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香拿着信封欢喜的跑进院子,唤道:“小姐,小姐…”
凤浅歌淡眉微挑,自屋内步出:“干什么,跑那么快?”
“是修将军来信了,说过几天就来接你。”琉香笑着将信递到她面前。凤浅歌面色无波,接过信封转身进门。琉香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叹了叹气,又要回汴京了吗?
屋内沉寂,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和碧螺春的茶香。凤浅歌微抿着唇将信看完,执起茶杯抿了一口,四下望着屋内,这里虽然小,但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很舒适,听琉香说他已经做了王爷,办完事就会来接她,可是为何一说到回去,心中总是这般莫名的不安起来。
琉香做了糕点送到房中,与她一同座下安心喝着她沏的茶:“小姐,你不开心?”当日修将封为礼亲王,小姐面上也是这样神色。
“琉香,你再给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吧!”凤浅歌抿了口茶望向琉香问道。
枭琉香微怔,不知从何讲起:“小姐你想听什么?”能讲的她都讲了,至于其它的人,讲着又怕勾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
“你不是说我和修涯成亲了吗?上次你说到我被退婚的事,我被什么人退婚了?”凤浅歌一脸期待地望着对面的琉香。
琉香垂着头吃着糕点,心中不由犯难。她怎么跟小姐说,一说到成亲的事肯定会说到四皇子,这些日子来虽也跟她说以前的事,但从来没提过那个人,如果一提起来,小姐肯定会一再追问…
“琉香?琉香?你怎么不说话?”凤浅歌伸长脖子望着变了面色的琉香,上次也是一问到这里,她就吱吱唔唔地不再跟她说了。
“小姐,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琉香笑了笑,便起身逃难似地出门去了。
凤浅歌微拧着眉,她这不是正吃着东西,吃会饿,这丫头又不跟她说了。琉香跟她讲的过去,都只有师傅,她,琉琴,和修涯,她的生命中就只有他们几个人吗?为什么一提到成亲的事,琉香就变了脸色?
这种记不起过去的感觉,日渐让她不安,越来越不安。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想,有时候会觉得想起了什么,但只是模糊的影像,但很快又会从她脑海中消失…
五日后,修涯如约而来,依旧一袭青衫浅淡,看到院中以书覆面的女子不由失笑,上前拿开盖在她脸上的书,她一向浅眠,稍有动静便很快睁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俊逸男子微一愣,面上绽起笑颜如花。
“外面风凉,进屋吧!”修涯伸手拉她起来。
她笑着将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由他牵着起身进屋,笑语问道:“我能不能不回去?”
修涯剑眉微扬,抬手拈去她发间的桂花:“为什么?”
“这里很好,回去的那个地方…”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去,声音微不可闻“我不喜欢。”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一个好地方。
修涯温和轻笑,坐下拎起茶壶倒水:“等成亲以后,我们也可以回来住?”
“成亲?”凤浅歌秀眉微扬“我们…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吗?”她不是已经嫁过了,还要嫁第二回。
修涯轻然一笑,拉着她到怀中坐下,头搁在她肩头,轻声耳语:“这次不一样,上次成亲出了意外,这次要给你最完美的婚礼。召告天下,你是我的妻。”
她侧头扬眉望着他:“不召告天下,我就不是吗?”
修涯扬唇轻笑,望着她的眼神愈发的温柔,微一低首温软的唇在她耳际流连,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让她整张脸都不由烧了起来,扯开话题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上:“一会儿就走。”
凤浅歌侧头望着近在咫的清明眸子,直言问道:“上次成亲出了什么意外?是琉香所说的我被拒婚吗?我被什么人拒婚?”
修涯面上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即便到了如此地步,她的心中还是有着那个人的影子吗?抬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温声言道:“你本来要嫁的人不是我,但是娶你的人娶了你的姐姐,我的新娘子就换成了你。”
凤浅歌低眉抿了抿唇,秀眉皱起:“丈夫变成了姐夫,确实有点那个,怪不得琉香不说了。”扬眉望着她“那你娶错了人,不后悔?”
