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那修涯就懂了吗?
渴萧飏面色骤然冷沉,扣着她肩膀的手一用力,强迫她转身直面向他:“我不懂?我是不懂…我不懂你的满口谎言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懂你为何连亲生骨肉都可舍弃!我不懂你为何要做出那样的选择!我不懂你为何要为他而来!”万丈红尘中,他企盼着她成为他生命中的唯一,可是…她放弃了,她奔向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与他恩爱缠绵。
他手上的力道几近捏碎了她的骨头,他所有的冷静与骄傲因为她而崩溃殆尽。半年来,他日日夜夜期盼着与她相见,却不想是在这境地,她…为修涯来。
沉默,无边的沉默,死一般地沉默。
接凤浅歌平静地望着他,语调浅淡:“四殿下若是说完了,可否放我们离开?”
话音一落,望着她的眼睛骤然间锋芒凌厉,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字字如冰:“站在我的面前你却念着他,将我置于何地?”二百个日日夜夜他思念欲狂,如今她站在他的面前,心心念念地却是修涯。隐约有什么莫名的感觉告诉着他,她正在一步步远离他的生命,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她。
凤浅歌眼底掠过一丝沉痛之色,挣开他转身便朝外走去。她冰凉衣衫滑过他的指尖,带着透骨的冰凉,他一把拉住她拥入怀中,压抑心底深处的思念汹涌而起,瞬间击碎了他所有冷静和理智。
“随风~”他轻轻唤着她,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就是这一个名字,无数个日日夜夜在他心头百转千回,带着入骨的痛,穿心刺肺。
他想告诉她,他很害怕被她忘记。
他想告诉她,他很害怕她爱上修涯。
他想告诉她,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她。
然而千言万语却生生哽在喉间,深沉的眼底褪去了凌厉的锋芒,只有从未流露的深情与脆弱。
凤浅歌身躯一颤,这样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粉碎了她眼底所有冷漠,眸底涌出深深的温柔与心疼,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抬起。
她想深深地拥抱他,告诉他,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骤起的长风掀起帘帐一角,隐约可见不远处的人道人影。萧天痕趴在军帐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的动静,透过那一条小缝看到相拥而立的两人,不由咧嘴一笑,没想到四哥这么快就搞定了。
琉香和凌霄被玄成玄风二人看守着立在一旁,凤浅歌入了帐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隐约之中看到那抹影像让二人心底骤起惊惧,琉香抿了抿唇紧盯着地垂落的帘帐,小姐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可是…修将军怎么办?
此刻,他被四皇子所害,身陷大漠,生死攸关。小姐却和他在这里互诉情衷,缠绵相拥,全然忘记了等待他救援的修涯。一想到这里,琉香再也待不下去,举步便要朝大帐冲去,玄成一把擒住了她。
萧天痕扫了她一眼,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人去搞破坏,没看到他连周围的守卫都专门调开了,可不能让她去坏了事,与玄成一道将他们押入身后的大帐。
琉香一脸愤怒地瞪着他,半年之前明明答应进宫救小姐的,却让小姐一身伤回来,这次还射伤了大姐的雪鹰,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不就杀了你一只雪鹰,赶明儿我送你百八十只去。”不就是一只鸟嘛,至于拿那么杀人一样的目光瞪他吗?
“一只鹰可以还,人命呢?你们拿什么还?”琉香咬牙恨恨言道。
“人命?”萧天痕一愣,什么命?怎么就从鸟命扯人命上去了。
“当初明明答应去救小姐,可是他竟然让她一身伤回来,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残害…”琉香言辞灼灼道。
“谁告诉你孩子是四哥害死的?”萧天痕闻言霍然身起身,争辩道:“那是四哥的孩子,他怎会害他们母子?”
