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尽管这样被你刺伤,却依旧迷恋着你,无法自拔。

甚至你的残忍,也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这样……无可救药。

“述,最近你似乎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发生什么事了?”微风吹拂的天台上,许悠坐在述的对面,微侧着头,关切地问道。

“是你告诉她的吧?有关曈的那些事情。”述坐在椅子里,看着远方,轻轻开口问道。

许悠注视着他的侧脸,良久,才说道:“是我告诉她的。”

“为什么?”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

“但那个时间不应该由你来控制。”

“我只是看不下去……”

“你只是想让她离开我。”述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黑渊,“悠,我已经忍让过你很多次,但这次你已经超过了我的底线。”

恐惧第一次浮上许悠美丽的面孔。

“述,我只是想帮你而已,我不想你们的感情日后因为这件事而出现什么波折。”

“离开潼水市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什么……”温文尔雅,从不出口伤人的述,居然会说出这么严厉的话来,许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述,居然因为谢流蓝,对她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羞愤慢慢浮上心头。

“为了一个替身和玩偶,你要毁掉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述,这是你决定?”

“你错就错在一直将流蓝当成曈的替身,而在我心里,她不是。”述起身,似乎不想再谈下去。

“述,再给我一次机会。”许悠哀求。

“我给你的机会,就是让你离开。”

“原来是因为和述从小爱着的那个人有着相似的面孔,才会得到述的宠爱啊……”

“所以说嘛,述那样完美的男生,是不可能喜欢这么平凡的谢流蓝的,灰姑娘的故事永远都只是童话。”

“唉,可惜了,我都已经快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了。”

“可惜什么,你没看见走了一个述,还有一个周田在痴痴地等着她吗?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让维川中学最帅的两个校草都这么迷恋她。”

“可能她有着我们不了解的魅力吧……”

第一次在下课的时候主动站在教室门口等周田,耳边的窃窃私语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从最初的谩骂与攻击,到后来的恍然大悟,再到游泳比赛后的钦佩,以及如今的感叹。

一年多的时间,周围人对我的态度慢慢改变着。

渐渐地,在学校的日子不像当初那么难熬。

只是,我却越来越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总有些什么在不断缺失着。

“流蓝今天要值日吗?”田走了过来。

我缓缓摇头。

“作业还没有做完?”

还是摇头。

“那是专门在等我吗?”

点头。

微笑缓缓爬上了周田的嘴角,不过是一个点头的动作,便让他的眼睛瞬间笑得无比纯澈清亮,一如他身后湛蓝的天空。

“今天晚点儿回家,带你去一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我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条人声鼎沸的街上。

“这边是很有名的地摊市场,听说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来这里逛哦。”

目光扫过地上接连不断的小摊,亮晶晶地小发卡,五颜六色的连衣裙,可爱的绒布玩偶,晶莹剔透的玉器,人声鼎沸,热闹喧嚣,吆喝声、砍价声不绝于耳。

“喜欢什么就拿上,我带着钱包呢。”周田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头,微笑着说道。

“嗯!”我扎如一个小饰品的摊位。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看又廉价的东西,活到十六岁,我甚至都没有好好逛过一次街。

“这个多少钱?”我拿起一个镶着水钻的胸针,小声地问道。

摊主忙于应付周围的顾客,我微小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声里。

“喂,她问你这个多少钱?”田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摊主的身后,一把扯住摊主肥大的耳朵,朝着他的耳朵里吼道。

“这个,这个二十块!”摊主恼怒地回头,正好对上周田笑眯眯的英俊面孔,语气又不由自主地和善了下来。

二十块!好贵!

“少一点儿啦。”田说道。

“那你说多少?”

“十块。”

“去去去,十块怎么可能买到这么好的胸针。”

“那再加五块。”

“算了算了,看你小伙子长得帅才卖你,其他人我还不卖呢。”

“谢啦。”

买好胸针,又“转战”另一个摊位。

每到一个摊位,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周田都会冒出来和摊主砍价,然后二话不说地买给我。

置身在这样的繁华和喧嚣里,我竟忘了心情的沉重,被周田拖着穿梭在人群里,听着耳边的吆喝声,看着四周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我真是舍不得离开。

直到半夜,我才抱着一大包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嘴里咬着一个巨大的棉花糖,坐上周田的自行车后座回家。

“今天开不开心?”