“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感谢都来不及,怎会后悔。”修涯扬唇笑道,她才是他要娶的妻,他梦想着执手一生的女子,虽然这一路走来,有痛苦,有失落,甚至绝望,但他从未后悔遇到她,爱上她。
“这叫…师傅说的那个甜言蜜语,说…唔…”她瞪大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眸子,唇上温软的触感让她一时惶然无措。
一只手抬起捂住了她的眼睛,缠绵而柔情的吻让她失了迷离,凌霄备好马车,直直闯入屋内:“王爷,马车…”看到眼前的一幕,迅速背过身去。
凤浅歌惊得回过神来,赶紧跳开,却一下踩到裙裾直直朝地面扑了去,修涯长臂一伸重新将她拉入怀中,面上满是促狭的笑。
马车自北苍镇启程去往汴京那个繁华的天子脚下,越是接近,她的心便更是不安起来。直到夜里,马车抵达汴京,马车外热闹的声音传来,许是习惯了北苍镇的宁静,她不由皱起了眉,修涯淡笑着抚了抚她的眉头:“没事,有我在。”
夜色深沉,马车没有去往卫国将军府,亦没有到达新赐的礼亲王妃,直接驶入了庄严高大的宫门,消失在殿宇连绵的深宫。
苍月二十年秋末,苍月帝久病不起,缠绵病榻数月,遂诏告天下,禅位于三皇子萧涯(修涯),行传位大典。
第二百零九章 新皇立后
到达宫中之时,凤浅歌已经入睡,修涯未唤醒她径自将她抱入了驻心殿,驻心站内外并无他人,一路赶着回京,琉香早早便去睡了。
无月的夜,深沉的夜色淹没了这座庄重的皇宫,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沉寂着,蛰伏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修涯和衣卧在外侧,望着她安然沉静的睡颜,唇角勾起满足的笑意,手指微微勾勒着她的面容,眼底是眷眷柔情,他轻浅低语:“浅浅,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只有他和她的开始。
侧室的琉香却怎么也睡不着,桌上放着明日小姐要穿着的喜服,可是她认得那是曾经在高皇后身上看到过的凤袍,这样的喻意还不清楚吗?
修涯已经成了苍月的皇帝,而小姐即将成为他的皇后?
皇后,那或许世上千万女人所梦寐以求的,但却是小姐最不想要的。她不喜欢和皇宫有牵扯,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却在这个地方越陷越深。小姐是失忆,可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寂寂深宫,是她最不愿生存的地方。修将军真的还是那个温润如风的男子吗?为何她眼前出现的是他让人自断一臂的残忍绝决,是他狠绝无情的一面,自小姐从千丈崖落水,他们便栖身于北苍镇。她知道九章亲王府一直在沿江,沿山的寻着小姐。然而转眼回京,修将军便已经登上帝位,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利用小姐落水,让四皇子放松了警惕在京中暗自部署一切,从而让自己夺得帝位?
望着那精致华美的凤冠凤袍,她只觉得心头生出无边的寒意。他对小姐爱到底是什么样,明知道这些不是她喜欢的,为何还要强加于她,明知道她期望宁静的生活,却要将她卷入更深的旋涡。
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让她幸福吗?
这个深秋的夜,不能入眠的又何止一个。
九章亲王府,九章阁内一片灯火明亮,萧天痕皱着眉望着榻上的雪衣男子,眼见着天都快亮了,现在连玄甲军都已经撤离赶往燕城,只剩他们几个留在汴京,一旦姓修的起了杀意,他们就再也难出这汴京城了。
“四哥,你还等什么?等着人找上门来索命不成。”萧天痕焦急地望着他。
萧飏薄唇微抿坐在榻边,修长白皙的手指转动着桌上的茶杯,杯中的茶已经凉透,冰凉的温度自指尖蔓延至心底,一阵脚步之声传来,玄成疾步进门:“王爷,礼亲王昨日出了汴京,方才出去的马车已经回京直接进了皇宫。”
转动着茶杯的手蓦然一停,紧皱的眉稍稍舒展,执起那杯凉透的茶饮尽,无尽冰凉和苦涩抑回胸中。
凤浅歌,是你回来了吗?
