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歌微抿着唇,凤夫人,每一想及都会让她无尽感动与心痛,不是母亲的母亲,给了她世上最真最温暖的母爱。当年出嫁之时,她细细替她梳妆,却眼中含泪,那是舍不得,更是怕她会嫁得不幸福。
琉香进门,在外面唤道:“小姐,二小姐,吉时快到了。”
屋内二人相视望了一眼,将香插在铜鼎之中,一前一后从里面出了来,整理好仪容,听得前厅的礼乐之声传来。
萧天痕冲入房内,瞧了瞧两个头戴凤冠的女子,一时有些懞了,到底哪个是凤鸾飞,哪个是凤浅歌啊?
琉香扶着凤浅歌起身,却感觉她的手微微颤抖,低声问道:“小姐,你紧张?”
前方扶着凤鸾飞的萧天痕也感觉到凤鸾飞的异样,失笑出声:“你们两个啊,一回生,两回熟,又不是第一次出嫁了,还紧张什么?”
“你闭嘴!”琉香呵斥道。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出嫁,所以才会如此紧张,那一场婚礼带来太多的错,太多的痛,每幕都留在她们的记忆中,再度穿上嫁衣,她们焉能不紧张。
王府前厅,两个身着红色金丝锦袍的男子傲然而立,一个冷峻如天神,一个俊朗非凡,眉宇间染着喜悦的气息。
“新娘子到喽——”萧天痕远远地呦喝道。
萧飏站在前厅玉阶之上,看着一步步朝他接近的女子,薄削的唇无声扬起绝艳的笑容,那是最挚爱的女子,是他要携手一生的人,是他倾尽所有也甘愿的女子。
众人不由寻声望去,凤浅歌一袭大红的喜服,上面绣着凤凰于飞,长长的衣摆拖曳在身后更显高贵绝尘,一步一步踏在红毯之上,透过珠玉流苏望着红毯尽头的俊美如神衹般的男子,每走一步,他们曾经过往的画面便流转于眼前,她眼底渐渐蕴了泪,面上的笑容愈加的明亮,那是她要嫁的男子,是她今生倾心所爱的男子。
她微一抿唇,脚步不由快了几分,台阶之上的萧飏望着那细微的举动,凤眸之中的笑意愈发的温柔,不待她走近,便已经步下台阶,朝她伸出手,她面上的笑容愈发的明艳动人,松开琉香的手,提起裙朝他奔去。
四目相对,情深无言。
她伸出手放在她宽大的掌中,十指紧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琉香望着疾奔而去的背影,面上泛起丝丝笑意,眼中泪光蒙动。萧天痕站到她旁边,瞪她一眼,低斥道:“大喜的日子,你敢哭,我把你丢回汴京去。”
琉香吸了吸气,侧头瞪他一眼,快步追到喜堂去。
韶乐悠扬,礼炮高鸣。
“一拜天地——”
两对新人齐齐朝面朝殿外,跪拜天地。萧飏似是感觉到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上一次大婚之时带给她的痛也是她心中的痛,她紧张,他心中何尝不紧张,他害怕这一切只是繁华一梦,待到梦醒他还是独行人世。
苍天作证,唯愿此生,不再错过。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空空如也,四人望着空落的桌椅,心思百转。卫皇后早亡故数十年了,苍月帝夜太后亦不在人世,高皇后死去北苍山之乱,相国府抄家灭门,何来高堂?
四个孤家寡人,两两相依,齐齐朝着空落的高堂拜去。
“夫妻交拜——”
相对而立,凝眸而视。两对新人齐齐躬身一拜,从此一生携手,生死两不弃。
萧飏执着她的手,百朝厅外宾客臣子,百人齐拜:“见过九章亲王,见过九章亲王妃。”虽是为王,实以为帝。
大婚次日,天色未明,一辆马车悄然出了燕城,消失苍茫重山之间。
汴京城,繁华如昔,卫国将军府,一草一木,一桌一案都保留着她离去的样子,紫藤花的香气流溢在梦园的每个角落。
一袭青衫的身影颓然举步迈入园,望着那片灿若紫霞的紫藤花,笑意悲凉,无尽苦涩。她终还是嫁了他,从他们相遇,他便百般阻挠将她带回自己身边,他以为他可以改变一切,到头来,什么都没改变。
命该如此吗?