“嗯。”

“其实我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因为你今天一共笑了五次。”他放慢了速度,自行车在干净的公路上轧出歪歪扭扭的痕迹,“比我这一个月来在你脸上看到的笑容加起来还要多。”

“想不到田也会和他们砍价呢。”每次看到周田厚着脸皮和摊主为了一两块钱砍价的时候,看着他认真的神态,就觉得他特别可爱。

想不到他这样的公子哥,也会为了省下这一点儿钱而去和摊主说半个小时的“人生道理”。

“是为了逗你开心啊,傻瓜,难道你没发现,每次和摊主砍价成功,你都会很开心吗?”

“好像也是哦……”

他突然从车上跳下来,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流蓝会喜欢那个地方。”

“怎么知道的?”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喜欢吃巧克力,喜欢吃芒果味的甜品,喜欢看伍尔夫的书,喜欢看《蜡笔小新》,喜欢大海,喜欢宽敞有风的地方,等等,所有你喜欢的,我都知道。”

“田……”仿佛第一次这样仔细地观察他,发现原来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他,竟然也会有那样认真的神色,“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目光会不由自主地紧随着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关心她喜欢吃什么东西,穿什么衣服,什么时候开心地大笑,什么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哭泣,这些,都会用心地记在心里,这样就知道怎么去关心她了。”

微侧着头,听着田低沉却温柔的声音,我想起述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每一次情感的流露。”

这样相似啊……

“田,你确信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看到的是谢流蓝,而不是曈吗?”我抬起头,看着周田狭长的眼睛。

“流蓝。”周田推起自行车,慢慢地往前走,背影如同笔直的白桦树,“如果哪天,你像曈一样,被述用华丽的牢笼软禁,过着你不喜欢的生活,你会怎么做?”

“我会逃跑。”

“怎么逃?”

“总会有办法的,一辈子有那么长。”

“你看,这就是你和曈之间的区别。”他回过头,月光下他的笑容皎洁而温暖,“流蓝是个永远都不会服输的人。而曈不是,她觉得绝望的时候,就选择了死去,留给爱她的人一辈子的痛悔。”

“可是不管怎样,我和她还是很相似的,所以你们才会一个个都这样毫无来由地对我好。”

“那时候曈被述关起来,我每天都去看她,做很多好吃的东西,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开心,脸上会有笑容,就像今天的你一样,”他微笑着继续朝前走,“可是我知道,其实她并不真正快乐,因为每当述出现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会格外明亮,她喜欢的那个人,其实是述。”

“她喜欢述?”我震惊,“那为什么还要跳海自尽呢?”

“可是她更爱她自己,她爱自己的故乡——大海,爱自己以前颠沛流离的生活方式,想要述抛弃奢华的生活,去和她过那种在大海上漂泊的日子。述那个傻瓜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的心思,还一直在嫉妒着我,嫉妒我是唯一一个可以使曈笑出来的人,天知道,我多么想成为他,成为曈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难怪,述一直对田格外顾忌,原来也是因为曈……

“曈一直渴望述能知道她的心思,可是述那种人,其他方面很聪明,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是一个大白痴,直到最后,直到曈死去,他都不知道曈心底的想法。很遗憾的事情……流蓝,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我会想尽办法让述知道我的想法,努力去尝试,如果述最后不肯妥协,那么,我会努力让自己妥协,在喜欢的人面前,总要有牺牲和付出的。”我缓缓地说道。

周田回过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你看,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和她的区别,只有稍作试探,便能够分辨出来,述……应该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待你这么好。”

天地间仿佛一片寂静,只有周田空旷的声音在周围回响。

述……应该是喜欢你的……

“那他为什么不肯说出来?他只是都说‘我不知道’。”我轻声轻喃。

“他喜欢你,不代表他可以彻底忘了曈,一天没有忘记她,就一天不能对你说喜欢,因为那不够纯粹和坦荡。不肯对一个人撒谎,也是喜欢她的一种方式。”

是这样吗……

几近绝望的心又倏然涌出一股暖流。

我抬起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田,为什么要替述说话?不担心我回头去找他吗?”