萧天痕急切地望着他:“四哥…”他们真的该上路了。
萧飏面色无波,薄削的唇紧抿着,眼底的若有所思。玄成见状,朝萧天痕出声道:“十二殿不必着急,现在走,还不如白天光明正大的走,今日新皇登基,他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晚上走倒显得心中有鬼了。”今日是新帝登基大典,王爷要等的那个人也定会出现。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大正宫仪乐悠扬而起,苍月帝行传位之仪,皇三子萧涯(修涯)登基为帝,尊容贵妃为皇太妃,金阶之上的暗金绣九龙腾祥广袖龙袍的男子,已经褪去了曾经的温和,那一身君王气度令人折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自大正宫中传出,御林军,宫人皆跪拜,声音排山倒海响彻整座皇宫,那是何等肃穆和威严。
萧飏站在群臣之中远远望着那高台之上的人,现在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吧,真正的…苍砻王。在苍月蛰伏数十年,步步为营地不费一兵一卒便夺得帝位,这份心思是他都不及的,所以他输了,他服输,但不认输。
新皇朝身侧的礼部尚书微一扬手,礼部尚书躬身上前,手中奉着一卷黄帛,他上前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太上皇垂爱,朕荣登帝位,思刊仪承天,以育万物,唯后德佐王,以化成天下!现有礼亲王妃凤氏,敏慧端雅,为朕之所爱矣,今册封凤氏浅歌为苍月王朝之后,入宁坤宁,母仪天下,以正典章,钦此!”
人群之中,萧飏面色冷沉,眸光中难掩沉痛之色。凤浅歌你真要做他的皇后?
“宣皇后娘娘上殿——”传令太监高声宣道。
一抹红影从殿外拾阶而上,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一袭大红宽袖朝服,上面绣着龙凤双飞,长长的袍摆拖曳在身后,头上的凤翔珠冠抖出华丽的光影,她直直望着金阶之上的帝王,一步一步踏入殿中,风华傲然。
那一袭如火的凤袍灼痛了他的眼睛,袍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缓缓收握成拳。他好怕已经会失控的前去拉住她,好怕自己真的会疯狂的冲上前去,翻涌的思绪几近让他无法控制。面对千军万马,他也未曾有如此心境,面对金阶之上那个夺他帝位的人,他也未曾惧过,可是这个女子出现在他眼中,让他原本悬着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他犹记得大婚之后,在昌和宫,她也是这般地走来,这样的风华万千,耀眼夺目。那一天成了他一生的梦魇,每每午夜梦回都撕咬着他的心。自北苍山一别,已经一月有余,他曾不眠不休地翻遍整个北苍山寻找她,他曾踏翩北沧江两岸寻觅她的踪迹,他想要看到她,想要知道她平安活着。却又害怕看到她,害怕看到她走向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如今…他终于看到了她,却是在她成为他的皇后之时。
她缓缓入殿堂深处,走向金阶之上的帝王。他转身举步在群臣上前恭贺之时颓然消失在大正宫的殿门处,一身萧索,满心寂寥。
凤浅歌步上金阶,目光掠过朝臣落在殿门处,一抹萧瑟的白影落入眼底,心头蓦然一阵抽痛,身体剧烈颤抖,身侧的修涯自然的伸臂揽着她朝凤座上去。
萧飏步出高大的殿门,听到身后的大正宫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单独穿过重重殿宇,朝宫外走去渐行渐远,那一声声的皇后娘娘,那一声声的千岁千岁传入耳际,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揪着心。
凤浅歌,你终是选了他,站在了他的身边。
第二百一十章 新皇立后2
碧空如洗,阳光绽放着耀眼的光芒,金光所致,天地欢颜。
礼乐悠扬,号角长鸣。
庄严肃穆的大正宫,身着玄色龙纹朝服的帝王威仪万千,他执着她的手,接受着百官的朝拜,盛装的凤浅歌,清丽绝伦的面容更显高贵绝尘。修涯微微侧头望着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嘴角的笑容带着无尽温柔,这是他的妻,是他要携手一生的女人。握着她的手不由紧了几分,他时常这样牵着她的手,仿佛是要验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凤浅歌目光若有若无总会掠向殿门的方向,方才那个背影是谁?