他不信,他不信她真的可以将他忘得这么彻底。
是他错了,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来惩罚他,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却是一场空。
你不是让要我找你回来吗?
你不是让要我帮你找回记忆吗?
你不是说忘记也要重新爱上我吗?
为什么做不到?
为什么要失信?
一阵风起,吹得花架之上,花落无数,旋绕在他的周围,流连不去。紫藤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日日复年年,盛时花满目,零落又成泥。
梦园之外,一袭红衣的慕容雪海望着那孤绝而寂寞的背影,目光沉痛。
值得吗?
这么多年的守候,付出这么多还是改变不了,那个女人给了他什么,让他爱成这样,又伤得这般。
琉琴走近,朝她微一拱手:“慕容姐。”慕容雪海亦是苍砻人。
“他们成亲了?”慕容雪海望着园内的背影,淡声问道。
琉琴沉默片刻,回道:“是,婚期定在今天。”
园内,修涯,举步朝屋内走去,曾经很多时候他走进屋中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可是现在,他一次次地来,一次次地去,再也看不到她。
慕容雪海眸中掠过一丝寒光,长袖中纤指根根绷紧,转身离去,一身红衣飞扬。琉琴感觉到她一身的杀意,几步追上:“你干什么去?”
“杀了他们。”慕容雪海面上从未有过的狠厉。既然你不肯回来,既然你敢为那个男人放弃他,还留你们何用。
“慕容姐,皇上知道会…”琉琴拦住她道。
慕容雪海面色清冷,侧头望着她,低声言道:“不是说,只要她死了,就可以救活元清皇后吗?”
现在万事俱备,只要她死而已。
爱是可以排除万难,可是万难之后,还有万难。
晨光曦微,马车悄然驶出燕城,没有和任何人道别,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还沉浸于大婚的喜悦,却不知他们已经出了燕城,马车在平原之上缓缓前行,只有玄成一人驾马车送他们离开。
破云而出的阳光洒落在大地,凤浅歌抬手微掀车窗处的帘子,阳光照入马车之内,道路两旁盛放着不知名的野花,和煦的春风携着浅淡的花香迎面而来。
“四哥,我们要去哪里?”她望着窗外道路的尽头喃喃问道。
萧飏在车内闭目浅眠,数月来的不停忙碌才让他们可以放心离开,他自然也累得不轻,连眼都没睁,长臂一伸将她勾入怀中:“回家。”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会种上满院的梨花和紫藤。
苦凤浅歌微微挑了挑眉:“要找地方住,要置家具,要买…”
他埋在她颈间听着她一样一样的数,不由低笑出声:“你有心思想这些,不如…想想回去怎么补偿昨天的洞房花烛夜。”
她登时便面色绯红,伸手在他伸上就狠狠拧了下去,萧飏疼得微一皱眉,捉住她的手,薄唇扬着笑意:“路还远着,先眯会去。”说话间白晢的手抚上她的眼睛,强迫她闭眼。
“还远?”这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还能往哪里走?
“嗯。”他淡淡应了声,要真寻得地方近了,萧天痕那几个还不很快找去了,真那样,走与不走又有什么两样。
她没再说话,静默陪着敛目浅眠,轻风不断掀起车窗处的布帘,春日的阳光和轻风穿窗而入,洋溢在马车之内,带着暖暖的味道,耳边只有马车前进的声响。
马车一路前行,到黄昏之时,马车在山谷处停下,玄成在外唤道:“王爷,王妃,到了。”
她掀帘而出,一处僻静的院落映入眼帘,她激动地转头去看身后的人,他薄唇微扬,眉宇间沉淀着温柔,探手牵过她:“走,去看看,喜不喜欢?”