“如果还没有死心,那么即使跟我在一起了,流蓝也不会觉得幸福。”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虽然语气里带着笑意,然而听起来,却那样落寞哀伤。

我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背上。

安静的梧桐树下,黑色的轿车无声的停放着,一道沉静的目光静静地穿过黑色的玻璃,看向不远处。

皎洁的月光下,白色t恤的少年载着穿校服的少女,迎风而来。

少年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头发在风中飞扬,完美的五官,月光照在上面,如同俊美的王子。

少女长发倾泻,微微地靠着少年的后背,看不清面容,但是那依偎的姿势,那样自然、亲密,仿佛他们已经浑然一体。

如果面前那栋红顶白墙的小楼是一幅美丽的画,那么这对少年和少女就是画中的主角,月光、小楼以及光线柔和的路灯,都成了衬托他们甜蜜与温情的道具。

轿车里,述缓缓地闭上眼。

流蓝。

是田吧,你心里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那天晚上,你穿着他的衣服,睡在他的家里,脖子上留着他留下的吻痕。

说要离开,说收到了伤害,说自己肮脏,都只是因为一个原因,你想要舍弃我,到他的身边去吧。

就像当初的瞳,只有在看到田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笑容。

为什么,每一个我深爱的人,我都无法给他们带去快乐?为什么每一个我深爱着的人最终都会选择逃离我

修长的手抬起来,掌心的小盒子里,蓝色的丝绒上,心形戒指上的钻石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

还想向你道歉的。

流蓝,流蓝。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名字,已经深深刻上了我的骨髓。

如果瞳是年幼时在记忆中留下的隐痛,那么你,就是我生命中永不会痊愈的顽疾,无药可医。

可是,没法让你快乐的我,怎么有资格用我冰冷的手指替你戴上戒指,将你送入我的囚笼?

黑色的车窗缓缓滑下,蓝色的小盒子在夜色中划出一条低低的弧线,如同流星的陨落。

汽车慢慢的发动,低速驶离,渐行渐远。

车窗里,少年低下头,将脸埋进双手,有温热的水滴透过指缝,滴落在车内的地毯上。

田,我多想成为你。

这是第三次看到那多丝绒绕成的鸢尾。

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开,是一封邀请函,上面写着:

亲爱的谢流蓝小姐:

兹定于10月10号在杜珊酒店举行颜氏财团继承人颜述先生18岁的生日晚宴,届时敬请光临。

这样冰冷而有礼的措辞。

我有些慌乱地起身,站在没有几件衣服的衣橱前,心脏依旧因为激动而跳动不止。

述终于可以又见到你了吗?

华贵的酒店大厅,雕着繁复精致花纹的楼梯从二楼旋转而下,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我穿着一件米色小短裙,站在衣着华丽的人群中,看着楼梯的方向。

我的身边,周田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银灰色礼服,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端着高脚杯站着。

“是不是很紧张?”他也看着楼梯的方向,微笑着问道。

“有,有一些。”手指在微微地颤抖,仿佛是等待法官宣布处置结果的犯人。

“下面有请今天的主角,颜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颜述少爷!”司仪在正前方高声说道。

热烈的掌声响起。

我扫了扫四周,发现人群里有着很多熟面孔,都是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些大人物,还有维川中学的校长,也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

这样盛大的宴会,不符合述平日的风格。

是不是,要宣布什么重大消息?

高大英俊的少年出现在旋转楼梯上,黑色的三件式西装,雪白的小立领衬衣,领口用丝线系着的蝴蝶结优雅华贵。述今天梳的是将刘海撩后的发式,露出光洁的额头,俊美的面孔看起来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掌声雷动,称赞声不绝于耳。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高高在上如同王子一般宠辱不惊的述,恍然觉得我跟他一切都那样不真实。

是做梦吧,之前所有的一切!

