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之后,洛子初没有马上进病房里去,而是在医院门口的花坛上找个稍微干净的位子擦了擦,然后坐下来。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成长时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里,易昕总是毫无意外地出现,她记得她们总是穿着同样的衣服,易昕总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告诉她,然后献宝似的捧给她,说道“你是我最后的朋友,所以我最好的东西都愿意送给你”;她记得,再长大一些,都有了小女儿心思的时候她也没有听易昕说过喜欢谁,反而总是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她还记得,每次她们同时看到一样东西,如果看到她露出很喜欢的样子,易昕一定毫不犹豫地说“我觉得还是你拿着好看”。

现在想起来她总是会觉得很对不起易昕,她老是故意露出很喜欢的表情,她知道易昕一定会让给她。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们密不可分,缺一不可。

那么现在,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了她的男朋友,她是不是也应该毫不犹豫地让出来,因为她的好朋友正在承受病痛的煎熬,比她更需要幸福,比她更有资格获得幸福。

“小初,坐在这儿干吗呢?”清亮的声音好像从云端传来。

洛子初抬头,男孩惊愕地望着她,右耳的银色耳钉发出闪亮的光芒。

[三]

病房里,易昕睡着了,易妈妈不在。

洛子初走过去将衣裳放好,没有看季栩成一眼。颜景这家伙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想到易昕正在休息,走上前在季栩成的胸口上敲了一记:“你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积极。”

“喂,你小声点儿。”季栩成挑了挑眉提醒道。

颜景看了易昕一眼,耸了耸肩表示不好意思。

“你们俩怎么一起来的?”仿佛是感到气氛的异常,季栩成没有去问洛子初,而是看着颜景说道。

“我们?刚才在门口看到小初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很显然颜景答非所问,于是他的话重点落在“小初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

季栩成终于转过头看向洛子初:“怎么了?一进来都不说话。”

“没事。”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心虚得厉害。

“你怎么了?”季栩成说完,蹙起眉头拉过洛子初的手,加重了语气问道。

他的手刚一碰到她,她像被烫到一样突然坐起来,她没有去看季栩成,一时间她不知道要把目光落在哪里,她的手上还留有他指尖的余温。

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她也终于明白自己真的不会演戏,当季栩成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内心的绝望忽然膨胀,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曾经和季栩成在一起的画面,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来;他的嘴唇很柔软,轻轻地细细地咀嚼着她的;他的怀抱既温暖又安全,只要待在里面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她曾经尽力爱上的人,只要发誓必须要忘记,胸口就马上像要撕裂一般的疼。

可是,她对自己承诺过的,她要忘记季栩成,她不可以食言。

“季栩成,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洛子初说完便率先离开病房。

颜景以为他们俩吵架了,继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季栩成一眼,好像在说“你完了”。

季栩成瞪着他,接着跟着洛子初出了门。

她们来到医院的天台上,11月的天气,风刮在皮肤上像刀割一般。

“栩成,我们分手吧。”她的声音平静异常。

季栩成拧紧了眉头,抓起她的手:“小初,你到底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

“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洛子初咬了咬牙,忍着痛没有甩开他的手,面对季栩成的提问她心如刀绞,该怎么回答呢,她不知道,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于是她努力把脑袋压低,其实她就是一个胆小鬼,她无法坦然地把演排了无数遍的句子说出来,她做不到违心地说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

“小初,你看着我。”他冷冷道。

洛子初低着头,她的头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若隐若现的视野里是她一直赖以温暖的怀抱。

“洛子初,你看着我。”他加重了语气,同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咝——”洛子初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依旧固执地低着头。

“洛子初,你抬起头来!”