站在木制的院门外,她抿唇笑了笑,侧头望着他,缓缓抬起手抚上那道木门,轻轻推开,一步步朝院中走去。
一阵风来,院中的梨花漫天飞舞,飘飘扬扬,似是在春天下了一声雪,洒落在他们的的脸上,身上,一股轻轻暖暖的香气在蔓延,让她的心恍似随着漫天的梨花飞扬起来。
他拉着她到院子另一旁,那是一处空着地:“这里过些日子,咱们就种上紫藤,要是长得快,今年就能开花了。”院中的木桌上放着一只盒子,她走近翻开,不由笑了,里面全是紫藤花的种子。
他从身后走近,轻轻拥着她,白晳的手掬起盒子中的花种,在她耳边轻浅低语:“喜不喜欢?”
一切就像是梦境一样,美得让人心醉!
她点了点头,侧头望他:“喜欢,像梦一样。”
他闻言,在她脖颈轻咬一口,疼得她倒抽气,却听他低笑:“会疼,不是作梦吧。”这话是在元州之时,她戏弄他的,这会倒被他捡了来。
她抚着被咬的脖颈转头瞪他,却看到那张冷峻而完美的面容盈满笑意,凤眸中漾着如水的温柔,薄削的唇扬着优美的弧度,长臂一伸搂着她:“进屋看看去。”
踏上木制的台阶,屋内简洁雅致,门一开,微风卷着梨花吹入屋内,落在光洁的木制地板之上,另有一番风韵。
“你什么时候找到这里的?”凤浅歌打量着屋内,笑着问道。回燕城之后也没见他出去过,怎么会寻到这地方。
“你来之前就找上这地方了,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陪我来这里住。”他笑了笑,低头吻着她的发说道。
当年从汴京来到燕城,在大正宫看到封后的那一幕在心头萦绕不去,他一直尽力忙碌,每天做很多事,让自己没有空闲去想她,一次发现这个山谷,便在此建了处她曾想要的院子,也许她再也不会看到,也许他再也无法等到她,他所做的很多事,不是为了让她知道,只是因为他想为她做。
他没想到他真的还能找回她,还能带她来这里。
她抚着桌案的手一滞,面上扬起温柔的笑意,他就是这样的人,做的事,想的事,不会说出口,却会一直做,一直想,如果她没有来,她不敢去想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什么情景。
她回头,主动吻上他薄削的唇,上面带着淡淡梨花的馨香。他微一愣,一躬身将她抱起,她惊得瞪他:“你放我下来!”
“讨你欠的洞房花烛夜。”他望着她,凤眸之中的热情几尽可以将她焚尽,让人心跳欲狂。
花好月圆,一室风情,旑旎无限。
破云而出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这座沉寂的小院,轻风携着梨花的馨香飘溢在院中的每个角落,她掀开眼帘望着身旁熟睡的男子,唇角微扬,柔软的唇在他额头落下羽毛般轻的浅吻,轻手轻脚下床更衣,穿过前厅出门,深深吸了吸气。
一阵敲门之声传来,她微微皱了皱眉,举步前去开门。
来人是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望着开门的人愣了半晌,开口道:“夫人,这是你家相公以前托和爷爷养的花,有人让我给你送过来。”
凤浅歌闻言朝她的背篓望去,是已经长好的紫藤,抿唇笑了笑:“谢谢。”想来是玄成打了招呼让送过来的。
红衣少女将东西搬进院中:“我和爷爷是谷外镇子上的花农,这紫藤还是第一回种,要是出问题了,你们到镇上找我们。”
凤浅歌笑着点了点头,红衣少女抿了抿唇朝屋内望了望,不见有人影便告辞离去。她望着放在院中的花苗,侧头望屋子望了望,挽起袖子躬身将其都搬到后院,将其放到已经挖好的土坑中,掩上土。
不何何时萧飏已经坐屋内出来了,闲坐门口处木阶上望着她一个人忙活,素白的裙裾沾了不少泥印。他无奈一笑,举步朝她走,在她旁边蹲下身,伸手从旁边的木桶取水浇在土上,她侧头望着他唇角扬起戏谑的笑意:“方才…送花的小姑娘在不停朝屋里瞄你呢?”谁叫他生得一副俊得人神共愤的脸,连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对他没抵抗力。
他闻言面上的笑顿时垮了下来,沾泥的手就摸到她脸上去,沾上了泥印便抽回手去,她气得便拿自己的手拿他洁白的衣服上擦,他大方任她擦:“擦吧擦吧,反正也是你洗。”
她微扬着眉望着眼前的人,半晌后道:“四哥,你变了。”眼前这个肆意而笑的男子与当年王府逐她出门的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闻言微一挑剑眉,低笑:“怎么了?现在后悔了?”