“就算不是他亲手所害,也是帮凶。”琉香忿然说道。
萧天痕一听面色不悦,望向她的目光几分清锐:“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来指责,是太后抓了凤夫人逼她,四哥连亲王府都舍了要带她走,是她自己做的选择,是她自己喝了那碗红花。”
琉香顿时呼吸一窒,良久之后,她摇头,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小姐是喜欢着那个孩子的,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她怎么可能…
“就是这样。”萧天痕直言道“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放弃了那个孩子,放弃了四哥。”昌和宫中的那一幕幕,每每忆及都不禁让他胆颤心惊。他不明白,她明明是爱着四哥的,为何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一切,让自己痛苦,也让四哥痛苦。
琉香一时惶然无措起来,这就是昌和宫的真相吗?她一直以为孩子是被九章亲王所害,一直以为小姐是又一次被他所伤。若真如萧天痕所言,四皇子放弃一切要带她走,那明明是她期盼已久的幸福,她为何要放弃呢?
如今,她与四皇子再度相遇,方才那隐约的一幕出现在琉香眼前,现在的小姐…还会去救修将军吗?
第九十七章 心在咫尺,爱在天涯2
帐内一片沉寂,他紧紧拥着她心思百转,万语千言如刺在喉。他出生在冷酷残忍的皇宫,见惯人情冷暖,成长在世间最残酷的血腥搏杀之中,在这世上,他一无所有,唯一所有只有那紧握权势。
直到这个女子走入他的世界,在皇陵之中她与他生死相随,梨苑之内她柔情万千,也照亮了他阴暗的人生,可是当他想要抓住这生命中最后一缕温暖,却一次次与他擦身而过。
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这份感情来得更加热烈,排山倒海淹没了他所有的冷静和理智。然而与生俱来的这份仇恨,以及随之而来的宿命,纵然他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无法留下生命中的挚爱。
他不懂她,不是爱得不够深,是因为…不会爱。从未爱过,从未被爱,他经历只有冷血无情的搏杀,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他会喜悦,会心痛,会痴狂…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有这么的感觉,她的到来仿佛填补了他缺失的人生,然而他身处皇权仇恨之中,它容不得这份爱的存在。
凤浅歌怔怔地立在那里,他所有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心乱如麻。她了解他的心,他的挣扎,他们一样脆弱不堪一击,他们爱得太累太痛,让他们已经伤得体无完肤,却依旧放不下手,苦苦纠缠。
长风列列掀起帘帐,带着冷寒入骨的温度袭向她的后背,突来的寒意,让她刹那间恢复了理智和冷静,探出的手僵在半空,最后缓缓垂落在身侧,收握成拳,她深深吸了吸气,脸色恢复冷淡:“四殿下,可以放手了吗?”
四殿下?
接这一句四殿下,无疑如一道惊雷直击萧飏心头,他身体蓦然僵硬。她这样开口,言下之意依旧不愿放弃前往精绝,依旧还要去往修涯身边。
他缓缓松开她,怔怔地望向她平静地眼底,似是想从她的眼中看到什么,然而只有冷漠,无边的冷漠,她当真如此无情!萧飏薄唇微抿,拂袖转身,走向主座一撩衣袍落坐,眸中寒芒厉厉,冷锐逼人。
一时间帐内的空气都变得冷寒,让她不由微颤。
“你想救他?”他逼视着她的眼,字字如吐薄冰。
“我要救他。”不是她与不想的问题,是必须救,不得不救,她欠了他太多,这条命,她欠不起。
萧飏薄唇抿成冷厉的弧度,她要救他,便是要与他为敌,反目成仇:“本王…非要他死。”
“除非我死。”她平静地望着他。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决绝,死死地盯着他:“你在逼我?!…为了他,拿你的命来逼我?!”