虽然只是细微的动作,却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中。这个时候,九章亲王一行人已经出了汴京城吧,别说他没给他们机会,他等着他们回来的一天,等着他们真正的较量。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同时而行,这时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殊荣,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向她表示,她不是后妃,她是他的妻,是与他并肩同行的女人。
镶着金丝的红毯自大正宫一直延升到宫外,他牵着她的手在百官的帝后仪仗和百官簇拥下登上了宫城楼,城外是聚集的百姓,人山人海。长街尽头,勒马而立的男子眺望着宫城楼之上的那抹红影,深深吸了吸气,掉转马头,策马狂奔出城。
汴京,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是他遇到到她的地方,是苍月的国都所在,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日落西山,凤浅歌疲惫地回到坤宁宫,她没想到回到汴京,她会一跃成为苍月王朝的皇后,这份世间万千女子羡慕的殊荣,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是一直拼命地回忆着过去,试图忆起什么人,什么事来?
然而,一无所获。
暮色时分,修涯回到坤宁宫看到坐在软榻之上怔然出神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面上扬起温和的笑意:“忙了一天,累了吗?”
凤浅歌闻言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一身威仪的帝王有些怔愣,蓦然出声道:“修涯,你为什么要做皇帝。”
修涯面上依旧溢着淡笑,挨着她坐下,抬手取下她头上厚重的金凤珠冠,理了理微乱的发:“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中注定。”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凤浅歌望着空旷的宫殿,这里太大,太空,让她感觉到自己好渺小。
修涯微怔,面上的笑容愈发的温柔,修长的指轻抚着她清艳绝伦的面容:“不喜欢这里,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是我,不是朕。在他的眼中,无论他做上什么位置,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而她,是他寻觅一生的挚爱,与他携手共存的女人。他从来不去强迫她占有她,他想拥有的是她的心,他要她将自己放在心上,他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这一切,即便倾尽一生的所有,他也值得。
他望着眼前倾城绝美的女子目光有些痴然,他知道她很美,但今天的美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颤动,他由衷赞叹道:“浅歌,你好美!”
凤浅歌抿着唇望着她,似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几次欲言又止。修涯见状,温和一笑,拉着她的手:“想说什么?”
她抬眸望着她,沉默半晌后问道:“他是谁?”
修涯面上的笑容一滞,自然明了她口中所说的他是指萧飏,就连那样一个背影都让你有这样的触动,他在她的心里有多深?
那么他呢?
他在她的心里又算什么?她不知道他有多么努力地在走进她的心吗?她不知道他有多少次是多么嫉妒着那个人的存在吗?