“若还是以前那个冰块,看哪个女人敢要你?”她笑语戏谑道,忆起以前那天天冷着一张脸让人退避三舍的他,突然觉得好遥远,不过无论怎么变,他还是他。
他一勾她肩膀让她跌落他怀中,凤眸微挑:“你现在敢不要吗?”
她扬唇一笑,满是泥巴的手握住他的手:“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再也不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太大,太累,她真的不想再去了。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凝眸望着她:“好,再也不出去,以后每一年就在外面种一株紫藤,一年又一年,等到我们老去,这院子内外就会长满紫藤花。”
她抿唇笑了笑,起身将一旁的几株花苗搬来,一起种下,一起搭起花架。她轻轻抚过藤蔓,侧头望着他:“今年真的会开花吗?”
他浇完水,侧头望她薄唇扬起笑:“一定会。”舀起木桶里的清水冲她扬了扬眉,她笑着将手伸过将手上的泥洗净。
他起身朝她伸手,她毫不犹豫将手放到他手中任他拉着自己起来,二人一道步回前院,坐在木阶之上。
“四哥,这里有取名字吗?”她笑语问道。
萧飏愣了愣,薄唇扬起:“没呢,你取?”
她微微敛目,唇角扬着浅浅的笑容,听着春风吹来的声响,欣喜地侧头望他道:“叫聆风小筑,聆风听雨,闲赏花开花落,漫看云卷云舒。”
他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起身便拉着她朝屋内走。
“干什么?”她诧异问道。
“题字,明天送镇上让人做了匾送来。”他拉着到桌案旁,铺开白纸,她抿唇一笑便抬手磨起墨来。
她提笔蘸墨,他从身后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与她握笔同书,聆风小筑,是他们的家,是他们最美好的企盼。
聆风小筑的生活平淡而宁静,让她整个心都感觉安定而踏实。他们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如此平静安宁的生活下去。爱是可以排除万难,可是万难之后,还有万难。
清晨早起,她一开门便看到站在梨花树下的一抹红影,微微皱了皱眉:“慕容姑娘?”
慕容雪海望着走来的人,绝艳的面上勾起嘲弄的笑意:“怎么?很意外?偌大的苍砻还寻不到你们两个吗?”
“有事吗?”凤浅歌淡声问道。
“有,取你性命。”说话间红色的长袖一扬,一道凌厉寒光直直朝她心口刺来“你去死吧,你死了,他就不用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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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觉睡过头了,凌晨三点才醒,我尽力写,先更一章,后面继续写。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辈子的守候!
那道剑光,快、疾、准、狠,一招已成绝杀,仿似已经演练了千百遍,让人避无可避,退至台阶处,突然出来一只手一把握住了那把剑,她听到得剑锋划破皮肉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鲜红的血滴落在她素白的衣裙上。
萧飏生生将那刺向她心口的矢握在手心,望着那一身红衣飞扬的女子,周身荡起凌厉的杀意,凤浅歌仅是怔愣片刻,素手一扬便朝慕容雪海袭去,对方欲从萧飏手中抽回剑,一试之下竟然纹丝未动,足关一点迅速退出数丈。她转头望着萧飏不断渗血的手,微微咬了咬唇望向慕容雪海:“是他让你来的?”她死,可以让元清皇后活,所以杀她。
“如果是他让我来的,来的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了。”慕容雪海一脸冷厉之色,若他要杀她,易如反掌的事,他却要她心甘情愿回去。
萧飏拿着那柄剑,望着几步之外的人,目光幽深如寒潭,剑锋一转便朝对方袭去,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院中翻飞,慕容雪海纵然身手再好,又岂是萧飏的对手,很快便处于下风,那柄剑直朝她颈间刺去,一道身影纵身跃入院内,一剑挑开了他手中的剑。
凤浅歌抬眸望去,来的人,正是琉琴,抿了抿唇:“你也来杀我?”