凤浅歌漠然相对:“是你在逼我。”逼我做出这样的选择。
四目相对,爱意不在。一个冷锐犀利,一个决绝冷漠。
那是他倾心所爱的女子,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软肋可能被人拿来威胁于他,可是他没想到,最后威胁他的…会是她。她可知道,
薄唇勾起无尽嘲弄的弧度:“你可知道,今日他不死,来日…死的就是我。”他们之间的争斗从来如此,不死不休。
凤浅歌骤然间呼吸一窒,这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她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只知道要紧握现在,能救一个是一个。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要走到这一步,然而…她别无选择。
“我与他之间,总要死一个,你选谁?”他望着她略微苍白的面容,眼底前所未有的期盼。
将军府与亲王府之争,终有一死才会了结,她早就知道这一切必然发生,当真正面对之时,根本是她所无力掌控的。
她抬眸望她:“他死我救,你死我随。”
萧飏眼底的锋芒渐退,缓缓流出浓烈的色彩,而后渐渐沉寂为刻骨的柔情。
凤浅歌深深吸气,转身便走,他冷然出声:“身陷三十万大军,你能走得出去?”冷酷无情,他不会让她去救他,更不会让她拿她的命为他冒险。
“走与不走,一试便知。”话音一落,身形便飞快掠出了大怅,他再手相阻已是不及。
萧天痕与这边相隔不远,一听响动便齐齐冲出帐来,琉香与凌霄趁着这会速度近到凤浅歌身旁,一脸戒备地环顾着四周。
萧天痕目光望向主帐,眉心微皱,看来凤浅歌还是没放弃,依旧要去精绝城,朝四下一望,喝道:“来人,拿下。”说完之后,补充道:“要活的,别伤了穿青衣的那个。”阻止他们出去是好的,若是伤了凤浅歌,四哥还不宰了他偿命。
玄衣铁甲,数千人肃然而立,拔剑相向,霎时之间杀气弥漫。
琉香紧扣着腰际的长鞭,然而依旧胆颤,玄甲军的威力世人皆知,个个皆是身手卓绝,如今他们身陷三十万人的军营,如何脱身。
玄甲军听得萧天痕的命令,一时有些无措,向来杀敌招招毙命,这会让他们不得伤人,又要活捉,还真是无从下手,近前的几人默然收起了剑,赤手空拳上前。凌霄与琉香纵也是身手了得,但也从未遇过如此众多强劲的敌手,渐渐已是不敌,眼见琉香失手被擒,凤浅歌纤指拈针刺穴,强行激发自己的内力,一掌击出才让琉香脱了身。
“小姐!”琉香心底骤然一惊,失声唤她。小姐失去了内力,唯一能使出内力的方法,便是…金针刺穴。可是虽未学医,她也知道这是多危险的,就连常人也无法忍受那样的痛楚。
凤浅歌恍若未闻,左手的冥蝶缓缓而起,在三人周围盘旋围绕。最先触碰了几人,当场毙命倒地。而这一出手,她已经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萧天痕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周围的玄甲军略有停歇,便齐攻上前,冥蝶虽厉害,但也难敌千军之力,她欲再行催动更多冥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掀帐而出的雪衣男子,立中风中浑身散发着深冷而凌厉的寒意,举步朝她走去。
第九十八章 心在咫尺,爱在天涯3
他沉稳地脚步声,步步逼近,让她渐觉窒息。她无法预料他会如何出手,即便她此时强行催动了几分内力,但若真与他交手,她便无一丝胜的机会。
萧飏站在她的身后,停了片刻,走到她面前望着她惨白的无一丝血色的面容,心中一恸,薄唇紧抿。她竟然为修涯这般拼命吗?
琉香紧张而焦急地望着她愈发惨白的面色,眼中的泪打转。她本就有病未愈,如今金针刺穴,强行动武,只会让她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受损伤。
剑拔驽张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萧飏望着她一脸决绝的神色,拂袖转身而去:“放他们走。”
渴一语出,凤浅歌骤然收力,身形一个踉跄,琉香一把将她扶住。她身后走了数步的男子听到声响,脚步微顿,举步朝大帐而去,白衣飞扬,一身萧索,孤绝的背影寂寞入骨。
萧天痕愣愣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追去,只是意外四哥会放他们走,然而他知道,不是他留不下她,而是他不希望再看到她这样伤害自己,可是如果她真救了修涯,将来…争斗,胜负谁知?