这一次,仿佛是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季栩成猛地将洛子初拉到他的怀里,粗鲁地抬起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洛子初拼尽全力推开季栩成,漫天漫地的悲凉忽然席卷而来……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滚开!”她的声音很快便被呼啸的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季栩成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底尽是痛楚的神色:“你,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听到没有,我讨厌你,我恨你,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

她看到他的眼底渐渐堆积起的某样东西正自瞳孔缓缓地龟裂开来,在她说出那些话的同时也感受到过去的某种维系像一根被大幅度拉扯的橡皮筋,已经细到轻轻一碰就可能断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抓住她的手,他狠狠地望着她,只一会儿便打消了念头。既然是她的选择就由着她去吧。

她拼命地从天台逃离,冰冷的风,如同细薄的利刃般划过她的皮肤,她心虚得就像一个终于归还了偷窃来的东西的孩子。

她跑回家,躺在床上,薄薄的窗纱贴着玻璃飞舞,她忘了关上窗户,此时冷气正猛烈地往屋子里灌,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却还是忍不住手脚冰凉。

就这样结束了吗?她和季栩成。

连续两个星期没有去医院,电话也一直没响过,倒是颜景发过几个短信询问她怎么没来医院,她回复说最近报了一项比赛,复习功课太忙了。

这是事实,她为了让自己不要乱想,于是报了奥数比赛来充实自己。因为担心到医院又遇到季栩成,所以一到双休日她便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笔尖划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从起床开始她便在做题,妈妈进来敲了几次门,有些担心地问她怎么不去看易昕,她也像回答颜景一样地回复了妈妈。

只听她叹了一口气便又带上门出去了。

就这样,终于迎来了奥数比赛。那天竟然飘起了雪,这大概是阳川历史上来得最早的第一场雪了,11月初,这个城市便银装素裹得像是身着银白色长裙的雪之女王。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堆到脸上,很意外地在比赛场地看到了季栩成,看到他远远地走过来,她一时顿住了脚步,有些人真的不是说不见就能不见的,命运总是安排这样尴尬的剧情,他也看到了她,却没有走过来,狭长的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大概半分钟。

身边的同学轻轻地拉了拉洛子初的衣角:“子初同学,该进去了。”

“哦。”她冷漠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而跟着身边的同学一起进了考场。做题的时候不太顺利,下笔的时候总是写得很艰涩,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季栩成的脸,还有他复杂的眼神,一时间眼眶发热,强忍住眼泪没有流下来。

这段时间她经常忍不住想哭,她也总是劝慰自己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出考场的时候一起来的同学都松了一口气,她却丝毫感觉不到,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考得最坏的一次,却顾不上考虑这些,她感到自己的心还是跳得厉害。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她以为是那个人,可她还是失望了。

“喂,阿姨什么事?”是易昕的妈妈,洛子初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小初你快来帮我劝劝昕儿吧。”

听出易阿姨话语里的焦急,她皱起眉头:“怎么了?”

“医生说昕儿情况紧急,必须要接受化疗。”易妈妈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脆弱。

“我马上过来。”

开始化疗的时间安排在几天后,易昕的心情很差,这是住院那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表现的不懂事,她拒绝了妈妈递过来的苹果,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不见任何人。

易妈妈抹了抹泪水对洛子初说:“好孩子,你去和小昕谈谈,和她聊聊天。我回家帮她收拾些衣物。”

“我知道了,阿姨。”洛子初点了点头。

初冬惨白的光线贴着病房的玻璃斜斜地射进来。墙壁是白的,被单是白的,连地班也是白的,整个病房就像一个面无血色的病人。

“小昕,我知道你难过,你和我说说吧。”洛子初从被子里握住了易昕的手,她的手很暖和,也很细腻。

女生挪动了自己的脑袋,将沾满泪水的双眼露出来。

“小初,我害怕。”她呜咽着,像个受惊的小孩。

“别怕,治病是要让身体变得更健康一点儿,让生命变得更长一些,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不要那么早离开我。”洛子初说着说着鼻子也忍不住酸起来。

“化疗很恐怖的,我以前听人说最后头发还会掉光,那不是很丑?”女生已经把脑袋全部露了出来,被子里,她紧紧地握着好朋友的手。

“到时候可以戴帽子嘛,或者戴假发,你天生丽质,没头发算什么!”洛子初大大咧咧地笑道。

“可是电视上不总是演吗?一阵风刮过,原本玉树临风的男子摇身一变成了个寸草不生的秃头。”

“扑哧……”洛子初听完忍不住笑出声。

[四]