琉琴抬眸望着她,半晌不语,她只是不想慕容出事所以一路跟了来,除非皇上下令,否则她不可能会对她下手:“小姐,慕容只是看不过去,请你放过她。”
萧飏闻言眸光一寒,握剑的手一紧,她一把按住他的手:“四哥,放他们走吧。”那是修涯身边的人,她不想伤,更不想再欠更多。
故他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明了她的意思:“没有下次。”她们若再敢出手,他定杀不可。
慕容雪海望向两人,冷然一笑:“你们不是真以为就可以在这里过一辈子吧,两个身中不治之毒的人,能活到哪一天?”她不知道那个人为她都做了什么吗,拿着他换来的命与别的男人恩爱缠绵,真是可笑?
或许,是他搞错了吧,凤浅歌也许不是元清皇后,元清皇后为他所做的,她一分都没有做到,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慕容雪海的话,让他们两心头都不由一震,她悄然探手握住他的手,淡淡望向两人:“我不想看到你们。”
萧飏将手中的剑一丢,拉着她转身朝前厅走去,琉琴身形微动:“小姐…”相处数十年,多少是有些情份的,她有对于苍砻的忠心,亦有对于她的主仆情份。
凤浅歌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声说道:“琉香在燕城,她很好。”虽然琉琴看起来冷漠,但对于琉香一向是很关心的。
琉琴怔愣片刻,拉着慕容雪海一道出了院门。
“你跟来干什么,只要我们联手一定可以杀了她。”慕容雪海望着那僻静的院落恨恨言道。
“你疯了,要是让皇上知道你…”琉琴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以前那么优雅贵气的女子,竟然会这么疯狂。
“只要她死了,不就可以让元清皇后活过来,这样简单的事,他为什么就不下去手,既然她不忍心,我们替他动手不是一样。”慕容雪海望着那处开满梨花的小院。
“如果皇上想杀她,何必等到今日,他不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琉琴言道,他比他们任何人都想救活元清皇后,如果只要她死就可以救活元清皇后,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慕容雪海拂袖转身朝谷外走去:“为了拿把她带回来费了那么多时间,为了拿到安陵容的魂魄又费了那么多心思,到现在还是不能救元清皇后,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连她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她不敢去想那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琉琴朝院子望了一眼,或许真的是宿命,或许真的是曾经元清皇后付出了太多,才让那个人如今承受这么多痛来偿还,难道这就是佛家所言的因果轮回吗?
逆天改命本就是天地所不容的,执意而为伤人伤己。只是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沉寂的院落,萧飏手上深深的伤口不断滴着血,她一进屋便手忙脚乱地去寻药,止了血便小心地将她手上的血迹拿打湿的巾帕一点点擦去,自始至终她都紧抿着唇,萧飏抿着薄唇望着她细心而轻柔的动作。
“四哥,你怕死吗?”凤浅歌垂着头低声问道。
“怕。”他低声回道。若是以前,死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可是现在他真的怕。他怕她会死,他怕自己会比她先死,无法再陪她走下去,让她失望痛心,他怕眼前美好的一切会碎裂。
她抿了抿唇,小心地将他手上的伤口上好药,细细包扎好。他们不长命,他们彼此都知道,可是真要他们面对死别之时,连去想象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我先死了,你就去找他吧!”他探手轻轻抚上她柔顺的青丝,声音平静。如果他真的不在,他相信那个人会照顾好他,或许真的是他偷走了属于那个人的幸福,所以才会这一生活得如此短暂。
“也许…先死的会是我。”她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她走了,他怎么办?