凤浅歌微微闭了闭眼,呼吸颤抖。她知道,只要他出手,她必败,这苍月大宫他们也走不出去,可是他没有,这一句成全,需要他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她无力再去想。朝琉香道:“走吧。”他们再耽误不得了。
接数万将士齐齐让道,三人步出三十万的大营。三十万将士第一次看到了一向狠绝无情的九章亲王在成全,在妥协,向一个女子妥协。
刚一,步出大营,凤浅歌便一口鲜血吐出,满口腥咸苦涩,却难敌心头那份揪心之痛,自始至终她都未回头一眼,她怕看到他那张面容而心生动摇
“小姐!”琉香唤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是希望小姐去救修将军,可是她不希望因此而让她随这样的痛楚。
凤浅歌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凌霄望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金针刺穴即便是他也难禁受这样的痛楚,她居然那样不动声色,这份隐忍和坚强,让他不由心生佩服。可是他不知道,对她而言,这不是坚强,而是习惯,习惯承受痛苦,如此而已。
琉香扶着她找了处地方坐下。如今没有了马匹,食物和水,即便放了他们,在这荒凉大漠之中,又能存活几日,更谈何去到精绝城。如今再返回镇子上,这一去一回,又得耽误一天时间不可,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再耽误下去了。
凌霄静默良久,上前出声道:“夫人,你和琉香回镇上等消息吧,精绝城属下一人去即可,属下曾随将军在漠南征战,对大漠还算熟悉。”此时她的身体状况,若再奔波下去,只怕到不了精绝城就先去了大半条命,临别之际修涯让他务必护她周全,不可让她知道漠北之事,可是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凤浅歌淡笑摇头,她自然知道凌霄心中的顾虑,如今她重伤重病,实在不宜再进大漠赶路。可是…她非去不可。
琉香见她面色苍白非常,也不放心,道:“我送你回镇上吧,你这样再去了,只怕…”
“我说了没事。”凤浅歌截然打断她的话,望向凌霄道:“此处离乌衣道还有多远。”
凌霄朝黄沙漫漫地远处眺望,而后回道:“半个时辰的路。”
“我们过去吧。”只有乌衣道才有来往的商旅,他们需要马匹,食物和水,但若反回镇上再行置备费时费力,唯一的方法便是去乌衣道,希望可以遇到过往的商旅。
凌霄先行探路,琉香扶着她走得并不是很快,一向话多的她,此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凤浅歌对她这样异常的安静有些意外,出声:“怎么不说话?”
琉香沉默了良久,方才出声道:“小姐…孩子真的是你自己不要的吗?”
凤浅歌微愣,眼底掠过一丝沉痛之色。毕竟曾是自己骨肉,半年来她只字未提,却每每午夜梦回想起那个曾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痛彻心骨。
“你不是说幸福是要珍惜的,我一直以为四皇子伤害了你,他不配爱你。”可是当她知道他为了小姐放弃亲王之位要带她走时,她心中彻底的震憾了,远离红尘俗世,求得一方净土,这不正是小姐所期盼的生活吗?“其实一直不曾放下他,那个时候…你怎么可以错过?”