“那个从大正宫离开的人是谁,为什么…”凤浅歌神色有些急切,迫切地想要寻问到那个人的消息。
“浅歌,不要再想着别人。”他望着她神色有些落寞,她就在他的面前,她却依旧心心念念着一个背影,一个属于那个的背影。
凤浅歌抿了抿唇,像个做错事孩子般垂下头去。她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过去的记忆,想知道自己的生命中经历过什么,她害怕这样一无所知的自己,她一天又一天拼命地想,努力地想也想不去一丝一毫。
每个人都是有回忆的,不管是喜欢的还是痛苦的都会伴随着他的生命,可是她的过去是空白的,就像是一个少了魂魄的躯壳,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苍茫人世间。
修涯探手轻抚着她的面容,目光柔和:“想不起来不要太逼着自己,我不想看着你难受,记不了过去,就从现在开始记我们的未来,记我们的每一天。”如果可以,他真的只愿她的生命,她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她抬眸望他,面上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是她太心急了吧。
“小…”琉香进殿望着身着龙袍凤袍的两人,愣了片刻后出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御膳房传了晚膳。”
修涯望着她笑得温和:“我出去等你,换了衣服出来用膳。”那一身繁琐的宫服,以她的性子定是穿不习惯的。
琉香进内殿替她寻了简单的裙衫换上出去,修涯已经端坐在桌边,对她道:“宫里的膳食要是吃不惯,还是吃琉香做的也行。”
她一如往日只吃了琉香做了几道家常小菜,御膳房送来的精美膳食,动也没动。修涯陪着她用过晚膳,陪着她散步,将坤宁宫内外走了个遍。后宫就只有一后,六宫无妃,故而可以让她像以往一样任意做她喜欢的事。
他总是这样的无条件的包容着她的一切,无条件地宠着她由着她,可是他的心事,他的落寞却甚少现于人前,只有默默承受,看到她想起那个人,明明嫉妒的要命,却又不忍为难她,伤害她。
他一直坚信,她会爱上他的,总有一天会。可是世事千载,很多东西都是会变的,人的心也会随之转变的。
“今晚让琉香留在这里陪你,我…我回太极殿处理些事。”修涯将她送到内宫门口出声道,本是打算留宿在此的,但看她神色疲备,不好再影响她“明日让琉香去挑些得力的宫人,再让琉琴和唐九也入宫住着,这里就你们两看着冷清。
凤浅歌有些诧异,点了点头:“你…你也早些休息。”她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说出这样关心人的话语。
修涯听着心头一暖,推着她进门:“外面凉,快进去吧。我明天再过来。”
出了坤宁宫,他没有去他所说的太极殿,却去了昌和宫,他知道夜昙太后此时正在等着他们,有些事,总是要有个了断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苍砻王修涯
子夜,天空无月,星光黯淡,整座皇宫淹没在黑暗之中。
昌和宫,这座宏伟的宫殿也不再如往昔那般夺目,死一般沉寂的宫殿,穿窗而入的冷风吹动着殿内的帷幔,发出哗哗的声响。
夜昙太后身着凤纹的宫袍端坐于榻上,威严不减,神色平静如水。昌和宫的宫人早早便被遣散了,就连宫外的守卫也消失了,整座宫殿寂静得如同一座冷静宫一般,宁公公持着拂尘静立在一旁,太后已经坐了一天,宫内礼乐之声传来,到如今死一般的沉寂,她一直这样做着,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昌和宫外,已经成为太上皇的萧赫与皇太妃安陵容站在昌和宫外,这个地方,她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踏入过了,她清楚的记得二十年前这里的一幕幕画面,二十年来,她对着自己的仇人强颜欢笑,二十年,她终于为安王府和燕王府报得大仇,而这昌和宫内的人就是她最大的仇人是将安王府和燕王府送上绝路的人,这笔血债今日她要亲手讨回来。
“咳…咳…”萧赫一脸病容,他知道她来这里为何,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一生的挚爱。
他倾尽一生来化解她心中的恨,他以为他可以消散她心中的恨,原来不然,这样的恨二十年来她没有一天忘记过。
恨只恨他不该生在帝王之家,若不是他当时有负于她,也不会让他们走到今天的地步,是他的母亲逼着他们别离,可是纵然她再有错,她也是他的母亲,她有她的责任和背负,他也知道如果她当年不扶上他登上帝位,死的就是他们母子,可是如今的折磨,比死还要残忍。
枭萧赫抬头拾阶而上,身形摇摇不稳,后面的应公公上前搀扶着他:“太上皇,小心。”
三十四步台阶,他记得儿时母亲无数次地牵着他走过,他却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走过这里了,这二十年的爱恨纠缠,终于是要有个了结了。萧赫站在门外,望着幽深殿堂尽头那端坐的身影,举步入步,一步一步朝前而去,渐行渐近,原来母亲也已经老了。
“儿臣,见过母后。”萧赫躬身行礼,这二十年来,与母亲生多有敌对,这一次他只是以儿子身份来见他。
夜太后望着一脸病容的儿子眸中一掠而过的痛色:“起吧。”话音一落,宁公公已经搬了张椅子到他身后。
夜太后目光定定地望着殿门口,一袭素色宫装的女子缓缓出现在她眼中,二十年,她终于还是来了,二十年的风雨浮沉,那个女子已经褪尽了曾经的青涩天真,已然成为这宫廷搏杀中的佼佼者。她站在殿门,夜风吹得她得她一身衣袂飞扬,不再是那个清雅出尘的容贵妃,如地狱而来的索命修罗,阴冷而慑人。
她轻缓的脚步声在沉寂的大殿清晰的响起,步步走近到夜昙太后前,站立着望她:“夜太后,当年你为了皇位灭我满门,如今天下尽失,滋味如何?”