“今天举办生日宴,一来是为了感谢这两年来潼水市的诸位前辈对我的包容与关照,二来是为了跟大家告别,因为个人原因,我已经决定终止在潼水市维川中学的学业,返回欧洲。临走之前,设宴答谢诸位,谢谢。”述站在台上,面带微笑的说完这一席话,随即深深地鞠躬。

“述要走了。”周天在我身边呢喃,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叹息。

要走了!

我呆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台上的少年。这一刻,他明明就在前方,对我而言,却仿佛已经隔着千山万水。

恐惧缓缓浮上心头。

要走了,什么意思?

离开潼水市,离开这个国家,去哪遥远的地方,再也无法相见吗?

“临走之前,我想弹奏一首曲子,送给在座的每一个人特别送给其中的某一个人。”

再次响起的掌声中,述在大厅一侧的雪白三角钢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敲击在琴键上,流泻出一连串流畅的音符。

随即,述低下头,仿佛在沉吟。

灯管在此刻熄灭,一直垂着的窗帘被缓缓拉开,落地窗外,皎洁的月光越过树梢,洒落在他的侧脸上,那样俊美,优雅。

全场一片寂静。

优美而略带忧伤的钢琴声响起,如同迷离的晨雾,缓缓弥漫了整个大厅。

“weallliveinthepast(我们都生活在逝去的时光里。)”述轻轻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同时,还有挥之不去的,入骨的哀伤。

“wetakeaminutetoknowsomeone,onehourtolikesomeone,andonedaytolovesomeone,butthewholelifetoforgetsomeone.”(我们花一分钟的时间,去认识一个人,画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花一天的时间,去爱一个人,最后,我们要花一生的时间,去遗忘一个人。)