是谁,在记忆里猛烈地摇旗呐喊着我要我们在一起。

是谁,在过去亲亲爱爱的片段中肯定地告诉对方我们绝不要分开。

是你,还是你?还是我们都曾那样天真地以为——所谓誓言并不仅仅是随口说说,它其实拥有着巨大的力量,可是摧枯拉朽,可以水滴石穿。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然而分开也不过是分秒之间的决定。

她以为他或许会像自己一样难过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所有人都比她过得好,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而她,总是这样无能为力,明明是她决定要结束,心却比他要痛得多,原来自始自终放不下的都是他。

病房里,易昕因为刚刚做完化疗,身体虚弱得不成样子,她靠着身后的软枕,嘴唇苍白,还破了皮。季栩成坐在她的床边,取过桌上的保温瓶,将里面的稀饭倒在一旁的白瓷碗中,小心地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给易昕。

洛子初站在门外的墙角,没有再迈开一步,她知道她不该打破这样的宁静,她没有理由,心痛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是麻的。

短信的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来,是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指尖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画面里的季栩成正俯下身,靠近沉睡的易昕,他们的唇离得那样近,只需要下一秒,就可以碰到一起,几乎是毫无意外的。

眼前开始慢慢变模糊,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看着眼前出现的真正的季栩成,忽然感到遥不可触摸。

他心疼地看着她,紧紧蹙着眉,伸手抚上她的侧脸,低喃道:“小初。”

她狠狠地挥开他的手,她想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那我祝你们幸福。

她拼命地朝医院外跑去,脚下的一切好像在为了配合她的步伐飞快地后退。

天空忽然可笑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洛子初站在医院外的草地上,雨水顷刻将她湿了个透,她仰起头看向天空,嘴角忽而泛起一抹冷冷的笑容——老天爷,你是在哭泣吗?你为什么哭泣呢?失去爱人的不是你啊……

她瘫痪坐在地上,路过的人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是她看不到,她的视线只有被雨水打湿的世界,所以的路人都模糊成不起眼的斑点。

其中一个斑点从不远的地方朝她跑来,直到他靠近了她,他右耳的耳钉发出银色的光,一闪一闪地就像触摸不到的愿望。

“小初,你搞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淋雨,发生了什么事?”“斑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他把她拖进自己的怀抱里。

“我好难过啊,小景。”

“发生了什么事,你说给我听!”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有些颓丧。

“我也不知道,明明是我自己决定的,我真差劲,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原来不能,我还是好喜欢他。”洛子初趴在颜景的怀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她的手指紧紧地扣着他的衣领,他把她圈进怀里,可是却不能阻止她全身发抖。

“我知道了,你很冷是吗?我们先进去吧,待会儿你再慢慢和我说。”

“我不要进去,我不想看见他,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好,好,我送你回家。”颜景忙不迭地答应着,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帮洛子初披上,“你等等我,我去拦车。”他说完一路小跑,来到马路边,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幻觉——她喜欢的人朝她跑过来,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随着小跑的动作肆意地扬起又落下,脚上三叶草的鞋子不时地陷入浅浅的水洼里,激起莫名的小水珠,绵密的雨水将他帅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透明的轮廓。

他来到她的身边,然后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抬起手臂为她圈出一方遮风挡雨的世界。

“走吧。”他轻声说。

“嗯!”她缓缓地笑起来,嘴角有晨雾的气息。

[五]

她昏迷的时候感到有人心急地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医务室,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他说:“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可是洛子初,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无理取闹。”

她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轻笑了一声,她是在无理取闹吗?她明明不是这样想的,脑袋像被人用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昏昏沉沉,很快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迷迷糊糊听到病房外有人在讲电话,那个声音她很熟悉。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发这张照片给小初?”颜景似乎很生气,说话的声音出奇的大,“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别做这些无聊的事……你别再说是为了我了,我承受不起,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警告过你,你再这样做别怪我不客气……就因为你是我妹妹,要是别人他早就死定了,你别再让我失望了……”

