞬,缓缓归向他清雅的肩头。
我张了张嘴,却发觉甚么也说不出。
他站定下来,微微侧身。
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