他的手微一颤抖,眸光顿时一沉,薄唇勾起一抹淡笑:“我会陪你去。”在这世上唯一让他牵挂不舍的就是她,如果她不在了,他一定会陪她去。
“四哥,这不公平。”她低声言道,头轻轻枕在他的腿上。他死了,让她活着,她死,他却要陪着。其实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公平,他所付出的远胜于她。
“不管到哪里,我的心都与你同在。”无论在天堂还是地狱,他都记着她,念着她。
他原是世间最冷酷无情的男子,只因为…他的深情,他的痴情,都只给了她一个。
“四哥,你相信有来世吗?”她轻轻说道,她这一生欠了这么多的情债,要还几生几世才还得完。
他薄唇扬起一丝苦笑:“我不要来世了,我只要今生。”来世太遥远,爱人太累太痛,他只要这一生就够了,这一生倾尽所有爱她一个。
屋中沉寂,轻风卷着如雪的梨花落入屋内,带着淡淡的馨香,她咬着唇,忍住眼底欲落的泪,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哭,哭就是放弃,哭就是不相信奇迹…
“好了,不许再乱想了。”萧飏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拉到怀中“我答应你会陪你把这座院子种满紫藤花,我还没看到我们的孩子,怎么会舍得走,要死早死了,阎罗王都不收我。”
是不是因为她曾在十多年前将他从死亡边缘唤回,便要让他来还她这一世的情,他心头暗忖道,人生真的是很奇妙,他本以为自己会在仇恨中挣扎一生,却不想遇到她,爱就像是穿肠的毒,一旦侵蚀,无药可救。
有人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相遇。真的如此吗?曾经浩瀚的时空,我回眸看了她多少次,才有了今生的相遇相守。那个人又看了多少次,才有了那样至死不离的纠缠,也许痛苦,失望过,甚至绝望过,但他从未后悔过,他知道,那个人也没有。
她吸了吸气,微挑着眉望他:“你说的,不许耍赖。”
他薄唇微扬,轻咬着她的唇瓣:“再不做饭,我就吃人了。”凤眸中丝丝戏谑的笑意。
她瞪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让玄成和玄风到这里来吧。”就算修涯不下手,不代表慕容雪海这样的人再来,他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
“这不用你操心了,有人进了西南西北境内,他们要是现在还没察觉就不配从九章亲王府出来。”萧飏抬手抬手沾在她发间的梨花,薄唇噙着清浅的笑意。
自从慕容雪海闯来的事之后,次日玄成便带了人在附近的镇子守着,之后一连数月也都安宁无事。
夏去秋来,后园的紫藤也长得缠上了花架,但仍未开花,午后她小睡初醒,身旁的床榻空无一人,她披衣下床,刚出房门便见他大步从屋外进来,不由分说便拉着她朝后园走。
“干什么?”她瞧着他一脸急切的神色。
到了后园,看到一株已经开花的紫藤,显然是刚从外面带回来的。
“先前种下的,要明年才能开花,我让人寻了株已经开花的种在院子里,你今年就能看到了。”他拉着她过去帮忙将花藤搬到挖好的土坑中。
她抬手扶过那熟悉的藤蔓,唇角勾起灿然的笑意,拈一串细小的花放在手心,喃喃道:“四哥,你知道紫藤花的花语吗?”
“花语?”他侧头望着她,剑眉微微挑起。
她望着他,微微一笑道:“每一种花,都有它奇特的花语,象征着特有的意义。”
他探手拈起她手心的花串,薄唇微勾:“它的花语是什么?”
“依依的思念。”她淡笑言道。
他微微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问道:“那前院的梨花呢?它的花语是什么?”
她抿唇笑了笑,深深望向他噙着笑意的凤眸:“有人说是纯真的爱,有人说是永不别离,还有人说是…一辈子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