伴随着优美的钢琴声,述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海面上飘来那样忧伤而不真实。

我和你在城市里倾听

听夜空最美丽的旋律

陪你看爱情的电影、

听你说着那些事情

遗忘那些曾经

想陪你写完那首歌

让你快乐不寂寞

还来不及说爱你

来不及说对不起

来不及把全部都给你

我来不及说爱你

差一点儿的勇气

来不及使我们已经远离

```````````

从来不知道述唱歌也这么好听,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无数汹涌的情感,从歌声里,我听到隐忍、遗憾、深悔,以及无法言说的爱。

仿佛有狂风呼啸着从心头刮去。

“这首歌,送给曾经深爱过的两个女孩,他们都已经不属于我,一个离开了很久很久,一个,刚刚离开。”

述轻声的诉说着,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

我静静地听着,恍然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脸上划过,抬手一摸,竟是满手的泪水。

一方雪白的手帕从身边递来,我一把拿起按在脸上,无声的哽咽。

仿佛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

是我让你这样哀伤吗

述,这一刻,我终于肯原谅你,我终于愿意接受,你的心里同时爱着两个人。

这一刻,我只想扑入你的怀里,大声地告诉你,我不再计较了,我时时想跟你在一起,永远,一辈子。

音乐中了,大厅里一片寂静,过了许久,迷离的灯光才重新亮起,人们都是站在原地,只觉得幻若隔世。而雪白的钢琴前,早已经没有了那个优雅的身影。

司仪重新上台,说着一些调节气氛的话。

“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周天在我身边平静的说道。

我突然放下手里的高脚杯,狂奔出了大厅。

大厅外的长廊,长的仿佛没有尽头,我拼命地奔跑在一根又一根的大理石柱之间。

述,你一定要等我!

走廊右边,最尽头的广场上。

身着黑色礼服的少年倚着车门站着,管家摸样的中年人站在身后小声催促:“少爷,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少年看着长廊的方向,眼睛里有着几乎深不可见的失望。

明知他不可能出来的,还在期盼什么呢?

到现在还不肯死心吗?

“走吧。”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低声的命令道。

黑色的莱斯莱斯幻影发动,起步,加速,无声而迅疾的往前滑行。

世道告别的时候了。

我奔跑在长长地走廊里,用尽全身的力气。

“砰!”不知从那里伸出来的一只脚,见我重重的绊倒在地。

“哈哈哈哈。”一群淘气的小孩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的一小声跑远。

“可恶。”低咒一声,我挣扎着爬起来,忍住膝盖的疼痛,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好不容易挪到走廊的尽头,却正好看到黑色的幻影驶过街道的拐角,消失了踪影。

“述——”包含着慌乱和恐惧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广场,融入精密的黑夜。

就此错过

 


第十章 流光堪惜


学校放暑假了。

我抱着重重的一摞书,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树荫浓密,阳光碎成无数粒晶莹剔透的钻石,落在我的肩膀上。

“流蓝!”身后,浅陌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暑假打算怎么过?有什么度假的计划没?”

“在家里窝着吧!”我想了想,说道,“我家里你知道,一定不会给我钱去度假的啦。”

“这样啊……”浅陌一脸的遗憾,“学校有个夏令营,还想叫上你和田一起参加呢。”

“呃,田去不去?”

“他说你去他就去哦。”

“努力说服他,田耳根子软,说不定你多在他面前念念,他就肯去了。”

“流蓝。”浅陌泄气地看着我,“述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田,连放暑假都要把他支开?”

被看穿了……

我抹了抹额上的汗,无力地说道:“不是这样的……”

“你明明也对他有好感,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述不会回来了!你明不明?”浅陌对着我的耳朵吼道。

“我知道,可是……田并没有说要和我交往啊。”我揉了揉耳朵,轻声说道。

这几个月来,我几乎和田形影不离。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他就这样无所不在地充斥着我的生活,努力地逗我开心,努力地帮助我遗忘那些不开心的事。

然而,却再也没有提及过和感情有关的事。

就如同最亲密的朋友,兄妹。

那样亲密,却又那样疏离。

“什么?”浅陌瞪大了眼睛,“他喜欢你就连打扫厕所的阿姨都知道,怎么可能没有向你表白,别开玩笑啦……”

“我的确没有说过,因为那会给流蓝带来困扰。”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高大的少年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神色,然而握着自行车把手的手指的关节却因为用力而泛出淡淡的白色。

“看了努力得还不够,暑假不想看到我,对吗?”他走到我面前,低头问道,眼睛里有分辨不清的深深浅浅的光影。

“我不是那个医生,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而没法去度假而已。”

“你不在的地方,有什么意思呢?”

“哇……”浅陌在一旁一脸的陶醉,“田好温柔,比漫画里的男主角还温柔哦。”

田笑笑,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吧。”

我坐上车,又回过头对浅陌喊道:“浅陌,夏令营记得给田报名——啊!田,你干什么?”

周田突然加速,我没坐稳,差点儿从车上摔下来。

“我哪儿都不会去,就在潼水市守着你。”风里传来一句明显带着不悦的话。

回到家,推开门,却看到多日不见的爸爸坐在沙发上。

爸爸回来了!

比起上次来,爸爸精神好了很多,然而却仿佛有什么心事,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连我进家门都没发觉。

阴霾了很久的心突然掠过一丝晴朗,然而一开口,还是淡淡的一声:“爸爸。”

爸爸仿佛从梦中惊醒,身子一震,看向了我:“流蓝,你回来了。”

平淡的语气,然而,却仿佛透着一丝面前压抑的情感。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往楼上走去。

上次做的事肯定很伤爸爸的心,最近这段时间表现又不会,爸爸肯定不太想见到我,还是直接上楼好了。

“流蓝,你过来。”爸爸突然开口说道。

脚步微滞,我转过头去看着他,想从他的面容上看出点儿什么来。没有想象中的冷酷和威严,只有复杂难辨的神色。

“几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爸爸缓缓开口,看向我的目光复杂中带着歉疚,“信里说了很多关于你的情况,你妈妈怎么对你,你在家里过着怎样的生活,都说得很详细。”

我惊愕地看着他。

“一开始我不信,没有理会,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又收到一封信,信里面有一些照片和一张光碟。”爸爸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叹了一口气,“有些事,由不得我信了。”

我拿起信封,一叠厚厚的照片掉落了下来。

各种各样的场景,主角都是我。

第一张,我挽起袖子坐在天台上,费力地洗着一大盆的衣服,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那是妈妈说大家的衣服不能混在一起洗,让我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后来才知道,只是我的衣服不能和他们的混在一起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