颜景似乎已经挂掉了电话,推开门走了进来,洛子初仍旧闭着眼睛装作没有醒的样子。

她需要一点儿时间消化听到的内容,这么说,那条短信是颜璐璐发来的?为什么说是为了颜景,她突然很想知道颜璐璐说了什么。

颜景似乎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探出手在她额头上试了下温度,他的手很冰,应该是刚刚接完电话的缘故,轻轻触了一下便收回手去。

“她还没醒吗?”是季栩成。

“没,似乎烧得厉害……难怪了,这么冷的天跑去淋雨,这丫头怎么突然犯傻呢?”颜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可奈何。

“小景,易昕那边没有人。”季栩成淡淡道。

颜景很识趣,他知道季栩成是想和洛子初单独待一会儿,于是点了点头:“好吧,有事儿叫我。”他离开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昏睡的洛子初一眼,然后顺手带上了病房的门。

“我知道你醒了。”

洛子初睁开眼,看向坐在她床边的季栩成。

“头还晕吗?”他的语气淡淡的,接着朝手上呼了呼气,这才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试了下温度。

“没,我很好。”她有些不适应地别过头去。

季栩成的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易昕喜欢你。”她想她有必要告诉他。

季栩成仿佛很生气,紧紧地抓起她的手,怒不可遏地说道:“如果你要离开我,我不会拦着你,但是这种卑劣的借口还是不要说了,易昕听到会很伤心!”

他说完,甩开她的手便离开了。

她靠着身后的枕头,有些木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做错了吗,所以他才觉得她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借口,她蜷缩在床上,将自己紧紧地包成一团,泪水将枕头湿了一大片。

她想到以前难过到想要流泪的时候,季栩成总是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她擦眼泪,一开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总是把鼻涕眼泪擦了他慢慢一袖子,到后来已经习以为常。

如今那个人再也不会把肩膀借给她了,她已经失去了他。

下午的时候,洛妈妈来看洛子初。看到一脸憔悴的女儿时,她忍不住眼眶发热,气愤地戳了一下洛子初的脑袋:“你怎么搞的?好端端的跑去淋什么雨啊?生病很舒服吗?”

不知道为什么,洛子初觉得最近妈妈越来越凶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妈妈就总是没好气的,不过洛子初明白,妈妈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她。

不过她不怪妈妈,就算吵得再厉害都好,唯一自始自终都爱她的都是妈妈,她带来了在家里煲的汤,很鲜美,一揭开盖子她就闻到了。

妈妈将汤舀起来边唠叨着:“你这一病又要耽误课业了。”

“没关系,我会不回来的。”她微微笑着,迫不及待地接过妈妈手中的碗,“一定很好喝。”

可是喝了两口她就有些难过,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把妈妈吓了一跳:“怎么?很烫吗,让你慢点儿嘛。”

她放下碗,一头扑到妈妈的怀里,泣不成声地说道:“妈妈,你让我去留学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洛妈妈蹙了蹙眉,心里隐隐猜到些什么,一定又是关于他的,看到女儿哭得那么伤心,她犹豫着该不该问清楚,看样子,是结束了吧,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洛子初的背:“好了好了,我送你去留学,离开这儿。”

洛子初趴在妈妈的怀里,忽然感到一阵释怀,离开吧,离开就能告别这一切,看不到就不会难过,看不到就不会心痛,就这样吧。

“那这段时间你就别去上课了,反正那边的课程进度跟这边也不一样。”

洛子初没有回答,隐隐啜泣着靠在妈妈的怀里,情不自禁地摸到胸口的那颗吊坠,触手生温。

 


第十一章 倒数


我们绕了一大圈,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终点,你在哪里,在哪里,我是不是把你弄丢了。

[一]

虽说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但是医生说恐怕会引起感染,硬是让洛子初在医院里住了一夜,她从小就怕打针这些的,对于药水味出奇敏感,所以住院对她来说简直是煎熬。

一夜无眠。

早上妈妈来接洛子初的时候,颜景过来了,他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妈妈对于一个陌生人一直都保持着距离,这是作为市长夫人的优越感,但这次她却也回了一个慈爱的微笑,对洛子初说道:“这是你同学吗?”