凤浅歌无声苦笑,淡然道:“这世上有太多事,太多选择…是不能凭心而为的。”人的一生有太多无奈的的选择,她不得不接受。
相爱的,不一定能相守。相守的,却不一定会相爱。
突然间一阵蹄之声渐近,夹杂着人声。凤浅歌抬眸望去,一只商队正从乌衣道步来,一行数十人。三人喜出望外迎上前去。
商队是要通过瀚海,与他们同路,琉香付了银两,便带着他们上路了。凤浅歌被安置在马车之上,身体疲累之极,便在车内睡了去。
暮色之中,远处的高坡之上,隐约之中有些模糊的光影。一袭雪衣的男子傲然立于风中,遗世出尘,宛若九天之上的神衹,目光悠远地望着远去一行人。
萧天痕策马而至,与他并肩而站,望着远方道:“四哥…值得吗?”她一再背弃,他却终是不忍放她去了修涯的身边,还为她苦心安排这一切。没有什么商队会这么恰巧出现,那不过玄甲军中的人假扮而成。而这一切…她永远不会知晓。
值得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若爱,只有舍得不舍得。
第九十九章 大漠情暖
放眼望去,浩瀚苍茫的沙漠无边无际,寸草不生。长风列列,扬起遍地的黄沙,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生的疼。凤浅歌三人随商队一连行了数日,进入了瀚海腹地之中。每天翻过一个又一个地沙丘,这绵绵大漠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日夜兼程地赶路,凤浅歌的身体已经明显吃不消了,琉香心下焦急万分,一掀车帘,驾车的凌霄便急急问道:“什么事?”从一上路,凤浅歌便在马车之中没再出来,此时也不知是何状况了。
琉香回头望了望马车内面色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的她,出声道:“让商队都停一会吧,小姐她…”再这样颠簸下去,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精绝城去。
凌霄一拉缰绳让马车停下,跳下马车与商队的人打了招了呼一道停下。突来的安静让凤浅歌微微皱了皱眉,掀开眼帘便见琉香上前道:“小姐,我扶你下车歇一会。”
“没到怎么能停,叫凌霄赶路。”凤浅歌眉头紧皱,每晚一刻她都心惊。
琉香知道她心急赶路,却依旧坚持道:“小姐,再走下去,你身体吃不消的。”她这身体本该是要静养的,如今这一路奔波,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休养得好。
凌霄站在马车外,也开口道:“夫人,商队也需要休整,你也出来休息一下吧。”
接琉香扶着她下了马车,凌霄心中大骇,这不过短短数日,那个在陇谷关风华照人的女子,此时面目惨白,让人触目惊心,一袭白色长袍连体风帽罩在她身上,更显身形纤弱了。
凌霄将食物取过,递给琉香,便在几步之外的空地上坐下,举目望向远处,将军临别要他保护夫人安全,如今他将人带到这死亡之海的沙漠来,若真到了精绝城,军法处置怕是免不了了。
他侧头望了望几步之外的凤浅歌,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坚持要亲自前往,战地之上本就凶险万分,她到底只是一介弱女子,即便去了面对龟兹的三十万大军,又能做得了什么?
他本以为她会让九章亲王出兵救援,然而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聪明如她,没有开那个口。可是这一去…也许真的就葬身在这茫茫大漠之中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孱弱不堪的女子,让他从内心深处生出钦佩。她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秀雅,从骨子里透着难以名状的坚强和倔强,也正是这种奇特的气质,让她带着这世间世何女子都无法企及的绝代风华。
琉香望着她,一脸担忧焦急之色,待凤浅歌喝了水出声问道:“有没有好点?”然而这话明显是问了也白问,她现在这样的状况,能好到哪去。
凤浅歌摇了摇头,拉了拉风帽掩去大半张脸。
正在这时,商队的一中年汉子朝三人走来,凌霄起身朝来人道:“劳烦兄台再稍候片刻,我家夫人身体不好,再让她休息片刻再上路。”
那人朗声一笑,望了望不远处的凤浅歌二人道:“我不是来催你们上路的,商队的马匹也所剩无几了,再往下走就连这马也活不下去了,所以这马车该弃了。”
“弃了?”琉香一听霍然站起身来。小姐如今的状况,没了马车难道也随她们一道走着上路不成。
那人面色微难,望向拉着马车的马匹,一连行了数日,这拉马车的马儿已经换了好几匹了,这已经是最后一匹马了,可如今看来,这马车也撑不到明日了。
“商队已经没有马匹再来拉马车了,再往里走就到瀚海深处了,马车根本无法前行。”那人坦然直言道。
凤浅歌站起身,朝凌霄二人走近:“那就弃了吧,不是还有骆驼。”骆驼号称沙漠之舟,自然能带他们通过这瀚海大漠。
那人闻言朝她望了一眼,压低的风帽遮了她大半张面容只瞧得那苍白的肤色,眼底掠过一丝异样,出声道:“商队有随行的大夫,夫人可要让人瞧瞧。”
凤浅歌淡然一笑出声:“不必了,早些上路吧。”要论医术这世上没有几人能与她相比,如今根本不是顾及她这病的时候。
那人见她拒绝,便也没再坚持,朝三人拱手道别。没了马车,凤浅歌便是骑骆驼上路,一路风沙漫天,寒风刺骨。
夜里风止,大漠的夜晚是极美的,明镜的天幕上,圆月高挂,繁星满天。凤浅歌在琉香铺好了毯子上闭目浅眠,听得一阵脚步之声来,眼睛霍然睁开,清锐逼人。
来人抱着一罐子,起先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怔,随即上前道:“夫人,这是参汤,你喝了对病情也有好处。”
凤浅歌秀眉微扬,还未出声,琉香便已经回来,见有打搅于她便有些不悦:“有事吗?”