夜太后面色了无波澜,低眉抬手自旁边的桌案之上执杯抿了口茶:“人生在世,总有失手,谁笑到最后还不可知呢?”她还有一张王牌呢。过了二十年她虽有长进,但到底还是不是她的对手。
“你该不是以为让四皇子撤出汴京就有机会赢吧?”安陵容冷然一笑道,真以为那么多转出汴京她都一无所觉吗?“那就看看谁笑到最后,不过四皇子身中剧毒,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不一定呢?”
夜昙太后面色一沉:“那还不是拜你的杰作。”放眼天下,能配得出芙蓉醉也只有安王府的人。
“现在卫候,高家,相国府都死了,现在该是你的死期了,夜昙。”安陵容话音一落,方袖之中激出一道白绫直激软榻之上的人。
夜昙太后眨眼间便闪身避过,夜家训练出来的人,哪会那么容易死。沉寂的内殿霎时间杀气荡起,两人相隔数步对立着,一个锋芒毕露,一个沉稳镇定。
宫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绮贵妃冲入大殿内,一室杀气荡然:“太后,陵容妹妹。”安陵容也曾是她少年时的好友,直到安王府出事,从此便再没有往来,即便同在宫中,也甚少再来往。
夜昙太后敛起一身杀气,闲闲地理了理衣袖:“绮儿过来做什么?”众多后宫妃子之中,她最赏识的便是苏绮这个女子,识大体,知进退。
绮贵妃微微喘息着进殿,看到雕花木椅中萧赫,面上掠过一丝忧色,自北苍山回宫,她便没再见过他了,如今这一脸病容的男子哪还有曾经的英武之气。
“绮姐姐,到如今,我安陵容还唤你一声绮姐姐,我不会动苏家,也不会害你,但是这是我们恩怨,你不要参与其中为好。”安陵容望向绮贵妃冷声说道,对于这个曾经的好友,她从未想过伤害。
绮贵妃望向她,步步靠近:“陵容,不要再斗下去了,已经死了这么多的人,你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不可吗?”
“绝路?哈哈~”安陵容冷然失笑,凤眸遽寒望向夜昙太后:“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被她逼到了绝路。”
“那已经上一代的恩怨,你却要把无辜后辈牵涉其中,怨怨相报何时了,陵容,你还当我是姐姐,就听我…”绮贵妃柔声上前劝说道。
“无辜?”安陵容听完笑得挖苦无比“谁不无辜,在这皇宫之中,谁会在乎你的无辜,死在她手上的人哪个不无辜?”她冷冷地望向夜昙太后,这样满手血腥的人早就该下地狱的。
“要做什么就早些动手,哀家没心情跟你理论。”夜昙太后淡淡说道,在这皇宫的人,有几人手上的真正干净的“不过你现在敢下手吗?”她量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这时候去往燕城的萧飏他们正需要一个起事的借口,只要苍月皇宫中他们有意外,他们便可以有了由头讨伐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