“嗯,我的好朋友,颜景。”洛子初点了点头。

“这是不错,难道有那么多的好朋友,过去那边你又要慢慢习惯。”这话是对洛子初说的。

“妈,你先回去吧,我过会儿就回去。”

“好,那我先把你的东西带回去,今天你爸爸要回来,我们等你回来吃中饭。”

“阿姨,再见。”颜景微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洛妈妈朝颜景摆了摆手:“小初,有空带同学回来吃个饭。”

“知道了。”

洛妈妈走后,颜景在洛子初的床边坐下来:“你妈刚才说你要过去哪边?”

“我过段时间就要出国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再像过去那样没心没肺,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人真的可以脱胎换骨。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出国?小初,你和阿成到底怎么了?”

见洛子初不说话,颜景轻轻地叹息:“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怎么了,但你们是我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明明彼此喜欢,却纠结成这样,叫我怎么看得下去!”

洛子初看着一脸烦闷的颜景,她觉得他都要想骂人的冲动了:“好啦,我们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很多事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

“你是说……”颜景蹙了蹙眉,“小初,那张照片我删除了,你不要多想,也许只是角度问题。”渐渐地他像是自己都不相信似的不再说下去。

“你看,很多事情真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她忽然有些心灰意冷,“而且,我和季栩成已经分手了,如果他真的和昕儿在一起,我也很开心。昕儿是我最好的朋友,又善良又漂亮,季栩成也很好,他们很般配。”

是的,她早就这样想了,不是吗?

颜景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有些怜悯地看着洛子初:“那我送你吧。”

在医院门口碰到颜璐璐,这一次她没有化妆,素颜的时候她的皮肤很好,所以也很漂亮,只是怒气冲冲的。

“你阿里干什么?”颜景下意识地将洛子初护在身后。

颜璐璐咬了咬牙,一把推开颜景,恶狠狠地说道:“挡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继而转过头,“洛子初,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最近是不是挺无聊的?”颜景毫不客气地瞪着自己的妹妹。

“我没跟你说话,你不必这样。”颜璐璐头也不抬。

洛子初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我希望和你单独聊聊。”

“好吧。”洛子初看向颜景,“你先回去吧,改天我让我妈妈做好吃的,你来我家吃饭,算是最后的告别。”

颜景点了点头,接着看向颜璐璐:“你不要再捣乱了!”

颜璐璐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二]

“你怎么不骂我,你难道不生气?”颜璐璐有些狐疑地望着洛子初。

此时她们正坐在医院六楼的台阶上,外面在下雨,没有别的地方好去,这里比很多地方都要安静许多。唯一的缺点是,回声真的很大,颜璐璐的声音像是被放进了扩音喇叭。

“我真是奇怪,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要是别人早就被那张图片气坏了吧,你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和我坐在一起说话。”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一向话多的她这次也不例外。

颜景错了,颜璐璐一点儿都不无聊,她分明在告诉别人她在挑衅。

“那张图片是假的,我为什么要相信。”洛子初也不甘示弱。

“谁说那是假的。”颜璐璐挑了挑眉,继而有些得意地说道,“你以为是用软件修改过的?呵——”

“我不管是真是假,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不至于还为了季栩成做这种事情吧。”

被戳破了心事的人总是显得分外狼狈,颜璐璐恨恨地看了洛子初一眼:“当然不是,我只是看不惯你,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你,连我哥哥都中了你的圈套,你明明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你到底想不想好好说话!”洛子初气得从原地站起来。

“生气了吗?你知道生气的感觉吗,我被你抢了喜欢的人,现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哥哥为你做这做那,凭什么!”颜璐璐的眼眶开始泛红。

这一刻,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可恶,只是不讨人喜欢,洛子初还是站着,淡淡道:“你不用做那么多事了,季栩成他不喜欢我了,你哥哥和我只是很好的朋友。”这一点她坚信,“我希望你真的不是因为季栩成才这么做,如果有一天我最好的朋友和他在一起了,也请你不要这么做,你的行为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可怜。”

她匆忙转过身去,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点儿也不好,能强撑着和她说那么多话,完全是希望她不要再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