来人将装汤的罐子拿于琉香道:“我们商队也做些药材生意的,你家夫人看病得不轻,这参汤也好补补元气。”
琉香微一愣,接过闻了一闻,确实是参汤,这一种都是吃干粮,喝清水,小姐本就有病,根本无法调养,早知道商队有人参她该早去买才是,想到这她付了金子,对来人再三相谢。
来人离去,琉香将汤端给她:“小姐,快喝吧,现在还热着。”
凤浅歌目光却紧紧盯着离开的那道背影,目光微动,扑鼻而来的参汤气息让她皱了皱眉,这参岂是普通的人参,是极难寻得血参,即便在苍月也难寻得几颗,竟会让这普通的商队所有吗?这商队之中的人走路气息明显都是身怀武艺的,虽然收敛得极好,可是前世杀手生涯的残酷训练让她周围一切的警觉颇高,这一路一直病在马车之中倒未注意,如今仔细一瞧,让她不由心惊。
她抱着那犹带温热的汤罐坐在沙地之上,望着辽远的天际,心中百味杂陈,那个白衣如雪的身影在眼前萦绕不去,也许他曾伤害过她,可她…终是负了他。
然而她没想到,这一趟漠北之行会让他们之间,渐渐走向不可逆转的两个世界。
第一百章 暗夜修罗
第一百章
之后一连几日,琉香都从商队买来一些珍惜的药材为凤浅歌调养身体,所幸这些药也多少起了些作用,她的面色也渐渐好转,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成功通过了瀚海,从商队购了三匹骆驼,与他们分道而行。
凌霄也发现了那商队的异样,但他知道她也会发现,故而心知肚明都未点破。只是他意外着一向目空一切的九章亲王竟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若他日有人拿着她的性命威胁于他,那岂不是易如反掌。而如今,修涯是握着九章亲王的软肋的,只要他想威胁他,大可以她的生死相挟,可是他没有,才让人逼到现在的地步。
夜幕降临,又是一天过去。琉香知晓如今的大漠中寒冷,当初马车弃了,她便拿剑劈了些短小的木头一路带着,到夜里取了木柴,将特制的磷粉其上,生起了火堆。
渴凤浅歌坐在火堆旁,垂眸吃着琉香递来的肉干,对凌霄道:“这里到精绝城还有多远。”
凌霄望了望远处,沉吟片刻道:“两日的路程。”
“龟兹大军来精绝大致什么时日?”但愿她没有来晚。
“就近两日便可抵达精绝城。”他们这一路日夜兼程地赶,总算能赶了来,只是不知精绝城是何状况,以修涯的用兵之能,攻下精绝城倒不是问题,只是大战之后十万兵马必须折损,那时如何敌得过善战的龟兹大军。
凤浅歌敛眉沉思,正在这时,听得一阵马蹄之声远远传来,眉心一皱,眼底顿时锐芒毕露,霍然起身:“有人。”
凌霄和琉香警觉,立即将火堆灭了。三人悄然摸上不远处的沙丘,屏气凝神地望着奔袭而来的一队人马,那正是龟兹的先行军队,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来了。